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生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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榛生小说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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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问,马格是谁?为什么这么牵肠挂肚地找她?想想算了,人家的私事,我这么萍水相逢干嘛打听。这人也不多话,低头吃牛肉粉,末了还把汤汁都吸光,说“好吃“。吃得一额汗,看起来很真诚。
  能吃的男人真性感,何况这人本身长得就不赖,估计他从小到大都有女人喜欢,打分的话,九十分应该有的。哎呀我想多了,这与我何干?
  他额角一大颗汗珠往下滑,我很想递他一张餐巾纸擦擦。可是这又与我何干?
  吃过饭,我说:以后找马格就不要打我的电话啦!
  他有点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有点窘。他说,好的,谢谢你,陆小姐。
  然后我就去了壁球馆打球,傍晚的时候回家,对着自己的小型美容器按摩脸颊鼻子,忽然很喜欢自己。一想,陆畅薇,你也不错啊,你看你这么年轻,皮肤很好呢。
  然后我就又睡着了。大概晚上十点钟的样子,电话忽然鸣声大作,这次我细心地看了来电显示,怎么又是那个人!我接还是不接呢?最后我还是接了。
  我说:“我不是马格。”
  对方哈哈大笑,“我知道。”
  我也笑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并不反感这个人再次打来电话。
  “有什么事吗?”
  “明天,有一场音乐会,朋友送了我两张票,可不可以……”他开始支支吾吾,“有时间吗?”
  我笑了,我说,明天几点。
  晚上八点。
  好,明晚八点。
  '五'
  到了星期天晚上八点钟,他的奥迪果然在楼下等我了。我想我那天很不错,我穿了水银色的衫,戴着白色珍珠,配白色的裙,鞋跟小小的高跟鞋。
  他看我一眼,我知道这是一个欣赏的眼神。我得意极了。
  音乐会当然很闷。你以为我还真去欣赏古典音乐啊。我可没那么有耐心。我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罢了,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一个机会,我们俩双双坐在一起。
  每一段音乐结束我们起立鼓掌,他都看向我,很在意我。然后回来的路上,他开始改变称呼,叫我:畅薇。
  称呼的改变意味着情感的转变,他喊我畅薇,说明他觉得我很亲近。下车时他替我开车门,他是个很绅士风的男人,替女人做这些没有半点不自然,他很妥贴,与那些现学现卖的暴发户不一样。
  我要上楼去,他忽然又叫我一声:畅薇。
  我回头,他轻轻说:晚安。我思昏昏地上楼,进门重重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这个夜晚太美妙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一定是他打来的。“睡了吗?”果然是他。
  “没有。”我很愿意再和他聊聊天,虽然我有点累。
  我们煲起了电话粥,我们讲了很多废话,诸如“我觉得你很好你觉得我好吗”这样肉麻又白痴的话。透过电话线我听着这一把好听的声音,想着那个好看的人,我心里觉得很暖。
  等到放下电话,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似乎一点也不困,我也不困,但是我们必须挂上电话,因为再说下去听筒会因为受热太久而融化。
  所以,我连续三天都没有睡好。很惨,早上上班带着大眼袋黑眼圈,像个女强盗。
  下班回家后我有了一个坏习惯,有事没事总爱瞄电话一眼,我只要看一眼电话,就觉得心间充满了甜蜜。简直像发疯了一样。
  电话响。
  他说:“今天工作忙吗?”
  我说:“不忙——我每天都很轻松。”真可耻,我竟然这样明显地暗示一个男人,而且我还说了假话,明明我每天做事做得眼冒金星恨不得输氧,我竟然说我很轻松。
  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陆小姐,能不能请问一下,明天晚上你的约会是否排满?”
  我说:“呵,档期还有空白,你有机会。”
  那天晚上我们见面,先去吃饭,然后兜风,其实这些事情要是和别人一起做,可能无聊至极,但是因为是跟这个人,就变得很有意思。停了车,已经是晚上了,这次我忍不住问他:讲讲马格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马格是我前女友,她曾经住在你租的那间房子里,电话号码是同一个。”
  “但是她离开了你?”
  “对,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她悄悄离开了我。”
  “为什么呢?”
  “要是我知道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他轻轻地拥抱了我。“畅薇,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不喜欢提问,你总是好像什么都明白。”
  天知道我明白什么!不过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也很好。我欣然接受。
  “畅薇,有一些事,不问比较好。”他看着我说。
  '七'
  我们开始交往。
  他每周约会我一次。不算多。很克制很理智的约会。约会也不外是吃饭,兜风,偶尔陪我打壁球。我们的交往是君子之交,微微有点怅然,他似乎刻意保持和我的距离。不过,唯其如此,我才觉得这个人好吧,这么文明、儒雅、懂事、稳妥。
  但,他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我。我真怀疑他是否有一台不用付费的电话,我说:少说些吧,要说,见面跟我说。
  “别这样,再和我聊聊,我想念你呢。”
  这期间和闺中好友逛了几次街,就跟她讲了讲自己的事,因为她在报纸上主持着一情感问题信箱,我也问了些问题,全当提供素材。
  “为什么他不急于和我见面,别人谈恋爱可是每天都见面的。”
  “因为他想保持美丽的距离呗。”
  “可为什么每天他都要打电话给我?”
