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阿水哥,你的眼光可真不错,这小丫头是昨天刚到的。来来来,嘉嘉,过来,叫阿水哥。”
许嘉怯生生地走上前,声音在喉咙里打着转:“阿水哥。”
“哎,好好好。”丑男人笑得一脸稀烂,将肥厚的手掌搭在许嘉肩上。
许嘉看着这个肥得流油的丑八怪,胃里一阵抽紧,一种恶心的感觉翻了上来,她求助地看着陈允财,陈允财朝她努努嘴,她只好将男人带到了洗头池边。许嘉正专心地洗着头,突然感到一只肥腻腻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摸了一下,她“啊”地一下跳开了。
陈允财赶忙跑过来:“怎么啦?怎么啦嘉嘉?”
“他、他摸我大、大腿。”许嘉羞得有些语无伦次。
陈允财恍然大悟地一笑,把许嘉朝前推了一步:“嗨,怕什么,阿水哥这是喜欢你呢。阿水哥,她……”
丑男人挥挥手:“没事,没事,我知道,新来的都这样。来,嘉嘉,继续,阿水哥就喜欢你这样的。”
许嘉心惶惶地又给丑男人洗起了头,洗过头,陈允财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阿水哥,房间安排好了,您就舒舒服服地进去按摩吧。”
许嘉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朝陈允财直摇头,陈允财脸一拉,眉头一皱,轻声说:“去!”
许嘉看着那个丑男人,将心一横,随他进了里间。
半个小时以后,那个丑男人穿戴整齐,满面红光地从里间走出来,将一沓百元大钞拍在陈允财掌心里,陈允财眼睛都笑没了:“阿水哥,满意吗?”
“满意,满意。”
“阿水哥,您走好,下次再来啊。”
“好的,好的,我下次来,你可得把这个嘉嘉给我留着。”
“那是一定呐。”
丑男人走后,由于没见许嘉出来,美姐不安地走进发廊后的房间里。里间昏暗的灯光下,许嘉衣裳不整地缩在墙角,抱着双肩,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单薄的背脊不住地抽动。美姐叹了口气,走过去也蹲在许嘉身边:“嘉嘉,怎么啦?”
许嘉抬起苍白且泪流满面的脸:“美姐,我……”
“美姐知道呐,美姐第一次也是这样,以后就好了。来这儿的女人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的,快别哭了,去洗把脸吧。”
许嘉嘴唇颤抖地甩了甩头发,顺从地跟着美姐走出了里间。
5
黑暗中,半躺在床上的许嘉被一种“滋滋”的声音惊醒过来,她迷茫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闪烁着的电视屏幕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雪花点。
许嘉懒懒地在身边摸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她忽然觉得有点冷,于是,下意识地低头朝身上看去,如此浓重的黑暗,她居然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正赤身裸体。
衣服呢?
衣服上哪儿去了?
我明明记得我是穿着衣服的。
许嘉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她躺着的那张空荡荡的大床和一台电视机以外,什么也没有,她想拽起床单裹住自己的身子,可是,身下只是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这一切使许嘉感到很害怕,但还有件事使她更害怕,她感觉黑暗里好象有种声音,某种……许嘉屏住呼吸,心脏象纸似的刷刷地跳动着。
声音又响起来了——跟刚才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但确实是某种声音在响。是动物尖锐的爪子擦着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是谁?
是谁在黑暗中?
门?!门在那边。
我要出去。
许嘉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战抖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门,然而,她刚跑到那扇门前,“嗖”地一下门就消失了,矗立在她面前的成了一堵冰冷的墙壁。
黑暗的牢笼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嘉想叫,但惊叫声只是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声,因为她现在能闻出来那东西已经走近了她的身边,这是一种脏臭味……一种野兽的嘴里发出的腥臭味。
许嘉突然一下看清了面前那东西的轮廓,可看不清具体的部分,她试图跑开,但双腿软绵绵的,她的脑子里呼喊着、嚎叫着,绝望象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那个影子开始分裂,一个、两个……最终变成了六个,从影子的方向响起了拖拽的脚步声,一种可怕的呜呜声随之响起,这一刻许嘉全身的骨头都僵住了。
是什么?
这是什么?
