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看向天花板。岁寒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觉得她是什么?鬼魂吗?”于半夏皱着眉头问岁寒。一想起那东西可怕的样子,她就感到全身发冷。
“也许是鬼魂吧……还能是什么?”岁寒蔫蔫地说。
“应该不是鬼魂,”欧阳沉着嗓子说,一边的嘴角向上勾着,眼里竟有兴奋的光芒,“她怕枪,还能砸玻璃,证明她不是死魂。她是个活物,至少是活死人!”
“活死人?”听到这话后于半夏本能地抽搐了一下,而欧阳的样子更让她心悸:他怎么了?难道又开始兴奋了?
“不过,”欧阳微微皱了皱眉头,朝于半夏看了过去,“既然她是回来找你的,干吗要攻击她呢?难道她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攻击的吗?”
“这个吗……”岁寒的脸上漫起一层黑红,“大概她是怀疑她是我的女朋友,她生前很爱吃醋的啦……”
“哦,”欧阳鄙夷地笑了笑,“而你又非常花心,让她很辛苦,对不对?”
岁寒哑然,讪讪地低下头来。
“你妻子今天受了惊吓,估计不会再来了吧。我们恐怕得进山里找她。”欧阳看了看大雾弥漫的窗外。
“她会吗?她可是幽灵……不,僵尸……”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但绝不是没有智能的东西,”欧阳的眼睛闪闪发光,“从她和我在森林里捉迷藏,最后把我甩掉了就能看出来。”
于半夏偷偷地注视着他,发现他一脸兴奋和志在必得的神情,心里顿时一沉:他为什么这么高兴?难道是想把岁寒的老婆抓回来研究,找出她复活的方法,再用它让他的妻子复活?
这天晚上岁寒的妻子果然没有来骚扰他们。她果然还是有一定智能的,并不是完全没有思维的活尸。第二天欧阳叫岁寒带他们去他老婆的墓上看看。那是一块平地,没有坟头,也没有墓碑。欧阳怀疑地看了看岁寒,找来一把铁锹挖开了坟墓。墓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脏地毯,上面有几大团血迹。欧阳狐疑地盯着地毯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冷笑起来:“我明白了,你老婆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杀死的,是吧?你嫌她吃醋烦人,就把她给杀了,对不对?”转过身对准岁寒的脸就是一拳。
岁寒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脸申辩:“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发现我又交了个女朋友,便发狂了,要拿刀去杀她……我阻止她,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哼,”欧阳满脸怒色,准备继续打他,仔细想了想后却没有这样做,“我现在暂时不管你这破事,我还要……”他顿了顿,冷笑着继续说,“总而言之,先抓住你老婆再说!我倒要看看,她是个什么怪物!”
欧阳找来了一只大狗,让它闻了闻被怪物打破的玻璃窗。大狗闻了之后就把他们带进了深山,带到了一个大岩洞前。
“这就是她栖身的地方吗?”欧阳朝岩洞里看了看,岩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欧阳拿出电筒准备往里走,忽然发现脚下散落着一些血点。
“血?”于半夏感到头皮一麻:岁寒的妻子已经变得像妖鬼一样……会不会吃人啊?
“哦,是兔子,还有狐狸,”欧阳用手电筒往洞里照了照,惊喜地说,“还有火堆……她吃的是熟食!”
熟食?这么说她的智力和生活能力远远超越了活死人……已经跟人差不多了?
“她现在大概是去打猎了,我们就在这里埋伏吧。”欧阳掏出短枪,检查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于半夏,“要么你回去?”
于半夏脸色苍白,但用坚定的目光表示自己不回去。
“那就算了……以防那家伙绕回去攻击你,你还是跟在我们身边比较安全。”欧阳也改了主意,“你就缩在角落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两个小时很快便飞走了。大家潜伏在黑暗里,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在黑暗中待久了,他们的眼睛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
“塌!塌!塌!”洞外传来了脚步声。怪物好像回来了,她的脚步声非常沉重,似乎背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怪物在门口停住了,然后就没有了声息,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家下意识地朝洞口伸长了脖子。
“嗵嗵嗵!”一个东西忽然滚进洞来,摔到不远处。大家吓了一跳,接着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是一只羊,应该是哪个农民家养的。头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知是被砸的还是被咬的,看来那怪物很凶猛啊。欧阳皱了皱眉头,看向洞口,聚精会神地盯着怪物。
“啊!”岁寒忽然大声惨叫了起来,叫声惨绝人寰。欧阳赶紧朝岁寒看去,赫然见那怪物挟住岁寒的手臂,咬住了他的脖子。
“放开他!”欧阳端起枪对准怪物,准备开枪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
“嚎!”就趁他迟疑的工夫,那怪物放开岁寒,朝欧阳扑了过来。欧阳隐约看到那怪物的利爪已经罩到了他脸上,赶紧向后一闪。虽然避开了这一抓,他的枪却被怪物打得脱手,远远地飞了出去。
于半夏吓得尖叫起来。
那怪物又朝欧阳扑去,伸出双爪朝他的脖子扼去。欧阳向洞口逃去,忽然跳了一步。怪物紧跟过去,忽然“啪”的一声大响,接着便是怪物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欧阳、于半夏和岁寒围拢了过来,看来怪物的腿被一只捕狼的大夹子夹到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原来欧阳怕这怪物很凶悍,他们抓不住她,便在洞口附近设了一个捕狼的夹子。他没想到怪物会从后面进来,只好引她过去,多亏他记准了夹子的位置,否则被夹子夹到的就是他了。
“哎呀,妈呀,这婆娘真狠……”岁寒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又是惊悸又是愤恨。于半夏看了看他的脖子,发现他衬衫后面已全是鲜血。欧阳也朝他看了看,却冷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咬的是后颈,只是皮肉伤。”
欧阳拿出手电筒照了照怪物的伤口,忽然“咦”了一声:“她的血是鲜红的,好像活人的血……她应该不是活死人……”
“你才是活死人呢!”怪物忽然口吐人言,“老娘活得好好的!”
