背灰枕的那人,微微移动视线,顺着那条明亮的火光射线看去。只见那个火焰台上同样坐着一个活人,一束火光射线钻进了他的眉心,他的双眼已开始燃烧起来。片刻功夫,整个头颅被点燃,与他相连的那束火光射线越来越粗壮明亮。
然后,同样的火光射线越来越多,始于白袍老人胸前的火焰圈,终于无数个有活人的火焰台。在将火焰台上的活人变成燃烧的骷髅时,火光射线变得越来越粗壮明亮。
那完全是一条条嗜血的恶魔触须,用吸纳的人之精血唤醒着恶魔本尊。
背灰枕的那人已然明白了些什么,目光顺着一条条火光射线看了一圈,确定自己周围至少不下一万个火焰台。但凡被诡异的火光射线占据的火焰台,情形完全一样。
他心想自己很快会变成下一个,视线不禁重新移向白袍老人。
白袍老人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点越快。
当无数的绿点填满火焰圈,诡异的火光射线紧密占据火焰圈边沿时,火光射线与绿点之间慢慢达到了某种力量的平衡。同时,双方的力量依旧在快速提升。
神秘的是,双方力量的方向开始翻转。原本膨胀向外的绿点生命之力开始收缩凝聚。原本禁锢封锁的火焰圈在火光射线的牵扯下,力量开始向外扩散。
两道力量渐处于生死竞争的情形中。
持续一个时辰后,随着两道力量的无限增强,火焰圈内环紧贴火光射线的位置,渐渐被撕裂开。随之,火焰圈开始匀速变大,脱离火焰圈的内部那一部分渐渐凝实,凝聚成一块圆形绿饼状。
此时,白袍老人的右手仍然没有停止,只是点击速度无限放缓。直到那块圆形绿饼完全凝实,他的右手方才真正停止。
由绿点到绿饼,白袍老人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似乎,他完全不在乎火焰圈与火焰圈外的东西。
白袍老人的面色凝重到了极点。在耐心等候半个时辰后,伸出左手在空中随意一抓,那只左手所在的空间仿佛变成了须弥空间,容纳了连人带火焰台的一个整体。只见左手慢慢握紧时,一个活人与所在的火焰台竟是化为一团燃烧的血液。
然后,白袍老人收回左手,将左手中燃烧的血液涂抹到绿饼上。燃烧的血液一接触绿饼,随即熄灭,随后化为点点血斑,散布在绿饼上。霎时,绿饼似是吸纳了一分强大的力量,微微旋转晃动了一小下,又停止了。
白袍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很难看清是喜还是忧。只见他再次伸出左手,重复着前一个动作,再重复下一个动作。整个过程,密布于他周围的活人火焰台,显然是他早已准备好的随时取用的东西。
大约一百个重复动作后,火焰圈内的绿饼终于旋转起来,只是旋转的速度非常慢。
此刻,白袍老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他的动作更加疯狂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将一团团燃烧的血液涂抹到旋转的绿饼上。在源源不断的力量增添下,绿饼旋转的越来越快,然后开始向火焰圈内凹陷,硬生生凹陷撕裂开一丝丝空间缝隙。
看到空间缝隙的刹那,白袍老人忽然双手举天,仰首大笑。狂浪的笑声响彻山野。
渐渐地,绿饼陷裂开的空间缝隙喷出一束束绿色光芒,那是蕴含着神秘灵力的绿色光芒。无一例外的照射到了白袍老人的身上。随之,白袍老人渐渐化为一团绿色阴影。
他依旧在笑。
持续凹陷的绿饼,当它周围的空间被完全撕裂开,当空间内的绿色光芒如泉涌时,它完全被融化,融进了绿色光芒。很快,绿色光芒重新填充火焰圈的同时,完全笼罩住绿色阴影。
随后,绿色光芒的余光开始向周围散开,缓缓遮住了那束永不熄灭的火焰。。
背石枕的那人,十分幸运,亲眼目睹神秘一幕的同时,还活了下来。
这种幸运,那怕是放在修真界,亦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奇迹。
