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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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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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立着说了一会,烫酒上菜的人穿梭似地来往,听了这些话,一个个都觉得神气飞扬。赵平道:“我们要紧说话,站了半日,大家坐下用酒。”
  三人坐了,略用了酒菜。赵平道:“来踪去脉都交代清楚了,我们也要象说大书的,把惊木一拍道:“花开两朵,各摘一支。翦断闲言,书归正传。’我认得巡官的话嘞,巡官来此巡哨几次,我都看见,就是假扮周奎那一天也在我眼里。我见巡官水势精练,心中甚是佩服。巡官到此是甚么意思?请说明白。”陈音遭:“只因洪涛那贼矫悍绝伦,铁崖又十分奇险,想来四围探巡,或者有点路径,碰个机会。幸遇老英雄,可有甚么计较?”赵平皱着眉,叹口气道:“老朽正为此事为难。前日屈粮官被围,老朽遇着巡官的部下。”
  陈音急急接口道:“是了,那日凿船底就是老英雄了!斗元帅十分倾慕,屡屡嘱我留心探访。天赐良缘,幸得相遇!老英雄既有这举动,胸中定有成见,务乞赐教!”赵平道:“巡官言重。老朽到这里的因由未曾奉告。月刚过午,且多饮几杯酒,待老朽一一告诉。”蒙杰连三叠四地催酒,大家又酣饮一会。
  赵平道:“老朽幼自略通经史,酷爱刀枪,那马上纵横,水中起伏的勾当颇知一二。本想生当乱世,立点功业,无奈家世寒微,出身不易。做那微员末秩,媚上求荣的事情,心中想来,非但不屑,抑且不值,不如株守田间,清苦度日,倒可身由自主。近来我们齐国,陈氏专权,一些无知愚民受了陈氏的小恩小惠,都倾心悦服,眼见就有移祚之患。老朽手无尺寸,徒唤奈何!只好独自一人,着些空急,发点牢骚而已,今春正月,就是这里镇老鸦嘴滩的老将黄通理,是老朽的表兄,寄书与老朽,说这里洪龙如何的英雄,如何的仗义,如何的行仁,劝老朽来这里,一来帮着济困扶危,二来显显自家的本事,将来有机可乘,一般的吐气扬眉。连接数函,意思恳切。老朽围家中困守,甚是无聊,也就应了。带了几个小徒,一直到这里来,沿途探听,倒是劫杀财命的事多,救人危难的事小,江汉淮泗布满党羽,立志原也不小,居心却是不端,往后乘难劫了昭王,今年又夺了二太子的翡翠瓶,这不是明明的有意犯上吗?老朽见他这样行为,哪里肯为他用!屡次劝表兄舍此还乡。表兄近来也略略有些醒悟,所以洪龙那厮屡次要派老朽的职守,老朽总是婉言推宕。斗元帅领兵到来,洪龙要在飞云渡结个水寨,派老朽镇守,老朽诡辞道:“三关雄壮,又兼鸦嘴滩、铁崖两处拱卫,百万楚兵,谅难深入。何必零结水寨,徒分兵力。容老朽照常来往,探听楚兵动静,遇便策应胜于结寨。’洪龙允了。老朽不时把些不要紧的消息申报几件,敷衍塞责。洪龙甚是欢喜。那日屈将军被围,老朽因屈将军忠勇过人,十分钦敬,见他身受重伤,一时不忍。恰好遇着尊部,略为效力,救屈将军出围,并没有别的意思。如今洪龙因头二关俱失,守将败亡,烂泥沟的旱寨也被蘧将军用埋伏计赚了。洪涛、牛辅不敢出故,心中忿恨,屡欲倾巢相拼,都被华勋劝止。现在调取江汉淮泗的羽党,将次调齐,不日定有一场恶战。”蒙杰插口道:“我替大哥出力,去杀他个倒海翻江!”赵平笑道:“楚营中几多勇将,哪里用得着你!”陈音道:“将来恶战,暂时不必管他。现今只要设法破了他的鸦嘴滩、铁崖两处,贼势自然穷蹙,便容易扑灭了。”赵平沉吟一会道:“鸦嘴淮一处不必虑他,老朽自与表兄计较。只须设法攻破铁崖,擒了洪涛,便好成功。”
  陈音道:“总求老英雄帮助一膀之力!此时天已破晓,不才回营禀明元帅,定了主意再来此地请教。”赵平一看,果然天已破晓,命人收了残羹剩酒,立起身来道:“巡官不必久延,老朽送巡官转去。以后不必来此,若要会面,只在绿杨湾靠西一个湖荡,老朽在那里系只渔艇,日里张网船头,夜间笼个渔灯,就是暗号,那里相聚,彼此近便。”陈音应了,辞别要行。赵平吩咐徒弟解缆,鼓悼向南。陈音道:“如何向南行去?”赵平道:“向南而去,自有小港绕到绿杨湾,可免铁崖之险。这条水路,只有我船上的人晓得,是老朽近日寻出的,略有些水草碍路,已教小徒们拔去。”说话之间,已将到绿杨湾。赵平身靠船逢,用手指着一株大杨树,柔枝拂水,嫩叶舒眉,葱葱郁郁,好象极大的一柄翠盖,道:“相约之地即是此处,巡官切记。”陈音点头。赵平道:“已到绿杨湾,巡官自识归路,老朽不便远送。”蒙杰道:“舅父不送大哥,大哥又无船只,如何转去?”陈音笑道:“不用不用!”