“啊?”大家一惊,朝怪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岁寒狐疑着开了口,脸上满是惊悸和愧疚:“你……活了?怎么活过来的?”
“老娘根本就没死!”琼华气喘吁吁地说,“你这个天杀的,还真以为能杀得了老娘啊……你还真狠心啊,竟然把老娘用地毯包上,像垃圾一样埋到地里……
琼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树皮般的脸不停地抽搐。当初那野狗瞪着通红的眼睛,吐着血红的舌头,气喘吁吁地把她扒出来,撕开地毯准备吃她。多亏她在这危急时刻醒了过来,摸起石块打跑了野狗,否则她就算不烂在地里,也会葬在野狗的肚子里。她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觉得凄惨,忍不住对岁寒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
“你先别骂!”欧阳大声说,用力一挥手,“既然你活着……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你白痴啊!”琼华大骂道,“你也在山野里住几个月试试!不吃粮食也不吃盐……能这样就不错了!”
欧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岁寒畏畏缩缩地说:“那……琼华,你既然没有死,干吗不回来找我呢?干吗还要装神弄鬼的……”
“我回来干什么?”琼华歇斯底里地大吼,唾沫星子飞溅,“回来让你再杀我一次吗?我当然要扮鬼……我先把坟墓填上,让你看不出我活过来了……然后每天晚上回来找你,叫你害怕,叫你愧疚……”
“唉……你这是何苦啊……”岁寒羞惭地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小得听不到了。
“得了得了,”欧阳笑着说,“既然你老婆没死,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本来还在苦恼发现你‘杀人’的事实后该不该向警察报告呢。你就把你老婆接回家去吧!相信她经过一番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你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不是很好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边带着一丝轻蔑,眉心则凝着一丝怒气。于半夏知道他在心底其实很瞧不起岁寒夫妇,但他需要岁寒为他翻译那本小册子,所以想要尽快息事宁人。至于他眉心的怒气——恐怕是因为沮丧吧。他大概以为还有一种复活的方法,没想到只是一对冤家夫妻导演出来的闹剧。
“谁要跟这混蛋回去!”琼华吼道,“这个混蛋差点把我打死,我还跟他回去做什么?”她吼叫的时候力气很足,尾音却有些颤,可见她心底并不是坚定地这么想。
“当初他打伤你也只是失手啊,再说他已经很后悔了。”欧阳朝岁寒看了一眼,眼底潜藏着轻蔑和唾弃,“再说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情意了……你刚才咬的是他的后颈,对吧?如果你真想伤他的性命,一上来咬他的喉管就可以了。你还是爱着他的,对吧?”
琼华被戳到了软肋,低下头不说话了。
欧阳捅了捅岁寒,意思叫他赶紧表态。岁寒赶紧说:“是的……老婆……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们回家吧,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好不好?”
琼华哼了一声,用手抹了抹头发,然后大声说:“还不帮我把夹子打开!”
第一九章 嗜 血
岁寒把琼华带回了家,让她在一间房子里躺着静养。岁寒到厨房给琼华煮粥。欧阳站在大厅里,眉头紧缩着,不时地向楼上张望。
“你怎么了?”于半夏发现了欧阳的异常。
“你不觉得……琼华她有些怪吗?”欧阳看着楼上低声说。
“她哪里怪啊?”于半夏觉得欧阳的话有些好笑。
“我不是说她的外表……”欧阳沉着嗓子说,“你应该还记得……她攻击你的时候,行动是多么快速……她的速度像猛兽一样快,也像猛兽一样凶猛。如果她是一出生就生长在山野里的,这也正常,问题是她只在山野里待了几个月……仅仅待几个月是不能让一个人有这种能力的!”
于半夏想了想,觉得他所说不假,心里微微一沉。也许琼华的经历不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也许在她的身上还发生了什么可怕的……
“啪!”楼上忽然传出碗碟摔破的声音。岁寒狼狈万状地逃出琼华的房间,跌跌撞撞地下楼来:“哎呀,她还生我的气,不愿意吃东西……于小姐,你能不能上去劝劝她?”
