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隐隐约约的记得,从小就不大像。
“你像妈妈。”那人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要把自己的舌尖咬下来,阿多被这种口音触动了,忽然紧紧抱住了他,试探 着叫了一声,极低,几乎听不到。
他们分开的时候年纪还小,阿多所能记得的不多了,然而这个人是他的亲人,唯一的活在这世上的,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心里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水一样的轻轻的荡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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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但很快发现这个地方他其实来过,天底下的地牢大多都相同,不同的是在牢里的人,会记得很清楚,会分辨其中的细节,阿多猛的推开了他。
牙生也并不意外,他早等他来问,铺垫好了一切的细节,然而阿多并没有问,牙生攥住他的手,发现他正细微的颤抖着,牙生微微的笑了:“你怕我?”
“你为什么‘‘‘‘‘‘‘‘会跟李庆后‘‘‘‘‘‘‘‘‘‘”
“当初你为什么?”
阿多无言以对,这世上的事,包括自己在内,都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他们与其说是人,到不如说是一件东西,从这个人手里转过来,再传到那个人手里,李庆后如此,路家声‘‘‘‘‘‘‘‘‘路家声‘‘‘‘‘‘阿多微闭上了眼睛,听牙生近乎喜悦般的说道:“你知道的,他是个虐待狂‘‘‘‘‘‘‘‘”
阿多微打了个寒战,李庆后的手段他见识的太多了,牙生不比自己,他那么纤细,白,透明一般的,他像一朵花,把男人比做花太牵强了,然而他就是像,任何加诸于他的严厉都会让人想起辣手摧花这四个字。
“他喜欢折磨我。”牙生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谈论天气或者菜色,太平淡了,让阿多全身的汗毛都悚立起来。忽然牢门咣的一声响,他身子一跳,一把抱住了牙生,瞪大眼睛看着来人,那人却笑了。
“怎么?这么两天就不认识我了?”他摸了摸阿多的脸“路家声把你养的不错啊,都长膘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他忽然狠拧了下去,阿多惨叫,刚想起身扑倒他,他却把手放在了牙生身上:“不过比起你呢,还是这个美人儿更合我心思‘‘‘‘‘‘‘‘‘‘想不想看我怎么了玩儿他?“
阿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猛的提高了声音:“有本事你冲我来啊!“
“我舍不得。”李庆后微笑“我留着你有其他的用处,一根手指都不舍不得动你‘‘‘‘‘‘‘‘‘”他攥着牙生的手略略向后一折,阿多清楚的听到了,像咬断麻花一样清脆的声音,牙生脸上的表情却平静的让人心寒,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痛到了极处,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你放开他‘‘‘‘‘‘‘‘”阿多挣扎了两下,被身后的几个男人迅速的按住“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说‘‘‘‘‘‘‘‘‘‘‘”
李庆后用刀片紧贴着牙生的脖子,笑容可掬:“你不该不知道吧,这还用说么?”刀刃在牙生后径上绽放了一朵血花,颜色极艳,触目惊心。
“你跟路家声离得最近,裸身相对,除了了Zuo爱,还有一件最适合在床上做的事”李庆后拖长了声音“我不伤你,回到路家声那里,你不会有任何破绽,但要记住,你唯一的哥哥,亲哥哥‘‘‘‘‘‘‘‘‘就在我手里,相信你会记住对不对?”
