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等我把高中读完好不好?爸。”
她的父亲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妈。”她哭着摇头。“我不要嫁给秦家的人,我不要。”
她的双亲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又何尝愿意女儿嫁那样一个纨绔子弟?似兰
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他们心头上的肉,他们——“你不嫁给秦文雄,那你想
嫁给谁,那个擦鞋的?”家俊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心
里在想什么鬼主意,你是想拖延时间好让那个小子来带你走是不是?”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似兰哭得肝肠寸断。“我是你妹妹啊,为什么
你要这样对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就因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才要管。”温家俊冷冽地回
答。“如果现在不把你嫁出去,不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哥——”
“等一下。”他们的父亲蹙起眉沉声开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擦鞋的,
给我说个清楚。”
温家俊耸耸肩。“就是常在巷子口擦鞋的那个林初一啊。阿兰整天和人家眉
眼去的,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鬼!”
“温家俊!”
“你住口!”他威严地瞪了女儿一眼。“让你哥哥把话说完。”“他说谎。”
似兰顾不得一切地哭吼着。
“我叫你往口你听不懂吗?”
温太太连忙将女儿拉到身边。“你就少说两句,不要再惹你阿爸生气了。”
“以前我们还救过他呢,谁知道他现在跑来勾引阿兰。我阻止过他们好几次了。”
家俊故做无奈地耸耸肩。
“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似兰狂乱地摇头,“我和初一是真心相爱的,我——”
——啪……
蓦然,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他们全都愣住了,她长到这么大,父亲
连对她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可是今天他却打了她。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用说的就好,为什么打她?”温太太气愤地搂住
了女儿,“阿俊的话也能听吗?”
“你没听见她刚刚自己说什么?她和那个擦鞋的真心相爱!”温家老爷气绿
了脸,“这种不要脸的话她也说得出口?枉费我让她去念什么女中,简直是丢
人现眼。”
似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的脸火辣辣的燃烧着,那一巴掌竟打出她所有的
叛逆,“我不会嫁给秦家的人的。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嫁。”
“你说啥?”他暴怒地吼了起来。“好胆你再说一次。”
“我——”
“阿兰。”温太太及时阻止了女儿。“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跟你爸爸说话?”
似兰顿时静默,她怨恨地瞪着冷眼旁观的哥哥和暴怒的父亲,虽然她不说话,
可是她的眉宇之间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抵死不从的坚决。
温家老爷气得脸色发青。没想到他从小疼爱的女儿竟然敢这样公然地反抗他!
“”‘去通知秦家的人,就说不必订婚了,一个月之后结婚、订婚一起办。
“”爸!“
他指着女儿,恶狠狠地咆哮着:“你给我听清楚!从明天开始,不准再去念
什么鬼书!你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面准备当新娘!如果你敢踏出这个家一步,
我就打断你的腿!”
口 口 口他已经快一个月没看到似兰了,她没到学校去上课,问她的
同学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初一急得根本没心情念书。
似兰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和他联络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他躲在巷子
里已经很多天了,只见到温家的人个个忙进忙出的,却怎么也等不到似兰。
她到底怎么了,温家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联考就在这几天了,可是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温家的大门打开了,
佣人的手上拿着刺眼、大红色的“喜”字贴在门口。
初一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
“喜?”是谁要结婚?温家俊?还是——他不敢往下想,趁着没人看见的时
候,他将走到巷子口的佣人拉近阴影中。“是谁要结婚?”
对方吓得脸都青了,一看到是他,不由得往后看看。“你怎么还敢来?”
初一的心在刹那间沉到谷底!“为什么不敢?”
佣人同情地瞅着他。“我家先生说,要是再看到你要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
是快走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谁要结婚?”
“当然是似兰小姐啊,她后天就要嫁给秦家的大少爷了。”
初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都流到了脚底——佣人无奈地摇摇头。“你快走,
万一被先生还是我们少爷看到了,你就死得很难看。”
“不可能。”初一大梦初醒般地吼了起来广她答应过要等我的,我不相信。
我要自己去问她。“”不能去。“佣人焦急地扯住他。”去了,会没命的,你
快走,不能去。“
“放开我。”初一狂烈地推开他,往温家的大门冲过去。“似兰,似兰,”
“唉啊。”佣人急得满头大汗地。“天啊!你——你怎么……”
“是谁在那里鬼吼鬼叫的?”温家俊往外一看,讶异地笑了起来。“擦鞋的,
你居然敢到这里来?”