  “因为他想听到你的声音呗。”
  我忽然冷了一下。我打了个寒颤。这两个问题问得!真是,这两个问题问得!
  我这么聪明的人,我忽然明白了。
  '八'
  他再约会我,我们对坐饮酒。小包间,塌塌米,梅子酒。
  那天我很沉默,但他不觉得,因为他历来都很沉默,除了讲电话的时候。
  我喝得稍多,我问他:你爱我吗?
  “爱。”他看着我,走过来坐在我身旁边,他抱着我。
  “那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觉得很平静。”
  “那和马格在一起又是什么感觉?”
  “畅薇!”他表情忽然严肃了,“我不喜欢你提到马格,我和马格已经完了,你知道!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我,这让我很难过,你也知道,我很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可以帮我吗?只有你能帮我。”
  他说得这么动情,我不忍心再追究下去。我反身抱住他,忽然觉得心里很沉重,这些生命里无法承受的重量啊!
  我们继续喝酒,这次他更沉默,他喝了很多,脸色苍白。他不能开车,我叫了出租车送他回去,我自己再回到家里。
  在家里,我望到电话,我忽然怕极了,我真怕他打来。
  千万不要打来。我恨不得把电话线拔掉。
  结果,隔了没多久,电话果然响了。
  '九'
  “我想你了。”他说,“和我聊聊。”
  “不,我不想和你聊。”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马格。”
  “畅薇,你在说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马格?”
  那头静了一会,然后叹一声气:“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每一次和你见面,我都告诉我自己,我要和你开始一段新的恋爱,约会时,我从没有把你当成马格。”
  “可是,你在电话里把我当成马格!”
  “畅薇,对不起,每一次拿起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忍不住想起马格。你们的声音太像了,我很想念她。对不起。”
  我没说话。我忽然委屈得不得了,我默默哭了很久。
  “畅薇,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畅薇,畅薇!”
  ……
  '十'
  我后来搬离了那间屋,装了新电话。是我自己到电信公司申请的,号码崭新,专门属于我,没有人用过。
  我这么大的人了,当然知道保护自己。我也知道,找一个用十分力气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不容易。
  有些人与你相遇了,相爱了,但是很遗憾,他们只使出七分力气来爱你,那三分,他们用来爱别人,或者用来回忆。
  我不会去爱一个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的人,更不会去做别人的替身。
  我和他分手后没有再联系。
  有时候想想,觉得很庆幸,幸好我没有泥足深陷,幸好我还有力气自拔。
  可是一转念,偶尔的,怅然又会袭上我心头。
  程小薰爱了你这么多年
  作者:榛生
  '1995年的夏天'
  程小薰注意林以聪其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谁是林以聪,但是你不应该忽略林以聪。这不,他向你走来了,他长得绝对算不上一极帅,但是他有一头卷卷的头发,像巴蒂,细发如海藻,风一吹便四处飘扬。然后你会发现他真高,高得几乎有点驼背了,和人说话的时候,特别是和女生,就需要他把头低下来,所以背就更驼了。
  他不弹琴,也不抽烟,但是他有一双手指细长的手;他不写作,也不搞艺术,但是他有非常颓废的气质;他不跷课,也从来不请假,但是你会觉得他很忙很忙,是的,他忙得难得让谁有机会接近他。
  可是他还是被程小薰遇上了,就在后者来学校报到的第一天。
  程小薰抱着自己的行李站在食堂门口等着领饭卡,忽然她发现她忘记拿寝室的钥匙了。而这时林以聪正巧经过,程小薰一把抓住了他:“老师,我还没拿寝室的钥匙。”
  “老师”回头说了一句:“我不是老师。”然后就走了。真牛。程小薰急了,又抓住一个人问:“我没拿到钥匙,我怎么办啊。”“你住哪个寝室?”“我忘了。”“那你认不认识和你一起报到的同班同学?”“我还没来得及认识。”……
  程小薰和那人罗里八索地讲话的时候,那个“老师”又返身回来,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然后把她带到了学生处。这个人把程小薰的录取通知书拿给学生处的人,一分钟后,程小薰拿到了钥匙。
  “哈哈,太好了,有钥匙了。”程小薰高兴地把钥匙在空中颠了颠。这时候她发现那个“老师”已经走了。
  “喂,谢谢你。”为了让他听到,她只能拼命地大喊。林以聪没有回头,足足有五分钟,程小薰立在路上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她在想他到底会不会回过头来呢?他没有,当然没有,一直没有。
  '两个月以后'
  上了两个月的课,古代文学的老师要出差,找来他的研究生代课。
  这天下午,很多人都逃了。程小薰心情好,乐意坐在第一排吹着走廊的过堂风,那天她同别人一样也没什么心思上课,不过不上课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如来吹吹风,睡个午觉。
  研究生来上课了,程小薰一抬头,她就知道这个下午将成为她生命里不同凡响的下午,因为,他又遇见了那天帮她领钥匙的那个人。
  下课后,程小薰走到林以聪的身边。“老师,谢谢你那天帮我拿钥匙。”
  他看了看她,仍旧是那句:“我不是老师。”
  不过和以前略微不同的是,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让人心里一凉一热,从那天起程小薰的心就患上了感冒,虚弱,低烧,有点疼痛。
  '又过了一个月'
  程小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她竟然想要做这样一件事!
