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矛头指向京师中的那些东林党,他他娘的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班师回朝再和当初弹劾他的那帮人辩上一辩。
至于党争,杨帆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免得官没官当,权没权握,反而惹得一身骚。他周延儒越是想把这把火惹到京师去。他杨帆就越装糊涂。甭管是不是东林党人干的,杨帆都不愿意无端的风波再起。
啪!
周延儒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我话说得不能在露骨了,你还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他也是个小暴脾气,被杨帆这么装糊涂地兜来兜去。愣是没有什么口柄,到时候回京,圣上问查得如何了。他怎么回答。查不出来?那行,官也别当了,本要让你东山再起。给你的差事,结果你自个儿不珍惜,怨谁?他越想越气,喝道:“今天你必须说出来,谁?你最怀疑谁!”
面对周延儒逼供似的审问,杨帆差点笑出声来,古怪地问道:“真的要说出来?”周延儒见杨帆口风一松,赶紧问道:“自然要说。你说。是谁?”
杨帆拿起茶,喝了口,慢悠悠道:“要我说啊。最有可能的啊那就当属”他瞟了一眼周延儒。
“你看我干什么?快说,是谁?”
“就是周学士你了。”
嘶!
周延儒简直要抓狂了,这死小子怎么不识抬举呢?老子百般周折地想除掉我除掉你我的敌手,倒头来合着你怀疑我来着?“小子,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要是我手上真有一把刀,现在一定往你身上捅去。你在戏弄老夫吗!”
杨帆揶揄道:“周学士。您想啊。我这倡议的税改,令你丢了官帽子。最恨我的人,还不就是你了?那你要杀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你说是不?”
周延儒站起来,怒极反笑,道:“你不配合是吧?行,我自己去找证据!”说罢,甩袖离去。杨帆摇了摇头,他何尝没有调查过那帮人的线索。早在周延儒还没到登州的时候,就差不多把登州翻了个底朝天了。
“小二,上酒!”
一声吆喝,将杨帆从发呆中拽了回来。他斜眼望去,一个糟老头一只脚踏在长凳上,右手抠着鼻屎,正眯眼看着他。差点令他有一种把昨夜吃的饭吐出来的感觉。
老头悠悠扬扬地哼着:“清早一顿酒,快乐活神仙。”
“来嘞!”大清早喝酒的确实少见。小二将酒碗一放,道了句客官慢用,便麻利地走开了。走时,对杨帆有些歉意地躬了躬身子,意思是多包涵。毕竟进门是客,坐哪里都是喜好,也没规定一张四方桌,杨帆坐了,其他人就坐不得了。
老头刚刚抠完鼻屎的食指扣在碗沿上,晃动之中,酒水晃荡在那根食指上,看得杨帆脸色古怪。还是不看为净,他起身要走,便被那人叫住。“看不起我?”
杨帆眉头一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头虽然邋遢,但是细看,一对桃花眼,鼻梁挺直,朱色薄唇,想来年轻时候定是个风流倜傥的男子。岁月不饶人,皱纹花发,胡渣交错,成了个乞丐大爷的模样,但是话语依旧犀利,毫不逊色小愤青。
杨帆反问道:“你又是什么意思?”老头酒碗啪地一声,落在桌子上,眼珠子一瞪,那只缩在胸口的脚上,多了只手抠着脚丫子,眯着眼道:“真是年纪大了,火气没有年轻人足了。要是搁在年轻的时候,哪个犊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一定拔光他叼毛!”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杨帆同样也是莫名其妙。貌似最近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便问道:“我们认识吗?”
老头抠着脚,笑眯眯地道:“爵爷打着老道名号,在京城里边招摇撞骗,还扬言老夫羽化了,这笔账在,你说老道是认识杨爵爷您呢,还是不该认识您呢?”
