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湖海散人罗贯中所著的那本?”
孙毅惊疑道:“怎的?李家兄弟也读过此书?”李郁欢点点头,道:“读过,虽与三国志有出入,但也算得上是引人入胜的小说,闲暇之时,读之甚好。”
杨帆吃完鱼肚子上的嫩肉,便问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读过此书,就说说个中人物哪一个最符合你们的胃口。”
孙毅笑道:“若是让我说,自然便是长枪赵子龙了。那段单骑救阿斗,堪称经典,读之热血沸腾,忠义智勇,甚是喜欢。”
杨帆点点头,道:“郁欢,你呢?”
李郁欢听到杨帆在问他,便回道:“自然是孔明先生了。六出祁山,五丈原前魂归天,身为人臣,该当如此。”杨帆点点头,没做任何评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喜欢的人物形象,自然谈不上孰好孰坏。
大船开始扬帆,随着水手的吆喝声,大帆乍起,顺风南下,船速快上了不少。起伏间,只听到浪打在船身上的哗哗声。孙毅吃了鱼,便跑到船尾,拿着从杨帆手中讨要来的望远镜,东张西望。
李郁欢看着用那大鱼刺剔牙的杨帆,身子微起,拱手一礼,道:“不知先生钟爱何人?”杨帆眉头一挑,没想到李郁欢会问自己,便道:“不喜刘玄德,太虚;不喜孙仲谋,无勇。”
李郁欢起身一礼,道:“受教了。”
杨帆一笑,心中暗自腹诽道受教个毛线啊,老子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他也不解释,起身欲回到舱中小憩,便听到后边孙毅的高呼声,“爵爷,快来!海海上有人!”
杨帆和刚起立的李郁欢闻声往船尾赶去。杨帆拿过孙毅递过来的望远镜,往东侧的海面上望去,从镜中看到一块浮木上,一个人影在海上一起一伏,便赶紧喝道:“来人,旗手通知后边船只,继续正常航行,本船舵手,往东侧靠过去。”
杨帆下令后不久,整艘郑和宝船的风帆、船桨都变了方位,船头缓缓朝东面移动过去。后边的那艘宝船上,刘晖看见杨爵爷的船往东拐了,便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杨爵爷的船往东面去了。”
刚刚从桅杆上下来的旗手道:“回禀大人,这杨爵爷的船旗手告知,东面有人求救,命船队正常航行。”
“求救?”刘晖望了望东面海上,哪里来的船只人影,便狐疑道:“这就算有人,杨爵爷怎么知晓的?奇怪。”
杨帆的船很快便靠近了那个黑点,在杨帆的指挥下,宝船已经离那浮木大约五丈远的样子,一个熟悉水性的水手腰间盘了根绳子,缓缓吊下船,往那根浮木游去。
杨帆看见那水手已经救下浮木上的人,便道:“往回拉上来。”几个水手缓缓地将两人拉了上来。杨帆看着那被水手就上来的人,看着穿着服饰,倒像是这大明的女子,只不过怎么会在这大海上如此蹊跷?天气冷,水手赶紧进屋去换衣服了。
杨帆命人赶紧将这个脸色惨白的女子抬入舱内。李郁欢和孙毅也跟着进了舱中,女子已经奄奄一息,杨帆伸手放在女子的鼻子前,竟然还有微弱的鼻息,便对着身后的两人道:“赶紧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盆热水过来。”
“好好好,马上就来。”两人匆忙往舱室外跑去。
第136章 倭()
两人离去后,杨帆默念一声得罪了,便按压这女子的腹部,将那腹中灌进去的水都按压了出来。
