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皱着眉头。
“哦,那那大仙还托在下把信交给大汗。”那尔齐将信递了上去。皇太极看完,将信拿给一边的代善。
代善接过信,看完后,沉思良久。“怎么可能,若是大明的皇帝,怎么可能会释放我们的人?”一般被俘虏的满人,都会编入奴籍,发配边疆。
“二哥,你是什么想法?”
代善左右不定,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皇太极有些迟疑道:“此人工于心计,如今我大金士气低落,以粮换人,若是不换,恐怕令部族内的人寒了心,到时候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可是他这么做,就不怕惹来大明那些言官的非议?”要知道,私方俘兵可是重罪。就算是祖大寿也没有这个胆子,将四千金兵放回辽东。这么做等于养虎为患,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这么做。
皇太极虚眯着眼,冷笑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还不是朝廷之人。或者背后有倚仗,你没有听那尔齐刚刚说的吗?”
“八弟,你真的信这世上有大仙?”
皇太极摇摇头,道:“不知道。你明日筹集五万石粮饷,送到那人说的地方去完成这笔交易。”
“五万石?八弟,你可要想好了。这些都是我们东征西讨积累下来的东西了。若是真交出去,可就”
皇太极站起来,扶着椅柄,坚毅道:“粮食没了,可以再抢,可以再种,人没了、人心没了,就很难在集聚起来。二哥,就按我的意思办。多送出去的一万石,我会让这帮子人打掉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咽的!”
“这唉”代善摇头走出门。
范文程走入殿内,叩首道:“参见可汗。”
“宪斗(范文程)啊,你来得正好。上次你立了大功,绊倒了袁崇焕。这次,你联络一下在京的那些棋子。”
“绊倒孙承宗?”范文程眉头一挑,如今大明打了胜仗,这时候去用鸡蛋砸石头,是不是太鲁莽了。
“不。宪斗,这次我大金吃了败仗,八成是如今送来这封信的人搞得鬼。可从他行军部署,还有现在这以粮换人的行事风格看,十有八成不是大明朝廷的人。你且需告诉那些棋子,一定不能让他得势,具体怎么多,你比我清楚。”皇太极不愧眼光毒辣,一眼便将杨帆剖析得淋漓尽致。
“微臣,遵旨。”
皇太极笑道:“你这套班子,几十年都改不过来。也好,也不用改了。再等几年。等我掌控住了所有部落,到时候登记称王,成就霸业。你就是开国文臣之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范文程领旨退下。他起身看了看屋檐下的燕巢,北燕南飞,已是燕去巢空,小声呢喃道:“筑了这么多年的巢,终于是熬到头了”
“什么!你说你要用着四千俘虏换粮食?你是疯了吗!你一定是疯了!”祖润泽从凌河城回来,没见到祖大寿,把十三峰大捷的事告知了一位副将,让他赶紧回京禀报,随后便回到了十三峰。
当从杨帆口中听到这个劲爆的想法之后,祖润泽气得跳了起来,他感觉到头皮发麻,如同针扎一般。“你知道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朝廷中的言官会把你喷得多惨吗?你知道呜呜”祖润泽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润泽,你哭什么?我还没见你这小子哭过。”杨帆笑着将野菜夹在马肉片中,放到那沸水中涮。
“这是通敌叛国,要杀头的啊!不行,你不能这么做!”祖润泽意识到,现在还能够阻止,连忙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抱住正在吃马肉火锅的杨帆。
那块原本快到杨帆嘴边的马肉啪叽糊在了祖润泽的嘴角。一根贱舌头一舔,将马肉勾入嘴中。
“贱人,放开我!你懂个屁。”杨帆一见到嘴的肉被祖润泽这个混蛋吃了,怒骂道:“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把这些建奴放了。”祖润泽咽下马肉,伴着清爽的马兰头,暗叫一声吃好。
“你用你脑子想想。现在这个大明都闹饥荒。不换粮食,你让这边的兄弟吃什么?秋收刚结束,就算要挨到明年,起码还得一年,你告诉我,吃什么?是吃人吗!”杨帆的声音变得凌厉了。
祖润泽的手渐渐松开来,软在地上。是啊,粮饷早就已经收了又收,哪里现在还可以征到粮食?“可是,放了他们,等于养虎为患啊!”