“您是卜卜卜算子”杨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叫冤家路窄?娘的,老子不过随便瞎诌了个名号,特么还把真人给艾特出来了,这算什么?杨帆此刻的内心是绝望的。他的话从来没这么好使过,唯独这次,算是神一般的准。
杨帆讪讪一笑,小心翼翼地将脚跨出长凳,道:“那个啥,前辈您吃着喝着,这顿我请了。我有事,先走了”
这他妈,七月半刚过,真的是见着鬼了
第189章 卜老道()
“我说杨爵爷,老道找了你多时,终于是逮到你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老头子也不急,继续喝着那碗不干不净的酒。杨帆倒不是怕老头中毒,怕就怕无良的小二碗洗不干净,到时候某人喝了这里的酒,嘴上生脚气那就搞笑了。
不过他现在是笑不起来,坐在一边,道:“这里挺好的,前辈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杨帆担心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卜算子,自己已经让他“被死”了一次,万一老人家脾气烈一点,让他真死一回,那就不是闹着玩了。
卜老道不修边幅,看上去真就和个叫花子没什么区别。也正是难为那个店小二能够让这种人进店来。他笑了笑,道:“爵爷倒是机智谨慎,怎么?怕老道报仇?哼。要是老道真像宰了你这个口出狂言,招摇撞骗的小子,登州城夜刺那晚,就够你死十回了。”
“那晚前辈也在?”
老头子翘着二郎腿,冷笑道:“要不是老道威慑着那三个东瀛忍者,你以为你那个锦衣卫的小保镖可以周旋那么就,等到陈王廷过来?”
“还有东瀛忍者?”杨帆彻底凌乱了。这是个什么时代?等等,他转过头问道:“他们会隐身吗?”
“唔,你遇见过?不应该啊,若是遇见过,照理来讲你应该死透了。”老头子摸着胡渣,认真地回答道。听到这个回答,杨帆感觉人晕乎乎的。此刻,他宁愿相信这个疯老头是胡编的。可是若真是胡编的,也不可能说得如此淡定了。
如果真有那么牛逼的能力。那这个江湖,可真是有些深不可测了。看到杨帆有些狐疑的眼神,卜老道冷笑道:“你别不信。那日晚上的那三个东瀛忍者,都是后天中境的水准,切切你们这些人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杨帆暗自腹诽道。难道真的有武功盖世的高手?他弱弱地问道:“真的假的?”老头胡子一翘,冷笑道:“骗你老道有银子花吗?”
杨帆机智地从怀中掏出两条“小黄鱼”,递到老道面前。卜老道掂量了几下,冷笑道:“怎么?打发叫花子?当年嘉靖爷请老道西苑*,赏金千两,都没能请动。怎么?就这么想把我打发了?”
面对这么个无赖道士。杨帆有些束手无策了。毕竟是自己理亏,瞎诌什么名号,现在好了,真人回来了等等,嘉靖爷?他有些不置信地看向这个卜老道:“你说谁谁请你*?”
“嘉靖爷啊。怎么。不信?”
