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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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玩家-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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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朗费罗的诗美,”子仪如此说并非假作谦虚。“你也试着译几段吧,不懂的地方我帮你。等你译完了你就会发现,它非常优美感人,尤其是结尾部分。”
  子仪认为,诗歌是文学的最高级形式。“就拿《伊凡吉林》来说,”他告诉灿灿,“其实当初是小说家霍桑和诗人朗费罗一同听到的这个爱情悲剧。讲述这个真实故事的人请两位文学家吃饭,并在席间力劝霍桑把此事写成小说。霍桑说他觉得这件事情中并没有多少小说素材。但是朗费罗却一下子萌发出诗歌的灵感,他对霍桑说:‘还是让我来把它写成诗吧,同时请你答应,在我写出诗歌之前,先别动手写小说。’于是一篇传世名作就这样诞生了。正是通过这部著名的长篇叙事诗,世人才第一次了解阿卡迪亚人。又过了十几年,才有人开始撰写阿卡迪亚人的历史。”
  灿灿对子仪的文学知识由衷佩服。“你是学商的,怎么会对美国文学如此烂熟于胸?”她有些奇怪。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从十六岁起就开始读世界名著,”他提示她。“其实,做好一个企业管理者,广泛的人文和科学知识是必备的条件。”
  “你觉得《伊凡吉林》中的男女主人公,他们两个幸福吗?” 灿灿忽然问,她把话题又转回到了对这篇她深深喜爱的长诗的探讨上。
  “怎么说呢,”子仪沉吟了片刻。“这对恋人有些像中国民间传说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梁山伯与祝英台幸福吗?这,恐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还是福楼拜说的好:幸福是一个债主,借你一刻的欢悦,叫你付上一船的不幸。”
  “人生能有一刻的欢悦就足够了,”灿灿闭上眼睛。“只要这欢悦是刻骨铭心的。”
  晚上,灿灿把她与丘子仪就文学和爱情的这番议论写进了自己的日记。自从来安吉上班,灿灿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她的日记不写在本子上,而是直接敲进电脑里。一开始她记的主要是工作,后来不知不觉,主题逐渐转向她与子仪身边发生的林林总总的大小事情,再后来,所谓的“日记”就索性全方位聚焦于他俩的关系,特别是他俩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说起来,她的日记若是打印出来,只需稍加编辑,便堪称一部风流曲折的罗曼史,其文字之优美绮丽,情调之浪漫缠绵,绝不输给当今那些一鸣惊人红极一时的网络写手或隐私作家;换句话说,绝对达得到放在文学媒体上发表的专业水准。当然了,她是不会拿出来发表的,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她爱惜自己的日记,这是她的心路历程,她的文字只属于自己,属于她和她的丘子仪。
  说到关系,最近,丘子仪同灿灿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丘子仪深有感触地体会到,他俩在工作上配合得更加默契了,对待公司经营管理问题的看法常常不谋而合,具体的工作,不用他交代,灿灿就主动去做,而且做得很好很到位,她真的成了他的得力助手,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离不开她的。但是在感情上,他俩的关系,确切地说是子仪对灿灿的态度,却像枝头正在成熟的果子,遭遇到突降的寒流,僵在了那里;或者,像是不刻意努力去划的逆水之舟,在湍急的流水中有一点点倒退。他开始有意回避她。夏威夷的一晌贪欢他很是后悔——没想到,灿灿在那天之前竟然还是处女。不错,那个销魂的夜晚弥足珍贵,他会把她对他的爱永存心间。可是他四十六岁,她刚刚二十三,他大她整整一倍,准确地说,是差着一代人。他是个在生活和情感上经历过沧桑的男人,虽然还不算老,但心却很难像少年郎那样激烈地搏动,扬起波澜;而她却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美丽清新,春天的阳光刚刚照在她身上,她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严格地讲,他俩不是一对般配的金童玉女,只不过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她错误地投入到了他错误的怀抱。这有可能完全是一场误会,他将其归因于孤男寡女,环境使然。理智告诉他,她应该得到一位更优秀、更配得上她的郎君。
  她呢,则认定他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就是她一直在寻觅着的那个生命中的另一半。她并不以为年龄的差距会成为他俩之间的障碍,用一句西方亘古就有的话来说,爱情是没有年龄的。生活当中,有些东西比年龄重要得多。比如说感觉,他是第一个让她心头小鹿乱撞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充实快乐,她意外而心满意足地品尝到了一种只有从成熟男人身上方能得到的愉悦——被娇宠被呵护的愉悦;在他的臂弯里,她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幸福的女人。她说她要给他做老婆,她要把他俩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他吓得连声说千万别。她说你不娶我我就不嫁人,等你到老,像伊凡吉林和加布里埃尔那样,把你的头抱在怀里,一同甜蜜地死去。她甚至说她要放弃出国留学,和他在一起;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灿灿其实是一个在婚姻观念上比较传统的女孩,别看她平时那么至情至性,大大咧咧。她最爱听的歌居然是《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听到动情时,泪水就会在她眼眶里打转转。
  见灿灿如此上心,子仪也不由心中热浪翻腾,几近把持不住,淌下眼泪,可他嘴里冒出来的却是一段改了字的歌词:“我能想到最滑稽的事,就是你看我一人儿慢慢变老。等我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大傻帽。”
  灿灿从云端掉到地上,说你怎么这么撅人啊,是不是吃了枪药。
  他兜头再泼一盆冷水:很残酷是不是?可我讲的全都是大实话,话糙理不糙,我的年纪比你大那么老多。你再仔细想想就明白了,你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其实你并不是真的爱上了他,而是爱上了你自己的爱。
  灿灿闻听如此绕脖子的深奥哲理,不由吃了一惊,醒过味儿来后旋即噘起小嘴:烦死我了你,不管不管我不管,就要就要我偏要,反正我是讹上你了!
