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天野是否已经无可救药了。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查出那位外国贵族的所在。
“这是天野的住址和电话。”房地产经纪给他一张便条。
“谢了,对不起。”正人把便条塞进口袋。“还有,听说天野先生最近介绍外国人租房子,你们知道吗?”
“介绍外国人租房子?”对方侧侧头。“那厮向来独来独往,我不太清楚他在处理怎样的物业。喂,你知不知道?”
“不,没听他说过。”里头的男人耸耸肩。“不如直接问他本人更快。”
“说的也是。对不起,打搅你们啦!”
正人走出房地产公司,拿出便条。他要估计看看需要多少时同去找天野。假如现在就去,回来就晚了。
今晚保护亚纪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任务。
正人决定先去亚纪家看看再说,于是快步往前。
坐在房地产公司靠里边的男人收拾好桌面,站起来。
“怎么,回去了吗?”另一个人喊他。
“噢。”
“要不要找个地方喝几杯?”
“不了。”男人摇摇头。“我约了牙医看牙齿。”
“是吗?我还要留下来一阵子才走。”
“我先走啦!”
坐在里头的男人穿好外套,走出外面。
远远看见正人的背影。那人跟随在正人后面,急步走上前去……血终于停止不流了。
有子蜷缩身体,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抑止全身颤抖。
向来颇有胆识的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的经历。天野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也不敢想。
总之可以肯定的是,天野已经不能活了。
只要看到流下来的血量,已经毫无疑问,他死定了。
为何杀了天野?他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传来奇异的声音。流水飞溅。唏嗦的相击声。
从那声音联想起时,有子顿时毛骨悚然——那是吮血的声音,吸着舔着的声音!
停止!停止!
有子差点喊出来,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巴。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有子用手掩住耳朵,从两边用力紧压。
但她无法把那声音排挤出去。应该听不见的,然而那声音好像永远重复不休似的,在她脑中盘旋,仿如嘲笑她似的回响不已。
蓦然,有子将手松离耳朵。
也许太用力压的缘故,嗡嗡声耳鸣。声音消失时,沉默回来了。
已经无声无息,好像结束了。
有子慢慢吐一口气,全身冒汗。
那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开始从头上的楼梯下来。下来了!有子紧张的屏住呼吸。
如果他又回去地下室,说不定自已可以安全逃脱。
脚步声听起来异常沉重,盖因那人背着天野的尸体下来之故。在微暗中,那人的颀长身体宛如黑色而发出锐光的一座山。
天野的尸体被他轻轻松松地扛在肩膀上。
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然后脚步声消失在里面。
纵然关着门,依然听见轻微脚步声。
没事了。他走进地下室去了。
有子松了一大口气。
不,还不完全得救。必须离开这幢别墅。
可是,怎样出去?
玄关大门的锁匙……锁匙?
刚才天野开了锁进来。后来呢?有没有锁回去?
有子记不起来。
可是没有其他出口了。她决意过去看看。
有子想站起来,马上皱眉。太紧张了,而且一直蹲着之故,全身关节和肌肉一时之间不照她的意思活动。
她半蹲着,一阵踉跄,随手一挥,碰倒了水桶。
嘎啦嘎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子中回响。有子脸都青了。他是否听见?
侧耳垂听。上楼梯的脚步声……不,什么也没听见。
身在地下,也许听不见刚才的声音。
有子慢慢站起来,腰部很痛。她轻轻捡起水桶,用力握紧冼洁剂的容器,从楼梯下面钻出来。
由于她穿的是胶底鞋,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
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走向玄关。
没事的。只要打开了门锁……
终于来到玄关的门前。放下水桶,握住旋钮,轻轻转动。
开到了!行啦!
有子半开大门,伸手拿水桶。
那一瞬间,眼前的门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拉看似的,冷不防地关上。咔嗦一声,门锁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摘的嘛!
“拜访别人的家时,应该打个招呼。”
背后传来说话声音。
有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黑色的斗篷垂到地面,那人站在那里。
“不是吗?”男人说下去。“所谓的礼仪,日本也一样才对。”
有子想,必须说点什么才行。可是,自己还能发出声音说话么?
“你是替我打扫房子的人吧!”那人说着,慢慢走向有子。
“是的。”有子说。
“是吗?做得非常干净了,谢谢你。”
“不……不必客气。”
“不必客气?”男人重复一句。“我会记住这个句子的。”
男人走近时,有子被他的高大身形压倒了。有子属于高大的类型,然而只有仰头的份儿,对方实在太高大了。
“好暗。”男人说。“互相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很难聊天。”
“呃……”
就在转瞬间,不知何处飞来啪一声火花,四周亮起了蜡烛。
几时有的蜡烛?打扫时肯定没有的事。
“这就行了。”男人满意地说。“我喜欢这个程度的亮度。”
“哦……”
“看着我!”
