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剑拔弩张反而少了几分味道,始皇嬴政竟然将宝剑放下:“你没有伤寡人之心,而寡人之心,亦不会转改。”
竟然没有发脾气,这不科学!说好的暴脾气呢!
倒是殿下的两人,出了一身冷汗。
流光本来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好像无法离开的模样,她一有离开的心,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飞速离去一样,既然如此“哦,是这样啊,如果我帮你去海外仙山”
“寡人必有重谢。”
“一言为定。重谢倒不必有,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样对我很重要,但于陛下于天下半点不重要的东西。”
“好。”
这边谈妥条件,而流光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张子房带着力士也到了阳武县。
有时候,天道轮转,自是避无可避。有缘之人,终会相见,可不就应了流光最后留给张子房的话嘛――有缘再见!
有缘,自会相见。
47。算无遗策(完)()
他幼时身为韩国相国公子,钟鸣鼎食,出入富贵,他父亲是韩相,他的祖父也是韩相,若是不出意外,他也会是韩相。om
他从小便是当做韩国未来的相国继承人来培养的,可惜却在一夕之间,国家分崩离析,父亲殉国,他从相国公子,变成了六国暴民。
张良在父亲尸体旁发过誓,誓要颠覆秦国。
一努力,便是十多年。
数十年流离失所,他不改志愿,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得国仇家恨。期间,他认识了许多人,也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利用过许多人,可却没有一个名字像那个人一样――铭心刻骨。
她的名字,叫做流光,瞬间划过,却痛彻心扉。
在国仇家恨面前,个人的小情小爱已经不重要了。流光曾经说过他与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时候他是不赞成的。
流光说她幼年就上了太华山拜师学艺,生来便是秦国人,断不会为了情爱便放弃国家和信义,他欣赏她,却也痛恨这一点。
她说不会阻止他的计划,同时也远离了他的身边,张良能够察觉到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他固执地不愿去询问,他怕一问出口,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和流光分开的几年间,他一直都能得到她的消息,却永远碰不到她的人,就像他苦练武艺,也不及流光分毫。
无从追求,也无从追忆。
张良抚摸着腰间的天枢剑,这是流光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
主公很快就要攻入咸阳,秦国覆灭,夙愿终偿,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情,可能是陪他高兴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吧。
父亲母亲,弟弟,还有流光,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犹记得当时雨光潋滟,他踏雨而来,一抹蓝影翩跹,到底入了眼,坠了心,可能从初见那时的好奇,便注定了现在的一切。
秦二世而亡,张良轻轻呢喃,流光的卦象要成真了啊!
当初为什么不多信任流光一些呢!
若是早知今日,他是否会在那日收手,另择良机,与流光归隐数十年再出山呢?张良摇了摇头,可能不会的。
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脾气好,但深知他的人,便知道他为人――最是固执。om
固执不懂变通,固执不懂回头。
他早该知道流光算过两人之间的缘分,缘起缘灭,他从未抓住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军师,大喜啊!”
张良知道,秦朝灭了!这天下终究不是秦国的天下了,一朝夙愿终偿,他愣了一下,执礼叩拜:“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可他自己,又何喜之有!
如今回想起来,阳武县一事,仍然历历在目,张良摸着天枢仍然冷光绝艳的外表,心想若是知道早知道流光在车队之中,他会不会就不会做那样了决定了呢!