  妈妈许婷看出了女儿的变化,问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说也算有也算没有,也许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爱人家人家不爱她。许婷说哪个男孩子这么眼高,她就不信了,连她的灿灿还会有男人看不上。“不过乖女儿,”她有些怀疑地问,“你找的不会是个有妇之夫吧?你可千万别给我来什么第三者插足啊。”
  灿灿说她才不当第三者呢。她向妈妈保证,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优秀的单身汉,在差不多的时候,她是会把他引见给妈妈的。
  许婷在心底里是崇尚个人自由的,既然女儿能够把握住底线,她就不再多问什么了。
  其实许婷也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与丘子仪的关系不大一般。子仪是个好男人,早在当年当孩子王的时候,他就是她——那个落难的大家闺秀——的护花使者。现在,他是公司的高级管理人,成熟,正直,宽容,睿智,总之,充满魅力。许婷愿意女儿多和子仪这样的人在一起,从他身上学些好东西。不过,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热恋上如同叔叔一般的丘子仪。
  子仪其实很矛盾,他一直在感情与理智之间徘徊,感情推动他接纳身边这个毫不掩饰自己情感世界的美丽女孩,而理智又竭力把他从这个女孩身边拉开。最后,他终于选择了理智。理智告诉他,不要耽误了人家姑娘如花似锦的大好年华;理智还提醒他,他在内心深处是孤独的,甚至有一点点厌世,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他不想让自己这种弥漫于心底的孤独情绪和爱情搅在一起,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混合啊!再说了,人言可畏,他也不愿意沾上老牛吃嫩草的陋名。他开始疏远灿灿。自从那次越轨之后,他再没和她发生过那样的事。甚至那天早上,面对着点点飞红,他就向她说对不起,她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乐意。
  一件事情一旦开了头,似乎就会产生惯性,当事人就会循着惯性的轨迹走下去。但是丘子仪却是惯性的终结者。回国以后,灿灿原以为和他保持亲昵是理所当然的,他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要他抱她,亲她;他却端着架子,表现得相当冷漠,说这样不合适吧。他甚至对她所提出的下班后出去玩的邀请推三阻四,找出种种借口加以拒绝。她伤了心,说你是不是心里又有别人了?他说就算是吧。她问是谁。他咬了咬牙,说反正不是你。
  其实他也很伤心。他对她的爱,深藏于心,看似温吞,却内里火热,看到她难过,他更难过。不过他相信,长痛不如短痛,小姑娘的感情波澜往往很快就会平息。明知不合适,明知日后走不到一起,却仍要保持那种关系,是不道德的,是不负责任的。他不想做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相信叔本华的那句话:我没有选择,所以痛苦选择了我。
  又过了一段日子,灿灿似乎冷静了下来。她不再纠缠他,重新开始通过互联网和本特利教授联系,落实留学的具体事项。再后来有一个男孩常来公司找她,男孩叫刘晓,高大英俊,聪明快乐,一个典型的阳光少年。他是她的大学同学,同样家境优越,也在积极争取出国留学。她和他约会;她在办公室里接他电话时故意大声说话,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她在电话中打情骂俏一点都不避人。这个时候丘子仪就会站起身,从办公室走出去。
  人们都说冯灿灿和刘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丘子仪也这么认为。


第十五章 商场政治学
  安吉传媒的股价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展开了新一轮飙升。社会上都在流传,安吉业绩将大幅增长,每股收益可高达六毛钱。各类媒体的财经专栏均对它好评如潮,什么绩优高成长股啦,具有高送转潜力啦,外资并购概念啦。它的股价很快就上升到了五十元区域。
  五十元的股价,六千万的流通盘,钱彪说要想让股价更上一层楼,就得加大资金投入力度,绝对控盘。而由于房地产项目占着他不少资金,他现在在股市上的头寸有些吃紧。他向张吉利提出要求:把与美国合作的那个项目上的两个亿借给他,他只用两个月,炒上一把就出来,保证收益率达到百分之二十。
  借用项目资金的事遭到丘子仪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委托理财我管不着,可与美国合作的钱必须专款专用。”这是他主管的项目,况且,在美国的时候托马斯先生曾就资金使用问题专门语重心长地有过嘱托,他也拍着胸脯承诺了。岂能现在钱刚一打过来,这边就立刻变卦?