“来了来了。”孙毅端着大盆的热水,后边落下一截的李郁欢拿着见宽大的衣裳,手里还拿着快纱布。杨帆抬手道:“把纱布给我。”
李郁欢目光转了回来,将手中的纱布递给杨帆。孙毅道:“爵爷,要纱布何用,也没什么伤口,似乎就额头有些红肿罢了。”
杨帆道:“别废话。”他将那纱布垫在女子发紫的嘴唇上,轻轻捏开双唇,开始人工呼吸。一口气下去,双手紧接着交叠在一起,按压在胸腔上边。每按压几十次,便进行一次人工呼吸。后边站着的两人看得惊呆了,在他们眼里,杨帆干了两件事——袭胸、亲嘴。
孙毅掩嘴偷笑,李郁欢羞涩地别过头去。
“咳。”
女子的一声咳嗽,让后边两人一惊,惊呼道:“还真有气!”在他们看到,这掉入海里这么长时间,手脚都冻成了冰棍,救活肯定是没戏了。没想到被爵爷这么摸摸胸,亲亲嘴就有这么大功效?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两个未经历过爱情的骚年陷入了幻想。这人工呼吸外加心肺复苏,连续不断地做个百十来下,也是个体力活,杨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快到下边找个妇人上来,这湿冷的衣服我也不好换。”
孙毅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暗自偷笑着,爵爷您胸也摸了,嘴也亲了,这脱衣服还不好意思啊。李郁欢想得明白,他自然明白杨帆不会占这女子的便宜,便问道:“先生刚刚是什么医术,为何如此古怪?”他先前把脉时候,分明没了脉搏,这个时候再次把脉时候,这女子的脉搏又奇迹般复苏了。
杨帆道:“这是很基本的心肺复苏,这呼吸和心脏跳动是一个人生命体征最基本的两样要素,刚刚我对着她嘴吹起,便是帮助她呼吸顺畅,用手按压她的心脏,便是帮助她心脏跳动。”
李郁欢眼神充满敬意,道:“先生真是博学多闻,学生佩服。跟着先生短短几日,便见识到了如此多的东西。古人诚不我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看见孙毅带着个妇人进来了,杨帆拍了拍李郁欢的肩,道:“行了,我们先出去,让这妇人给这位姑娘擦擦身子,换衣服。”
孙毅的嘴拦不住,乐呵道:“杨爵爷真是神通广大,亲亲嘴,摸摸胸,就可以把一个快死之人救活,这是在世华佗。”杨帆听着话里话外的酸劲儿,一脚踹在孙毅的屁股上,道:“别以为我没听出你小子变着话儿来挖苦老子。这郁欢能看得出来,你小子就喜欢往下三路想,是不是除了三国演义,还读了什么不该读的书?”
孙毅一惊,想着自己淘来的那本金瓶梅是不是被自己老爷子发现了一丝猫腻,特地叮嘱杨帆来探口风,便背一挺,道:“什么不该读的书?没有的事!爵爷您可别血口喷人。”
稍时,便听到舱内传出女子的哭啼声,杨帆几人赶紧下去,便看到女子穿着那件宽大的衣裳,缩在角落,眼神闪烁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
杨帆问那妇人怎么回事。那妇人拿起木盆,道:“替这姑娘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后。她便醒来了,醒来后就这样,老身也没法子。”
“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是是是,大人。那老身告退了。”妇人拿着木盆湿衣服,走出舱室。“别怕,告诉我,你是谁?来自哪里?”