有子慢慢抬起脸来。
意想不到的年轻。
有子原本预测对方的脸像怪物,一瞬间泄了气。
长脸,眼睛深睿,宛如雕像的容貌。黑头发黑眼瞳的他,正在俯视有子。
起码这样凝视自已时,令人感觉到气质高雅的容貌。年龄不明。站在人的立场说,大概是四十到五十之间吧!可是……这个男人就在不久以前,撕裂了天野,然后啜吮他的血啊!
男人转到有子旁边,因为他的身体遮住了光线。
有子的脸暴露在蜡烛的光中。
——冗长的沉默。
有子发现男人睁大眼睛,仿佛像看到无法置信的奇迹似的盯着自己。
十一、窗外的脸
终于耐不住,睡着了。
正人的头歪向前方,突然醒了过来。一瞬闻狐疑地看看周围,怎么自已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槽糕!”
这里是亚纪的房间,发觉自己是为监视吸血鬼到来才在这里时,不由苍白了脸。
睡了多久?笨蛋!为了什么逗留的埃
看看表,知道顶多睡了不过十分钟时,正人发出安心的叹息。
仅仅十分钟,纵使那家伙闯了进来,也无法吸到亚纪的血吧!
正人的腿上摆着斗大的十字架。铁做的关系,重甸甸的掷地有声。
正人也没自信,这个十字架有没有效,可是目前没有其他武器。
只要查出那家伙沉睡的地点,将桩子刺入它的心脏,就能毁灭它。不,一定可以找到它,非把它干掉不可。
显然,袭击亚纪的就是那位“外国贵族”,查出它的居所并非难事吧!
到时,选择太阳高挂的时间,一口气置它于死地,毁掉它!
无论怎么说,这是文明的日本,不是坦桑尼亚的深山。
它所住的地方,不是需要费时间慢慢寻找的古堡,纵使是大宅,宽阔程度也有限。
这回一定不放过它,正人喃喃地说。
咯哒咯哒——窗口响了。
正人悚然一惊。是风吗?
望望床边,亚纪还在安详地睡眠。
正人关掉桌上的小灯,右手握十字架,左手拿手电筒,还没按掣。
相当昏暗,不过眼睛适应了。他悄悄走近窗边。
其实他想挂一串大蒜在身上,又怕这样做的话,会使亚纪的父母吓得目瞪口呆。
亚纪的父亲对于正人在女儿房间过夜的事,脸色并不好看。作为父亲,也许是当然的反应。
经过她母亲邦江的一番调停,正人才可以在亚纪房间留下来。
邦江似乎已将正人和亚纪的关系悄悄告诉了丈夫。
松永先生的脸色深沉,不过大致上已承认正人的样子。
咯哒咯哒——窗口又响了。不是风,有人在敲窗。
“晤……”亚纪低吟一声。翻了一个身。
原来亚纪快睡醒了。
当然,凭那家伙的气力,大可打坏窗子,或者拆掉窗子跑进来。也许它怕吵醒其他屋里的人引起麻烦吧!
咯啮咯啮……又在敲窗。
亚纪快要被它吵醒啦——不好。
假如她醒来就麻烦了。
正人的手指放在手电筒的掣上,站在窗前。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所谓外面,乃是二楼。通常窗口外面应该什么也看不到才对。
紧捏十字架的右手渗出汗来。首先可以吓一吓敌人吧!
他那握十字架的右手搭在窗帘上。准备在一下子拉开的同时。用手电筒的光去照对方。
正人深深吸一口气。我来也!
啪一声拉开窗帘,同时把手电筒直直照向正面,按掣。
对方的脸几乎贴在玻璃窗上,突然暴露在光中,愤然睁大眼睛。
不是那家伙!
女人!长发像波浪般在风中摇动。睁大的眼瞳发出红光,狠狠地盯着正人。然后她那张开的大口,发出湿润的血色。正人看呆了,她的发光尖牙也黏着血。
那女人因光线刺眼而愤怒。摊开指甲长长的手,越过玻璃做出恐吓的动作。
正人反射地退后。
女人尖笑的声音使玻璃打颤。
“晤……”亚纪快要醒过来了。
正人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亚纪醒来——对了!
他忘掉右手握住的十字架了。
看着这个!正人把十字架伸出电筒的光线前面,使十字架几乎贴在玻璃窗上。
十字架的影子落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的脸歪了。残暴的表情逐浙消失。然后悲哀地皱起眉头,一边惨叫着一边远离而去。
正人呆呆地目送女人宛如纸屑似的身影,在黑暗中飘舞而去……女人消失在黑暗深处,她的悲哀叫声还住正人的耳底回响。
她一定是那个被吸血鬼袭击的女子大学生。因为没受招待,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进来。
正人回头看床的方向。
亚纪还在沉沉入睡。怎能让亚纪变成那样可怕的吸血女鬼?我一定要保护她!
