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名利是世人渴求的东西。芸芸众生趋炎附势,财与权,谁不想多贪点?怎幺偏他不要?除了这些,他
想不出还能多给些什幺。
“呃……”春茗咽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开口:“皇上,可否听奴才一言……”
“说!”
“奴才猜想,卫大人根本不要那些多余的身外之物,所以……”他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道:“所以只
要皇上对卫大人好些,卫大人也会这样对皇上。”
原先,他认为能受君王垂怜本就是一种荣幸;但这一年看下来,他却发现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本来嘛……主子的事情并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插嘴;但若老要这样缠下去,不好过的也是他们这些奴
才。既然皇上有兴致听,他也就不妨说说。
“你不是说朕已经对他很好了?”凤不悦地起眼。
“这……奴才指的是像多说些话,或是让卫大人做些想做的事情。
见凤不说话,春茗又诚惶诚恐地补了句:“奴才僭越了。这些只是奴才的推想,请皇上切莫见怪。”
凤依然不语,只是拧眉看了下臂弯中睡着的人儿,跟着轻轻让他躺平在床上;手指轻掠过均匀呼吸着的眼
、鼻、唇,眼神深邃。
看见凤专注凝视着卫无攸睡颜的神情,春茗机伶地将毛巾、水盆跟盛了秽物的铜盆都收了起来,静悄悄地
退出门外。
看来,他总算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一觉醒转,卫无攸只觉头痛欲裂。
他试着坐起身,但稍稍一动头便阵阵抽疼,让他只能又倒卧回床铺;闭眼半晌,他才渐渐想起了昨晚的事
情。
昨日他只记得自己被推入厢房,跟那姑娘说话,然后被劝酒。他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那时的自己
只能借着一杯杯的酒入
喉,躲避隔墙传来的声响刺穿他全身知觉,让他喘不过气的声音。
疼痛稍微平复,他张开眼晴看看周围,入目净是陌生摆设。
既不是秀水阁那布置华艳的厢房,也不是船上,难道……这儿是客栈吗?他什幺时候回来的?还有,凤人
呢?
呵,或者,他还流连在柔艳的温柔乡里吧!留在那莺声燕语、左拥右胞的美人窝享尽艳福。
胸口彷佛有千万根针刺得发痛,卫无攸闭了闭眼,甩开脑中缠绕上来的记忆跟思绪。
那不关他的事。凤要抱什幺人、要做些什幺都不关他的事,只要他别来纠缠自己就好,离得越远……越好
。
深深吸了口气,他扶着床柱坐起身,迅速窜过的疼痛让他微微喘起气,额上泛出冷汗地靠着床边,身躯疲
软地无法站起身。
看情形,他真喝了不少酒啊,头断断续续地抽疼。
“醒了吗?”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形背着光,关上门后疾步走来,略带冰凉的指尖按上额际,“头
疼是吧?你喝太多酒了。”
温柔的嗓音让在逆光中的卫无攸不由得了眼,迟疑了半晌,才用微哑的嗓音疑惑唤道:“凤?”
“嗯。”凤随意应了声,转身从壶中倒出备好的醒酒汤药,凑到他唇边,“这是醒酒用的,已经温了,你
先喝下。”
“嗯……”一时反应不过来,卫无攸顺从地依着他将汤药喝入口。
“脸色还是不大好。”他放下碗后,略弯下腰将脸凑到他面前仔细凝睇着,跟着微微一笑,“我已经着人
去请大夫,你还是再躺躺吧!”除了宿醉,主要是要让大夫看看那青瘀的手腕。
凤的手伸过来搀扶他,卫无攸怔怔地被扶入床榻半躺,一双眼仍忍不住疑惑地晰着眼前的人。
真是他。为什幺他会在这儿?他还以为……他以为凤定然是还留在那里,没想到他会在这儿,还用这样的
温柔语气……
毕竟,昨日他是一脸的愠怒,甚至好似看都不想再看他一样地在自己眼前抱着娇艳的美人,现在却又这样
语气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他究竟想做什幺?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把其它人的痛苦放在眼里、心上,又何必假意柔情以对。
想起昨夜看见凤拥着美人哺喂酒液,他莫名地一阵胸闷烦怒,不由得蓦然撇头避开他抚摸的指尖。
一瞬间被甩开手,凤眼神立刻凛冽森冷,当下不悦地扣住他下颚逼了过去,“为何避开我?”
他已不计较他昨日及之前的忤逆,打算温柔对待;但,他却仍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太犯上不敬!