他笑了笑又说:“听说路家声正打算送你出去读书,这读书里面的猫腻儿可就大了,你想想看,他既然送你走,那就是不待见你了,读书‘‘‘‘‘‘‘‘‘‘呵呵‘‘‘‘‘‘‘‘‘”
阿多微抿了一下唇角,李庆后说的,也正是他自己想说的。有太多的疑问,不能够深思,想多了就像是滔天的水浪,会把自己淹没,也会淹没别人‘‘‘‘‘‘‘‘‘‘
“事成之后,我会放你们走,这个你放心‘‘‘‘‘‘‘‘‘‘”
阿多不放心,他根本不相信李庆后,但是牙生‘‘‘‘‘‘‘‘‘牙生要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难道‘‘‘‘‘‘他对牙生的记忆很淡薄了,但总是有一些,血脉相连,这是不可能磨灭的事‘‘‘‘‘‘‘那么路家声‘‘‘‘‘‘‘‘‘他对他有恩,到目前为止算是好的,以后呢,谁知道‘‘‘‘‘‘‘‘‘‘
李庆后仿佛是等的不耐烦了,用牙生做消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戳着,他的血比一般人更鲜艳似的,晃得阿多一阵阵的眼晕,他打着哆嗦,终于向李庆后伸出了手:“我去‘‘‘‘‘‘‘‘我听你的话‘‘‘‘‘‘‘‘‘‘去杀人‘‘‘‘‘‘‘”
李庆后微笑了:“这就对了,男人满地都可以捡得着,哥哥就只有一个‘‘‘‘‘‘‘‘‘”
阿多两眼发直,听到他的话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向牙生走了过去,他抱住了他,像紧抱着一个婴儿,牙生在他怀里显得很柔弱,他似乎总是柔弱的,小时候‘‘‘‘‘‘‘总是生病‘‘‘‘‘‘‘‘母亲为他们所唱的歌谣,那么的清晰,又似乎很遥远‘‘‘‘‘‘‘‘
阿多自然而然的哼了两句,牙生也有些恍惚,没想到他会记得‘‘‘‘‘‘‘‘多少年的事情了,连他都记不清楚,阿多的手紧凑有力,他没有被人这样的抱过,他们总是急于扑上来,撕开他的衣服。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有一些凉‘‘‘‘‘‘透心之凉‘‘‘‘‘‘‘他看了一眼阿多,不想揭穿他,阿多的手却在抖,终于慢慢的向后退去。
他退到牢门处,忽然间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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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声和安绿等了又等,也不见阿多的人影,安绿就有些着急,毕竟人是从他手里走失的,他跟路家声没法交代,平日里说归说归,他不是真的要他死,于是自告奋通去外面找。
路家声敲着桌面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安绿一怔:“这事儿怎么能劳动大佬,我带几个兄弟去就行了。”
路家声摇了摇手:“这里头恐怕是大有奥妙。”
安绿想不透,跟着路家声出了门,车开到李家大宅墙后,路家声让安绿带人下了车:“你们翻墙过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安绿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大佬是疑心‘‘‘‘‘”
路家声并没有多说,弃了车徒步走到大门前,那看门的人一见是他,顿时大吃了一惊,急急忙忙的跑到屋里去通报,李庆后一听心里就犯了嘀咕:“一个人来的?”
那看门人说了声是。
李庆后心想,这是演的那一出呢,他既然敢孤身前来,那一定是有势无恐,说不定是手里拎着渔杆,就等着自己去咬呢。李庆后微微吸了口凉气,转到前厅,见路家声气定神闲的坐着,更觉得自己绝不能上他这个当。
李庆后几步赶过去,和路家声攥紧了手,两个人仿佛多年不见面的的挚交好友,你望着我,我看着你,那股子亲热劲儿,偏偏又都是一脸的笑容,看不出半点破绽。
坐下来却没有什么话说,不着边际的闲扯了两句,李庆后就暗暗的寻思,难不成是他得了消息,知道是自己把阿多弄来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阿多是个什么身份,小猫小狗似的,丢了也不过是少吃他路家的一口饭而已。
路家声半遮半掩的,说起自己偶然看见一个美人儿,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李家大佬手底下的人,微笑着又说:“你这人艳福还真是不浅呢。”
李庆后恍然大悟,哈的笑了一声:“原来你是想来个又杠开花。”他心里微微一动,要是把牙生送过去‘‘‘‘‘‘‘但这念头一转就没了,牙生这小子不比阿多,搁在身边也还怕他造反,更何况是放长线钓鱼。
“那小子性子太烈了,路家大佬,不是我说,你怕是制不服他。”
路家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那样一个美人儿,任谁也舍不得割爱。”
两个人哈哈一笑,路家声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做出一副求美不成的狼狈相,怅然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扑到了厅前来。李庆后一听脸色就变了:“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委委屈屈的苦了脸:“路家‘‘‘‘‘‘‘‘他他坐这儿‘‘‘‘‘‘‘‘‘”
李庆后一巴掌扇翻了他:“你是吃他的饭还是吃我饭?”
