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秋时节了,杨帆坐在洒满金黄落叶的银杏树下,看着最后的一丝余辉。快一年了,他来这个世界快一年了。老爹老娘不知道还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伤心欲绝。想必会吧。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好兄弟,朱子,可以帮上一把,好替自己给那爹娘养老送终。
黑匣子上边的真皮,已经有些脱漆了。来回奔波刮擦,没有了当初那种高贵,杨帆轻轻拍打着黑匣子,小声哼唱道:
晚秋风,夜朦胧,风把杏叶轻摇动。
思乡里,念亲人,一程山水一沉重!
步凌乱,目空空,不见爹娘总悲痛。
泪满面,唇颤动,浊酒一杯思念浓。
磕长头,诉离踪,心潮起伏波涛汹。
相聚短,去匆匆,魂飞天外不相逢。
魂残缺,泪泉涌,濡湿青冥之长空。
事无常,托东风,欲把相思天际送。
魂归来,夜色浓,老魂欲把新魂送,
怎奈何,道不通,阴魂阳魂路不同!
来年里,风雨中,杏花飞尽再聚拢。
杨帆望着山腰上的万人冢,两行清泪留下。总有那么一天,故乡的爹娘,也会化成两座青坟。然而不知道那三炷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插在那两座青坟之上
第四十九章 大捷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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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河城大捷,早已经传至朝堂。顺天城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这也许是入秋之后,最好的收获了。而那个播下种子的人,却还在十三峰,打算着其他事情,仿佛这场大捷,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皇城上,朱由检负手而立,看着东边,脸色似乎还不错。来宗道不再担任内阁首辅之后,便由周延儒接任。尽管西北、东北、东南沿海,似乎都乱象渐生。这次突如其来的凌河大捷如同定心丸一般,使整个风雨飘摇的大明,多了一分暂时的稳定。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此次凌河城大捷,大快人心。我大明复辽,指日可待!”周延儒也是今日在接到的消息,赶紧进宫报喜。如今为列文臣之首,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孙承宗站在周延儒身后,也是喜色上眉梢。
皇城尽收眼底,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大棋盘,朱由检站的地方便是这张棋盘的中心。他抖了抖黄袍,问道:“孙尚书,祖总兵和吴总兵也快回来了吧。你说朕该赏他们些什么?”
孙承宗不知道此话何意,便道:“昨夜,臣连夜看了一便此次大凌河的情况,这李代桃僵、瓮中捉鳖,到最后的调虎离山,环环相扣、巧借天时。这样的战术战法,乃是微臣生平仅见。连微臣都自叹不如。”
“哦?孙尚书都对此役有如此之高的评价?”朱由检笑道。
孙承宗还不掩饰道:“这其中哪一步出了差错,都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但最坏的结果,却还是要比那一万关宁铁骑死守凌河城要好得多。所以微臣在说此役谋划得高明。”他捋须微笑。
“那依老将军的意思,此役谋划之人是何人?”周延儒问道。
孙承宗道:“祖大寿、吴襄,皆是将才,但还没有到如此高明的地步。周学士如此一问,在下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朱由检背对着两人,试探地回答道:“杨帆?”
孙承宗点点头,看了看朱由检的背影,道:“圣上英明,卜算子之徒,终究还是有些本事的。单单这李代桃僵一招,常人怎敢让一万屯卫去守这么一座危城。可见必有未卜先知之术。”
“孙尚书此言,倒是有些过了。鬼神迷信,怎么可能相信呢?”周延儒摇头笑道。
“如果这不足以让周学士信服,那吴襄大军怎会收到情报,要在大雾之日去解围呢?可见杨帆早已知晓会有雾。这还不是未卜先知?”
周延儒道:“可能恰好凑巧罢了。”
“这么多凑巧,加在一起,那就不是简单的凑巧那么简单了。老臣认为,唯一的破绽,就是最后祖大寿带着两万民工北上勾引,这恐怕是杨帆没想到的。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皇太极也不是蠢材。”
朱由检看着城墙上的一只黑蚁,用手左右阻挡着它的去路,缓缓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未卜先知,朕不知道。但只要能打赢仗,那便是极好的。你们说说,朕应该怎么赏他?”
两人都不语了。这杨帆一没有功名在身,二也不曾入仕,连从伍的户籍都没有。可以说,这样一个平头百姓,让他一封朝奏九重天,显然是不妥的。
朱由检说的封赏,两人都没有正面回答。
“哈哈。”朱由检笑了两声,“两位卿家,朕与你们打个赌如何?”
“臣,不敢。”
“微臣惶恐!”
两人行礼,这身家都是皇帝赐的,只要朱由检一句话,想要你什么那还不是拿什么。这赌,委实打不得。
朱由检道:“唉,莫要慌。只不过是口头打赌罢了,输赢无妨。你们说说,这杨帆会不会跟着进京?”
“若是此役是他指示,自然是他的功劳。怎么可能不会前来进京领赏?”