天子六驾,而王侯四驾,他埋伏在古博浪沙,率先让力士准备好巨石,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他远远地就看到有车队逶迤而来,正是情报中截获的秦皇车队。
张良屏息以待,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那么长,又那么短,直到那一辆六驾的马车徐徐而来,他终于低喝出声,而力士手中的巨石,也应声而下。
一击不成,便不会有第二击,他本身也只准备了一次。
张良不管结果,忙吩咐力士撤退,却在转身时心跳错乱,他诡异地回身看了一眼,竟是目眦欲裂。
只听巨石“pang――”地一声,马车整个儿被击碎了,却有人腾空而来,斜斜伸出了手,迅速拉出了马车里面的人,而她自己,却被大石不小心击中了背部,口吐鲜血往前栽去。
他看到,是被拉出来的人扶住了流光,而那人并不是秦皇嬴政,而是公子扶苏。
“不――”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同时也吸引了护卫队的注意。
张良知道,这一劫,他可能逃不脱了,他随即转身对力士让他离去,力士却不愿,他随即谎称要力士携带情报而归,自己会将流光带回去,力士才转身离去。
秦皇的护卫队自然不是吃素的,他即便苦练武艺也是双手难敌,刀芒闪烁,他已是难以抵挡。
却未料斜里忽而一把利剑破空而来,来人正是流光。
她的唇边,还有未干涸的鲜血。
“流光!你没事吧?”他急切地发问,只来得及看到她唇边绽开的微笑。
围攻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张良已然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焦急,下一刻便看到流光换手执剑,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两人腾空而起,秦兵追拿不急,竟是用上了弓箭。
张良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待到天命,他才被流光轻轻地放了下来,那时候他的腿上已经中了箭矢,而流光的背后也中了箭矢。
命中胸口,又夜奔数里,气脉回流,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摸向了流光的脸庞。
她的脸依旧美得惊人,就像当年淮阴城破败小屋的清晨,她执剑而立,端是美丽动人,一如从前。
“张子房,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记得流光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格外地温柔,不是那种挥手执剑的冷厉,也不是那种卜算天下大势的运筹帷幄。
“我啊,流光,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我难过我早就说过,我俩有缘无分”
“张子房,你要相信我,我流光算卦卜命,从无虚言。”
二字落定,流光手中天枢落地,张良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了眼睛,他拼命想要抱住她,可是不知为何,手中似有星星点点不断流过。
泪水模糊间,他看到流光的身体仿若真的流光一般,向上蒸腾如梦泽一般,向天上飘去,而后消失不见。
他一低头,唯有天枢寒光凛凛,落在地上,发出阵阵悲鸣,似乎是在悼念他已经离开的主人。
自那一日起,张良绝迹江湖,蛰伏数十年。
又是多年战火纷飞,主公登上宝座之时,他谢绝了一切赏赐和爵位,张良甚至没有要封邸。
主公体谅他多年艰辛付出,想要为他择一贤妇,他谢绝了。
吕后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坚决,他笑了笑,觉得自己不是坚决,而是他的命是流光救来的,此生已经不需要其他人了。
外面很多人说他迷信黄老之道,其实也不算太错,因为流光自幼学道,他便想多学一点,若是下辈子再遇见流光,他定然紧紧抓住她,不再为虚名放手。
日子过得有些长,当初流光批命的韩信转眼就遭了难。也许是因为流光与他有过交接,他出手救了他一命。
而等到太子继位,他也知道自己老了。
张良离开了国都,像以前的流光一般云游天下,直到他垂垂老矣再也走不动,他从张家旁系过继了一个孩子,悉心教导助他成才。
而后,怀抱天枢,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死后,愿与天枢长眠,愿与流光长眠。
**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西湖边春光明媚,流光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好不容易从万花谷师姐的魔爪下逃了出来,来寻小伙伴吃个饭。
“是你来叫我吃饭,自己却闷闷不乐,需要我拿重剑戳醒你吗?”小伙伴戳了戳有些走神的流光,实在是好奇极了:“你说你无端端在长安城里消失了半个月,半月后带了一身的伤回来出现在了西湖边,要不是有万花谷的师姐,我估计你这条小命都要没了!”
“我这不是没死吗?”她哪里知道,要死了才能回来,可她死的方式太壮烈了,她怕
“是,万花师姐的疼爱还享受不?”
闻言,流光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刚要下筷,就听到亭子屋顶哐当一声,随即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一个人,还有手中
“流光,那不是你丢了的天枢剑吗?”
地上的人本来正要坐起来,却似乎听到了什么魔咒一样,瞬间转过头来,流光看过去,正好落入一双星眸之中。
如浩渺烟波,又如繁星闪耀。
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就像如果呼吸了,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四目凝实,还是旁边的小伙伴推了推她:“流光,你没事吧?”
这不会是伤了脑子吧?
下一刻,她就看到流光猛地扑了过去,将掉下来的人扑倒在地,声音竟然带着哭腔,简直震惊了小伙伴和她的重剑。
“张子房,张子房”
她只看到那个年轻俊朗的男人放开了握着的天枢剑,重重搂住了流光,脸上的温柔就跟三月里的西湖水一般。
“流光,你可让我好找啊!”
48。良妹番外()
“所以,虽然你现在还是青年身,但你其实已经是个老男人了!”流光说完还颇为嫌弃地看了某人一眼,愣是谁都能看出眼里的嫌弃。
“”
“说,你有没有娶妻生子!我流光可不拾人牙慧”脸上的逞强难以掩饰,流光怕,若是真的
张良一笑,他经历了世间一个人该有的一生,已经不需要其他了,他轻轻将小姑娘纳入怀中,胸膛温暖有力:“流光,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才没良心呢!”流光大怒,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如果我没有心,又如何会来到这里呢!”情话随口就来,他这一生,什么都得到了,唯有怀中的女孩子,现在也在怀中。
便是死了,也如愿了。
“巧言令色!”