他气极败坏的在屋子里绕了两圈,怎么也没想到路家声竟会为了一个男宠孤身涉险,漂漂亮亮的唱了一出空城计,早知道刚才就该一枪毙了他,现在就算是他不毙他,路家声从阿多嘴里知道 了一切,也会赶上门来先把自己毙了,到了现在,这一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别无选择,必战无疑了!!
路家声绕到墙后的车前,见安绿正和人把阿多往车上搭,从李庆后那里出来,路家声原本也没指望他是个全人,但一看他全身都是血,紧闭着两眼,还是略紧了一下眉头:“快走。”
安绿也知道情势紧急,他们不过是打了李庆后个时间差,让他醒过闷来,还未必能脱得了身呢。
几个人往车上一挤,飞车奔向了老街区。
路家声用手绢给阿多擦了擦脸上的血,他略微惊动,一把攥住了路家声:“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路家声听得蹊跷,屏息凝神,阿多却不再言语,气息也渐渐微弱,过了一会,突然嗷得叫了一声,车上众人都吓了一跳。阿多哆嗦着,抱住路家声死不松手,几个人都 不好意思多看,掉转了目光。路家声也就由他抱着,他却猛的睁了开了眼,瞪了路家声许久:“大佬!”
路家声轻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他仿佛精疲力竭,全身骨肉都松弛下来。
车到大门口,迅速请了医生过来。路家声听安绿把经过一说,就知道这事情是不妙了:“李庆后是想杀人灭口。”
“亏着我们去的快。”安绿却有些不明白“大佬怎么料到了李庆后把阿多弄走了呢?”
路家声没说话,却问:“你看阿多的伤势碍不碍事?”
安绿略微迟疑了一下:“不好说。”
安绿是玩枪的高手,他要说不好说,那就是真的不好说了。路家声也不再追问,在沙发上坐等了一会儿,想起李庆后这个人,凶残狠毒,异常的神经质。如果自己不支救阿多,这局面怕是还能维持几天,路家声实在是不想打仗,打仗就要死人,他是最看不得生离死别的场面的。
但现在这情势,怕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李庆后的矛头是冲着路家声来的,无非认为他性格软,没决断,而且这两家一交上火,别看杜冷整天的咋咋呼呼的,未必就真的会发兵支援。路家声寻思着,拨通了杜家大宅的电话。
杜冷这几天被妮卡缠得脱不开身,正焦头烂额,忽然听到电话响,拾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妮卡却有些不乐意:“这又是哪个野女人?”
杜冷横了她一眼:“你小叔叔。”
妮卡一向畏惧路家声,总觉得这个人别看是一脸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就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立刻噤了声。
杜冷难得的清静会儿,对路家声也就份处的和声悦气。路家声却一向都是和气的:“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杜冷笑起来:“你这是怎么的了,这么客气?”
路家声本想跟他借五百个人调去青令大营。青令大营兵力最弱,李庆后必然会先向那边伸手,杜冷的爱兵如子是出了名的,他不会坐视不管,一旦扯他下了水,他就算是想脱身,也绝对是脱不出来了。但路家声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杜冷等的不耐烦:“到底怎么了?”
路家声苦笑,他狠不下心来算计杜冷,还是父亲说的对,他没出息,不是成大事的人:“没什么。”他顿了一顿又说“那两条狗不老实,哪天你过来看看。”
杜冷笑了:“是不是你想我了?”
