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聪明上,这只是哗众取宠的一种举动。——他是不是想买通李文元的秘书,让秘书大人来请李文元去给他捧场?”
“哦,不是,”南阁的脸红了,说道,“他想让我帮他联系。”
“哈哈哈,那你联系了没有?”
“我这不是才咨询您嘛。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你那个什么,你跟他说,这事也不是办不成,但是要办成这件事,他得先过五关,斩六将,如果关也过了,将也斩了,他还能保证元气不伤,那他想怎么办都行。哈哈哈哈。”
南阁尴尬地一笑,不再说话。待他们又在聊别的话题的时候,李离小声问他,他昨天打电话,是不是就为这事?南阁说是。李离便说,那些当官的,经常会有这样的应酬,但并不是有贡品就吃的,他们挑肥拣瘦。南阁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这样。
后来南阁又问王记者,南城区那九家要求帮忙的厂子里面,有没有一家是生产包装盒的?经理叫做张东山。王记者说,有,这人是昨天刚加入进来的。然后又反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南阁道,见过而已。心下想,这个张东山,原来处处烧香,可是既然已经烧到了一炷高香,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也省得我再把这件事搁在心上了。转而又觉得他可怜,连带又觉得他们这些小企业主都可怜,在夹缝里生存啊!
第七章:意外,意外
在市体育馆。穿好旱冰鞋,南阁扶着摇摇晃晃的段玉向场内走去。
在旱冰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舞台,舞台上的人群正在灯光和音乐的打击之下如癫如狂地蹦迪。环绕着舞台,溜旱冰的人像没有固定轨道的小行星一般转着圈儿。
段玉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滑,身后每闪过一个人都会紧张地看一眼,想停下来。
“你别管他们,他们不会撞你的。”南阁说道,“全身放松,注意腿上用力就行了。”
滑出去两圈,段玉的手上已经全都是汗了。
“不行,我的腿木得不行。我今天已经站了一整天了,就不滑了吧?”段玉停下来,说道。
“啊?还没开始呀。”南阁笑道。“你只不过是怕摔着。要不先歇一会儿吧。”
“嗯……我去坐一会儿,你滑吧。”
“我送你过去。”
南阁牵着段玉,滑到场地外面,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
“多长时间能学会?”段玉问。
“我第一次就学会啦。不过要滑得好,还得常来。”南阁说。“你喝水吗?我去给你买杯饮料。”
南阁买了两罐可乐过来,段玉已经换了鞋。
“真不滑了?”南阁问。
“不滑了。”段玉说。
“嘿嘿。这儿全是十六七岁的学生,我在这儿都算个老头儿了。”南阁说。
“那你还来?”段玉说。
“来之前不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嫩了。不过你还行,你混在里面没人会觉得扎眼。”
段玉重新换上鞋;两人又牵着手滑起来。这次段玉滑得稳多了,几圈下来,已经可以从容地随南阁加快速度了。
“你学得还挺快,自己试一试吧。”南阁说。
“别放手!”段玉叫道。
南阁笑道:“咱俩成连体人了。”
“就连体人!”段玉道。
再滑几圈,南阁又说:“行了吧?自己试试。”
“别,我不敢。”段玉说。
“慢慢就行了。”南阁说。
南阁一点点地退出段玉的手,段玉战战兢兢地滑着。
前面有个人倒了,南阁和段玉分开来从他两边滑过去。忽然段玉惊叫一声,也摔倒在地。南阁正要过去扶她,一个男孩从后面飞窜上来,打声唿哨,从段玉身上跃了过去。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段玉再次惊叫了一声。
当南阁去扶段玉的时候,她紧咬着牙齿,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嘿!你怎么啦?”南阁问她道。
“手!”段玉颤声说道。一眨眼,滚出两滴眼泪。
南阁紧张地抬起段玉的左手来看,只见小指上全是血,滴个不停。他赶紧去抱她,但一使劲脚下就打滑,起不来。他慌里慌张地除下旱冰鞋,冲开围观的人群,向外面跑去。
打了个“的”,把段玉送到医院,医生很快就确诊了:小指粉碎性骨折。
“做个小手术,接一下骨。术后不能恢复正常。”医生对南阁说。
南阁在医院旁边一家银行的自动取款机上取了钱,段玉当即就做了手术。完了已经十二点了,南阁打车,带段玉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还是回自己宿舍吧。”在车上,段玉说道。
“你回去谁照顾你?”南阁说。
段玉把头在南阁肩上偎了一下,哀声说道:“我以后不能上班了。”
“没事,不影响。”南阁说,稍停一下,又道:“手好了换个工作。”
回到家里,南阁给段玉打了水,洗脸,洗脚。洗脚的时候,段玉说:“那个人踩了我就跑了。”
南阁抬起头来,说:“呀,我都忘了。他妈——给跑了!”