  一扑入水,声响毫无。蒙杰看着水面,止见波纹荡漾,乐得手舞足蹈,哪晓得双脚一跳,船小力微,船一侧,把蒙杰颠下水去。赵平急忙跳下水,把蒙杰捉上船来,弄得一身湿透,吐了两口水。赵平笑道:“你此刻真是淋漓尽致了!”蒙杰也笑个不止。棹船转去不提。
  陈音泅到铁崖,上了船,换了水靠,对王孙建二人说了详细,二人称快,随即搬上早膳,大家用过。陈音略为歇息,即到卧云冈禀见元帅,详细说了昨夜之事。斗元帅大喜道:“何不将赵、蒙二人带到这里来?”孙参谋道:“耳目众多,泄了消息转为不便。既有这个机会,陈巡官且请坐下,大家商量一个计策。”陈音鞠躬道:“末将自应侍候驱遣,何敢僭坐?”斗元帅命人安了坐椅,强令坐下,陈音只得告坐,筹商一会,孙参谋道:“如此如此,定能成功。”斗元帅与陈音同声称妙。陈音禀辞,到了夜间,取了孙氏家书去会赵、蒙二人。船到绿杨湾靠西,果见大杨树下一只渔艇,笼个渔灯,急急拢去,早已有人望见,招呼过船。王孙建等在船守候,陈音过船去,见了赵、蒙二人,先把书交与蒙杰,蒙杰接了,不暇拆看,塞在怀中。陈音把孙参谋所定之计细细告知。蒙杰跪起身来叫道:“妙极!妙极!就是这样办。”
  赵平踌躇半响,方说道:“此计固妙,觉得心上有点过不去。”陈音道:“成大事者不顾小惠。老英雄若如此瞻徇,平生自命,其谓之何?”赵平毅然道:“谨受教,两日后再会。”陈音与蒙杰见赵平允了。欢喜。陈音又唤过王孙建等过船,大家相见,通了姓名。赵平道:“王孙公子青年贵介,如此英勇,令人欣羡。”又对雍洛等道:“诸位改邪归正,屡立奇功,不愧豪杰。”众人谦逊几句,各自分手。次日、赵平带了蒙杰去至鸦嘴滩,屏去从人、同黄通理细细说知。黄通理低头不语,好一会方说道:“洪龙虽非成事之人,却待你我不错,如此行去,总觉问心不安。”赵平再三劝说,黄通理只是不肯。
  蒙杰在一旁,见赵平说了又说,只说得舌燥口干,翻来覆去,几句话已是重三叠四了,黄通理执意不肯行,陡然一双环眼睁得圆溜溜的,油漆面上透出光来,用手在衣底下飕的一声,抽出一柄匕首来,冷气森森,寒锋凛凛,一腾身凑近黄通理面前,左手拧着黄通理的领衣,右手扬起匕首,恨一声道:“事已至此,行也要行,不行也要行!你牙缝里若迸一个不字出来,立时头血相溅,休想活命!”正是:豪杰只知行大义,英雄未忍负私恩。
  不知黄通理如何对答,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离泛地洪涛落圈套 解重围蒙杰逞雄威
  话说赵平去说黄通理归向楚营,暗图洪贼,黄通理因洪龙待他有恩,执意不从,蒙杰一时忿急,抽出匕首,拧着领衣相逼,黄通理神色不变,冷笑道:“死了倒干净!”赵平忙走拢去,夺了右手的匕首,劈开左手的领衣,大喝道:“休得卤莽!”将蒙杰推开。蒙杰仍自怒气勃勃,侧着环眼,光灼灼瞪定黄通理,一声不响。赵平陪笑道:“表兄不必固执,大凡英雄作事,大义为重,私恩为轻。洪龙虽有私恩于表兄,他所做所为不是劫财杀人,便是恃强犯上,将来青史上不过是云中一盗,表兄又算作甚么人?我同表兄虽非世家巨族,总是清白门庭,一时失足混于贼中,没有机会还要想个全身远祸之计。今日斗元帅奉命来剿,头二关俱己打破,洪龙虽在调取羽党,谅来也不是楚军之敌,所恃者,表兄与洪涛左右犄角耳。洪涛那贼勇而元谋,终久必败。