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气笑了:“什么叫帮我把莲姬救出来了?”
你们不是战线联盟吗?
“流光,我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啥?
下一刻,流光就被人直愣愣地拥入了怀中,她身上露水微凉,可张子房身上却是暖烘烘的一片,温度的传递间,熏得她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发展!?流光一下子就要推开某人,却谁知道张子房这次以外的坚决:“流光,我不傻的,你骗不了我的。”
说的是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有清浅的笑声在耳边扩散开来,流光耳朵痒痒的,手上的力气也莫名其妙小了许多。
“流光,我和莲姬他们不是一伙的。”偷偷切切的声音,还带点小调皮,这一点儿都不像张子房的声音。
“还有,我找到那个大力士了,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这个话题转变得有些快:“是吗?在哪里?”
“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如何?”
“什么条件?”
忽而,有微风吹过,流光一抬头,撞入张子房的眼眸之中,仿若一潭星海,然后她听到男子低沉动听的声音:“流光,我心悦你,留在我身边,好吗?”
45。算无遗策(九)()
男子身上的冷香是如此的真实,甚至腰间的温度更是烫得她有些心旌摇曳,她自小在昆仑山上长大,看到的永远是蓝衣白雪。om
情爱这种东西,在纯阳似乎就像是绝缘了一样,她的师父是孑然一身,师叔是孑然一身,甚至她学成下山行侠仗义,依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孑然一身。
大唐的江湖上,江湖少侠,万花藏剑,她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可那些都是朋友,可以仗义执剑,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流光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姑娘,懂得选择对于自己最好的东西,就像村里破亡之后,她一步一个脚印步上了昆仑,拜在了师父门下。
就像她专一剑道,便可成为纯阳青年弟子翘楚。
就像她拒绝张子房一样,很多东西,知道的人比不知道的人,永远要决绝许多,只一点,便可推翻所有的东西。
她,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一点,足矣。
“对不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不过三个字。
张良是聪明人,他从小学习儒家之道,做不来勉强别人的事情,听到这三个字终于还是放开了拥抱流光的双手,他的手同样有些冰冷。
其实,他也是有预感的。
甚至他为了掩饰脸上的狼狈,转身进了里屋,抱出来一柄剑,这柄剑――自然就是天枢。
第一次向心爱的女孩子表白惨遭拒绝,就是淡定如张子房也难免失态。但他是个聪明人,流光在他面前几乎不设防备,他看得出对方对他有情,却这般坚决地拒绝了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心思回转,终于还是定格在了天下大势。
张良从不掩饰自己想要杀秦王赢政的心,就像流光从不掩饰看好秦国能够一统六国一样,他到现在还记得淮阴城破败小屋里,流光就着他写下的秦字,披下了“秦二世而亡”这样的卦象。
如果真的是这一点,张良张了张口,看到了流光眼睛里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就要控制着流光要飞走一般,他心下了然。
不是这个原因。
流光一把接过张良手中的天枢,开口道:“那大力士在何处?”
“在天门关附近的一处山谷里。om”
张良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多谢。”流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抱剑行了个纯阳的执剑礼:“子房,有缘再见了!”
流光几乎没有给张良出口挽留的机会,她说完就直接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远方,就像那日晚间小镇大火,张良在树林里急速穿行,却仍然不能看到前方的流光。
直到莲姬过来敲他的房门,张良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终究还是太过弱小,连喜欢的人也留不住。
“既然喜欢,先生为何不将她留下来?”
许久,张良才开口,似乎是在告诫自己一般:“强迫她留下来,便是如愿了吗?”
莲姬一听,心中也有些惆怅,她忽而抱臂跪地,恳求道:“求先生救高先生一命!”
久久,都没有声音响起。
莲姬绝望了。
**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高渐离并未被处死,只是被刺瞎了眼睛关在秦国宫墙之内,为了营救他,莲姬留在了咸阳城,意图救高渐离突重围。
张良却离开了,他本来是要返回楚地做一番策划,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去了一趟天门关。
天门关下,张良还未深入就遇上了一个人,一个他见过的陌生人。
“是张先生吗?”来人正是力士。
看到张良点头,你力士就继续接着道:“流光姑娘替我报了杀仇,她说若是我想要报恩,便在此处等一位姓张的先生。”
“你如何知道是我?”
力士挠了挠头,憨声道:“流光姑娘给我看过你的肖像。”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那肖像你可还带在身上?”