段玉虚弱地笑了一下,说:“不是‘他妈’给跑了,是‘他’给跑了。”
南阁看看她的笑脸,忍不住捏捏她的脚,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
洗漱完,两人躺在床上,段玉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该给我们宿舍的人打个电话。”
“干什么?”南阁道。
“告诉她们我不回去了。”
“不用。她们要担心你早就呼你了。”
“她们又要说我了。”
“说你什么?”
“说你和我。”
“没事,睡吧。还疼吗?”
“疼。”
“哎!明天就不疼了。”
“明天就干不成活儿了。”
“别干了,辞了它。”
“那我怎么办?”
“我给你想办法。”
“我明天再给她们打电话吧。”
“好。”
夜里,段玉痛醒了好几回,一直睡不安稳。她一醒来,南阁便也醒来了,哄一哄她,又接着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南阁给段玉买了早餐,伺候着她吃完了,便坐公交车去上班。临走时叮嘱她道:“中午在楼下饭馆买点吃的,不要乱动。”一路上又寻思,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不知道单位哪天才发工资。想起一中在周刊上做了整版软广告,校长还没把那两万块钱给汇过来,他又急又怒,决定到单位后就给校长打电话,叫他马上就汇。就说自己的妹妹病了,急需一笔钱。但转念一想,不妥,这钱明明是归报社的,怎么能说是自己急需这笔钱呢?这不是让他觉得这笔钱是我诈他的吗?虽然自己只提成百分之三十,但这也是秘密,不能让校长知道。那就说是头儿们催逼吧,无论如何得要回来,不然不只段玉没钱换药,两个人连吃饭都不好维持。但若是要不回来呢?要是校长仍然说钱都用在了盖楼上,那怎么办呢?……贾圆有钱!问贾圆借吗?不行,问谁借也不能问贾圆借,我他妈又不是吃软饭的……还得想办法拉几桩生意。他妈的,我成半个下海的了……
到了单位,约摸校长上班了,南阁便往他办公室打电话。然而没人接。于是他又打校长的手机。手机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的。
“哦,南阁呀!”校长说,“你有什么事吗?”
“嗳,校长,是这样,上次给咱学校做的那个整版,我们总编又逼着我要版面费……”
“这个……南阁,不是说好了开学给的吗?现在没钱啊。”
“也不是我着急,是我们单位要机构改革,下个礼拜之前必须把所有的账都清一下。”
“南阁,你再跟你们总编说说,一开学马上就给,行吧?”
南阁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的毅力已经到头,于是败下阵来。
十一点来钟,李离打电话来,说是想喝点酒,一块去“来得好”吃吧。南阁说好。李离又问刘锋在不在,南阁说,他到下面采访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中午就他们两个,坐到了“来得好”。
“有什么心事?”李离边给南阁倒酒边说。
“什么?”南阁道。
“看你痛苦的样子,是不是又失恋了?”李离道。
“没有。”南阁说。
“嗳,你现在到底有女朋友没有?一直也没听你说过。”李离道。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南阁笑笑。
“没有固定的?”
南阁点点头。
“打零食不好,还是找个固定的吧。我看吴媛对你挺有意思的,她现在也是一个人,要不你俩就到一块算了。”
“哈哈哈,你批发蔬菜啊?”南阁道。
“你别这么说,要是吴媛跟了你,你小子就占大便宜了。第一,吴媛是本市的,你生了儿子,户口随她,什么入托啦上学啦,都方便;第二,吴媛长得不难看吧?配你没问题;第三,吴媛是独生女,她爸很有些钱,你和她结了婚,那她爸能不对你好?”
南阁大笑,说:“你他妈想得也太远了,这么就把我给卖了。”
“不是把你给卖了,这是现实。你想想,你一个人在洪州混,混到什么时候呢?能找到吴媛这样的,不容易。你再去找别人,不容易找不说,即使找到了,也是生人,还得磨合,磨合上两年,要不行,还不是又把时间给浪费了?那时候你再后悔,想找吴媛,人家已经嫁人了。那你就只能登征婚启事了,反正你在报社,登这玩意儿又不花钱。”
李离刚开始说的时候还很严肃,到最后,却笑了起来。南阁反而不笑了,说:“现在想不了那么多,烦着呢。”
“怎么了?”
南阁迟疑了一下,说:“老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钱。现在我一无所有,操心什么老婆!”