他始终盯着白袍老人所在的位置,琢磨着施法成功后的白袍老怪,吸纳用人血祭炼而成的绿色力量时,会发生什么样的神秘变化。
可当微弱的绿色光芒传到自己身上时,他不禁皱了皱眉,凝神内视起来。随着绿色光芒的传来,越聚越多,他的丹田玉府中开始了有一丝感应,那是对生命力量的特殊感应。而这个感应之力正是来自于玉府内的那块黑焦土中。
在突如其来的感应之下,传到他身边的绿色光芒开始凝聚,将他亦变成一个绿色阴影。
他在犹豫许久后,已能感受到绿色力量的存在。那竟是一种他已经渴望了三个月之久的灵力。
刹那的兴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兴奋过后的镇静,又让变得狰狞恐怖。没人知道他的这一转变,是由什么支配的。
他将黑杖放在台上,双手打结捏诀,双眼微闭,催动运转修真法诀,徐徐感应吸纳汇聚于周围的灵力。精纯的灵力进入经脉与筋骨,仿佛流进了干涩枯竭的水渠,迅速被吸干净。
持续时久,经脉与筋骨渐有湿润迹象。可随之而来的是经脉与筋骨慢慢碎裂,裂开的伤口中流出腐朽的血污脓水,像是流淌的一缕缕腐烂、恶臭、霉变的臭沟水。
有水,便会有水渠。
从经脉与筋骨中流出的血污脓水渐渐增多时,经脉成了唯一的水渠。然后,血污脓水顺着唯一的水渠,流向一块黑焦土。
那是一块埋藏在丹田玉府中的黑焦土。当源源不断的血污脓水流至,渗进黑焦土时,被烧焦凝炼成一块死板状的黑焦土,似被浸润变软,渐渐有了松软迹象。
与此同时,来自恶魔腐蚀般的痛楚开始由内向外扩散,极度扭曲着他的那张脸。在很短暂的时间里,他的那张脸已经不是人的脸,而是异变畸形后十分丑陋的地狱恶魔的面孔。
可他那怕是哼都没哼一声。
仿佛有另一个更大的痛楚让他早已适应了真正痛的感觉。现在的表情,只是身不由己的表象反应罢了。
他安静的运转法诀,贪婪的吸纳着精粹的灵力,任凭恶魔般的腐蚀之力散布全身。
只有他自己知道,失去了这一次求生存的机缘,能不能活着等到下一次,将成为永远的未知之数。
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一定要活着,要不惜代价的活着。
唯有活着,才有希望去寻找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答案。
所以,在死亡之神真正降临之前,他绝不允许自己轻易的死去。如果死去,他将无法面对无数无辜的亡灵。
他的内心一直呐喊着活着,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才能揭开最后的谜底。
求生存的呐喊,无尽的肉身痛楚,埋藏在内心的伤痛,让他的神识渐渐模糊起来。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颗颗微笑的头颅,似是正在与自己打招呼。在遥远的某一角落里,却传来了刺耳的狂笑声,那是一群人的狂笑,是那样狰狞与恐怖的狂欢。
正是这种笑声警醒了他,让他快速抹去了眼前的幻觉,重新正视现在的处境。
凝神内观自视,此刻,不但经脉与筋骨碎裂,而且与之相连的血肉亦开始碎裂,整个人仿佛渐渐的被揉碎了一般。在破碎碎裂的血肉伤口上又慢慢生成新的血与肉,开始重铸碎裂的经脉与筋骨,将那似乎永远流不尽的血污脓水重新封印在经脉与筋骨中。
随后,丹田玉府中的那块黑焦土亦渐渐平静,但已经不在坚硬成块,而是整体变得稍稍松软了些。其它的则没有丝毫变化。
他慢慢停止修炼,让自身的一切顺其自然的进行。一双渐有光芒的眼眸微微眨动着,重新看向白袍老人所在的位置。
白袍老人早已现出真身,此刻正站在火焰圈内,与火焰圈融为一体,顺着逆时针方向缓慢旋转。只是不知何时,火焰圈内被撕裂开的空间消失了。同样,火焰圈上射出的火焰射线亦消失了。
就在此时,火焰圈上突然亮起七点绿色星光,瞬间将晴朗的天空坠入黑暗。刹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火焰圈。
