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贝特西·罗斯(1752—1836),传说是缝制第一面美利坚合众国国旗的女缝工。
②
南丁格尔(1820—1910),英国护士,近代护理制度的创始人,红十字会创办人。
① 美国南北战争中南部十一个州脱离美利坚合众国,另组“南部邦联”时使用的国旗上有三道横条和十一
颗星。
哨声,还发出了教敌人闻之丧胆,教同志为之奋起的呐喊声,那就是“南
军的呐喊”。
欢呼声持续到退伍南军走得不见人影后才消失。人们高举雨伞,纷
纷离去。他们忘了嘉年华国王和第十二夜,游行的高潮刚起就已经过了,
剩下他们虽然又湿又冷,但是情绪很高涨。“棒极了!”斯佳丽听到不
少从店门口经过的人含笑称道。
“后面还有很多队伍呢!”斯佳丽对其中几个人说。
“总超不过《狄克西》吧!”他们答。
她摇摇头。即使接下来能看到彩车,还有她精心制作的彩车在里面,
她也兴致缺缺了。她还花了不少钱买绉纹纸和金属片,这下必定都被雨
淋坏了。至少现在她可以坐下来看,那才是正经事。今晚还要参加压轴
的化装舞会,她可不想把自己累坏。
好容易才熬过等不到头的十分钟,第一辆彩车才出现。当彩车驶近,
斯佳丽才明白拖延得这么久的原因。原来街上满地泥泞,马车车轮陷在
一片搅浑的红泥浆中。她叹口气,拉紧披肩,将自己裹得严严密密。唉!
看来有得等了。
花团锦簇的彩车队花了一个多钟头时间,才全部通过;还没结束,
她已冷得牙齿格格打颤。不过稍可安慰的是,她的彩车至少是最出色的。
装饰彩车两侧那艳丽的绉纹纸花虽泡了水,但依旧艳丽。银箔标着“肯
尼迪百货商店”几个大字,在大雨冲洗下仍清晰可见。标着面粉、糖、
玉米粉、糖浆、咖啡、盐字样的木桶都是空的,所以不会有什么损失。
铁皮洗衣盆和洗衣板也不会生锈。那些铁壶原有点损伤,不过她已拿纸
花粘到凹痕上作掩饰。唯一全坏的是那些木柄工具。甚至她巧心拿来挂
在一段细铁丝上的布料,若贱价销售,还能回收一些本钱。
只要谁有耐心待在原地看她的彩车就好了,包准他们会留下深刻印
象。
斯佳丽耸着肩,对最后一辆通过的彩车扮鬼脸。小孩子围着马车高
兴得又蹦又叫。一个穿着杂色侏儒服的人在车子左右两旁撒糖果。斯佳
丽盯着那个人头顶上的招牌名——“富豪商店”。威利不断向她谈起这
家在五角场新开张的商店。他担心对方的低价政策会抢走他们的老顾
客。乱弹琴!斯佳丽鄙夷地想着。富豪商店这种做法长不了,对我丝毫
无损。做生意靠削价抛售是绝对行不通的。我看到这样做生意真高兴极
了。现在我可以趁机教训威利·克肖,千万别当那种自作聪明的傻子。
接下来更让她幸灾乐祸的是看到大轴戏那辆彩车。那是嘉年华国王
的王位。车上的红白条纹天篷有个破洞,雨水不断灌进米德大夫戴着镀
金王冠的头和披着貂皮的垫肩。看起来他狼狈到极点。
“我希望你得了双料肺炎,早日归天。”斯佳丽低声诅咒。然后跑
回家洗热水澡。
斯佳丽穿上华服,摇身一变,成了红心皇后。她本来倒情愿做钻石
皇后,戴上闪闪发光的人造钻石宝冠,套上项圈形竖领,佩上胸针。珠
宝商告诉过她“皇后戴珍珠已经够高贵典雅了”,可是,她偏偏没戴成。
再说,她找到了大颗的仿红宝石缝在朱红天鹅绒礼服低领四周,更添气
派。能打扮得花哨些真好啊!