铁崖一破,鸦嘴滩孤立无援,焉能独存?万一失手,表兄以为以死报恩,别人议论起来,黄某是云中贼的死党。某日失守,某日伏诛。岂不污辱了你我的家声!就利害上起见,表兄也不可固执。”黄通理听了这一席话,倒觉得毛骨竦然,额角出汗,苍颜中泛出红色,甚是不安,见蒙杰在旁睁目竖眉,大有不能相容之势,又见赵平在旁,柔声下气,大有凄然欲泣之状,自想一生困顿,此际危难,不觉老眼中滴下泪来,软瘫在椅上,叹了一口气,瞑目不语。赵平见他醒悟过来,又说道:“表兄是明白人,谅来不以愚弟之言为非,请速定主意,商量正事要紧。”黄通理道:“愿从表弟之言,愚兄不替洪龙出力便了。”赵平道:“我们去取铁崖,表兄原不必出力。除了洪涛之后,表兄须依孙参谋之计而行,方能成功,稍为游移,便误在事。表兄从速决断为是。”黄通理应了。赵平大喜,急将衣服脱开,露出膀臂,即用匕首一刺出血,对黄通理道:“有渝此盟,神天不佑!”黄通理立时变色,也立起身来,露出膀臂,接过匕首,刺出血来道:“今日之盟,神实凭之!”
  蒙杰急趋至黄通理面前,磕头下去道:“我的老亲翁早要如此,岂不爽快吗?”
  黄通理急将蒙杰扶起,一齐坐下,搬上酒饭用过。
  赵平与蒙杰辞回,去至铁崖,见了洪涛道:“少将军枯守此地,何济于事?何不去夺还二关?”洪涛道:“二关被斗辛那厮布置得十分严整,夺还甚不容易。且此地关系不小,我若轻离,倘有疏失,大局坏矣!”赵平道:“少将军虑得甚是。何不申请大王,添派一二员勇将来此镇守?少将军会同别将去夺二关,岂不胜似枯守!”洪涛大喜道:“多承指示,即当遵教而行。除了老英雄,谁能当此重任!还望相助。”赵平道:“久叨大王恩惠,愧无尺寸之报。如有驱遣,万死不辞。老朽还有个舍侄婿名叫蒙杰,虽然生性粗鲁,却有千百斤气力,诸般武艺无不通晓。老朽带来,现在帐外伺候。”洪涛大喜,急命从人相请,须臾蒙杰进来,洪涛离座相迎。赵平立起身叫蒙杰叩见。蒙杰叩头下去,洪涛扶起,见蒙杰生得身长气猛,品貌不凡,甚是喜悦,命人设座。蒙杰略为推让,彼此坐定。洪涛问蒙杰的来历,蒙杰说了。
  洪涛道:“我的意思,就烦老英雄替我镇守铁崖,蒙壮士帮我去夺二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蒙杰道:“倘承不弃,愿随左右。”赵平道:“铁崖关系重大,老朽独力难支,少将军还须申请大王另派能将前来坐镇。老朽帮着照料,庶免误事。”洪涛道:“老英雄的本事,久已佩服,何必过谦!我就此申请上去,看大王如何,谅来总是劳烦定了。”款了酒饭,随即备文申请。
  次日令下,派了王受福来铁崖帮助赵平镇守,另派淮水头领晏勇带领水军来帮助洪涛夺关,蒙杰随营,有功之日从重封赏。王受福已到,大家相见毕,王受福向着赵平道:“自头二关失守后,大王焦急万分,昨见少将军的申文,甚是欢喜,说老英雄肯如此出力,何惧楚兵?特恐老英雄过劳,特派不才来供驱遣,老英雄休得见弃。”赵平暗笑道:“何尝是派来帮我,明明派来监我,谅你这宗蠢才有何用处!”只得随口应道:“老朽蒙大王的厚恩,愧无以报。见今大势何危,特来少将军处筹划筹划。少将军不弃,以重任相托,力辞不允。今幸将军到此,老朽愿听指挥。”洪涛道:“二位不必谦逊,天气尚早,我就此去夺二关。”立时披挂起来,另取一副黑色盔销给与蒙杰穿了,问蒙杰喜用甚么军器,蒙杰道:“还是大刀爽利。”洪涛拣了一柄六十四斤重的九环大刀,蒙杰接在手中量了一量,道:“将就好用。”洪涛见了,谅来勇力不小,甚是快活。随带蒙杰督领喽兵三千,别了赵平、王受福,下了铁崖,会齐晏勇,去夺二关不提。