火焰圈上的七点星光慢慢变亮,凝而不散的光束慢慢延伸至七个火焰台,在将火焰熄灭的同时,竟将火焰台上的活人直接吸附向火焰圈,占据了绿色星光的位置。随之,七个附着于火焰圈上的大活人环拱着圈中心的白袍老人。
随后,火焰圈旋转的速度慢慢提升,飞速旋转起来。速度达到某一临界点后,倏然凌空,冲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火焰圈好似遁逃于黑暗中,凶狠地冲开一条宽阔通道,忽高忽低,犹如乘风破浪,在极速旋转中迎着虚空罡风疾速飞行。被吸附在火焰圈上的人,只觉得自己被风化成了肉沫,又被火焰圈上传来的神秘力量重新凝聚铸成人形。
每一次力量的循环变化,不亚于地狱烈火中走一趟。
每一次力量转变中渴望着结束的旅行,那怕是立即死去也行,总是不能实现。
诡异的力量循环,将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感觉传递给了被吸附在火焰圈上的人。
没人能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久而久之,一个人的神经、肉身乃至精神全都适应神秘的力量循环后,似乎进入了享受的阶段,内心期盼着火焰圈可以飞行更久些。
可就在此时,火焰圈突然冲出黑暗,出现在一片海面上空。飞行很短的一段距离后,加速降落,稳稳地落在一座小岛上。
这座小孤岛呈椭圆形,岛的边沿与中心高高隆起,边沿高度恰好盖过中心高度,边沿与中心之间的空当自然而然的深陷。远远看去,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块“元宝”。临近看,应是有人用强大神通专门建造而成的一座小岛。
火焰圈不偏不倚的落在岛中心凸起的位置,随之唰的一声崩碎,将火焰圈上的七人同时弹向七个方位,竟是准确无误的弹进了七个黑铁笼。
白袍老人顺势打坐在岛中心凸起的一块尖石上,双目微闭,嘴唇微动,似是开始了新的作法。而那七个黑铁笼恰好悬浮于这块尖石九丈外的虚空,无形中形成一个大圆环。
此时,正值午时,烈日骄阳炙烤着小岛,黑铁笼像一个大蒸笼,冒着黑烟,一股接一股的刺鼻毷氉味飘出,人肉被烘烤的恶臭味夹杂其中。让这座小岛很快成了人间炼狱场。
但这并没有完。
持续半个时辰后,白袍老人微微一动,眯着双眼缓缓扫视七个黑铁笼,嘴中嘟囔着“死掉,死掉,最好全都死掉。”
他等了一刻后,不禁使劲摇了摇头,右手凭空一托,掌心已然多了一大块玄冰。右手稍稍向下一移,紧接着伸出食指,直接插进玄冰。先轻轻的顺时针旋转一圈,再轻轻的逆时针旋转一圈,一大块玄冰竟被神奇地分裂成七块,分别轻轻弹开老人的手指,准确地落在七个黑铁笼上。
近乎就在那一瞬,黑铁笼变成寒冰笼。然后,再一点点的熔化。
白袍老人眯眼望了望天色,欲言又止,重新闭眼打座。他根本不在乎黑铁笼里的人,亦不在乎黑铁笼正在发生着什么。
约莫到了酉时初刻,寒冰全部熔化,黑铁笼亦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位置上站着一个全身赤裸的人,皆用烂布屑简单裹体,个个皮肤幽黑的似浓墨浸染一样,几无人形,每人手中握着一柄样式诡异的漆黑兵器。
白袍老人缓缓站起来,掸了掸衣襟,轻轻一跺脚,整个小岛开始向海中坠落。随着夜幕的降落,他们再一次进入了一片黑暗。当再一次光明到来时,八人出现在一道光幕门前。
光幕琉璃,绚烂夺目,令人不可直视。
光幕门上房悬浮着三个字七绝宫。
“入我七绝门者,绝地、绝天、绝鬼、绝魔、绝仙、绝神、绝自己。”白袍老人转过身,眯眼扫过眼前并排站立的七人,开口道“你们七个小猪头可要记牢了入门‘七绝’,一定要牢记心间,万万不可疏漏。”
白袍老人顿了顿,续道“从左到右,一一报上真实姓名!”
