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搜寻队伍,是散落在各个地方,消息灵通的人士。他们为了那一百两、一千两银子而奋斗着。毕竟那是他们一生都有可能赚不到的打钱。
第一个到老铺街找杨帆的,是一个酒店的小二。距离徐府不到百米,说是昨夜有个姑娘住了客栈。今儿个清晨便离开了。杨帆给了他十两银子,答应等找到王絮儿,再把九十两银子送到客栈里来。
杨帆在那张城中的地图上,在悦来客栈上画了一个小圈,标记上了时间。再根据小二所描述的王絮儿的装束,长相身高,基本上确定了这是条可靠的消息。有了这条可靠的消息,那么接下里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不断有人赶到老铺街。将杨帆想要得到的消息告知他。买菜的大婶、卖茶的大爷还有路人甲乙丙丁,把他们印象中的那个人,在哪里看到的。都告诉了杨帆。其中当然也参杂了一些无关消息,和一些干扰信息。
当有三个人说出了王絮儿相同的装束,而且是正确的方向的时候,杨帆就确定了那第一个人描述的正是王絮儿。他将那些错误的信息剔除之后,开始寻找有用的信息。
“你说你在一个时辰前在良记路口见到过这个女子是吗?”
老头儿点点头,道:“没错。当时我被人撞到在地,就是她扶的我。所以特地留意了一下。确实是爵爷您要找的人。”
“那好。麻烦您了。”杨帆放下笔,看着地图上标记的不下五十多个点。苦笑了一声,摇头叹道:“傻丫头,要跑回家也要找对方向啊。你个傻丫头。”
没错,王絮儿的动向,竟然是朝着城北在移动,而且离城门口已经不远了。杨帆立刻让人将消息传回给章尧。自己立马动身前往城北。他自己驾着马车,飞快地奔向城北,来得及,应该还来得及。他这么告诉自己。手中的马鞭抽了一鞭又一鞭,若是马夫看到了他的举动,一定会心疼这马的。
不过杨帆顾不了这些,他的马车,已经赶得飞快。
那边,杨帆已经四处寻找。而这个任性的女孩,此刻却跟着一个中年大叔,走到了城门口。
“大叔,您说从这里出去,一路直走就会到巴蜀吗?”
那个比王絮儿高上一个头的中年大叔笑道:“是的。从这里出了城门,一路过去,就是巴蜀了。”
王絮儿问道:“巴蜀有多远?”
“不远,不远,很快就到了的。”
她背着一个包袱,小声地嘀咕道:“可是,杨大哥说过,巴蜀很远的。”
中年男子一愣,立马笑道:“是啊,是很远的。我直说说就在那个方向,又没说很快是多块,对吧?”
王絮儿有些警惕地道:“今天看来要下雨了,我看还是不出城了。谢谢大叔您带路过来。我知道怎么走了,谢谢您啦。”她转身就要走。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再到处乱跑,今天可出不了城了。我可是打听过了,这城门明日后要关闭三日,似乎有什么人要来。你可要想好了,出不去就要被抓回去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出城了。你要走要留随你。”中年男子拐入一边的小巷,渐渐没了人影。
王絮儿看到中年男子消失了,看了看眼前的城门,回头望了望长街,稀稀疏疏的人影不时地从她身边穿过。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失望,然后转过头,往城门走去。她很想这个时候,有个人能够跑过来,拉住她,说别走了。但又不希望那个人出现,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回去。
几缕愁丝掉落,王絮儿眼睛怔了怔,有些泪光的眼睛更加坚定了一分,匆匆出城。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但是,就在出城的一瞬间,就在熙熙攘攘的人声中,她的泪还是留了下来。
她从包袱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面黑纱,带在了脸上。如同一只刚刚逃出笼子的小白兔,好奇地望着城外的世界。朝着那个城外的方向走去。
第230章 在何方()
杨帆还在路上,然而王絮儿却已经出城了。这是杨帆没有想到的,正北门前,马车徨徨如失,杨帆眯着眼,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他握起了绣春刀,走到城门前,“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脸有些苍白的女子出城?有些瘦的一个女孩。”
“这么多人进进出出,我哪里记得。”守城的那人看也不看一眼,挥挥手,不耐烦地回答道。
“我再问一遍,见,还是没见过!”杨帆手里的刀抬起来。那人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杨帆手里的刀,退后了两步。
“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得给我记起来!”杨帆有些蛮横道。天虽未雨,但还是阴着脸,让人有些不舒适。
那个守城门的被吓住了,生怕杨帆拔出刀来。那柄刀他认识,锦衣卫的绣春刀。天子脚下,锦衣卫便是龙的爪牙,是不可触犯的。所以即使是被如此逼迫着,他都不敢反抗。
城门口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一边的城门小吏似乎认出了来人,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上前,颤颤巍巍地道:“爵爷息怒。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我们也是混口饭吃,不容易。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等小官吏吧。”
要是真的在城门口闹出事来,杨帆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作为一个小官吏,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杨帆眼神凌厉地道:“我再最后问一遍,有没有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十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很瘦弱的一个,穿着青底带紫边的长裙。”
小吏吼道:“都给我说话,有没有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他扯着嗓门闭着眼喊道。由于嗓门拉得长,到最后一个音吊得太高,不住地咳嗽起来。
停歇了片刻。后边弱弱地传来一个声音。
“小的,见见过。”
听到这个声音,城门小吏送了一口气,喊道:“快上前来!”