“孙卿家,你的意思呢?”朱由检转过身来,看向孙承宗。
“老夫和周首辅想法一致。”
“哈哈,好。那朕就和你们打赌,杨帆不会进京。要是朕输了,就赐你们每人白银百两。要是你等两人输了。嘿嘿,朕可是听说了,周学士家中藏有一幅唐伯虎的月泉图,还有孙尚书家中董其昌的四条屏,可否借朕观赏几日?”
“圣上要字画,微臣哪敢私藏。臣立马就回去拿来。”周延儒脸色尴尬道。这幅月泉图,他把玩了很久,总是爱不释手。
“哎,说了赌注就是赌注,怎么能反悔呢?朕只是找个乐子罢了,就这么定了。”
“臣,遵旨。”
“臣,遵旨。”
两人互视一眼,这字画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呢?若是交了,这观赏几日,可就是猴年马月都回不来了。自己还能想皇帝讨要吗?两个老狐狸缓缓退下。
“周学士,圣上这是何意?”孙承宗虽然纵横官场这么多年,还是猜不透小皇帝的心思。如果要字画,何必要打赌,这不是厚着脸皮硬要嘛
周延儒笑道:“孙尚书,圣上这是在勒索我们呐。”
“哦?哈哈。这倒是新鲜。”
他们没想到的一点,站在皇城上玩蚂蚁的朱由检,为何点名说起那唐伯虎、董其昌,虎、昌,虎、伥?朱由检的食指肚按在那蚂蚁身上,感觉着下边那只小蚂蚁挣扎,所带给他瘙痒的感觉,自语道:“为虎作伥,杨帆,朕真的看不透你了。不过”朱由检放开手指,下边的蚂蚁挣扎地爬动着。
“再怎么样,朕的眼里,你也只是一只蚂蚁!朕给你,你才能有!”
京城十里之外,祖大寿、吴襄二人,带着几百将士领旨回京。即使是两大总兵,也不敢随随便便带着大军回京。回京只能带多少人,什么时候回京,这都是有规矩的。若是将在外,肆意归京,那还不乱了套。
“吴襄啊,我那妹妹可好?”
“好着呢。大哥为何问起她来?”吴襄问道。对于这个大舅子,吴襄还是很敬重的。带兵打仗没得说,对于自己人也是极为优待。他锦州总兵的位子,多少沾了祖大寿的光。
几马随行,祖大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多年不见,甚是挂念。对了,若是面见圣上,问起杨帆来,你可别什么都往外捅。”
“哼,那个天高地厚的小子。目中无人,以为指挥打赢了一场胜仗,就沾沾自喜。这样的人,不足为用。”吴襄想起杨帆就来气。
祖大寿笑道:“你气什么?是嫉妒他的才华?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到这小子的计谋,都多惊讶。连大成还有那几个小子,都张大嘴巴吃惊了好一会儿。”
“呵呵,大哥这话说的。我堂堂一个总兵,怎么会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般见识。”吴襄冷哼道,“不过当时大哥怎么知道阿济格的两万军队会绕道从北而来,切断锦州、凌河城的联系?”
“都说了,这次都是杨帆安排部署的。”祖大寿驾马前行,“你还别说,当初我夸下海口,在圣上面前说他是圣人之资,还真没有夸大其词。简直和个半仙儿似的,那皇太极就这么一步一步往计划好的地方来。”
吴襄撇撇嘴,道:“就是这性子过于傲慢。”
“毕竟是山野高人之徒,人家看透世俗,自然会有些出世傲然的风骨。我早就说了,不要激怒他,你就是不听。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吴襄冷笑道:“怎么,还真要把兵权交给他。大哥你也糊涂,一个谋士,做好谋士的本分就好,要真的执掌了兵权,那就是僭越。我这么斥责他,也是为他好!”
军队行至驿站,便停下来。祖大寿道:“得,也不说了。借兵一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事算是大哥我求你的。此人一定大有所为,不可交恶。”
随后,和吴襄带着几个手下,往顺天府中赶去。城门外,早就有官员在两边夹道欢迎。两人下马,拱手回谢,不断寒暄。百姓夹道欢迎,几位将军抱拳致意,随后便急忙入城交接军令。
第五十章 筒子楼,是怎样建成的【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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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顶山下,几个呼呼运作的高炉,每天都会有水泥烧制出来。杨帆也琢磨着深秋之后也没有什么农活要干,干脆先将第一批房子建起来。
他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是将那水泥筒子楼的基本草图给完成了。传来传去,听说杨头儿要造房子,几十个瓦匠出身的弟兄纷纷毛遂自荐。说自己怎么怎么厉害,村里的土坯房子都是自己盖的。还有人说哪哪的地主大院,是他亲手设计的。可拿到杨帆给的图纸,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这活我接了。
“杨头儿,你这房子能行吗?叠的一层又一层的,更个宝塔似的。这样的活儿,没个几十年下不来。”
“去去去,没瞧见咱们杨头儿那个凌河城外边的那个城墙是怎么造起来的吗?有了那个玩意儿,就省的再去搬石头了。”
一边那个当初监工的老张,年纪算是有些大了,在逃亡中被砍了一刀,命大活了下来,听说杨帆要替他们建房子,整个人就来劲了。架着那挂了彩的手,就赶来了。看着这张杨帆设计的图纸一语不发。
“张叔,你说说。这房子能建起来不?”
