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马文微笑道。“那么告诉我啊。”
“我们需要你回美国待几个月。这么做对你有多危险?”
“视情况而定。我曾经蹲过苦窑——我的意思是说坐牢。你也知道这一点。警方的档案有我的指纹,但他们却没有我的照片——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有的档案照片已经很旧了,而我的外表从那时候就有点改变。他们可能还在达克塔州到处搜寻我。如果你派我到那里的话,这可能比较麻烦一点。”
“我们派你工作的地点离那里很远,马文。”
“那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要看你要我做些什么工作而定。”
“你对杀人有什么感觉——我的意思是说美国人。”波克看着马文脸上的反应。”
“美国人。”马文嗤之以鼻。“嘿,老兄,我正是一名他妈的纯正美国人,我的国家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们从我们的手上偷了我们的国家,就像此地这票人的遭遇一样,懂吗?这种事情不是只有这里发生,懂吗?你们要我为你们干掉一些人,可以,我可以办得到,只要你们有理由。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为了好玩而杀人,我不是神经病,但只要你们有理由,当然,我可以为你们做这些事。”
“我们可能不止要你杀一个——”
“我刚刚听你说‘人’,波克。我还没那么笨,会认为‘人’指的是一个家伙。你只要确定那里有条子,甚或一些警察,当然我会帮你们杀掉所有你们想干掉的人。只是你们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
“对方也不是傻瓜。请记住,他们已经干掉我的弟弟。他们也不是简单的货色。”
“我们也不简单。”对方对他保证。
“老兄,我也知道这一点。这项工作的内容你能告诉我多少呢?”
“你的意思是什么,马文?”波克尽量装出不经意态度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在那儿长大,老兄,你还记得吗?我可能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东西。好,就算你们有安全及其他狗屎的顾虑,所以你现在不能告诉我任何事情。可以,我并不在乎,但你们稍后可能需要我的帮忙。这里的朋友很行,他们够机灵也有足够的力量,但他们对美国一点也不懂——我的意思不是指你们得到处张罗的必要装备。就像你们去打猎的话,你们必须先对猎场有所了解。而我就了解这个猎场。”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波克对他提出保证,好像早已认为马文这部分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一样。事实上,先前他以为这部分的计划问题最大,而现在他却倒要看看,眼前这个人有多有用。
莫诺夫将自己视为领导着全世界最大国家的船长。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苏联这艘船不但船底漏水,方向舵故障,而主机也不大管用,更不用提船上的船员早已离心离德了。他在克里姆林宫的巨型办公室有足够的空间供他踱步,而他发现最近他动不动就踱起步来。他认为这是自己开始对所作的事情失去信心的迹象,身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邦的总统根本没有条件可以这么做,特别是待会儿还有一个重要的访客。
他内心暗想,苏维埃共和国联邦。虽然国号的改变尚未正式通过,但是苏联人民已经开始这么想了。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这艘船已经开始在解体了,这实在是史无前例的。虽然许多人喜欢用大英帝国的解体来比拟苏联目前的情况,但这种比喻是不太恰当的,不是吗?历史上也没有其他的例子。因为原来的苏联就是一个相当独特的政治体。况且苏联现在的情况也是完全没有前例可循的。以前一些曾经让他相当兴奋的改革理想,如今反而令他毛骨悚然。现在轮到他必须做出重要的决定,而他却没有前车之鉴可循。现在他面对人类史上最艰巨的使命,却只能完全靠自己,实在是再孤独也不过了。虽被西方新闻界奉为一位成就非凡的政治战术家,他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处理好延续不断的危机的人。他心想,这不就像英国十九世纪的一位首相葛莱斯顿的写照吗?不正是他将他的首相职位形容为一个坐在木筏上渡过急流的人,忙着用木竿顶开石头吗多么贴切的形容啊,的确相当贴切。历史巨大的洪流此时正推动奈莫诺夫及他的国家向未知的未来前进,而洪流的尽头却是一个巨型的瀑布,可以摧毁任何东西的落崖……但奈莫诺夫忙着用木竿推开石头,没有时间辨别方向。这就是他们称呼他为政治战术家的意思。他将他所有全部的精力用于处理每天的危机,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周他的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是后天“奈莫诺夫,你越来越瘦了。”凯迪雪夫坐在他的皮椅上说道。
“每天的散步对我的心脏有益。”这位总统狡诈地回答道。
“那么也许你还可以参加我们的奥林匹克竞赛队伍罗?”奈莫诺夫停顿了一阵子。“跟外国人纯粹只是竞赛也许还比较好。他们认为我是个聪明人。也就是说,我们自己的同胞知道的比较清楚。”
“我能为我的总统做些什么事呢?”