礼服后幅长裙镶着白狐皮,没等舞会结束就会给糟蹋了,不过没关
系;把裙裾挽在手臂上跳舞,看起来一定高雅。她有一副遮住鼻子以上
的神秘红缎面具,同她的红唇正好相配。她觉得这么装扮很大胆,也很
安全。今晚她可以安心跳个痛快了,没人知道她底细,所以也就没人会
侮辱她。办化装舞会的点子真是太棒了!
虽然戴着面具,斯佳丽想到自己没有护花使者便踏进舞场不免紧张
不安。不过她大可不必担心。斯佳丽一下马车,就瞧见一大群戴面具来
寻欢作乐的人涌进门厅,她跟在大伙儿后面,倒也没什么人品头评足。
一入大厅,她朝四下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原来的德
吉夫歌剧院了。宏伟的剧场现在已成了几可乱真的国王宫殿了。
观众席下半层搭起一个舞池,与舞台连接成一片大舞场。远处,扮
演国王的米德大夫端坐在王位上,两个穿制服的侍从随侍在侧,还包括
一名宫廷司酒官。花楼正面中央有斯佳丽平生所见过的最大的乐队,场
内有一大堆跳舞的人、看热闹的人、四处游逛的人。戴了面具,又化了
装,大家不明身份,自然滋长一种令人倍觉欢乐、不顾一切的情绪。她
一踏进场内,就有个身穿中国长袍马褂、蓄着长辫的男人伸出套着绸袖
的胳臂搂住她腰,一个旋步把她带进舞池。他可能是个地地道道的陌生
人。这真危险,真刺激!
随着华尔兹的曲调,这位舞伴把她转得头昏眼花。回旋的当儿,斯
佳丽瞥到四周的人都同她跳得一样疯狂,戴着面具,有印度人、小丑、
穿得花里斑斓的哑剧丑角、搽白粉穿白衣的丑角、修女、大熊、海盗、
仙子、和红衣主教。等音乐一停,她已跳得上气不接下气。“太棒了!”
她喘着气直嚷,“太棒了!这么多人。全佐治亚人一定都来这里跳舞了。”
“不见得,”她的舞伴说,“有些人没有得到邀请。”他用大拇指
向楼上一指。斯佳丽看见包厢里挤满了穿普通礼服的看客。有些人可不
普通。梅米·巴特戴着她所有的钻石,坐在那里,身边围着一堆人渣。
还好我没再跟那帮子人来往,他们这帮败类太臭了,走到哪儿都没人邀
请。她竟然已忘记自己当初也没人邀请。
观众的出现似乎更增舞会生趣。她把头往后一仰,放声大笑。斯佳
丽的钻石耳坠闪闪发亮。她可以从这个满清官吏的面具上两个窟窿中看
到他眼睛里的钻石闪光。
后来他走了。一名修道士把那人推开了,他把修道服拉到前面,遮
住戴着面具的脸。当乐队奏起一支活泼的波尔卡舞曲,修道士一语不发
就拉住斯佳丽的手,一把搂住她的腰。
斯佳丽像几百年没跳过舞似地跳啊跳的。化装舞会的狂热气氛令她
晕眩,化装舞会的新奇感,身着缎服的男侍手托银盘穿梭人群中递奉的
香槟,能再度参加舞会的喜悦,她千真万确取得的成功,实在令她如痴
如醉。今晚她是成功了,她自信没人认得出她,没人能伤害她。
斯佳丽认出那些顽固派的老太婆。她们还是穿着游行的服装。阿希
礼虽罩面具,但斯佳丽一眼就认出他来,那身黑白相间的丑角装上的袖
子戴着黑纱。一定是印第亚硬拖他来的,充当她的护花使者,斯佳丽暗
忖道,真卑鄙!当然斯佳丽并不在乎什么卑鄙不卑鄙,她认为只要适当,
居丧的男人不必效法寡妇足不出户。他大可穿上盛装,臂上戴着黑纱,
在亡妻尸骨未寒之前,寻求自己的第二春。不过瞧阿希礼虽然化了装,
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可怜的阿希礼讨厌来这
里。好吧,别丧气!亲爱的。就要建起一大批像乔·科尔顿目前所建造
的那种房子了。来年春天你就要忙于交付木材,没时间伤心了。
夜色愈来愈深,化装舞会的气氛也更加浓了。一些爱慕斯佳丽的人
追问她的名字,有一个甚至企图揭开她的面具,不过都被她轻而易举地
摆脱掉了。她自忖我还不至于忘掉如何对付胡闹的家伙,想到这里不由
笑了。不论他们有多大岁数,男人就是男人。大不了溜到角落喝上一口
比香槟强烈一点的酒。转眼工夫他们倒开始发出“南军的呐喊”了。
“你在笑什么,我的神秘皇后?”跳舞时一名魁梧的骑士问道,看
上去他正拼命想踩她的脚。
“当然是笑你啊!”斯佳丽微笑作答。不,她一件事都没忘记。
骑士将她的手交给那个第三次又来请求跳舞的、急不可待的满清官
吏,斯佳丽婉转有礼地要求坐下来喝口香槟,她一只脚趾被骑士踩伤了,
肿得厉害。
然而当护花使者送她到旁观席上时,她突然改口说乐队正好演奏一
支她喜爱的曲子,不跳可熬不住。
其实斯佳丽是看到佩蒂帕特姑妈和艾尔辛太太挡住去路,她们认得
出她吗?