老头真是个怪老头,直到领弟子拜入门下的时候,才问姓名。这本身在修真界便是奇闻异事的存在。
经历了怪老头一手缔造的无人知晓的考验后,七位青年对这个魔鬼般的慈祥老头,只剩畏惧了。一个个乖乖地报上姓名。
“陈天鸿”,“魏震”,“库昊”,“彭慈”,“汤璞”,“查吒”,“宋度”。
白袍老人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叫陈天鸿的青年身上。
陈天鸿是与其他人有些许不同。他背着一个灰色石枕,右手紧握着一根黑乎乎的似烧火棍的东西。
须臾,白袍老人道“你的那根权杖被毁灭的很彻底,以你的那点资质想修复,简直是痴人妄想。你最好死了那条心,专心修炼我七绝门的旷古神通,方是正道。”
白袍老人说完话,收回眼神时,不禁微一皱眉,似是有什么事情他还拿捏不准。
他再一次扫视七人后,转身走进光幕之门,徐徐道“入门次序由右到左排列!”
他自己先走进了光幕之门。按照他的吩咐,从右到左的次序,陈天鸿成了最后一位。
陈天鸿闭上双眼,似是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挣扎。无尽的恨意从心头升起。在他看过的志怪传记中,类同他这样经历的人,往往会陷入失忆,或是完全失去了对过去的感知。可他什么都记得,而且记得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九十多个日日夜夜以来,他努力让自己去忘记,可他做不到。每当记忆中的画面跃入脑海时,他都会流下哀伤的眼泪。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爱流泪的少年时期。
在那场惊天之变中,他来到了另一个尚不知晓名字的大陆上,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决心让自己重新开始。所以,过去的一切虽然无法忘记,但他在刻意努力的去抹掉。
如今,命运之神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起点,但他觉得已无所谓。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活着,成为至尊强者!
当他睁开眼睛时,正好魏震的身影消失在光幕门里。他随即跟上,踏入光幕之门。整个人瞬间被无数的冰箭笼罩,冰箭反复冲击着每一寸身躯,左手紧握的兵器渐渐传来炽热感。
随之,身上那一层幽黑如墨的黑色外壳徐徐脱落,脱落处的皮肤洁白的好似刚刚雕琢出炉的精美白玉。肉身之坚韧,简直超乎想象。
只不过,整个人也完全变成了裸体。
那一刻,仿佛一块洗净铅华的璞玉,落成在光幕之门。
亦似唯有一尘不染的人,方可进入七绝门。
少顷,陈天鸿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推力,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赤裸裸的站在一间密室里。他环视一周,发现这间密室竟是用一种似血玉的玉石雕刻而成,有七面墙,每一面墙壁上绘着一幅人的画像。
他一看便知,这是修真界常用的道法神通的传承方式。
密室东南角的墙壁下放着一套紫袍,西北角的墙壁下放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精美兽肉,浓浓的油脂仍泛着气泡,蕴含的灵力淡淡波动。
他将枕头与手中的东西放在北面的墙壁下,再穿好衣服,然后抓起兽肉狼吞虎咽起来。不到一刻,一大盘精美的兽肉已被消灭干净。
他摸了摸鼓胀的肚皮,打了饱嗝。随后,整个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墙壁上的画像吸引。
他一遍接一遍的观摩,不厌其烦的参悟。
大约半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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