力士一听,立刻点头:“带着带着,俺大老粗记性不好,看人从来记不住,流光姑娘就给我画了你的肖像,我每天看一遍,就肯定不会认错人了。”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帛,小心翼翼地在掌心摊开递过来。
张良一看,可不就是他的模样。他忍不住伸出手触摸,笔触不同任何一家,简单几笔勾勒,竟然将他的神态全部描绘了下来。
他竟不知道,流光还擅丹青。
“能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俺一个大老粗带着它也无用,就送与先生了。”力士没有半点的犹豫。
“好,谢谢你。既然流光让你跟着我,便随我来吧。”
张良回身再看了一眼天门关,领着力士踏尘而去,而他不知道的,此刻流光正在天门关之外,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终究不同路,流光握着天枢,心想自己身边,总归还是有一样东西陪伴着她的。
**
又是数年风刀霜剑,流光并没有选择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这些年她游走在山河大地之上,像曾经在大唐一样行侠仗义。
早几年前,齐国就撑不住了,秦国果然一统天下,建立了秦王朝。
如此车同轨,钱同币,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以往要安定许多,虽然百废待兴,却也比诸侯相争来得要好许多。流光走过很多地方,甚至她还出过塞外,去过匈奴,见识过数百年前的长河落日,也下过江南,一品细水长流。
不知从何时,江湖上就流传出了她蓝衣神算的名头,传闻神算不知其姓名,不知面容,不知年龄,只一手掐算功夫,可通天地。
反正流光自己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吓得她茶杯都没拿稳。
她不是故意遮掩面容的,只是这些年她走南闯北,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一样,便是连剑道也未有寸金。纯阳门人确实驻颜有术,但流光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不正常,她似乎被时间抛弃了。
这些年她有礼大江南北,其实也是想寻找些离开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此刻,流光正落脚在阳武县的一家客栈里,甚至她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簪发的发簪也只用一根小小的桃木替代。
整个人朴素到了极致。
可是,却还是有人认出了他,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巧合,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扶苏公子。
早就听闻秦始皇嬴政迷信海外仙山求不老长生药,今日看到扶苏东游,流光似乎觉得自己不得不信这个传闻。
“扶苏公子,许久不见啊!”知道对方名为表露身份,流光自然乐得不行礼。
扶苏本来也只是以为人有相似,却没想到多年前的一见,今日竟然又重逢了,他当即欢颜以待:“流光姑娘,许久不见!”
看到对方打量了她一番,流光心里明白对方肯定听过蓝衣神算的名头,心里不由好笑:“确实,今日见到我,公子是准备抓我回去吗?”
当初,她可是从秦王宫救了刺客连夜出逃的,扶苏公子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如果面前的人是始皇嬴政的话,流光会眼睛都不眨离开这个地方。
不论日夜。
儿子和老子,还是相差太多,就像现在,扶苏明显不介意她以前的行为,甚至还笑着调侃她:“流光姑娘说笑了,父皇近日还提起过你呢!”
提她让她卜算吗?那还是算了,也许是因为近些年的她神算的名头声名鹊起,流光反而不那么喜欢给人算命卜卦了。
生命有伦常,四季有更迭,即便没有她算命卜卦,这个世界照样轮转,飘荡越久,心里的感悟就越深刻。
流光近日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积蓄已久要爆发的火山一般,蠢蠢欲动,却不得其法。
当年她初来此地,曾经给自己算过一卦,卦象表明七年内会有逆转伦常的机会,她本来以为要足足等待七年,可如今她有种时刻就要回去的感觉。
流光抬头看了看扶苏,她想这点会不会系在他的身上?
不然为何无缘无故,竟然会在阳武县这么个小地方遇上了当今帝皇的长子,这天底下绝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提我做什么,我不过一逃犯尔。”
“流光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扶苏是特意在此等候姑娘的。”
流光一楞,再抬头看端方公子,不得不承认这副面相很容易迷惑别人,至少她被误导了,说不定始皇也来了。
失策啊失策!
以流光的武艺,想走并不是难事,但她近日境界松动,正好遇上故人,她终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赌一把。
“好,我便跟你走上一遭。”
很快,便是人去楼空,小二上来敲开了房门,只看到桌上的房钱,人早已消失不见。
46。算无遗策(十)()
“扶苏公子就这般带着我进来,真的好吗?”
“有何不可,我刚才说了,我在那里等待流光姑娘。om”
流光却摇了摇头,刚才扶苏公子初见他的时候,确实是有过错愕的,那种错愕并不是装出来的,至于为何后面又反口,想必是“还要瞒我吗?我都走到这里了,肯定不会跑了。”
扶苏一声叹息,最后笑着开口:“果然骗不过流光姑娘。”
“我确实在那里等一个人,有人告诉父皇,在阳武县等一个人,一个可以实现他心愿的人。”扶苏依旧浅浅地笑着:“而当我看到姑娘时,我就明白了。”
“那个人,便是流光姑娘你了。”
笃定,笃信,流光从扶苏的眼中看到的所有东西,她微微错愕,不知是哪里给了这位天下继承人这种错觉。
“公子,你真是坑我啊!早知道我肯定不跟你过来了。”
扶苏微微一笑,似是在说就是因为如此,才不早点告诉你啊!