于半夏答应了,重新盛了一碗粥走上楼去。琼华正躺在床上,侧着脸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于半夏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恐惧,赶紧低下头来,快步走到琼华的身边:“我知道你还生岁寒的气……我也觉得他很差劲……但是你现在不吃饭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吃饱肚子再好好地收拾他,好吗?”
于半夏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假笑,脖子上有根筋,随着她口舌的运动,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琼华刚才的笑容有些可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去看过一场马戏,表演节目的狼很饿,看着站在围着栏杆旁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总是下意识地想接近他们,还带着一种类似于笑的神情——狼应该是不会笑的吧,但于半夏就觉得它是在笑。一双绿色的眼睛弯着,嘴角也向上勾着,让人感到一种寒意。刚才琼华的神情,就和这些狼一样。
“咯咯咯……”听了于半夏的话,琼华笑了,声音依旧很怪,“说得好啊,妹妹……我的确该吃得饱饱的,然后攒足劲收拾他。不过我不想吃东西,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真的不想吃……”
“不想吃?你不饿吗?”于半夏惊讶地问。
“饿啊,非常饿,但就是不想吃。”琼华皱着眉头说,恰巧肚子还“咕”地一响。
“不想吃?为什么?”于半夏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琼华正死死地盯着她,瞳孔缩成很小的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就没胃口。”琼华蔫蔫地说,唇边又出现了那种令于半夏胆寒的笑容。
“是不是……你吃不惯烧煮的食物了?要么我去买点烧烤给你吃?”于半夏感到心越跳越快。
琼华想了一下,木木地并没有显示出兴趣:“也不是很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于半夏感到心正一下下地撞着胸口,“你之前不是一直把动物烤熟了吃吗?难道……你想吃生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于半夏都打算跑了。
“哈哈,生肉又涩又粘,哪里好吃啊?”琼华笑了起来。
“那你想吃什么?”于半夏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紧绷绷的。
“哈哈,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刚刚回归正常生活,还不大适应吧……”琼华讪笑着岔开了话题,“哈哈,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整岁寒那小子的。你看到那些爬墙虎了吗?是我用毒药撒到它们的根部,把它们都毒死了。哈哈,岁寒还以为是我的‘法力’发挥作用了呢。”
之后琼华和她边笑边说,说的都是她怎么整岁寒的。于半夏根本没有注意听,只是劝她赶紧吃粥,可惜到最后琼华都没有吃。于半夏没有办法,只好把粥碗留了下来,告辞后出了门。
她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几步,之后便停在原地不动了。不知为什么,她非常想知道琼华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她实在太怪异了,会不会在她走后就露出可怕的真面目?
于半夏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琼华已经下了床,蹲在地上,盯着窗台看。窗台上有一只小鸟,颜色嫩嫩的,似乎刚出壳不久。于半夏看不见琼华的脸,但觉得她一定是副馋涎欲滴的神情。
小鸟低着头梳理羽毛,似乎没有发现琼华。就在小鸟把头插到翅膀下面,梳理腋下的细毛的时候,琼华如猫一样蹿起,一把把小鸟抓在了手里。
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迅猛,把于半夏吓得心头一凉。接着恐怖的事情出现了,只见琼华把鸟塞进嘴里,咯吱吱地咬碎了小鸟的头,接着用力地吸了起来。
“吱吱吱……”屋里顿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于半夏感到一股寒气正冲进脑子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敢再看里面,低着头想呕却又呕不出来。这就是她想吃的东西吗?难道她在野外都是靠喝血活着的?
屋里忽然没有声音了。于半夏战战兢兢地朝门缝里看去。
“唰!”门忽然被拉开了,琼华拎着那只已经被吸空的小鸟站在她面前。
“哈哈,这个可以拿去烧烤了。”琼华手指捻着那只碎了头的小鸟,在于半夏眼前晃,“我现在有食欲了。”说着便朝于半夏咧嘴一笑。
她的牙齿上满是鲜血,眼睛也大大地睁着,似乎要凸出来。于半夏感到胃里一阵翻涌,转身便朝楼下逃去。
“你干吗?”琼华朝于半夏扑了过来,动作仍像野兽一样迅速。于半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下楼去,和闻声前来的欧阳撞了个正着。
“她……她喝血!喝生血!”于半夏赶紧往欧阳身后躲。
欧阳看到琼华满嘴鲜血,也被吓了一跳,赶紧问于半夏:“她咬你了吗?”
“不,不是,只是鸟,鸟!”琼华赶紧朝欧阳笑笑。她不笑还好,一笑显得脸更加狰狞。
岁寒听到于半夏的叫声之后也从书房里冲了出来,见到琼华这个样子后也是一愣。
“哎呀,哎呀,别误会,我只是喜欢喝血而已……”琼华干笑着,沾满鲜血的牙齿上下开合,“这是我在山野里养成的……应该是一种习惯吧……我只是喜欢喝血,喝完了猎物的血之后就把它烤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