“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们这些右翼分子的帮忙。”
这回轮到凯迪雪夫微笑。新闻界——无论是西方的或是苏联的一从未把事情搞清楚。苏联的左翼分子是那些共党的死硬派。八十多年来,都是右派团体在这个国家进行改革,为了要求一点点个人自由,而被斯大林所处死的所有改革分子向来被称为右倾分离分子。但在西方,他们自成一格的前改革派永远是政治的左派,而这些左派称呼他们的改革敌人为“保守派”,而且通常将保守派当作政治上的右派。西方的记者似乎没有足够的想像力调整自己对政治派别的看法,来描写另一个政治体的现实情况而刚刚解放晌苏联新闻界又只是依循他们西方同行的谬误?采用这种外来的说法,使苏联国内已经够混乱的政治情势显得更加混乱。当然,这种情况也发生在“前卫”的西方政治家身上,这些人在自己的国家里进行了一大堆苏联曾经进行实验——所有的实验都碰到一定的障碍,结果比原来的情况更糟。全世界最幽默的黑色笑话也许可以说就是这些西方极左派,这些人看到落后的俄国人已经失败了,因为他们证明了无法将社会主义融合在人性化的政府体制一还认为进步的西方政府能做到这一点(当然,马克思自己曾经说过这一点,不是吗?)。凯迪雪夫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禁觉得好笑而摇摇头,这些愚蠢的西方人跟苏联第一批革命分子一样傻,只执迷于理想的世界。俄国人只将革命的理想放在逻辑思考里,结果发现这只会产生虚无及灾难。现在他们已经回过头——此一举动被人称为世界上罕见的政治及道德勇气——而西方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赫鲁晓夫所说的那句名言至今依然适用,这位国会议…艮想道。全世界各处的政客都一样。
大部分都是白痴。
“奈莫诺夫,我们对于改革的方式虽然并不一定都是一致的,但是我们已经在改革的目标达成共议。我知道你跟我们另一派的朋友发生了争执。”
“以及你们那一派。”奈莫诺夫总统过去从没有那么明显地指出这一点。
“还有我们这一派,你说得没错,”凯迪雪夫漫不经心地承认道。“奈莫诺夫,难道你想说,我们必须每一件事情都同意吗?”
奈莫诺夫转头瞪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怒火。“拜托,不要再提这一点,至少今天不要提了。”
“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没办法控制你自己的情绪吗?总统同志?这是个不好的迹象,我的朋友……
“在民族自决的问题上,我需要你们的支持。我们不能让整个联邦解体。”
凯迪雪夫强硬地摇摇他的头。“这是不可避免的。让波罗的海三小国及亚塞拜然独立,可以消除我们现在很多问题。”
“我们需要亚塞拜然的石油。如果我们让这个共和国独立,我们的经济情况会更糟。而假使我们让波罗的海三小国独立,所造成的冲击将消减我国实力的一半。”
“我们的人口的确会少掉一半,但土地仅仅少掉百分之二十而已。况且我们大部分的问题将因此解决。”凯迪雪夫再度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留在那里的人民怎么办?我们将他们送人混乱及内战。多少人会死亡,我们的良心得负担多少人的死亡?”这位总统问道。
“这是解除殖民政策一个正常的后果。我们无法避免这一点。你想避免内战,但这只会使内战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边境内罢了。这会迫使我们将太多的权力交给安全部队,而这一点太危险了。我不像你那么相信我们的军队。”
“我国军队将不会发动政变。红军里已经没有独裁者了。”
“你对于军方的忠诚远比我有信心。我觉得他们会将目前的情况视为一个难得的历史机会。自从史达林大整肃后,共党已经完全掌握住军方。军人的记忆都是很深远的,也许他们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那些人早死光了!而且他们的子女早已不在。”奈莫诺夫生气地反驳道。毕竟这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少数经历过大整肃的人,此时不是坐在轮椅上的老公公,便是已经退休了。
“但他们还有孙子,而且军队里还有‘直延续下来的记忆必须考虑。”凯迪雪夫说完后身体靠回椅子上,才发现刚刚自己所说的事情突然在他脑海里成形。这有可能……?
“他们是有自己的想法,没错,但他们的想法跟我的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异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谁掌握实权。虽然我没办法确定他们是如何判断,但我能确定他们的忠诚。”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无法那么肯定。”
“如果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可以组成一个联合阵线,对付那些脱离的力量。这将会使他们气馁。这也可以使我们国家度过几年正常化的时期,然后我们才能开始考虑如何在一种崭新的国协体制下——或伙伴,不管你怎么称呼这个体制——使得各个共和国在经济上相互依存,但在政治上却能自行独立。”
眼前这个人已经绝望了,凯迪雪夫想到。他在重重压力下真的快崩溃了。眼前这个人就像中央军曲棍球队的前锋已经露出了疲态,不过依然在政治球场上向前冲刺……没有我的帮忙他能继续生存下去吗?
有可能,凯迪雪夫判断。有可能。凯迪雪夫心想,这实在太糟了。凯迪雪夫是苏联“左派”的总领袖,他们正使苏联政府及其联邦解体,然后带领着其余的共和国——以俄罗斯共和国为主——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建立一个新国家。若是奈莫诺夫倒台的话……假设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撑下去的时候,那么谁……
当然是我罗。
美国人会支持我吗?