“我想问一下,前辈见过苏青苏先生吗?”当初从苏青口中得知真有卜算子这人,没想到世界这么下,竟然在登州遇到了。
“麻衣苏青?”老道紧张起来,一把揪住杨帆的脖子,神神叨叨地低下头来,神色严肃地问道:“你别告诉老道,你被他收作徒弟了!”杨帆差点被卜老道的胳肢窝给熏死过去。连忙挣脱道:“没,没有。”
卜老道松了力,将杨帆放了开来。
“嘶。啊!”杨帆动了动右肩,感觉还是没有恢复到痊愈的状态,被老道这么一摁,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老道眼皮一抬,将手指伸了过去。
杨帆赶紧一躲,生怕这个精干的老头子又摆他一道。“前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要钱是吗?要钱等到了京师,一切好说。”
卜老道白了白眼。道:“老道稀罕你那点银子花吗?”手指已经迅敏地按在了杨帆的右肩上。杨帆感觉到一丝凉意,缓缓地在他肩膀上游走着。他用余光瞄了瞄自己的右肩。还好,那手指头没发光,不然他真的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老道收回手指,呢喃道:“还好,筋脉没损。”杨帆狐疑地问道:“嘉靖年间,想来前辈到现在也有九十岁了吧,看起来真年轻。”老道冷哼一声,看周围无人,便笑道:“苏青一百三,老夫一百二。”
杨帆唬了一跳,两个加起来都二百五了,这不是老僵尸吗?就算真有那么长寿,不也该是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等断气的那一种吗?怎么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不科学啊。
卜老道似乎看出了杨帆脸上的不置信,便捻须冷笑道:“不信是吗?其实老道自己也不信。想当年青羊宫与诸师兄坐而论道,如今岁月蹉跎,大抵都化作一抔黄土,只有老道一人还苟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呐。”
杨帆有些汗颜了。这老头刚才那劲道,简直跟个小伙子似的,还岁月不饶人。这像是个一百二十岁的老头子应该有的劲道吗?
老道唏嘘感慨良久,回过神来,便问道:“刚刚你为何提及麻衣苏青?”
“我和苏先生在京师呆过一段时间。只不过他走了”卜老道的那只吊儿郎当的脚放了下来,神情稍作严肃,不过马上又释然了,讽刺地说道:“都一百三了,散功也散的差不多了。他们麻衣一派,活过百岁的,就是个奇迹。”
杨帆有些无语,这叫什么话,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能活过百岁的,也都是高寿了,更何况放在五六十岁就大多数挂了的一个古代社会。然而在卜老道口中,听着怎么像是过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先天就好像长命百岁的样子。
老头子又叫来一碗酒,这次他没喝,而是放在了桌子对面,呢喃道:“一辈子铁口直断,定人气运,改人前程,这种事做多了,能不折寿嘛。”
“真有这样的法术?”
卜老道眯着眼,道:“怎么,你想学?可惜我不会。”老道很坦率,继而有神神叨叨地喃喃道:“麻衣一派,自元末黄道子先天大圆满以来,也就他麻衣苏青能够在先天境稍有建树。还是抵不过生死轮回啊。定人气运又有何用,总归不能掌握自己的命数。”
“难道修道真可以逃脱生死轮回?”杨帆问道。如果卜老道说可以,那杨帆立马就准备跪下来拜师了。
卜老道看着杨帆有些热切的眼神,笑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没等杨帆答应,卜老道便开始娓娓道来。
第190章 修得个通天大道!()
ps:这不是仙侠。
“这个故事,还得从南宋年间说起。我教开派祖师王重阳,以“三教合一”、“全黄老之真”和“苦己利人”为宗旨,去鬼道而归老庄,并逐渐包容合并了太一道、真大道和金丹南宗。从那时候起,儒、释、道三家渐渐殊途同归。
唯独麻衣一派,认为三教教义不同,不可混为一谈,而当时大合流趋势已经很明显了。麻衣一派势单力薄,无奈只好分出道教,另立门户。从这个时候开始,两个道家派别便老死不相往来,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
道家修为,和其他门派一样,也有先天后天之分。重阳子仙逝之后,全真七子播下道统,散布在中原各地。后经历王朝更替,门派兴衰,早已不复全真鼎盛之景。但是,不管是麻衣还是全真一派,都分俗士子以及修士子。说白了,一类是传教护道统的,另一类便是像我一样修道的。”
卜算子讲到这里,便看向一边正在嗑瓜子的杨帆,喝道:“我讲这么卖力,你听进去没有?”杨帆应道:“听着呢。”他不清楚卜老道给自己将这些有什么用,全当听书一样,听过就算了。
“我们全真龙门派,是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祖师传下的道统。到了嘉靖年间,龙门派早就衰弱。先师赵复阳收有二入门弟子。我是修士子,我的师弟,龙门派第七代律师王常月是俗士子。王师弟与我不同,他先参的道,中年时拜入龙门派。我师父在挑子弟的时候格外谨慎。毕竟道统衰败,若择人不慎。道统倾覆,那就是愧对先师了。
我从小便在龙门派长大。师祖便言根骨奇佳,可为修士子。然而生性放荡不羁,更不适合担任律师一职,所以交由了王师弟作为掌门人。所幸。我也没辜负师父对我的期望,四十岁破后天,踏入宗师行列,九十岁修得先天上境,笑傲江湖。”
“然后呢?”杨帆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似乎略带着轻蔑的意味。卜道人眉头一挑。冷笑道:“然后?老道一生纵横江湖,你告诉我然后?难道你听完这一些,不应该心生敬仰吗!”自恋的卜老道牵了牵鼻子,冷冷一笑。
“先天境火铳打得死吗?”杨帆弱弱地问道。
老道眉头一挑,“打不太死。不过能打伤。”
“那拿炮轰呢?”