天哪,六个人头兽身的怪物。
许嘉试图后退,试图理清思绪,试图在这群怪物面前保持理智,房间里越来越冷,似乎那六个怪物把寒冷也带了进来。
看清了,许嘉终于看清了,那六个怪物长着那六个男人的头——鲁阿贵、阿宝、陈允财、那个肥腻的丑男人,还有陈允财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们象山一样地压向许嘉,嘴巴、下巴和面颊上滴着血,他们裂着嘴在笑,牙齿也被血液染成了红色,接着,他们开始向许嘉嗥叫,发自喉咙深处,原始的声音,令许嘉不寒而栗。
许嘉想昏过去,甚至想就此死掉,可是,房间的黑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她,她只能瞪着双眼看着面前那六个怪物。他们的面孔好象在游移,在变化,在化成令人恐惧的东西。他们灰白色的皮肤变成了蜡黄色,裂着缝,脸上的皮肉翻卷了出来,流着恶臭的液体,细小的血珠象汗珠一样在他们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许嘉看到那六个怪物的嘴巴一张一合,巨大的、灰黄色的舌头在血盆大口中抽搐着、扭曲着、皱缩着,近到许嘉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嘴里喷出的、腥臭的热气。
黑暗中,全身被冷汗浸透的许嘉几乎从床上滚了下来,喘息未定的她看到自己盖着的被子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床下,身旁侧着身子、面对着她熟睡的美姐翻了个身,嘟囔着问道:“怎么啦?嘉嘉。”
许嘉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平定了一下呼吸:“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到发廊里来“理发”的客人都十分喜欢许嘉,她被客人点中的次数多得让所有的女人们都嫉妒,不到三个月,她就还清了她的卖身钱和利息,并也开始学着其他女人们的样,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斜叼着香烟和男人们打情骂俏。
6
随后的几年里,许嘉变得越来越麻木不仁,在别人的眼里,她完全成了个依门拉客的风尘女子,甚至到了可怕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也不再有噩梦。
就在许嘉刚过了十九岁生日的一天下午,一大群警察冲进了发廊里,带走了陈允财,带走了他的两个打手,也带走了所有的女人们。在许嘉离家整整五年之后,她又梦幻般地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许嘉站在那曾经被称作家的废墟前,家呢?我的家在哪里?妈妈呢?她茫然了。邻居的那位老婆婆佝偻着瘦小的身子走出自己的院落,绕着许嘉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脸的疑惑,随后,老婆婆眼前一亮:“你、你是、你是嘉嘉吧?”
一股热流从许嘉心头直涌上眼眶,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哭,她流着泪颤颤地说:“是~~我是~~嘉嘉,婆婆……”
泪痕未干的许嘉坐在老婆婆家的厅堂里,双手捧着一杯家乡的热茶。老婆婆爱怜地看着她:“嘉嘉,你妈妈她、她……”
五年前,许嘉离开家乡之后,继父鲁阿贵的赌瘾越来越大,不但荒废了自家的田地,还不断变本加厉地榨取着母亲韦玉秀的每一分血汗,邻居们经常能够听到他输了钱以后回来,殴打韦玉秀的叫骂声和韦玉秀凄惨的呼救声。
一个雨夜,输红了眼的鲁阿贵象幽灵一样窜回了家中,一到家里,他便开始翻箱倒柜。早已被他变卖一空的家中找不到一点值钱的东西,他喷着一身汗臭味和劣质酒精味冲进了韦玉秀的房中,将熟睡中的韦玉秀一把从被子里揪了出来:“瞎婆子,钱呢?你把钱藏哪儿呐?”
本已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韦玉秀一字一喘地说:“哪还……有……钱啊,上次……你……不是……把钱都……抢……走了……吗?家里……家里……的东……西……也都……让你……卖光了,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鲁阿贵摸着被酒精醺红的鼻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四下搜寻,目光落定在韦玉秀的脖子上,他扑上前,迅捷地扯下了韦玉秀脖子上的一条银链子:“瞎婆子,你不是还有这个吗?嘿嘿嘿,也可以抵得几十块钱的。”
脖子上被勒出血来的韦玉秀“咕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摸索着抱住了鲁阿贵的一条腿:“你……你不……不能拿……走它,这是……这是……山哥……给我的……结婚……礼物,你……你把……它……还……给……我……”
鲁阿贵情急之下,一脚踹在韦玉秀的心窝里,一头钻了出去,冲进了漆黑的雨幕中。只留下悲愤交加的韦玉秀捂着胸口躺在墙角,无声地流着泪。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邻居们才发现虚弱的韦玉秀,当时的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临死的时候,她瞪着那双无神的瞎眼,嘴里还喃喃地念着:“嘉嘉……山哥……银链子……”
邻居们合力将韦玉秀的尸体葬在了许山的墓旁,从这以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鲁阿贵,只听说他只身去到了一座城市里。
许嘉几经周折在镇上的小当铺里找到了父亲许山当年送给母亲韦玉秀的结婚礼物——那条银链子,她含着泪把银链子戴在脖子上,来到父母的坟前跪下。
妈妈,女儿来晚了。
我对不起您。
爸爸,妈妈,我发誓——
我发誓要赚很多的钱。
我发誓一定要找到鲁阿贵那个混蛋。
你们放心吧。
我已经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了。
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的。
许嘉在父母坟前跪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她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擦干眼泪,披着满身的晚霞,走下了坟山,走出了家乡的小山村,来到了继父鲁阿贵去到的那座城市。
第十五章
1
霓虹闪耀的都市就象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它能将腰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光蛋,也能把穷人在一夜之间变为有钱人,总之,它能将鬼变成人,也能将人变成鬼。
十九岁的许嘉也在这个魔术师的魔杖点化下变成了一个妖精,一个用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去攥取男人金钱的妖精。她每天都浓妆艳抹地在灯红酒绿中纸醉金迷,分不清四季的更替,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有很多人都将女人形容成美丽的蝴蝶,而许嘉充其量不过是一只昼伏夜出的漂亮的飞蛾,白天她尽量隐藏自己,一旦到了夜幕降临时,她就会飞扑向夜总会和歌厅,把迷人的微笑画在脸上,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说着相同的话。
也许你以为许嘉已经彻底麻木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依然象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憧憬着美好爱情的降临。
就在那平凡的一夜,许嘉象平时一样准时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进夜总会,也同样重复着每晚都会发生的事情,公关经理把许嘉带到了一个客人面前,那是一个单独来玩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许嘉就象对所有的客人一样,先是装出纯情的样子坐下,用轻柔的嗓音问道:“先生一个人来的吗?想喝点什么?我帮你点。”
那男人仿佛有什么心事,侧过头,用一双犹豫而深邃的眼睛看着许嘉:“随便吧。”
许嘉看到男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种心动的感觉,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她马上站起身:“先生,我去叫服务员。”
直到服务员把茶水送进来,许嘉都不好意思再盯着那男人看,只是低着头,声音发颤地说:“先生唱歌吗?我帮你去点歌吧?”