“所以我向你推荐吴媛嘛。”
“免谈免谈免谈。”
南阁啜口酒,又道:“他妈的原来的校长欠我六千块钱,一直不给。”
“一中?你们报上那软广告吧?”李离道。南阁点点头。
“就是这样,做广告容易要钱难,现在谁也舍不得出钱,有钱也不给。”李离道。
南阁叹口气。李离又道:“上回说的天利集团那事,北京已经有人来过了。他们一来市政府就派人跟上了。拆迁户控诉天利集团打死了人,天利集团说是拆迁户聚众打保安,保安出于自卫,还了手,但是没打死。找到市政府,市政府只让宣传部的人出来应付,其他人都躲了起来。宣传部说这事市政府正在调解,有些拆迁户不愿搬出,所以乱造谣言,调解一下就行了。说打死人那是胡扯,只是有一个老太太自己本来就有病,让雨淋了一下就死了,其他全是无中生有。但是咱们给提供了保安全副武装打人的照片,就算只把这件事的三方所说的话都客观地写出来,也够他们受的。”
“老百姓为什么不上访呢?”南阁说。
“告状啊?市法院早把这事给压住了。再往上告,就有人拦你了,当官的也都有一张网,很难突破的。”
“那你们做的这事儿就叫白道黑吃黑了,是白道上的人用黑办法互相掐,掐输了的流血,掐赢了的来钱。这他妈跟黑道上的人也没什么分别啊。”
“哪儿有什么黑道白道,你看那下围棋,虽然黑子白子各自组合成一体的时候,就好像是两军对垒,虎视眈眈的,然而每个棋子和每个棋子之间,你知道它们确切是什么关系吗?说不定两个白子互相嫉恨,又说不定这个白子和那个挨得近的黑子通奸呢。”
“哈哈哈。”南阁大笑。但随即想起他和贾圆的事来,脸略微红了一下。
“你这段时间有什么创收没有?”南阁道。
“没有。不过今天晚上有个事儿。市公安局今晚要突击搜查娱乐场所的冰毒和摇头丸,晚报我去。你们应该是王尧去吧?他拍片子,另外还得去个文字记者。”
“这事儿我不知道。”
“都是保密的,查完才公布。你要有朋友爱去那些地方,叫他们今晚先歇一歇。”
“嗳,再问你个事儿。还是天利那事儿。那个,商委主任不是天利的副总吗?可他又是李文元的手下,而李文元和鲁老师的关系又不错,那这回天利的事一曝光,对李文元没影响吗?”
“这没多大关系。打人的事是在商委主任加入天利之前。李文元没事儿,有事儿的只能是马市长,他儿子承包了天利集团所有的建筑材料,这明显是天利在借助马市长的地位来方便自己的活动。”
“嘿嘿,你今晚又有好戏看了。”南阁道。
“什么?”李离问。
“冰毒和摇头丸啊,有这些东西的地方都有美女。”
“哈哈哈,”李离笑道,“流氓本色。”
南阁忽然又皱紧了眉头。他又想起了段玉断指的事。从哪儿去弄钱啊?段玉以后怎么办呀?对他来说,这都成了问题。
他记得昨天,在旱冰场中央的舞台上,有好几个姑娘都在狠命地甩头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吃了摇头丸?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患有青春期综合症,她们那样疯狂,只不过是想甩掉那沉沉的未来。而自己呢?我都二十四了,早已过了青春期,但是浮躁之气却依然在体内久居不去。——它们是否会伴我终生?
下午没什么事,南阁两点来钟就往回赶。段玉一个人在家,残了一根手指,天又热,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
然而到家之后,南阁却发现门是锁着的。她吃饭去了吗?他想。便跑到楼下去看。下了楼才觉得不对,街边那么多饭馆,你一家家地找吗?何况已经三点多了,她早吃过饭了吧。便又跑上楼来,在楼道里喊了两声段玉的名字。也许她在厕所。但没人应。他边下楼边给精彩美容院打电话。店里也没有。南阁挂了电话,又给段玉打传呼。打完传呼又上楼来,打开门进去,看段玉留字条了没有。但什么也没有。
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响了。
“喂,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
“干嘛一个人乱跑?”
“我回来看一下。我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段玉委委屈屈地说。
南阁叹口气,说道:“先回来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段玉那头没了声音。
“喂,怎么了?”南阁道。
段玉还是沉默。等南阁又问了两声,她才道:“我跟她们说,我昨天晚上是在医院睡了一夜。”
南阁忽然明白了段玉的意思。
“你还是过来吧,”南阁道,“在宿舍谁照顾你呀?”
段玉又不说话了,听筒里传来了她的啜泣声。
“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过去。”南阁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车上,南阁不停地叹息。段玉的断指,让他心潮起伏。虽然这代价大了些,但他庆幸,段玉终于辞了职。她也没了再当洗头妹的条件。并且,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从容地想一想伤愈后的安排。他有了一种解脱感,他再也不怕和段玉一块出去时遇上熟人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心痛,觉得段玉可怜。他是不会给段玉许以未来的,虽然他觉得他爱她。他觉得以自己或许颠簸的生命,负担不起对另一个人的承诺。并且,对他的家庭能否接纳段玉,他也没有信心。——可是,这样是真正地爱她吗?这是否说明,自己的心里,对段玉,根本就没有完全接受?他感到内疚。——啊,还有一个问题,还有一个贾圆。贾圆我不在时她是不会过去的,但是她……我是不是该和她断了?……我今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