  张吉利不以为然,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巴,钱闲着也是闲着,让它下下崽儿有啥不好,不就两个月嘛,也不会耽误项目使。
  此刻的丘子仪倔得像头驴。挪用资金炒股最后输掉裤子的事他见多了,国内国外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不行就是不行,多大的利都不行,没什么好商量的。
  张吉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公司里还从没有谁敢这么顶撞他呢,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若不是人品还算让他服气的丘子仪,他早就拍桌子瞪眼了。
  丘子仪见张吉利一脸愠色,像是真急了,心中不禁有几分不落忍,自问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自己在公司里的身份,毕竟还是打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对不对得起张吉利的问题了,公司早已上市,外方也已投资,除了张吉利,他还必须面对公众投资者,面对托马斯先生。毫无疑问,任何事情都有底线,在这件事情上,专款专用就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安吉公司内部管理之所以一盆糨糊,就是因为缺少规矩,不讲原则,把老板惯得一个人说了算。这回他偏要开创一个按制度办事的先河。张吉利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其实说到底,他这也是为张吉利好,为了避免张吉利摔跟头,把好不容易干出来的事业给毁掉;他相信,老朋友日后会明白他这一番苦心的。
  随后,丘子仪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冯建设。冯建设在会上敲打了张吉利一通,说还是丘子仪做得对,风险控制最要紧,这事听小丘的,以后合资项目上的资金,实行双控,只有见到张吉利和丘子仪两个人的共同签字,才可以动用。
  丘子仪仍有几分不放心。为了稳妥起见,他又专门给托马斯公司发了封电子邮件,要来了托马斯先生的亲笔授权,然后拿着冯建设的指示和外方的授权,通知财务部经理林小琴:美国项目的钱,任何人一个人签字都不算数,没有他和张总两个人的联合签字,谁都不准动一分钱。他相信,只有通过这种极端的措施,才能治住张吉利他们乱挪资金的毛病。
  这件事情弄得张吉利极为恼火,你丘子仪也太张狂了,这个公司究竟谁是老板?
  钱彪则火上浇油:“他以为他是谁呀?没有你张总哪有他今天?我说你也是,吉利,你是养狼专业户啊你,怎么净养些子白眼狼啊。”他和张吉利、刘丽丽刚刚在绿茵场上打过一场高尔夫,此刻正在俱乐部的餐厅里吃自助餐。没聊两句,话题就转到了丘子仪的越权之举上,令张吉利心里添堵。
  刘丽丽也在一旁敲锣边儿:“如今咱公司要论人气,还得数人家丘总,哈?外边的人一提安吉,只知道有个管事的丘总丘大拿,倒不知道还有个正差儿的张总张老板了。”想当初,丘子仪曾晾过她好几次,她至今仍念念不忘,早就想找个机会报复,给丘子仪扎扎针,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张总,你在公司不好使。”她又意犹未尽地找补上这么一句。
  张吉利不由火冒三丈。“给我住嘴!这个公司还没姓丘呢!”
  “至少那个合资项目姓丘。”已经放下碗筷的丽丽一面给他揉胳膊捏腿,一面继续小拱着。“不信你和钱总试试,哈?看没有他丘大拿点头,你们能不能弄出一分钱来。”
  张吉利不言声了,瞪着眼睛干运气。钱彪见他真急了,赶紧打圆场:“别别别,丽丽,你就甭搅屎棍儿了。丘总这人虽说有点恃才傲物,可他和咱张总,怎么说也是发小啊。人家哥儿俩的关系,比你和张总铁!”
  “没错啊,兄弟如手足嘛,我们女人是什么——不就是衣服么,哈?” 刘丽丽继续指桑骂槐,自从上次冯建设给她撑了回腰,他在张吉利面前便愈发放肆了。“我怎么比得了丘总。想当年人家丘子仪,连女朋友都舍得拿出来共享。哈,张吉利?”
  “你少给我搬弄是非!”张吉利喝斥道,丽丽揭他伤疤,他脸上挂不住。“再胡咧咧,看我不抽你!”
  “你抽,我让你抽!”丽丽停止了按摩,一头扎进张吉利怀里,不依不饶。
  张吉利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还嫌我不烦啊!”
  丽丽抽抽搭搭抹眼泪。张吉利开始好言好语相哄。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破涕为笑,说:“我怎么就搬弄是非了?人家还不全都是为了你。”
  刘丽丽就这么亦真亦假地闹了一番,嚼了丘子仪的舌头,撺掇张吉利发狠,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其实,作为女人,丽丽原本是挺喜欢丘子仪这个越咂吧越有味儿的中年男人的,有事没事愿意往他身边凑,愿意和他瞎拉呱,她从心底里觉得,公司里只有丘子仪才算得上名副其实的现代经理人,才算得上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可丘子仪呢,却从来不拿正眼儿夹丽丽。对于丽丽那份公司上下男职员一致觉得赏心悦目的美色,丘子仪仿佛视而不见。更可气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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