流光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跟着扶苏经历了层层看护,进了一座行宫,正是当今始皇嬴政的行宫。
再次见到,流光也是微微怔楞,秦王嬴政若是藏锋的宝剑,始皇嬴政便是锋利无所匹敌的绝世宝剑,刀芒掠人,谁与争锋!
“多年未见,流光姑娘竟然一如往昔,真是让寡人好找啊!”
也是认定她是有缘人的口吻,流光心下错愕,她看了一眼扶苏,才抱拳道:“不过是习武之人的一点微末罢了,不足为提。”
“真是如此?”比多年以前直接了当许多,若是几年前秦王嬴政尚迂回婉转,那么现在权倾天下的始皇已经无须那些虚言。om
“望陛下明鉴。”
“来人,让徐福进来。”
徐福?!方士徐福吗?流光心中错愕,不会是真的要让她去找长生之类的东西吧,她完全不会啊!
陪着始皇聊了几句,徐福很快就到,流光一看,仙风道骨的模样,身材也是十分高大,若是放在他们纯阳,那也是一枚长老级的人设。
可惜,此人脚步虚浮,并未学武,再看面相咦?流光轻咦出声,这副面相,分明是将死的面相,脸上的死气已经渐渐显现出来。
但是看生机,却分明不是如此。
她谨慎地退后了一步,腾出地方让徐福施展。
方士徐福,在历史上也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心里流过许多想法,再抬眼正好对上徐福的眼睛,这双眼睛――半点不显老态,甚至里面流光溢彩,更甚青年人。
这是一双极富魅力的眼睛,流光也被迷惑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恭喜陛下,寻得有缘人!”
我去,你随便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有缘人,这红口白牙的,比她还要厉害,你咋不去当神算子啊!
然而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方士徐福其实也可以说是算命为生的,只是再加上炼丹而已。
这主仆两人一说一唱,就准备定她的终身了?!问过她的想法了吗?
流光忽而抚掌大笑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始皇嬴政的面前,分明没有了方才的谦卑:“听闻,你要寻求长生?”哼!管你是秦皇汉武,她不开心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砍!
流光走得很从容,大殿之上只有他们四人,甚至扶苏的视线一直落在流光身上,可他不过眨个眼睛的功夫,这人就直接从后面走到了父皇的面前,语气轻佻,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父皇小心!”
始皇嬴政也是心下一跳,本以为绞了兵器的流光不足为据,却没料到竟是这种神鬼手段,想起拿出一酒杯便打落几十斤重的筑琴,他立刻后退,拔出了宝剑以待。
徐福也吓了好大一跳,也没有想到,他自问阅人无数,此次也绝没有看错,只是他想了想,上前道:“流光姑娘,此举有违天和!”
流光气笑了,轻弄慢捻地拨开始皇手中的宝剑,转头笑对:“什么?你也知道追求长生有违天和啊!”
扶苏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展开,他没想到流光竟然会这么大胆,一言不合就动手。
“长生?!长生有什么好的!不老不死,一人独活?!”流光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她只是心里不舒坦!
“流光姑娘此言,便是长生有望?”
流光轻嗤一声,反身道:“没有,吾以吾之剑道发誓,此生从未见过长生之人。”
“再说,长生之后又能如何!你的部下尽皆老去,儿子也老去,孙子也老去,唯独你一人,独活人世,你即便位高权重,也只能让人敬畏你,长久如此,必定分崩离析。也许你自信可以解决,但若是全天下人都不认同你呢!”
“是人,才能位极巅峰,若你不再是人,是异类,便会受尽敌视,即便你活得长生了又能如何,该死的终究还是会死的。”也许是从小经历道家思想的教育,流光对生死的态度极为从容,便是当下赴死,也会淡然。
只是今天大概她是魔怔了,怎么会猖狂到讲这样的话。
也许是剑道毫无寸金,也许是回家遥遥无期,又或许是多年未见某人,长相思,不见期望,有些寂寞了吧。
她浅浅一笑,直视始皇嬴政的眼睛:“怎么不叫人进来拿下我?”
这会儿的剑拔弩张反而少了几分味道,始皇嬴政竟然将宝剑放下:“你没有伤寡人之心,而寡人之心,亦不会转改。”
竟然没有发脾气,这不科学!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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