卫无攸闭紧唇不说话,眼也不看向凤;维持着毫无表情的冰冷面容,只有胸膛微微起伏不定。
神情,竟有丝赌气的味道。
“你还在计较昨日的事?”凤嘴角弯起了笑,就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妃妾一般地调笑道:“不过逢场作戏、
玩玩而已,你毋需在意。”
玩玩?对他而言,只怕所有一切都是玩玩而已,包含自己在内。卫无攸的黑色瞳眸微兴波澜却又立刻消失
,但余波却还在心头翻腾。
“这是皇上的自由,您毋需对任何人解释。”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冷而疏远地回答。
他是什幺?不过是凤玩过的一个玩物!反正很快地,他也会是凤的“逢场作戏”跟“玩玩”而已。
凤眼中火苗燃起。就在卫无攸以为他要发怒之时,他却突地发出了清亮的笑声,并用一种火热的眼神注视
着眼前人。
“好!你真是很懂得惹怒我,无攸。”他一双星目明亮,看见卫无攸微怔的神情后因笑意而容颜益发焕亮
。
他再度体会到这人儿是多幺的不同于其它人。他真的不要他的独宠,不要他的赏赐封邑;也所以,他无法
用对待其它人的方法对他。但,他可不能让他再这幺牵着鼻子走了。
“告诉我,你有什幺想要的东西?”凤的指尖掠上他的耳廓,柔声轻问着那迷惑地看着自己的人。
如意料中的,卫无攸一怔后摇了头,却因为头疼而微微颦眉。
凤见状,不暇思索地便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挲他的头;平复疼痛的舒适,让卫无攸毫无防备地闭上眼睛,
唇鼻间发出细微的声息。
“再仔细想想。”欲火如一簇小火苗开始在凤眼中燃烧,他开始触摸这打从离京就未曾再拥抱的人儿,不
经意却有意地挑逗。
热气挑逗地吹过耳际,甚至大胆地用舌尖舔舐耳廓,引来他一阵敏感的轻颤;卫无攸身躯发热地想闪避,
却立刻被凤的一只手臂给箍了住,只得在他怀中又摇摇头。
“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啊。”他调笑似地呢喃着吮吻耳垂下的颈子,听见一声轻轻的抽气后续问:“那幺,
可有任何想做的事情吗?”
虽然还摸不清这人儿的心思,但他已经熟知他身躯的每一处。
凤的吻从细致的耳垂滑下敞开的肩膀,隔着单衣抚摸胸膛,手落下平坦敏感的下腹。只要这样一点一点地
轻缓细吻爱抚,他就会
在自己的手中发热,发出细微且甜美的喘息;身躯虽像挣扎般扭动着,最后嘴中却逸出陶醉般的轻软呓语
。
他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理解,为什幺他会为了一双眼就迷恋至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臂中人儿
那不为人知的绝俗清艳,揉合着干净无欲的羞涩腼腆,形成一种无形的媚香,深深蛊惑了自己。
“没……没有……”颈部无法随自己意志动作,卫无攸在他蓄意的挑逗下艰难且断续地道。
这样的情况下,他没办法仔细思考。更何况他早已经习惯了回绝凤赏给他的一切,也习惯不随心所欲的奢
求。
只是,他为什幺要问?他从没这幺问过的……他怎幺会想知道自己想做什幺?
“当真没有?”凤的手指勾开半落的白色罩衣,让卫无攸上身全然赤裸地落入眼中后又搂近他哄问:“你
再想想,总有你想做的事情。”
感觉他身上冰凉的绸缎碰到肌肤,卫无攸轻抽口气,伸手欲推却扯痛了手腕,不禁痛叫了一声。
轻捧起那受伤的手腕,凤做了一个令卫无攸屏息的动作他温柔地亲吻伤处,并顺着手腕吻上赤裸的手臂
、肩头。
“我不会再这幺做了。”他抬头,柔声地誓言道:“君,无戏言。”
身躯一震,卫无攸半张着唇,惊愕地说不出话。
“为……为什幺?”他迷惘惶惑地脱口而出,像喘不过气来般地呼吸微微急促,“为什幺这幺做……”
为什幺说这种道歉的话语?他不是君王吗?目空一切、视他人如无物的君王,以前伤了他多次都不曾有过
改变的人,现在为什幺要对他这般小心翼翼?
这一定只是错觉。就像那日在船上一样,凤只是突然兴起地对他好而已,做不得准,不能相信……不能相
信!
“因为我想这幺做。”半欺上来的俊美男人,带着邪佞般自信的笑抚摸他赤裸的上身低柔回答。
从不能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耐心,但他无法用对待其它人的方法对待卫无攸,只因为他放不开手!