然而巧言令色的张子房有点蒙,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几百年后,甚至主公的江山也已经易主多位,流光还调侃他是否又要复国,更甚至他的灵位似乎还被供奉在大唐的太庙之中。
怎么说,感觉有些微妙。
当然,这点对于张良而言并不难接受,难以接受的是这个时代,世人崇武,江湖中便是五岁小儿都习武,他和人干了一场,发现连个十岁的孩童都打不过。
丢脸。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没能拿起来那把小孩手中的重剑。
心塞。
流光几乎能够看到张子房头上肉眼可见的悲伤:“别难过了,你和他们玩智商,他们十个人都抵不过你一个,真哒!”
说完还十分好笑地比划了一下,表示了她的认真。om
这分明是在嘲笑他,他自然不会想不开去和人比武,只是他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搂入怀中:“流光,你看别人这么欺负你未来夫君,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什么想法!还有你别胡说,你连我师父都没见过,好意思这么说!”但是说着说着,脸就羞红了。
“那你便带我去见你师父,好吗?”
流光一想起自己高贵冷艳的师父,猛地一机灵,立刻摇头:“不要!”
张良不开心了:“为什么?”
“你会死得很惨的。”如果她师父知道她找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估计会呵呵!她的肩膀好冷啊!
什么,你说张良还是会武的?不,如果你说连十岁的普通藏剑都不打不过的武力,那在师父眼里就是废柴。
流光看着张子房的脸,坦诚以待:“我师父啊,是个很要强的人,她应该期望我找一个天底下最厉害的剑客,武功人品才学皆是如此的那种。”
“所以,我是没有希望了?”
“喂――张子房你现在笑得很危险,快收收!”
“没事,带我去吧。难道你想我一直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
什么叫做没名没分,他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不过就是好吧,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
“好,我们共同面对。”
想通了,流光也告别了西湖的小伙伴,特别是去感谢了一下万花师姐的大力关怀,抱着天枢带着自家男人迅速消失在了杭州城。
是日,两人一起终于到了华山脚下。
流光大概是为了逃避高冷师父的磨难,带着张良在大唐江山上拐了十七八个弯,甚至还跑去万花谷逗留了一会儿,才回到了师门。
“子房,我师父为人比较高冷,不过她很好的,所以你千万不要”
看到流光衣服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张子房十分受用,他点了点头:“放心,他养育你的师父,我只有心存感激,哪里会生气!”
来到这个世界,他才发现,曾经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流光,幼年生活也命途多舛,每个人的强大都是由弱小演变而来,在这个江湖,他见识了太多,也十分庆幸,是这样一个江湖养育了流光,而非是多年前战火纷飞的乱世。
但出乎流光意料的是,师父竟然没有任何的阻拦,甚至说得上和颜悦色。
等到师兄带着张良离开,流光对着师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流光,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收你为徒吗?”
摇头。
“那是因为第一次看到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此生断绝情缘,一生剑道坎坷,虽幼年成才,长成后却无任何寸金。”
流光大惊,她自己为何算不出来
“后来怜你意志坚定,竟是在我收你为徒时,命格出现了变化,但剑道一途,却系于天外一颗飞星,那是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有一场奇缘。”
“是的,师父,我”
“不必多言,这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剑道,那小子看着还不错,左右都是你的路,剑道上的我能够教你的都已经教你了,此后我将闭关。”
“流光,出去吧。”
被一阵轻柔的剑意送了出来,流光跪拜,整整磕了三个响头,才转身离开。
然而此刻的张良却颇有种水深火热的感觉,流光的师兄弟
“张道兄,今年年岁几何,在哪里高就”
“是啊,流光师妹可是出了名的道兄你可要保重了”
“就是就是,道兄你真是好勇气,师兄们肯定会支持你的”
流光你到底对你的师兄们做过什么,张良微微一笑,保持住自己的风度才没有将心中的疑问提出来。
远远地看到小姑娘持剑而来,一剑破空,似乎比之当年更加锋利,却也更加内敛了。
“恭喜师妹剑道有成!”
“请客请客!”
流光看到师兄们就头疼,立刻找了个理由带着张子房遁逃。
“你的师父和师兄们,都很好。”都对你很好。
“那是!我大纯阳自然是最好的!怎么样,要加入我纯阳吗?”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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