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去探望卡洛和孩子们吗?”克拉克在马里兰州三号公路上问道。
“没错,不是今晚吗?”
“对。”
这是雷恩每周的的例行探望。卡洛是美国空军土官巴克·齐墨尔的高棉籍遗孀,在齐墨尔死前,他曾允许要照顾齐默尔的家人——很少人知道这件事,更少人知道齐默尔在那一次任务中殉职——但是雷恩这样做,可以带给自己极大的安慰。卡洛现今在华盛顿与安娜波里斯之间已拥有一家超级商店,收入相当不错而且稳定,再加上亡夫的抚恤金以及雷恩设立的一笔足以供应八个小孩子念到大学的教育基金——最大的儿子已经念大学,不过由于孩子很多的缘故,不知何时才能等到最后一个孩子毕业,最小的孩子现今还包着尿布。
“那些流氓有没有继续来骚扰卡洛?”
只见克拉克转头对他咧齿而笑。数月前,卡洛刚顶下这家超商时,当地一些混混就开始找麻烦,他们不喜欢一个高棉女人和她的孩子在这一带经营生意。卡洛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跟克拉克诉苦。克拉克马上给这些坏蛋一点警告,没想到这些白痴根本不当一回事。其中有些痞子甚至不理会他的警告,也许他们以为克拉克只是个下班后管闲事的条子。于是克拉克和一个西班牙裔的朋友进行了说服的工作,然后从对方的老大出院起,这些流氓便不敢出现在这一带。当地的警察也相当体谅没有深究,而店里的生意马上增加了百分之二十。我想他们大概是吓得一路爬回去。
克拉克想到这不禁会心一笑。也许那痞子会从此改邪归正……
“孩子们的情况如何?”
“博士,你也知道,我还不太习惯他们之一已经是大学生的这项事实。还有珊蒂的性子比较拗……博士?”
“什么事,克拉克?”
“请恕我直言,你看起来有点昏沉沉的,你必须休息一阵子。”
“你跟我老婆说得都一样。”雷恩本想叫克拉克不要多管闲事,但一个朋友不能说这种话,尤其是对克拉克这种挚友,况且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医生说得通常都没错。”克拉克又道。
“我知道,只是在公事上有点——有点压力。又有一些事情发生,而且——”
“老兄,克服酗酒最好的办法就是运动。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不要作傻事,忠告结束。”克拉克耸耸肩说完,然后便专心开车。
“克拉克你知道吗?如果你是个医生的话,你的病人一定药到病除。”雷恩笑道。
“怎么说呢?”
“像你这种临床问诊的方式,没有一个病人敢不听从你的话。”
“我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克拉克抗议道。
“对啊,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看过你真正的发怒,惹你生气的人在你温怒前就都已经挂了。”
这便是雷恩选他作司机的原因,雷恩特地运用影响力,把他从外勤作业处中调出来,使他摇身变成一名安全保护官。中情局局长凯伯特足足削减了这个外勤单位百分之二十的人员,而且像克拉克这种具有半军方色彩的人员都是裁员名单上的榜首。但雷恩认为克拉克的专业素养十分珍贵,不容就此丧失一个人才,于是故意曲解了两条规定,并忽视了第三条,再加上南西以及管理委员会里一个朋友的协助,才将克拉克的调职搞定。更何况,克拉克在他的身旁才令他有安全感,而且克拉克也可训练安全保护官单位里的新手。克拉克还是个好司机,他今天如往常一样将雷恩准时送到局里的地下停车场。
这辆别克轿车滑进停车位后,雷恩掏出电梯的钥匙走出车外,然后进入最后面的专用电梯,两份钟后到七楼,走出电梯通过长廊到他的办公室。他的副局长办公室紧临着局长的狭长形办公套房,局长现在还没来上班。就这个国家主要情报组织里第二号人物的办公室而言,此处算是出人意料的寒酸,但可鸟瞰访客的停车场,其后浓密的松林,将中情局总部与乔治华盛顿公园大道隔开,再后面就是波多马克河谷。雷恩从前当情报处副处长时的秘书南西跟着他就任新职。而克拉克在这办公室也有个桌子,在此可以准备安全保护官每早会议的公文——研究那一个恐布组织在最近有闹事的企图。虽然局里从来没有一位高级官员遭遇真正的刺杀,但是这些保防官人员关心的不是过去的历史,未来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甚至中情局在这方面的预测成绩也不是相当光采。