“似兰呢?我要见她尸初一愤怒地着:”似兰,似——“”不用叫了,阿兰
去试新娘礼服了,不在家。“温家俊冷笑着坐在奇子上。”不信你可以自己找。
“
“是你对不对?”初一怒气冲天地揪住了他的领子……“一定是你在从中搞
鬼要不然似兰怎么会突然嫁人?”
温家俊不屑地推开他的手。“你少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好不好,你以为你
是谁?只不过是个擦鞋的,你还真的以为我妹妹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不要笨了
行不行,你拿什么去跟秦家比,人家有钱有势,你有什么,一个擦鞋箱?”他
可怜地朝他摇摇头。“似兰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要选谁。”
初一愣愣地看着他,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我到底是什么
地方得罪你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千方百计的拆散我和似兰?”
“讨厌,你够格让我讨厌你吗?”温家俊冷冷地笑着。“不过,如果你真的
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无防。”他眯着眼打量初一那一身寒酸的打扮。“我就是
看不惯你这种自为是的样子,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这种明明自卑
却还要装成一副清高,不在乎似的人。你什么都令我讨厌从头到脚。光是看着
你都让我觉得恶心。”
初一定在当场,他望着温家俊那张对他极度厌恶的面孔——人的感觉是完全
没有理由的,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憎恨着另一个人。
就像他现在的恨一样。
“你们在吵什么?”楼上温老爷的声音威严地传来。“连让我睡个午觉都不
行吗?”
温家俊对着初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阿爸,是那个擦鞋的找上门来了。”
楼上的人立刻冲了下来,那股怒意远远地就可以闻出火药味,“谁让他进来
的?把他给我轰出去。”
“不,今天如果你们不让我见似兰,我是不会走的。”
“不走!”温家老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竟然不怒反笑。“你不
走是不是,好我让人请你走。”
温家的伙计全是做粗活的,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初一没多久就被打得不成人
形。可是他拼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肯倒下。
他要见似兰——无论如何他都要似兰亲口对他说她不是心甘情意的他才会死
心。
“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
“把他给我轰出去。”
他们将初一的身体抬起来狠狠地扔了出去,迷蒙中他看到似兰了……她正从
金龟车上下来,她的身边有个男人亲密地扶着她下车,他们有说有笑的,看起
来是那么的幸福。
初一勉强睁开眼睛一那是真的,不是梦——他狂笑几声——天哪,他怎么会
这么笨?天底下的女人原来都是一样的,原来她们都一样的。
他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今生今世,如果他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再爱
上任何一个女人就叫他不得好死。
第7 章
那一年,初一没有参加联考,他回到铁工厂之后大病了一场,三个月后他自
动申请提前入伍,选的是最苦最累的海军陆战队。
他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事情,三年期间,他唯一做的就是怎么样累死自己,
怎么样可以存最多的钱。
三年过去,他退伍了,回到台北租了间小房子,苦读数个月之后参加考试,
他考上了T 大电机系。
大二那一年,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了家电脑公司。在那个时候“电脑”
还是很冷门的东西,没有人会去看好那样一个完全未知的行业。第二年,合伙
的同伴一个个退出。只有他还苦苦的守着那一家几乎没有收入的公司。
可是当他毕业之后,他已经身价百万,连自己的房子都有了。
那几年间,台湾的经济像搭了太空梭一样,急速起飞,电脑业、资讯业顿时
成了最热门的行业之一。初一搭上了这班通往成功之路的快速班机;在两三年
间,他的事业像吹气球一样急速扩展。他的订单多得接不完,他每天工作十八
个钟头还不够应付那些财富进门的速度。当他再度回到迪化街已是十年之后。
那一年他正好三十岁一。
口 口 口1986年元旦前夕。
温家的大门深锁,残破的门窗显示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整修过了。当年温家在
迪化街曾经可以呼风唤雨,可是几年过去,他们却已经变成那里的二级贫民。
他几次托人查过温家的状况;那股愤怒的恨意十年来从来没从他的心里消失
过,如果不是凭借着那股恨意,或许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在外岛也说不定,
可是他还活着——活着回来复仇。
当年温似兰嫁给秦家是一桩卖买婚姻,温家高价卖了最钟爱的一个女儿,换
来了生意上的便利,挽救了一时的惨状;但是那并没有维持多久,温家俊很快
的就把温家的财产双手奉送给赌场。隔没多久,他连自己也赌了进去,现在正
因为诈欺而被关在牢里。
温家的老爷在女儿嫁出去的第三年脑溢血半身不遂躺在床上,正因为家产全
落在温家俊那个败家子的手上,所以温家才会没落得那么快,那个时候,就算
温家有十个八个温似兰也救不了他们更何况他们没有。
温似兰嫁到秦家,名义上是大少奶奶,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他们家的高级佣人。