  走廊最左边是研究生的教室,那时是中午,她早早吃过饭就守在这里。按照练习好的台词,她决定用看起来很轻松的口气告诉林以聪一件很重要的事。
  黄昏已经到来,走廊尽头的阳光一点点褪尽,程小薰深深吸一口气,等待是令人烦恼的。在这烦人的心情底下,我们的程小薰同学却睡着了,等到有人碰碰她的头,她才发现星星都亮了,那时已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整,还有十分钟寝室的大门就要关闭,抬头她看到林以聪。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我是来找你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
  “到底有什么事?”
  “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程小薰知道,凭她当时那副样子:睡眼朦胧,头发凌乱,衣服和裙子因为坐的时候没太注意而布满讨厌的皱纹,还有因为睡得太久而变得惺松的声音,她知道,她这次努力已经变成了泡沫。
  林以聪还是很有耐心的,他护送程小薰回寝室,当然,为了在那仅有的十分钟里赶回去,他们不得不一路狂奔着。
  '1995年的冬天'
  转眼,寒假来了。
  在临回家的前一天,下了一场雪,程小薰就在林以聪的教室前面堆了一个雪人,在雪人的手上,系着她写的一张字条,“我喜欢你,寒假时雪人会代替我来陪着你。”
  她知道,寒假里他不一定会呆在学校,他也不一定会看那个雪人,不过她还是固执地把雪人做得很漂亮,雪人的眼睛是夏天吃的荔枝核,黑黑的,亮亮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林以聪站在窗前的时候确实看到了那个雪人,他走到教室外面,把雪人手上的字条收了起来。那个寒假他真的没有回家,因为要转博,他不得不辛苦地读书。
  雪人陪伴了他一整个寂寞的寒假。
  '来年春天'
  程小薰向妈妈要了一些钱,买了一件苔绿色小大衣,配着大摆裙子和橙色毛毛围巾,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出众的女孩子了。
  她穿着这套衣服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多么想那一刻林以聪会出现在她面前,她真想让他看到最美丽的自己。
  可是,穿大衣的季节已经过去,他也没有再出现。等到程小薰把大衣收进柜子里的时候,电话却响了。“出来一起走走吧。”林以聪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那天和林以聪并肩走的时候,程小薰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着她那件苔绿色的大衣。
  “我有一件漂亮的大衣,我想穿给你看看。”她终于忍不住了,在走出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她这样说。
  他看了看他:“不必了吧。”
  “不,一定要!”她冲回楼上去,穿戴好后又奔下楼来。
  因为心急又因为跑了步,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衣,程小薰都出汗了。
  他笑了,说:“你真傻。”
  她也觉得自己真傻,但是傻得很愉快。
  在外面的冷饮店,林以聪请程小薰喝了一杯冰咖啡。“我要去北京了。”他这样说,“今年夏天。”
  她把一口冰咖啡含在嘴里,咖啡都热了,她才想起要咽下去。“好啊,去读博吗?”
  他点点头,忽然有点结巴:“你,你会,跟跟我一起吗?我是说,你想考研吗,北京的学校都很好。”
  程小薰被他问懵了。“我啊,我学习不好的,你知道,我不善长学习。”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不过她暗暗给自己加油,她一定要赶上林以聪的加速度。
  '三年以后'
  出了地铁,坐上去学院路的巴士,北京已经下起雨,程小薰的心事忽然拥挤起来。
  不过还好,她没有冲动到放下行李就去找林以聪的份儿上。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静静地看着外面落下的雨,心里在想:林以聪,我终于又和你在一起了。
  她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试穿了一遍,终于挑到了满意的衣服,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她想起三年前在春天的小路上,那少女一路飞奔要回去穿上棉大衣给她心爱的人看,那时候,真是,好傻。
  而现在她已经长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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