雷恩发现他的桌上整齐地堆着一些公文,这些都是因太过于敏感以至于没放人车内的公文箱内,而他得为今早跟局长联合主持的各部首长会议先作准备。办公室里有一具煮咖啡器,旁边有一个几近全新的马克杯,它的主人原为詹姆士·葛莱中将,就是他把雷恩带进局里的。南西天天擦拭它,雷恩在一天开始上班时,都会想起以前的这位老长官。他的双手擦擦脸孔和眼睛,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不知今天全世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跟大部分的伐木工相同,他也有一副魁梧的健壮身材。这名伐木工人高六尺四寸,重达两百二十磅,他曾经在全国的高中足球赛中打过防守位置,却没有进大学继续足球生涯,反而加入了海军陆战队——原可拿到奥克拉荷马或匹兹堡大学的奖学金,但他决定不进入大学念书。他心中明白,他一辈子都没有永远离开奥瑞岗的打算,拿到大学学位的话,肯定会违反他的心愿。他也可以跑去打职业队,然后呢?难道穿起西装坐办公桌?不行。自孩童时代,他就喜爱户外生活。况且现今他的薪水不错,在一个友善的小镇建立起自己的家,过着粗犷健康的生活。在公司里,他也是伐木工中的一等好手,总是挑他负责比较难处理的大树。
此时他正用力拉动手中的大型双手锯。他做了一个手势,他的助手和他一样将自己的那端举离地面。先前他们已用双面斧在这棵大树的树干上砍了个缺口,再谨慎地慢慢锯树。这名木工一面注意锯子一面看着大树,作得恰到好处也是一种艺术。对他而言,在伐木时不浪费一点不该浪费的木材。是荣誉的事情,不像锯木厂里的家伙一点也不在乎这一点。虽然他们说这棵大树将不会送入锯木厂。他和助手锯完一边之后,大气不喘地马上开始锯另外一边。他们再锯了四分钟之后,这名伐木工现在更加全神贯注。由于感到一阵强风吹在他脸上,他立即住手以确定风向是不是他所希望的方向。无论多么巨大的树木,都是强风气掌心的玩物一特别是一棵已经被锯了一半的树……
现在这棵大树的树顶已在摇摆……差不多是时候了。他放开锯子对助手作手势,看着我的眼睛,注意我的手势。那小伙子点点头。他知道再进去一尺,树就会倒了。他们锯的速度放慢下来,虽然这么做会使锯子的寿命缩短,但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刻,在旁负责工作安全的人员正密切注意风向,而……就是现在!
这名伐木工抽出锯子丢在一旁,其助手看到他这么做,立刻学他一样退后十尺。两人皆注意着树的底部。若是底部游移的话,将会有危险。
但它没有,这棵大树如同往常一般十分温吞地倒下。伐木工明白为什么有人想拍大树倒下的影片,这是多么缓慢,宛如树木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前的挣扎,却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只留下树干断裂的声音,一种无比绝望的声音。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再怎么说,这不过是一棵该死的树木。只见这树干上的缺口愈来愈大,树顶现在移动的速度相当快,但真正危险的地方还是在底部,这也是他一直注意的地方。当树干倾倒的角度超过四十五度时,跟其底部已是完全分离。然后树干开始在残根上方四尺处移动,发出像人死之前的喉咙声。接下来是树顶的树枝跟空气磨擦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禁怀疑树枝的速度有无超过音速,不可能那么快……然后——轰然巨响!当树干落在地面时的确弹跳了一下,不过相当轻柔。然后它静静地躺在地上,现在只是一堆木材了。这种场合总是令人感到哀伤,毕竟它过去曾是那么漂亮雄伟的一棵大树。
在旁的日本官员走上前来,令这名伐木工吃了一惊。日本人摸着树干喃喃自语地念着,可能是在祈祷。这又让他吃了一惊,好像印第安人也是如此——他想,真是有趣。他不知道日本的神道跟印第安人的宗教有许多相似之处。跟树木之灵谈话?哈!接着这名日本人向他走来。
“你的伐木技巧相当高明”。这名矮小的日本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时说道。
“谢谢,先生。”伐木工点点头回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日本人,似乎是个不错的人。他觉得,为树木祈祷……有他自己的格调。
“让如此宏伟的东西死去总是令人遗憾。”
“没错,我想你说得没错。听说你们要把这树干装在一个类似我们教堂的地方?”
“是的,日本已经找不到这种巨木了,而我们却需要四根长达二十公尺的大梁,我想这棵树应该可以解决全部的问题。”他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巨木时说道。“四根大梁必须由单独一棵大树制成,这是我们庙宇建筑的传统。”
“我猜也是如此。”这位伐木工猜想,“那座庙宇有多老?”