愉快的心情罩上愤怒与恐惧交织的阴影,她觉得受伤的脚疼痛难
忍,那满清官吏吐出的威士忌味道也令她分外难受。
我现在不去想它,不去想艾尔辛太太,也不去想踩痛的脚趾。我不
让任何事扫我的兴。她拼命想推开杂念,纵情享乐。
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屡次往舞厅两侧男女宾客或坐或站的地方
瞄。
斯佳丽突然瞄到一个斜倚在门柱的高个儿大胡子海盗,他朝她一鞠
躬。斯佳丽顿时呼吸困难。她掉过头又瞄了他一眼。他的态度中似有。。
有种侮慢的味道。。
这海盗身穿白衬衫、黑夜礼服的长裤。除了绑在腰间的阔幅红绸巾
和塞在红巾内的两把手枪之外,一点都没有化装。他的浓胡子梢上系着
蓝结。只戴着一副样式简单、露出眼睛的黑面具。他该不是她认识的人
吧?近来很少看到蓄浓胡子的人了。尽管如此,瞧他站立的那个姿势,
还有他透过面具,似乎在凝视她的那副眼神多熟啊!
当斯佳丽第三次看着他时,他微笑了,在黑胡子与黝黑皮肤的衬托
下,牙齿显得特别白。斯佳丽差点要晕过去了!是瑞特!
不可能。。一定是想象出来的。。不,不是想象;如果是别人,她
就不会有这般感觉。这不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吗?在大部分人都得不到邀
请的舞会出现。。任何事都难不倒瑞特!
“对不起!我得走了。不,我是说真的。”她摆脱掉那满清官吏,
奔向她的丈夫。
瑞特又一鞠躬。“我叫爱德华·蒂奇,随时听候你的吩咐,夫人。”
“谁?”难道他以为她认不出他吗?
“爱德华·蒂奇,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黑胡子,出没在大西洋水域
上最了不起的海盗”。瑞特捻弄着一绺系着结的胡须。
斯佳丽的心头直蹦。他又在开我玩笑!专讲那些我简直听不懂的玩
笑话。这就是他的一贯作风。。免得事情搞糟。这回我可千万别说错话。
千万不可。以前,我非常非常爱他的时候都说些什么话来着?
“真想不到你竟会丢下宝地查尔斯顿的大事业不管,专程跑来亚特
兰大参加舞会!”她说。
对了!对极了。不亢不卑。
瑞特两道弯弯的黑眉露出在面具上方,斯佳丽屏息以待。他心情好
的时候,总会摆出这副表情。她真的是做对了。
“你怎么会对查尔斯顿的社交活动消息如此灵通,斯佳丽?”
“我看报啊。有个蠢女人尽在扯什么赛马的事。”
该死的胡子!斯佳丽认为他正在笑,可是就是看不到他的嘴。
“我也看过报纸,”瑞特说。“像亚特兰大这种新兴乡镇决意以新
奥尔良自居的消息,在查尔斯顿也当作一大新闻哩!”