一听杨帆开口,女子便崩溃了,泪流不止。李郁欢上前安慰道:“这位姑娘,请你冷静下来。这位是当朝凌河伯杨帆杨爵爷,有什么委屈,可以向他诉说。”
女子生得娇小,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便让人爱怜。她赶紧跪下来,哭泣道:“谢杨爵爷救命之恩,谢杨爵爷救命之恩。”
杨帆赶紧上前扶起女子,问道:“姑娘先坐下来,我且问你,为何会孤身漂在海上?难不成是周围有船翻了?”女子提着衣袖,摇头道:“小女子本是松江府人士,姓俞名婉如。半月前在家门前的溪流盥洗,不了却被一群倭寇掠去。那些倭寇将小女子绑回海上贼船。趁着今日船内倭寇不备,小女子想着若是就留,定会被这些禽兽凌|辱,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了算了,便一头扎进了海中。没想到能够被杨爵爷搭救,这是小女子的运气。”
女子说着,便有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杨帆点点头,道:“俞姑娘放心,再过几日,船队便会停靠在松江府,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谢爵爷,谢爵爷。”俞婉如一听到可以回去,连连磕头感谢。杨帆安慰几声之后,便和孙毅、李郁欢退了出去。
“哼,这些倭寇真是可恨,要是让我们遇到了,非要打得他们摸不着南北为止。”孙毅拍着门框,忿忿道。东南沿海,时有寇患。朝廷也督师抵御了好几次,总是有倭寇登岸,也杀不干净。
然而倭寇并非都是东瀛人,相反的,绝大多数都是明人。多是一些闽地贫穷渔民,后边甚至还有葡萄牙人的参与。不过这些葡萄牙人大多不会直接参与到烧杀虏掠当中,而是向这些倭寇提供火器,以便达到贸易的目的。
有时候,一种畸形势力的形成,往往催生这股势力形成的,便是某种制度的实施。倭寇便是如此。明洪武年间实行海禁之后,东南沿海走私贸易依旧盛行,为了和朝廷的官兵对抗,沿海的一些乡绅大族、葡萄牙人、日本人都掺和到了一起,为攫取商贸之中的巨大利益,铤而走险。
杨帆明白,海上贸易这块肉,谁都想要吃,但要真正能够吃下这块肥肉的,最南边,有个郑芝龙。这东南边,他还想扶植第二个郑芝龙。这样,不用说海禁了,这源源不断流入的银子,便是解决沿海倭寇的最好方式。
换句话说,若是有钱,谁他娘的吃饱了饭没事干,把头系在裤腰带上,做个海上匪寇。
第137章 松江府()
松江府自元设府,嘉靖年间华亭、上海两县倭寇横行,烧杀虏掠,朝廷几度派兵清剿,才镇压下来。然而还是时有倭寇登岸来犯。
“报!大人,有船自海上行来!”
驻守在松江府的总兵武广眉头一挑,站起来问道:“可是倭寇来犯?”前来禀报的将士道:“是四十多艘大明船只,应该不是倭寇。”
“四十多艘?大船小船?”武广整了整衣帽,道:“快领我去看看。”
在海上行了七八日,杨帆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松江口岸。杨帆用望远镜看了看那入海口,想着是不是该去扬州看一看了。一辈子还没有来过江南的孙毅、李郁欢也是迫不及待地站在了船头,眺望着那片渐渐明晰的土地。
岸上的一处瞭望台上,武广和一干将领望着渐渐清晰的船队,道:“想必是从京师来的杨爵爷,几日前便收到的消息,杨爵爷要南下吕宋。快,我等前去迎接。”武广看到那十几艘郑和宝船,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岸口唯一设有一处码头,由重兵把手。船队在旗手的指挥下,缓缓驶入港口。其他船队上的人并未下来。这三万难民若是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那还得了?杨帆命令手下把手好船队,便带着李郁欢、孙毅以及从后边船队上下来的刘晖章尧四人,往岸上去。
武广几人赶紧迎上来,拱手而语:“可是凌河伯?”
杨帆回礼道:“在下正是。”
武广笑道:“杨爵爷一路辛苦,快请。”众人随武广入城,依旧接风洗尘,松江府的总兵、知府等都前来寒暄照面,杨帆脸上稍显疲色。
金陵留都,当年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这里变成了留都,以备不时之需。六部的建制如京师一般运作,若是京师失守,这里立马可以变成大明王朝第二个京师。
南方的雪,如女子一般婉约,不似那风扬的鹅毛大雪,如柳絮,下得美,下得柔。轿子缓缓停在董府门口。礼部尚书董其昌从轿子里下来,看了眼门前还未扫干净的积雪,便喊道:“老福!”
“老爷。有何吩咐?”老管家双手互插着袖子,哆哆嗦嗦地大门里溜出来。董老看着游手好闲的老福,无奈地摇摇头,道:“地该扫了。我这个老爷当得也是够累的,这点小事都要我来说嘛?”