  且说陈音到了是日夜间,悄行到绿杨湾,会着赵平。赵平把两处的话说了,又道:“王受福那厮没甚用处,洪涛起身后,我让他在前关镇守,我在后关照应,他甚得意。他对我说各路的贼党均已到齐,内有两人甚是了得:一个汉水的头领名叫聂刚,楚国蕲水人,使两把截头刀,一件惊人的本事惯用飞锤,百发百中。一个江水的头领名叫邓环,秦国咸阳人,使一柄钢叉,一件惊人的本事惯用飞镖,也百发百中。现今洪龙自带悍将唐招、严癸、西门铎、蓝建德,在平山口结了水寨。华勋带了悍将郝天宠、张信、卜崇、颜渥,在三关结了旱寨,十分严密。鸦嘴滩添派了魏子楚协助我表兄。又派泗水头领公孙权督同费恭,会合洪涛,两路去夺二关。聂刚、邓环各领一队悍贼四路游戈。孙参谋之计虽妙,但恐蒙杰一人深入巢穴,万一失手,何堪设想。老朽想来,暗取铁崖、鸦嘴滩之后,用一个献果伏鸩之计,这般这般,尊意以为何如?”陈音听了,拍手称赞道:“老谋深算,真好真妙!我转去便与孙参谋议定,照此而行。”赵平道:“老朽此刻到这里来,是诳王受福,到自家船上取几件应用的物件,不可久延。巡官请转。”陈音点头而别。赵平带了徒弟自回铁崖,陈音回头,见卧云冈四面都有贼船,自家的故舰沿岸相拒,悄悄绕过贼寨,上岸进关。见了孙参谋,把赵平的话详细说了。孙参谋道:“我定之计,原力破他的左右犄角。赵老所定献果伏鸩之计,好是好极了,但是机括甚紧,稍些露点破绽,为害不浅,接应必须紧凑。临时我自有斟酌。此刻洪涛等已到此地,你速派王孙建等潜往铁崖,准在明夜二更行事。”陈音应了,回到本营,吩咐王孙建并雍洛十一人,挑选二百名精壮,陆续绕过贼营,到绿杨湾取齐。王孙建等甚是高兴,结束停当,先后而去。
  陈音见了,说不尽心中的喜爱。
  到了次晨,洪涛带了蒙杰、晏勇从西面索故,费恭随了公胜权从东面进攻,战鼓雷轰,势甚猖獗。楚营中西面是斗荡、成允,东面的公子申、粱邱,各遵密计,坚守不动。贼兵几次冲上,两面俱被弯箭射退。洪涛等晓得督箭的厉害,不敢十分相逼,早被射伤百余人,心中烦躁,只气得暴跳如雷,直到黄昏不得一战。此时王孙建等已在绿杨湾会齐,从小路绕至铁崖西面,到了老树倒垂处,恰好初更,见有巨绳七八条坠下,王孙建大喜,挽着巨绳攀援而上,约离二尺,一个结扣,手挽脚登,不费大力,转眼之间已到树根。
  雍洛等见了,吩咐众人陆续而上,不过两刻光景,二百余人俱上,止留五六人守船。王孙建带了众人去至丛林里,见硝磺柴薪放得不少,刀枪矛戟摆得甚多,各人取了称手的家伙,分带柴薪去寻高处堆积好,派四十人在此守候,只听前关杀声一起,便放火呐喊。随带雍洛等各挟硝磺柴薪,绕到前关,分头堆积,也派四十人照样守候,余人偷进关去,暗处伏着。须臾之间,斗必胜带了一队战船。一拥而到,火光照耀,旗帜飞扬,在崖下排列,做出攻关之势。王受福早到关上,见了大笑道:“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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