秦文雄其实和温家俊一样并不懂得守成,在秦家老爷将家产分给三个儿子之后,
最落魄的就是秦文雄,所不同的是他并不好赌,他所有的钱全花在女人身上,
一个又一个女人挖空了他所有的钱,到头来连房子都抵押掉了。
他知道——因为秦文雄的债权人就是他。
没有人想到他林初一也会有这么一天。现在他是全台湾最大的电脑制造厂商,
他拥有好几家工厂,分公司在北、中南各有一家,经销商遍布整个台湾。如果
他愿意,他可以每年当选十大杰出青年。
他成功了可是他的对手们却一个个自动消失,可惜这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
意,他要他们付出代价。
为了当年他们所给他的羞耻、痛苦、凌虐。
十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过他所遭受到的一切,他从来没忘记过温家的人是如
何的欺凌他、侮辱他——他更没忘记温似兰的背叛。
那一切都只是为了钱。
当年就是因为他没有钱,因为他不过是街头擦鞋讨生活的一个穷小子,所以
他们冷酷地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只无家可归的脏狗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得冷冷地浮出一丝笑意;或者他该感谢他们,如果
不是遭到那样的冷血的对待,也许他今天仍是个默默无闻的家伙,也许他的一
生都将改写。
元旦的前夕是迪化街一整年最忙碌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便开始忙,
直到过完农历年。在这里,过年的气息已经相当浓厚了,他独自站在街角——
就是当年他擦鞋的街角,静静的看着对街的温家。
他知道温似兰这几天都待在温家,温老爷的病情已经相当危急了。而温太太
经过这几年的折磨下来,听说在精神上变得不太正常。
温似兰是回家帮忙,其实她在秦家过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日日夜夜被不
同的女人骚扰、哭诉、哀求,一个女人过着这种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似兰今年几岁?他记得她小他两年,那么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了吧。
他看到她打开门,提着篮子走出来,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交代着什么。温家
所有的佣人都已经走光了,只留下一个反正也没地方可去的老太婆。初一静静
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看起来非常消瘦;当年她就一直是纤细的,可是那种纤细和现在这种消瘦
不同。她的长头发束成马尾,看起来和一般的女人并没什么两样;他站在那里
等着她转过头来,其实他看过照片了,照片上的她很憔悴,很苍白可是当他真
正见到她那种憔悴近乎枯槁的模样时,他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那张过去丰美的鹅蛋脸上现在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她的双颊深陷,看起来苍
白得近乎透明。
初一转个身,靠在墙上深呼吸几口气——不能心软。想想当年她是如何残忍
无情地抛弃了他们的诺言。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的。
想想当年的阿玉,她回去找老张的时候不也是可怜兮兮的吗。可是到头来她
仍然是个冷血无情的女魔头。
女人——是不会变的,她们的心如果是冰,那么终其一生都一样是块冰……
当他再度转回身子,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初一冷冷地站在那里——不会太久了。很快的,他们又将要见面,只不过这
一次他会带给她一个“惊喜”——一个她作梦也想不到的惊喜。
口 口 口“秦先生请进。”
秦文雄拉拉身上的精致西装,对年轻貌美的女秘书微微一笑。“谢谢。”
办公大楼位于现今台北地价最昂贵的地段,顶楼的办公厅足足有四十坪大—
—而那不过是一个人的单独办公室。
“哇。”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面对着偌大的落地窗,男人静静地坐在他那代表着尊荣的位置上。“秦文雄?”
“没错。”秦文雄耸耸肩。“林先生?是你找我来的?”
“桌上有一份文件你可以看看。”
秦文雄以他一贯满不在乎的态度将文件浏览了一遍;看完之后,他的态度有
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些怎么会在你这里?”
“意外吗?”林初一微微一笑,转了过来。“我向你的债主买来的,现在我
是你的债权人了。”
秦文雄蹙起眉,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却有着一双鹰一般锐
利双眼的男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挑挑眉。“当然是因为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初一淡淡地笑了笑。“另外一份文件你也可以看看。”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秦文雄一愣,竟说不出话来!
初一静静地看着他。十年前就是这个男人亲密地扶着似兰下车——他永远不
会忘记他当时的感觉广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一切就完成了。你和温似兰离婚,
我把你的房子还给你。“”你在开什么玩笑?“秦文雄突然恢复了神智一般地
叫了起来。”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