“哎,知道了。”福管家终于不舍地把手从袖子中抽出来,从门后边掏出把笤帚。等董老走进去了,立马喝道:“小兔崽子,给我出来!”
过了半响,终于来了个打杂的杂役,“管家,别喊了。这雪可扫不得,小公子吩咐的,今儿个要堆雪人的,前几日扫得一干二净的,府内下人被那小公子可是一顿揍。”
“老爷说的,你敢不扫?”福管家笤帚一竖,道:“小公子哪里,你那簸箕送堆扫过来的雪去就得了。”
“唉,唉。还是管家想得周到。”杂役拿起笤帚,麻利地干起活来。走进内堂的董其昌脱了官帽,还没多久,应天府尹柳复便匆匆赶来了。“董大人,杨爵爷到松江府了。”
“唔,这位凌河伯还真的要南下吗?”
柳复是董其昌的门生,恭敬地站在一边,道:“老师准备怎么做?”董其昌笑道:“他杨帆闹得京师满城风雨,可以为了三万难民,远洋吕宋,光凭只一点,老夫便是第一个佩服。如今官场人人贪财,有远见的却得不到任用,不是外迁,就是调到这应天府来当个闲职,哪里还有真正为大明着想的能人。”
“那老师的意思是”
“他南下之所以要停在松江府,不就是来筹粮来的吗,那边帮他筹粮就是。”董其昌吹开浮在茶盏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柳复私下对于德高望重的董其昌还是以老师相称,“这应天府粮仓,若是要开仓,老师您担得起这责任吗?学生认为犯不着,万一被那些人抓住把柄,说老师讨好凌河伯,私自行事,这吃力不讨好啊。”
董其昌笑道:“固开莫急,老夫也没说要私调粮草。”
“那粮草从何而来,难不成老师那自己那点俸禄来买粮吗?”柳复纳闷道。他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了大义,也许是不在乎自己的这些俸禄,但这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董其昌笑道:“如今坊间不是流传老夫字画一字千金么。反正老夫清誉已毁,索性落得个俗套。固开,明日在金陵传开来,老夫字画三百幅,只卖粮食。且让老夫看上一看,这字画到底价值几钱,也可助爵爷一臂之力。”
柳复一惊,忙问道:“恩师如此这般,需与爵爷见上一面否?”万历年间,由于董范两家之争,将董其昌的名誉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那些被煽动的读书人将董府的亭台楼榭付之一炬,后被人戏称“民抄董宦”。如今这复出的董尚书又要卖字画?柳复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他知道董家良田千顷,随随便便拿出个几千石出来不成问题,为何还要直降身份,来卖这书画呢。
主位上的董其昌年近耄耋,依旧精神矍铄,抚须笑道:“固开,人活一世,不就是活个自在名声。这风雅自在,老夫占得一席,但能否流芳千古,难。今日,我董其昌卖字画换粮,只是要世人明白,我董家并非是欺善怕恶之族。”柳复瞥了一眼董其昌,问道:“恩师是否还在为范昶那事耿耿于怀?”
“笑话,老夫岂会因为一跳梁小丑耿耿于怀?他范昶自己应了城隍庙的誓言暴毙,老夫主持秋闱不徇私,倒成了我董其昌的不是了?哼,可笑世人愚昧,见怜不见缘由;更荒唐的便是那些读书人,那笔账还没给他们算清楚呢。”
柳复没有应话,这事情若是细究,两家都有错,但那些士子文人抢烧董府,这事情确实没法深究,毕竟算是惹了民怒,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他柳复就算心向恩师,也不能将众多读书人抓起来一个个打死。
柳复擦了擦额头,退出董府,看到杂役将一簸箕雪往府内搬去,便道:“恩师府上怎会有你这当蠢材,还不将雪往外边倒掉!”还没等杂役解释,便入轿离去。只留下杂役原地呢喃道:“你才蠢材”
第138章 董老卖字画?()
杨帆这边正急着收粮食。正值隆冬,即使在富庶的江南地区,也很少有人大量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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