一个小个子窜上来,是个守城小兵。官吏见小兵扭扭捏捏地动作慢吞吞的,便一把提溜过来。道:“给爵爷说!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
“半半个时辰前。小姑娘穿得挺亮眼的,所以多看了几眼。”
“后来呢?”杨帆问道。
小兵有些胆怯地回答道:“后来跟着他的那个男子走开了,她她一个人出了城。”杨帆听了之后,反问道:“男子?你看清楚是长什么样的一个男子吗?”
小兵不敢看杨帆的眼睛。他哪里看过那男子了。自己就光顾着看那个漂亮脸蛋了,便摇了摇头。杨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丢给小兵,道:“帮我把这马车弄回老铺街,顺便告诉利民当的福伯,让他通知锦衣卫派人到城北郊外来找人!”
杨帆解下马蹶子,骑上马,立刻飞奔出城。心里默念道,半个时辰,应该走不远。应该走不远。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为什么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这是他之前没有收到的信息,他很可能是个路人甲,但也有可能是盯上了王絮儿,那才是他担心的。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那是对于许多人许多事而言的,对于个人而言。即使一万个人里边,只有一个坏人。那么只要遇到,也许就是厄运了。
小兵被杨帆突如其来的银子掷昏了头脑,刚摸着那银子美滋滋地想着要怎么花,一下就被旁边的小吏夺走了,道:“想什么呢!还不快牵匹马来,将马车给爵爷送回去。”
小兵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小吏急忙喊道:“别忘了把刚刚爵爷的话捎过去。”
杨帆的马,在京师的郭郊驰骋着,每遇到一个人,都要问一遍。出了城之后,他更像是一个疯子一般,骑着马到处寻找着王絮儿的踪迹。他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郊外喊着王絮儿的名字。半个时辰,凭王絮儿的速度,怎么也出不了十里亭,但杨帆兜了很大的一圈子,依旧没有发现王絮儿的踪迹。他开始有些着急了。错误的方向,没有银钱盘缠,又不认识路,这样一个小姑娘,她还能够走多远,会不会被歹人撸去了。他的马,已经累得打鼾。已经追到十五里外了,杨帆圈子兜了不小,问了很多人,都没有见到王絮儿的身影。
他有些气馁了,连嗓子都快哑了。
“你到底在哪里啊!”
“你个傻丫头,你出来啊。”
“你个傻瓜,连方向都找不到,还要回家,你能走到哪里去啊!”
杨帆疯狂地嘶吼,在郊外,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的他,即使在洒满热血的战场上,他都没有这样崩溃过。他的心很累,像是一个孩子失去了他最心爱的玩具一样。
他的眼泪流干了,嗓子嘶哑了。然后天暗了下来。驮着疲惫的身子,杨帆往城里回去。现在的寻找,已经毫无任何意义了,也许回去,那个小屁孩,已经回到了老铺街,坐在那院子中,像往常一样,捧着老苏留下的那本书,指着杨帆的眉,眼还有颧骨,一边又一边地胡乱说着。
有时候说今日不宜出门,那就是想让杨帆陪着她呆在家,有时候说今日要吃桂花糕,然后杨帆准会抽空将五香斋最好的桂花糕买来,然后悄悄地放在石板上,忽然喊一声,这是哪个馋猫要吃的桂花糕啊。那只“小馋猫”就会匆匆跑出来,拿过桂花糕,做个鬼脸就跑。
万家灯火,杨帆入了城。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宵禁了。城门已经早早关了。杨帆留下话,若是有些傻姑娘要进城,赶紧放她进来,告诉她再不回来,就吃不上晚饭了。
守城小兵透着烛光,看到杨帆略微有些肿的眼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姑娘,能够令堂堂凌河伯这么在意,在意到为她而泣,在意到为她奔波数个时辰。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杨帆现在只想知道,王絮儿是不是无恙。然而,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老铺街的时候,一封信,让他愤怒了!