卜老道直接一个巴掌呼过来,扇在杨帆的脑门上,怒道:“你当是大罗神仙啊,拿炮轰还有不死的吗?”听到这话,杨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要是连炮都轰不死,杨帆真有立马山上修道的想法了。
卜算子看出了杨帆那些小心思。冷冷一笑,道:“不过轰不轰得中,那就不一定了。”杨帆随口顶嘴道:“百门大炮。加上一千火枪营,还轰不中?”老道话语一滞,这小子怎么就知道抬杠呢?太不懂事了。
他平下心来,道:“那到不用那么夸张,别说一千火枪营,就是一千弓箭手。在比较近的距离内也是够呛。毕竟内力、武功不是什么可修得金刚不坏之身的奇术。”
“故事讲完没?若是前辈没什么事了。这该喝的酒也喝了,该讲的废话也讲了。没事我真的要回了。”
卜老道桌子一拍,道:“听我讲完!”
“少时我也问过师父这个问题。既然修道练武。连枪炮都扛不住,那还修什么道,练什么武?师父告诉我,修道,一个是修心境,第二个便是修长生。开始我以为,两者是不同的,直到后来才发现,其实都殊途同归。心境得以大圆满,这先天大圆满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真正能够大圆满的人又有几人?即使是先天大圆满,也逃不过生死轮回。师父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修得个通天大道,便可以证道长生。也不知什么时候,此话传到了嘉靖爷耳朵里,便要在西苑修道。家师接到圣旨,回了封书信,心中对于嘉靖爷修道加以劝阻,当皇帝就要以国事为重,怎么能够荒废江山基业呢?
不过后来,嘉靖爷还是修了道。莫要以为史书上流传,受方士蒙骗,嘉靖爷没那么傻,在西苑修道二十年,难不成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吗?从仁宗以来,历代大明皇帝寿命极短,所以嘉靖爷才想修道来得长生。然而穷尽二十年,也不过是后天大圆满,最后依旧不得长生。
自隆庆爷登基之后,不论朝廷,还是我们道教,对于修得通天大圆满的说法,都是三缄其口,不敢再提。嘉靖爷倒是个聪慧的明君,即使在西苑修道,也是勤于政事,并没有以此荒废国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杨帆疑惑道:“民间流传,世宗是服砒霜、朱砂过多而死,难道也有秘辛?”卜老道笑了笑:“让你吃朱砂你吃不吃?嘉靖爷的饮食都由专人负责验毒。这砒霜一遇银针发黑,便知有毒,那些方士哪敢真的给皇帝吃着玩意儿?大抵是用一些人参、何首乌等补品代替,研磨成粉,制成丹药罢了。”
自明成祖以后,这明朝皇帝短命的事情,杨帆是知道的。短的二十来岁就死了,长的也不过四十来岁,只有到了嘉靖皇帝,才有一个活过六十岁的皇帝。六十岁,就是放在历代所有皇帝之中,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