那男人制止了正要起身的许嘉:“我不想唱歌,只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整整一个晚上,那男人果真没有唱歌,他将自己最近一段令他伤心的恋情讲给了许嘉听;而整整一个晚上,许嘉边听着那个男人的叙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心里却在为那个男人叹息。也不知怎么的,平时酒量很大的许嘉很快就喝醉了,依稀中,她感到那个男人把她送回了家,在扶她上床躺下,帮她盖好被子之后,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离去的关门声。
游戏人生的许嘉自从碰到那个男人之后,心中多了一份牵挂,以前每晚一上班就懒懒地坐在休息室的许嘉,最近总会找个借口在大厅里和包厢里巡视一圈,她知道,她不过是想再碰上那个男人,哪怕就是再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好。可是,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成了许嘉心中永远的结。
尽管赚了不少钱的许嘉有很多华丽而昂贵的首饰,可在她的脖子上却总是戴着父亲许山送给母亲韦玉秀的那串银链子,她从没有忘记过她在父母亲坟前发下的誓言,因此,她总是不断地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继父鲁阿贵的踪迹。
一个冬日的下午,睡到刚刚起床的许嘉醒来就随手打开了电视,拥被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木然地看着电视屏幕,电视新闻中播出了一条“认尸启事”,一个无名的流浪汉昨夜被冻死在了街头。许嘉依然木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上打出那个流浪汉死后公安局为他拍的照片。许嘉刚想换台,突然,她的眼睛死死地定在了电视屏幕上,手上的烟灰掉到了被子上也不知道。
是他!
是那个该死的混蛋鲁阿贵。
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他死了!
他死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
许嘉的心中顿生一种快意,她疯狂地大笑起来,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她将自己的耻辱,将母亲的恨,将她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都在这一笑中释放出来。她也想叫,但叫声总也追不上笑声。许嘉直笑到自己喘息不定,泪流满面,才终于停了下来,接着,她又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地哭泣着。
2
今年二十三岁的许嘉已经是红月亮休闲城的老板娘了,在娱乐业界她也是小有名气了。然而,谁也不知道,在她的风光背后,有一个在金钱上支持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叫吴俊。
许嘉是在两年前认识的吴俊,许嘉将自己的感情——也是她的初恋情怀——全都寄托到了吴俊身上,以至于他们相恋半年之后,吴俊提出要许嘉帮他做跨国人口贩卖交易时,许嘉竟然毫不考虑,满口应承了下来,这一做就做了一年多。
由于吴俊警告了许嘉不要张扬,所以,一年前,许嘉利用做非法买卖赚得的钱,只在城郊结合处买了一栋两层的农舍,可是,吴俊的警告依然掩盖不了许嘉喜好张扬的天性,尽管从房子外面看去,与附近其他的农舍没有什么区别,但许嘉却将房子里面装修得金碧辉煌,特别是她二楼的卧室。
许嘉的卧室整体都是欧式宫廷化设计,四面墙都是舒适的软包和金色的镶边,地上铺着的是金色的长毛绒地毯,靠墙是一个超大型的、白色金边的欧式立柜,房子的正中间是一张床——只有一张床,那是一张铮亮的黄铜架子床,淡紫色如烟幕的圆帐随意地垂落至地,柔软的床上用品一概都是花团锦簇。
一个月朗星稀的温馨夜晚,吴俊斜睨着眼睛,有些醉意的举着一杯红酒,透过猩红的酒液打量着正站在垂着金色流苏的紫色窗帘前的许嘉。许嘉披着一袭火红色的轻纱,隐约露出里面纯黑的内衣,她双手高高地、随意地挽起乌黑的长发,白净而修长的脖颈弯曲成一个性感、诱人的弧线。在柔和的粉色灯光的映照下,许嘉朦胧得象一个隔世尤物,吴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