第231章 清客()
ps:三痴大叔病危时,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来临时,还是不免心头一颤,有些伤感。看过雅骚,看过清客,如此娟秀的文笔,如今已是不多见。时隔几日,才发此章。虽未见过三痴本人,但是在看书时,总会想到这么一个场景,于是便写了出来,仅以此章寄托哀思。写的是我心中的那个三痴,如同清客封面上那个人物一般,清风望月。
深夜,杨帆再次骑上了那匹当初自己在黑市捞来的小黑。几月不见,这匹当初的小马驹已经成了一匹宝马,跑起来风驰电掣。杨帆背着木匣子,腰间挎着一柄刀。不是绣春,而是一柄很普通的柴刀。
对于杨帆这样一个不怎么会使刀的人来说,柴刀在某些方面的用处,比绣春刀更大。他的马已经出了京师二十里。至深夜,荒郊空无一人,只有那匹马,还在往远处奔去。明十二陵就在天寿山麓,杨帆不清楚,为何那人会把地点选在了蟒山之上。
明十三陵三面环山,如今思宗健在,自然不可能有十三陵之说。中间是一个小盆地,中央大道自南向北,分别是石牌坊、大宫门、钟楼、神道以及龙凤门,再穿过一条小河,从东往西,便是十二座帝王冢。
杨帆没有从中央大道进去,蟒山在大道的西侧,相去甚远。从山涧穿过,连绵的蟒山再黑夜之中显得更加的幽邃。约定的卯时一刻,杨帆估摸了一下,应该还有两三个时辰,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腰间的那柄大柴刀被取了下来。这里没有陵墓。自然没有守墓人。杨帆的柴刀沿途往山上砍去。
“小黑,别闹!”
杨帆感觉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在顶它屁股,回头一看,本来放在稍远处的小黑正拿头顶着杨帆的屁股,似乎感觉杨帆爬上去有些吃力。所以想帮他一把。杨帆那刀面轻轻地撇开小黑的头,道:“快回去。”
有些任性的小黑就是不肯,一直用头拱着杨帆。无奈的杨帆顾不得那么多,他必须得赶在卯时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柴刀簌簌地往上砍着。半个时辰之后,杨帆已经爬到了几百米的高度。他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横向开辟出一条小道,防止自己在移动的过程中滑倒。
小黑在山地上的动作明显受阻。马匹本来就不善于爬坡,等杨帆往横向开辟出足够自己一个人能够走动的小道。当准备好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红。在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卯时了。小黑一只站在山上不愿下去。杨帆拿它也没办法,只得选一处稍平坦的地方,将它摁下去,叮嘱它安分地呆着。然后拿起一捆麻,用砍下的树枝藤蔓织成了一件披风,他静静地趴在一处裸石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一切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幕和黎明交替之中。变得低沉。杨帆取下背后的那只匣子,那柄狙击枪被再次动用。五十发子弹,他只动用过几发。战争。不可能因为他这一杆枪而有多大改变,但是它的威力,是不容否定的。
今夜的天气很好,无风,无雾。在山里这是难得的天气,埋伏在山间的杨帆。现在要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等待敌人的到来。
稍远处的明陵长道上,一位中年男子如往常一样。拿着扫帚,从石牌坊扫起,一直扫到龙凤门。他是被派来守皇陵的官员。一般来说,一个官员,如果被派遣过来守陵墓,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而他,已经在此守墓二十五年了。
从万历三十四年,登科及第,仕途一帆风顺。名儒雅士皆赞他文采三秋明月,文章万里长江。而他喜作文,却从来不留下稿子,作完便烧掉。唯一留下的,他自认最写得最烂的文章,便是让当年座师拍案称好的及第八股文了。他神情冷峻,扫得一丝不苟。秋日落叶多到扫不完,他总是清晨天未亮扫一遍,日落前扫一遍。
穿过鼓楼,男子那瘦削的身子望着神道两边的翁仲,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想,天启年也好,崇祯年也好,都可以出仕。那个倔强,如同他的自号一般,三痴。一生痴迷三事,读书、作文、围棋。他更像是一位清客,而不是什么臣子。二十五年,足以抚平一个人的棱角。
扫地这种事,本来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即使是被贬过来的守墓人,那也是个官职,好歹是个官,干下人的活,确实有些不合适。不过他权当锻炼身体了。神道上的神龟、翁仲、龙像,狰狞兀立,庄严肃穆。
扫到龙凤门前时,天已经微量。卯时将至,中年男子俯身,蹲在小河边,掬起一抔水,洗了洗微热的脸,用袖子擦干了脸。跨过小河,他看见老人已经煮好了粥,正坐在一边的棋盘边上等他落子。
中年男子缓缓坐下,舀了一碗小米粥,边喝边看老人这一次在哪里落子。他盯着棋盘看了很久,抬头望着那张苍松树皮一般的脸,问道:“还是原来的地方?”
守墓老人点点头。这局棋,下了二十五年,由开始的杀气腾腾,到如今锋芒内敛,更像是修身养性之举。
中年男子嘀咕道:“我就不信了,这次,我们赌十天的扫神道,外加五本经书的抄写。”老人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高兴就好。”老人世世代代守护皇陵,传至他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后代可以接班了。朝廷的官员,被派到这里来的,都认为是个苦差。只有这个中年男子,十分享受这样清闲的生活。
粥喝完了,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本抄写好的书,看起来。若是其他人,在下棋的时候,还要三心二意地干别的事情,对手准会愤然斥责。这明显是对对手的一种蔑视。然而守墓老人却不在意。他也有自己的活要干,拿着一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