路家声听他没心没肺的笑着,自己也苦笑了,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是,我想你了。”
杜冷倒是一怔:“哎,这是怎么的了,小路,你先别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路家声知道不管是出什么事都用不着自己多嘴,自然会有人不分巨细的向他汇报。他想要天下,那就成全他个天下,自己一个浪荡子,何苦来跟他争呢。路家声没说什么,缓缓的扣下了电话。
那边楼上却闹得厉害,路家声抬头向上面看了看,医生从楼梯上探下头:“大‘‘‘‘‘‘‘大佬‘‘‘‘‘坏了,麻醉药不管事,按不住那小子了‘‘‘‘‘‘‘‘‘‘”
路家声猛 的想起阿多是有吸毒史的,一般麻醉药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阿多又一向力大无穷,几个人都制不住他,他正想上楼,却被 安绿一把拽住了:“您别胡来,多派几个人上去不怕制不了他。”
路家声看了他一会儿,却笑了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放心‘‘‘‘‘‘‘‘“
安绿莫名的心头一惊,松开了手。路爱声走上楼去,迎面就被阿多抱了个正着:“滚‘‘‘‘‘‘滚开‘‘‘‘‘我不会做对不起大佬的事‘‘‘‘‘‘‘‘‘”
路家声仿佛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从里往外泛着刺痛:“阿多‘‘‘‘‘‘‘‘‘”他喊了他一声“你看看我是谁?”
阿多全身一震,仿佛是认得他的声音,却神思涣散,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这个人:“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路家声抱住他,见他安稳了一些:“我没有骗我,听话阿多,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为了你好。”
路家声说这话其实是有些昧心的,他对阿多究竟有几分私欲,几分公道,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多是个聪明人,年纪虽小,心里却明白的很,他不会看不出来,但就算是看出来了,路家声说那是真的,他也会相信就是真的,就算路家声要他去死,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阿多长这么大似乎只碰见过路家声一个好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爱过他,没有人对他说过:“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是为了你好……。。”
阿多情愿相信这是真的,仿佛也没有其它的选择。爱情在大多数时候更像一个一相情愿的童话,要的不过是一种氛围,一种自我心理上的满足。他眼望着路家声,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手,被医生拖回床上,手皮扣牢牢的系住。
枪伤是七处,脑后有一处重击伤,连医生也啧啧称奇:“大佬,这小子不是人,这回要能挺过去,您得把他供起来。”
路家声笑了笑:“碍得了性命吗?”
“麻醉药不管事,只能硬挨着,弹片也不能在身体里呆久了。主要看他有没有这股子韧劲儿。”医生年近四十,以前伺候过路老爷子,跟路家声说话也就比较随便“要我说不如死了痛快,生剥活剐,枪伤致不了命,疼也得疼死。”
路家声微微激凌,他打小被家里酿蜜枣似的用糖腌着,连手指都没伤过一回,疼也得疼死,那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摸了摸阿多的头,他脑后有伤,像只小猫似的侧伏着,以前总嫌他长得快,现在看起来,仍然单薄的就是那么一小掐。路家声抚着他额的碎发,看到他黑得发亮的大眼睛。
“阿多…。”他喊了他一声“会很辛苦,你要熬不过去,就算了…”
阿多眼皮微跳了一下,他对于疼痛的感觉已经麻木了,他的生命极其短促,仿佛总是被各式和样的疼痛充斥着。他极低的,咬牙切齿一般的,从齿缝间硬挤出一个字:“不…。。”
路家声点了点头:“知道了。”他眼光微抬,医生就凑了过去,本来是很简单的外科手术,不知怎么的手就有些抖。
“这小了力气太大。”他抹了一把汗“得给他再加上一层皮套。”
路家声没说什么,痛到了狠处,人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他不想看这场面,血乎淋漓的,让人觉得惨得慌。他站起身,阿多却忽然叫了一声,声音不大清楚,像是叫他的名字,更像是痛极了无意义的嘶嚎。他狠命的瞪着他,目光怨毒,仿佛是立刻死了,他也不会去找那些害死他的人,反而要牢牢的记住他。
路家声全身一震,步子就没能迈出去。阿多至此再没吭一声,脸上豆大的汗珠子,眼睛几乎翻了白,但却死死的咬住牙。反而是医生脸色惨白,不住 的瞧他的反应,生怕他顶不住,前功尽弃。
路家声攥他的手,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说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