新奥尔良。他带过她到那里度蜜月的。她真想说:再带我去一次,
我们重新开始吧,一切都会大不相同。可是她不能说。还不到说的时候。
往事一一掠过脑海。狭窄的鹅卵石街道,高敞、幽暗的房间,镶暗金边
的大镜子,妙不可言的美食。。
“我承认点心不够珍奇。”她勉强说。
瑞特格格笑说:“说得好。”
他被我逗笑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听到他的笑声。。太久了。他一
定看到刚才那些男人抢着邀我跳舞的情形。
“你怎么认得出我?”她问。“我还戴着面具呢!”
“我只要找到全场穿得最华丽的女人,就知道一定是你,斯佳丽。”
“哦,你。。讨厌鬼!”她忘了原来是想逗他开心的。“你戴上那
一大把傻样的胡子,一点也不像英俊的瑞特·巴特勒,倒不如在脸上贴
一块熊皮来得像。”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装扮。我并不急于让亚特兰大的一些人
太轻易认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想,不只是来侮辱我的吧!”
“我答应过你,我会不时露几次脸,防止别人说三道四,斯佳丽。
这里是最佳露脸场合。”
“在化装舞会上出场有什么用?没人知道谁是谁。”
“午夜十二点整,就得摘下面具。离现在只有四分钟,我们跳支华
尔兹,露露脸再离开。”瑞特一把搂住她。斯佳丽顿时忘了她的怨气,
忘了在敌人面前摘下面具冒的险,忘了周遭的世界。只要瑞特在身边搂
着她,什么事都不重要。
整个晚上斯佳丽几乎未曾合过眼,苦苦想弄明白怎么一回事。舞会
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午夜十二点钟声一响,米德大夫宣布每个人
都得摘下面具时,瑞特也笑着扯掉他的胡子。我敢赌咒他一定玩得很痛
快。他作势向米德大夫敬个礼,向米德太太鞠个躬,然后像赶猪似地把
我带走。瑞特甚至没注意到人们纷纷转过身去不理我的情景,至少他没
装做注意到了的样子。他当时一张嘴咧得大大的呢。
在回家去的马车内,因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听起
来相当平静。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压根儿用不着操这份心。他问我
塔拉的情形,问我他的律师是否准时为我付帐单,我还没回答,就到家
了。就是在那时候,他来了,就在楼下穿堂里。然后只说他累了,道声
晚安后,径自上楼回他的更衣室。
他既不怀恨,也不冷淡,却只道声晚安,就上楼去了。那是什么意
思?他何必大老远赶来?查尔斯顿正是社交宴会的高潮时期,他决不是
特地来参加舞会的。也不是因为这是一次化装舞会,如果他想参加化装
舞会,尽可以去参加“食肉火曜日”节呀!毕竟他在新奥尔良有许多朋
友呢。
他说是“为了防止别人说三道四”。鬼才相信!要说呢,他扯掉那
绺傻样的胡子那德行,只有惹人家说三道四。
斯佳丽一再回想晚上的事,想来想去,想到头疼才罢。虽然入睡了,
一会儿就醒,很不安稳,但是她仍按时起床,换上最合适的礼服下楼吃
早餐。今天她不在卧房内用餐。瑞特一向都在饭厅吃早餐。
“起得这么早啊!亲爱的?”他说。“你真体贴。我不必写张字条
告别了。”他将餐巾丢在桌上。“我已收拾好波克遗漏的一些东西。回
头我赶火车时,再顺道过来拿。”
别离开我!斯佳丽的内心哀求着他。她看着别处,以免让他看出眼
里求人的可怜相。“看在老天份上,喝完咖啡再走吧,瑞特,”她说。
“我不想跟你吵。”她走到餐具架,亲自倒杯咖啡,从镜子里看他。她
必须冷静。也许瑞特会留下来。
他站起来,打开表看了一下。“没时间了,”他说。“既然来亚特
兰大,就得去拜访一些朋友。我可能会一直忙到夏天,所以我会先放出
风声说要去南美洲。这样就不会因我长期不回来而招惹闲话了。大部分
亚特兰大人连南美洲在哪里也不知道呢?!你瞧!亲爱的,我一直在遵
守诺言,维护你的清白名声。”瑞特恶意地咧嘴笑笑,盖上表盖,塞入
口袋。“后会有期,斯佳丽。”
“去你的南美洲,永远不要回来吧!”
门一关上后,斯佳丽就伸出手去拿白兰地酒瓶。她为什么这样感情
冲动?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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