正人拉起窗帘。轻轻走近床边,在亚纪的脖子上轻轻一吻。
当薄日从窗外开始照进来时,正人终于放了心,将十字架收进上衣口袋里。
毕竟,一晚又熬过去了。
门外传来拖鞋声,亚纪母亲的声音说:“平石同学正人把门打开。
“亚纪怎样了?”邦江问。
“睡得很好。我想她很快会精神起来的。”正人说。
“是吗?好极了。”邦江走到床边,俯视女儿的脸。
“真的,血色好多了。”
“我……”正人顿了一会,说。“谢谢你们这般信任我,留我在这里。”
“那里。”母亲微笑。“我明白的,虽然外子有点罗里罗嗦的。你是很好的人啊!”
“多谢夸奖!”
“亚纪太福薄啦!”母亲开怀一笑。“哦,你饿了吧!”
“嗯,饥肠辘辘!”正人坦率地说。
“我马上预备。请稍等三十分钟左右;我得先把罗嗦的外子赶出门去。”
母亲说着,佻皮地向正人打个眼色。
正人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是好母亲呀!
蓦地心口一痛,他想起失去的至亲……
三十分钟过了,肯定亚纪的父亲到公司上班以后,正人在楼下享用丰富的早餐。
心情松弛了,加上昨晚没睡,又吃过丰富的早餐,自然睡意袭来。
他想忍住,终于当着母亲面前哈欠连连。
“困了吧!”母亲寄以同情。“上去睡一会如何?”
“不,我要回家了。”正人抖擞一下精神,甩甩头,睡意减退了。“今晚也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你撑得住吗?”
“我回去就睡。我经常外宿的,当然去的是男同学的家。”
“那么,路上小心了。”
“多谢款待。”正人站起来。“万一亚纪有什么变化,随时用电话通知我。”
“嗯,我会的。”
正人走出松永宅。
走路时还在打哈欠,他决定一回家倒头就睡!
总之,昨晚保护了亚纪的安全。这样可以吓倒那家伙几天不敢靠近就好了。
可是,那位女子大学生已经无可救药了。想到这里,正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
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不稀奇的声音,然而渐渐接近了。什么事呢?
走过前面的转角处,看到人群聚集。巡逻车好像是朝这里开过来的样子。
难道……又有人被袭击了?
昨晚没有吸到亚纪的血的女子大学生,抑或是那家伙干的?
正人走向人墙。
“好残忍!”
“好恶心!”
附近的主妇们七嘴八舌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正人上前问。
“一个女子死啦!”
“女子?”
“一定是大学生。”
“是呀!为何遭受那种下场嘛!”
正人正要走过来时,其中一名主妇阻止他,说:“别看的好。”
“为什么?”
“她的胸口……被桩子刺中,浑身血淋淋哟……好可怕!”
正人急急冲上前去,拨开人群进到前头。
“下去下去!不准进来!”警察发出愤怒的喊声。
正人知道,就是那个女子大学生。
一支摆在工地现场的桩子,尖端贯穿她的胸口,死在那里。
是谁做的?说不定是她本身选择了死亡。
“做得好过分啊!”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谈论。
然而,知道这样才能使她“得救”的,恐怕只有正人一个罢了。
总之,又增加一名牺牲者了。
正人离开人群,准备回家时,冷不防有子站在眼前。
“有子!吓我一跳!”
“怎么啦?”有子间。
正人无法用一句话解释,于是催促她。“走吧!”
有子沉默地倾听正人娓娓道来的话。
说完时,发现有子不寻常的沉默,于是正人说。
“你好像无精打彩的嘛!”
“没有的事。”有子挤出一个微笑。
“这么一大早,在这里干吗?”
“工作呀。清沽工作。”
“现在去?”
“昨天做通宵,现在准备回家。”
“那真辛苦。”
“没有你那么辛苦啦!”
“是吗?不过,可惜那家伙昨晚没出现,我一定要查出它的所在地。”正人坚定地说。
“有子,今天也要清清吗?”
“一点点啦。还有工作没做完。”
“看来是相当大的房子哪!”
“差不多啦!”有子说。
有子似乎不想再谈下去的样子。正人觉得有点怪异,但是实在太困了。
他只想快点回家蒙头大睡。
十二、母亲病危
将近黄昏,有子终于睡醒。
“噢,几时回来的?”父亲见到从二楼下来的有子,说。
“什么几时不几时的……今早哟!”有子打呵欠。
“爸爸怎么啦?不用做工吗?”
“说什么嘛。”宫泽笑了。“昨晚开始通宵达旦的赶工,好不容易完成订单所要的货。约好今天五点钟以前交货的。”
“那么,做到现在才收工?”
“嗯。工厂那么吵杂,你竟没留意到?”
有子敲敲脑袋,“我回来时,知道工厂正在动工就是了。”
“了不起。”宫泽笑了。“瞧!昨晚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