对于这张从没见过的图纸,老张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的。他明白,这样的图纸都是手艺人秘而不传的玩意儿。杨帆这么大方地给他们看,也就是相信他们。这一点,老张打心眼里敬佩。
“杨头儿,您那水泥我们也见识了。没话说,够坚实的。不过就是脆了点,韧性不够,这样用来建房可是危险。尤其是要造这么多层。这承重就不行。”
“哈哈,果然不愧有眼力。一下子就看穿了水泥的缺点。你看看,我这样的方案如何?”杨帆将钢筋混凝土的想法说了出来,立马就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这这是咋想出来的。
其实杨帆的想法很简单,跟搭积木一样,先把地基用钢筋水泥打牢固了,柱子再用水泥钢筋灌注,再用木板跟夯土一样做个模子出来。然后一层层地往上摞。第一期工程也不多,就只有四层。按照八十年代筒子楼的格局,分成一件件的,足够住上十几户的,如果按照每户三人,这一栋楼就可以安置几百人的,远远比那一件件的木房子要节省材料和时间。
如今那些废弃的鸟铳、火铳,统统被回炉重新锻炼,那生石灰恰好派上用场,加上空气鼓吹,一个简单的炼钢厂就这么诞生了。按照杨帆给的要求,这铁水被浇筑成拇指一般粗细的钢筋。有经验的,在铁匠铺干过活的只有十几个人,顺利成章地当上了这个小型作坊的厂长、技术顾问、总监
本来杨帆打算先早几杆枪试试,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枪械毕竟要求做工起码要精确,这简陋的设施,实在没法子把组装枪的配件造出来,只好作罢。等招募一些会造火铳的工匠再说吧。
这房子的选址也很重要。老张建议是找个风水先生。被杨帆一口回绝了。他的意思是环境好,又隐蔽一点的地方,这里毕竟只跟皇太极的老巢隔了一条江,万一打过来,那红夷大炮一架,把楼轰个稀巴烂就不好了。
造在平顶山吧,这里注定成为杨帆心目中的工业区,思来想去,杨帆准备还是落户在天罗井山下,一来取水方便,而来环境宜人。这地方选好了,几百个人就开始挖地沟,这水泥房要盖到四层高,地基不挖深了,住在这里边,万一往下沉了就不好玩了。好久好在山里的石质较密,这地基也不用多深,毕竟都是石头,承重效果自然杠杠的。
祖润泽如今是躲在粮洞里乐开了花,连这些粮食怎么来的,都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见到杨帆走进来,祖润泽从黍米堆了爬起来,跟个二愣子一样笑着:“杨子,我就想不明白。这代善、皇太极是傻了,还是痴了。乖乖交上四万石粮草不说,还屁颠屁颠的又多送上一万石。你说有毛病不?”
“你还真以为他们安的是好心?”杨帆冷笑道,“这一万石草料拿了又如何,人能吃吗?老子原本打的算盘是打劫他皇太极四万石粮食,结果他老小子给老子偷梁换柱,给了三万石草料。我们有这么多马吗?而且你想想,我们围杀了莽古尔泰的三千人,这四千俘虏朝廷肯定是要来要的,既然换了粮食,必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祖润泽原本还很欢喜的脸,立刻苦逼下来,道:“杨子,你就不能让我沉浸在欢乐中多一些时日吗?非要把实话说出来?”
杨帆一把将祖润泽从粮食堆里拽起来,“烫手的山芋如今到了咱们手上,不是我们说不说的问题,而是八成朝廷的奸细此刻早已经得到皇太极放出的风声了。就等着圣上发怒,然后趁机那这一万石草料说事,到时候我们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什么个意思?”
“你猪脑子啊。皇太极多给一万石,正常人都知道我们之间有猫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俘虏放是放了,你小子要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这老小子多给一万石,一万石啊!谁会不往通敌叛国上想?”
“我说我说不要换吧。你非要我去换,现在好了,拿了这五万石粮食,我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呜大爷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害人精。”
杨帆拍着额头,道:“你这怂包杀金兵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窝囊啊,怎么到我这地方已经哭了两回了?你是个娘们吧?”
“我我去你大爷的。每次都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上次代善的马蹄子都要辇到老子屁股上了,还不让带武器。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代善突然转头离开是吧?”杨帆点了点祖润泽的脑子,“你们的一举一动老子都看着呢。他代善再敢动一步,老子就让他死在那辽河边上。”
祖润泽咋呼地跳起来,道:“杨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术?”犯中二病的祖润泽竖着中指和食指,朝杨帆比划着,“教,教哥们两招。只要两招就够用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我问你,这里有几万石粮草?”
“五万啊。”
杨帆一个栗子敲在他头上,道:“我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到底有多少石?”
祖润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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