“一千二百年左右。原来的大梁在两年前的地震中受损,需要马上更换。幸运一点的话,这棵树应该也可以撑那么久。我希望如此,它是一棵好树。”
在这名日本官员的监督下,他们把躺在地上的树干切成可以处理的片段——它们并不好处理。为了把这个庞然大物搬到山下,所用的一大堆特殊装备必须在此组合,公司将会为这项工作索取大笔金额。但这不是问题。指定要这棵树的日本人,付钱时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这名日本代表甚至为没让该公司的锯木厂处理这棵大树,而向他们表示歉意。他缓缓而清晰地表示,这完全是基于宗教因素,而不是日本人不信任美国工人的工作能力。公司的资深业务代表点头同意,他对这点并不在乎,反正这棵树已经是日本人的。他们必须等木材干了点之后,才能够装上一艘美国的运木船横渡太平洋到日本,由一流的工匠以传统的宗教方法——完全用手工,公司的这名代表听到不禁吃了一惊——把这巨木做成大梁。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一人能预料到,这棵巨木后来根本没有运送到日本。
瑞想到,警调人员对出状况这个字眼特别忌讳。当他靠回皮椅时,立即感觉到腰际的史密斯威森自动手枪。他应该把它放在抽屉里头,但他喜欢这支枪的感觉。他漫长的警察生涯中几乎都是用左轮手枪,但接触到这把史密斯手枪不久之后,就爱上它的短小精悍。而萧比尔也够了解。现在回想起来,这位联邦调查局局长也是从基层调查员干起,在街上巡逻抓歹徒。事实上,萧比尔和摩瑞起初开始在同一个分局执勤。萧比尔比较擅长于管理工作。但没有人会误认为他是只会打官腔却鲜有实绩的调查员。上级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在援兵未到的情况下独力盯住两名武装抢匪。他从未在盛怒下开火过,当然——只有一小部分联调局干员曾经犯过这种错——但他告诉那两名匪徒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平他们。在他绅士的外表下,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与极为聪明的头脑。这也是为什么,副局长摩瑞甘愿在他之下,专门为他个人解决各种问题。
“我们到底要拿那家伙怎么办?”萧比尔略带不屑地问道。
摩瑞才刚完成有关战士联盟案子的报告,吸了一口咖啡后耸耸肩。
“比尔,这家伙是侦办贪污案的天才——我们遇过最好的人才,他只是不懂得类似这次事件的控制方式,这根本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也够幸运的,这次没有造成任何永久的损害。”摩瑞说得没错,新闻界由于联调局救了他们的同业,反而出人意料地对联词局大加赞扬。他实在惊讶,新闻界竟然没有察觉到,其实那两名新闻记者根本就不该在那儿。结果新闻界还十分感谢这名分处长,因他让新闻记者进去现场采访,当然他们也很感谢人质救援小组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及时救出两名记者。不过,这也不是联调局第一次把几近灾难边缘的事件幸运地变为良好的公关题材。联调局在公关方面一直羡慕其他政府单位,而现今的问题是此时开除分处长霍金斯,可能会引起外界非议。摩瑞强调:“霍金斯已学得教训,他并不笨,你也是知道的。”
“上次逮到州长贪污便是大功一件,不是吗?”萧比尔皱着眉说道。霍金斯的确是侦办政治贪污案的天才,一名堂堂的州长就是因为他,现今还待在联邦监狱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升到现在的分处长职务。“摩瑞,你有主意了?”
“丹佛的分局。”摩瑞眨着眼答道。“这对外界也说得过去,从那个小分处调到一个大分局主管贪污案件,对他来讲算是升职,而且他不必再指挥一个分处的全部事务,只需负责他最擅长的贪污案件——而且如果目前在丹佛的消息属实的话,那里正需要他这种人才。据说有一参议员和另一名众议员涉及这件事——也许还有更多。是有关于水资源计划的事情。基本的资料显示涉及的金额很高,真的相当相当高,有两百万元在暗地里流入某些人的口袋。”
“萧比尔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全部都变成这名参议员和另一名众议员的囊中之物吗?”
“我刚刚说道,可能还有更多人涉及。最新的发展是有关于环保之类的贿赂——行遍政府内外。除了霍金斯,我们没有更好的人选来处理那么大的贪污案子。他的确是个人才,也许他连拔枪时都会轰掉自己的脚趾,但是这方面却有如一只优秀的猎犬。”摩瑞说合住卷宗。“无论如何,你要我给你出主意的话,我建议调他去丹佛,不然干脆辞掉他算了。反正丹佛的德雷尼早就想退休——他的孩子准备在今秋进乔治华盛顿大学念书,他想在学院里教书。刚留下一个空缺,令你十分好做人。但这完全由局长你做决定。”
“多谢了,摩瑞先生,”萧局长严肃地说道。然后表情一变,面带微笑地说道:“记得我们只需担心是否能抓到坏蛋的那些时光吗?我实在恨透这些行政工作!”
也许当初我们不该抓到那么多歹徒,”摩瑞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还在侦办河边的歹徒费利,这样在晚上还可以跟同僚们一起喝着啤酒监视坏蛋。我搞不懂别人为何要庆祝成功,它会搞砸一个人的生活的。”
“我们俩现在说话简直像是两个老痞子。”
“比尔,我们俩本来就是老痞子。”摩瑞点出。“但至少我们出门时,不必到处有安全人员跟着。”
“你这王八蛋!”萧比尔笑得喷出一点咖啡,滴到领带上。“噢,老天,都是你!”他喘着气笑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局长,咖啡都拿不稳可不是个好征兆。”
“滚!在我把你踢到大街上前,赶快去把刚刚的事情办好。”
“噢,拜托您不要这样对我,除了这桩,任何事情都可以。”摩瑞说完,就不再那么嘻皮笑脸,问道:“肯尼目前干得如何?”
“刚被任命为缅因号潜艇的舰长。他老婆邦妮也很好,目前怀孕——大概在十二月就会生了。摩瑞?”
“什么事,比尔?”
“有关霍金斯的问题,你的办法很好,谢谢你帮我这个忙。”
“小事一桩,比尔。霍金斯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雀跃不已。我只希望以后的问题都像这一次那么容易解决就好了。”
“战士联盟的余孽有何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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