他们怎么可能不支持自己中情局吸收的间谍三角帆?
凯迪雪夫六年前被付玛丽吸收后,便开始为美国人工作。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变节。他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更好才为美国人工作,并认为自己做得很成功。他将苏联政府内部动作的情报提供给美国人,其中有些极具价值,但也有一些是美国人从自己国内的新闻报导就可以发现。他知道美国人视他为中情局在苏联最具价值的政治情报来源,特别是现在他已经掌握了苏联新创立的国会——人民代表众议院——百分之四十的议员。百分之三十九,他纠正自己。一个人必须诚实。如果他的下一步棋走对的话,他可能还可以再掌握其他百分之八的议员。人民代表的人数高达两千五百名,其中派系很多。有的是真正的民主主义者,也有带着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色彩的苏联国家主义者,更免不了也有极左或极右的偏激派。这个苏联国会也有温和的中间派议员,其中一些人是真正关心他们国家未来的走向,而其他人只是在寻找保留他们个人政治力量的机会。他能吸收到多少人呢?他能掌握多少人呢?
还不太够……
但他手上的王牌不止一张,不是吗?
是的。如果他能坚持玩下去的话;
“奈莫诺夫,”他以一种抚慰的语调说道,“你要求我摒弃自己一项重要的原则,帮忙你达到我们共同的目标——但你要求我赞成的方式是我从不信任的。对我来讲,这实在太难了。我甚至不敢确定能提供你所需要的援助。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我的同伴很可能会弃我而去。”这些话只让奈莫诺夫更生气。
“胡说!我知道他们是多么信任你这个人及你的判断。”
相信我的不只是他们,凯迪雪夫告诉自己。
跟大部分的调查工作一样,这一次的案件主要也是在纸上进行。威灵顿是一名年轻且极具野心的检察官。身为法学院的毕业生及律师协会的一员,其实他大可申请进入联邦调查局,学习适当的调查方式,但他认为自己是位律师而非警察,再说他也热爱政治,而联调局向来以不干涉政治为傲。威灵顿却没有这种想法。他最喜欢跟别人搞政治,并把玩政治当作公职生涯的基本要素,内心也十分清楚无论在政府或私人企业里做事,会玩政治手腕,升官晋级就比较快。他现在所建立的人际关系,使得他在其他上百家“有联系”的法律事务所的身价越升了五倍,并使得他自己成为司法部的一位名人。不久之后他将可上“特别助理”的职位。也许在这个职位上待上五年左右,他将可以坐上分处的处长宝座……甚或是大都市里的联邦检察官,或者是司法部的特别犯罪打击小组组长。这些职位将可为威灵顿开启政治的大门,使他此后可在华盛顿的政治大游戏里一显身手。总而言之,对于一个年仅二十七岁且极具野心的人而言,这的确是相当诱惑人的奖赏,因此虽然身为哈佛法学院的荣誉毕业生,他依然高傲地拒绝了许多大型法律事务所提供的高薪诱惑,而宁愿将其年轻时的职业生涯奉献给政府公职。
威灵顿的桌上摆了一堆档案。他的办公室几乎像是位于购物中心之上司法部大楼里的阁楼,从办公室的窗外看到的是这个经济大衰退时代与兴建的建筑物中央的停车场。这间办公室虽小,空调又不好,但隐私性很够。大家也许都还不知道,一般的律师视上法庭打官司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因为上法庭打官司是真正较量实力的时候。要是他接受了纽约一些大财团的法律顾问的职位——薪水最高每年可以拿到十万块美元以上——他所真正需要做的工作只是读读条约,检查条约内容的打字错误及可能的法律漏洞,跟一名资深秘书做的事没什么两样。剧开始时在司法部里的工作也都是千篇一律。如果是真正的检察单位,他可能一开始就被丢到法院里唇枪舌剑,而在司法总部,他只要检查相关的记录,寻找其中矛盾之处,语气可疑的证词及一切法律上的技术犯规即可,就像是为一名极佳的侦探小说家工作的编辑一样。威灵顿开始作他的笔记。
雷恩。中情局副局长,由总统提名——显然政治有插上手——被国会通过的时间还不到两年。雷恩的前一份工作是情报处的副处长,紧跟着葛莱中将便死了。在此之前,他是葛莱局长的特别助理,并有一段时间当过情报处处长的驻英特别代表。雷恩还曾经在海军学院里教过历史,是乔治城大学的研究生,还曾当过巴尔的摩一家大公司的股票掮客,并且曾在海军陆战队干过少尉,但时间很短。威灵顿想到,雷恩显然是个喜欢换职业的人,并记下所有重要的日期。
个人财富。雷恩个人的财产声明书几乎在档案的最上层。他倒是家财万贯。这笔财富是那来呢?威灵顿在这方面?就分析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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