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法。他可以磨,慢慢地磨,直到磨开那层防备,清清楚楚地看见真正的卫无攸为止
。直到,能触摸到那颗心。
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深邃,手掌轻按上身下人儿的左胸,感觉那因无措而急骤的跳动;一抬眼,他望进那仍
带有迷惘的眼眸,将唇凑了过去。
说不出任何话的卫无攸缩了下,仍然顺从地让凤吮吻自己的唇;呼吸越来越急,体热也逐渐攀升。
“唔嗯……”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情欲渐渐染上卫无攸的知觉。
迷茫喘息中,没受伤的右手不自觉向上,抓住凤肩上的衣布。
“无攸。”松开唇,凤凝着那双染水的羞涩眼眸柔声唤道,双手扣着他的腰际不让他有所躲避,“留在我
身边……”他呢喃着,吻着那因这话,身躯有些僵直的人儿。
他终于知道自己想在这人儿身上得到什幺了,不单单是躯体,不单。是那双眼眸,一开始他贪得的,就是
……
“把你的心,给我。”
第十章
把你的心,给我。
那一日的震撼过后,卫无攸每每想到这句话就直想笑。但那笑,绝非是因为喜悦,而是一种嘲讽。
呵!要他的心?
要他的心何用?凤有的还不够多吗?后宫佳丽千许芳心系于他一人,还要一个男人的心做什幺?
更何况,他们之间,何来的交心之说?
就算话说得再好听,如何的细语温存,凤也不过是想要他的肉体罢了。
看着翠绿湖水,卫无攸嘴角弯了弯。自嘲笑容的深处,有种直陈人心的冰冷……沉重得令人无力挣扎的悲
哀与晦涩。
“会冷?”
凤不知何时来了,走至长石椅的另一侧落座。
突然的说话声让卫无攸陡地一震,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好似怕冷地环住了身躯。他默然无语地松开手,仍是
看也不看凤一眼。
离开扬州,凤并没有继续南行,而是让众人改换车马直往应天府去,打算一探四年多不见的龙翱。
见到他突然来访,而且身边还带了人,龙翱也仅仅是皱了下眉,便让人整理他们的住所。
向来两人交情就称不上好坏,只不过龙翱依然欠着凤一份情,所以除了问凤要待多久时日外,其余事情,
也 没兴趣多问。
眼看卫无攸依然不言不语,凤便伸出手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一阵温软袭来,卫无攸表情虽松动了一瞬,
但神情仍是异常冷漠;就连凤俯身去吻他,他也只是挣扎了下便静静地承受。
怀里人僵硬的响应令凤松了唇,拧了剑眉,仍是捺着性子问:“你要赌气到什幺时候?无攸。”
几日来他就是这幺着,几乎不言不语;较之往常,神态间更有种明显的冰冷,就像在用全身的气力抗拒他
的存在。
凤贵为九五之尊,何时受过这种对待?
若非不愿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又着实不想让两人间再有更多隔阂,自个儿又何必一忍再忍?
赌气?他不是赌气……卫无攸从他紧缚的臂弯里往外望,仍是没有开口。
他越待自己温柔,自己便越觉得无法呼吸地想挣扎脱离。为什幺凤就是不能放了他?怎样他才会知足收手
放了自己?
掌握了身躯及行动不够、磨去他的尊严不够,连他仅剩的思想跟情感,他都要一并掠夺去了才会甘心吗?
他对自己再怎幺好,也抹杀不了当初他曾对自己做的事情他彻底地践踏自己的一切,毁去他原该有的人
生;难道现在他施恩般地对自己好,自己就该感谢万分,乖乖捧上他要的一切吗?
搂着那腰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因怒气紧箍,凤带了惩罚意味地用力吮吻他的唇瓣,终于让卫无攸出现疼痛的
不满神色,并发出挣扎的细语。
一声惊呼,让凤骤地终止了惩罚的行为,他与卫无攸同时抬头看着那个突然闯入的少年。
少年身形纤瘦,呆立在原地,脸上病态似的苍白因不知所措而浮现微红,一双黑墨般的眼像是不知道要看
向哪里地闪避开。
“你是何人?”
怀里用力地箍着想离开的卫无攸,凤一双星目凌厉似地打量眼前的少年,语气并没有因那惹人怜惜的瘦弱
而有温柔。
因为龙翱的府邸守卫森严,所以他才会在两人独处之时撤下护卫,但却还是闯进来了一个少年……难不成
这少年便是
“怀雪?”
“翱!”
那少年登时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及时出现的龙翱。
龙翱大步踏入三人的僵持中,先是不赞同地看了庭中的两人一眼,才转头问身边的少年,“你怎幺会在这
里?翠娘呢?”
“去拿药……”少年答得更小声。
“你偷溜了?”龙翱一双浓眉蹙得更紧。
“因为我在房里待了好几天了,所以……”看着皱眉却语气温柔的龙翱,他又急忙追加了句,“我只是看
天气不错,想出来走走而已,不是不想吃药。”
龙翱松开眉,沉默半晌后无奈似地叹口气,跟着解下外挂温柔地替少年披上,“要出来的话,记得加件外
衣。”
“我下次会记得。”听出他话里的妥协,少年放心地露出笑容,苍白脸上有着光亮的甜美神采。“翱,他
们是……”
“客人。”龙翱简短地回答后,毫不避讳地抱起少年往另一头的凉亭而去,根本不理会也不打算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