“那也总比饿死强!”杨帆整了整衣服,“你让他们干苦力,也总得要粮食吧。还是说都屠杀干净了?朝廷那边的一万俘虏他要怎么处置我不管,至少这四千,换粮食是换定了。除非你等着今年过冬啃泥巴吧!”杨帆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第四十七章 哪路大神?()
是日晌午,在辽河以西,两队人马终于是碰面了。代善带着一千骑兵,候在辽河以西,等着杨帆他们前来赴约。
祖润泽脸色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看,心里暗道杨帆那个臭不要脸的,把这种活交给自己,这不是自己拉了屎,让他来擦屁股吗。一千个弟兄,也不带任何武器,就这么空手来了。好歹也拿个趁手的武器防备一些不是?什么都不带,万一这帮子建奴反水了,不久要命了?
不过来之前,杨敏明确说过,不要穿铠甲,不要带任何武器。祖润泽也算是豁出去了,反正横一刀竖一刀都是个死,死在建奴手上,好歹也算是烈士了不是。
他往前走了五十步,耸了耸肩,装了壮胆,喝道:“来者何人!?”
这次以粮换人,皇太极不敢疏忽,特地叫代善亲自过来。
“贝勒爷,你看这些农民,手上都没个武器,胆子还真是肥。”一旁的正红旗旗主建议道,“不如”
“先看看再说!你先上去和他交涉。”代善吩咐道。
“正红旗旗主,奉命前来交涉。”
祖润泽双手环抱,故作不屑道:“麻利点,把粮食运过来,我再把俘虏放了。”
“就这么简单?”旗主惊了个呆,这不按剧本,还要勾心斗角、你退十里,我退十里,咱们一起喊一二三什么的吗?怎么到这小子嘴里,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神经大条的祖润泽,现在就想着,要么扛着粮食会去,要么被砍死。还和他磨叽什么,怒道:“你还想怎样?老子特么是在和你谈条件吗?你爱给不给,不给拉到!”
正红旗旗主眉头一挑,想着这小子哪来的胆气,勒马回身。
“贝勒爷,这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您看怎么办?”正红旗旗主在代善耳边将祖润泽说的话都告诉了代善。
代善皱着眉头,道:“你看带着粮车运过去。看看那边什么反应。”粮车缓缓靠近祖润泽。五百辆粮车推至祖润泽面前,他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朝后边挥了挥手,千个农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两人一辆马车,乐呵呵地往回推去。
这下可代善都惊了个呆,这这么随便?
就这么随便!杨帆知道,越是警惕,小心翼翼地,对面越容易看出自己这边心虚,索性大大方方地来。这叫什么,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代善身后的一千骑兵,马蹄开始不安分地踏动起来。快马回来的正红旗旗主回到代善身边,道:“贝勒爷,这如何是好?”
“跟上去。”
前边祖润泽一千农民推着粮车,后边代善的一千骑兵仅仅跟着。祖润泽算是豁出去了,躺在一辆粮车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代善。抱在脖子上的两只手,可是抖得差点掐断自己的脖子。背后更是冷汗狂冒,这时候一千骑兵冲上来。不用想,肯定被剁了。
粮车绕过那四千俘虏,继续前进。而五十步之外的一千骑兵,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代善始终眉头紧皱,道:“阿日格,我额头上有红痣吗?”
“贝勒爷,没。”
代善点点头,看了眼就在眼前的俘虏,有些迟疑不定,右手按在弯刀上。
“贝勒爷?”阿日格询问道。
虽说是快深秋了,午后的日头还是有些热,照得代善的脸有些红润,“跟上去!”皮靴往马肚子上一夹,绕过俘虏,欲往前跟上去。吓得祖润泽脸色都白了,心中诅咒了一万遍杨帆个王八蛋。他只希望代善那步子能慢点,让他多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呼哈呼哈。
祖润泽大口喘着气,眼泪不争气了流下来,像个老婆子一样碎碎念着:“杨帆你个王八蛋,老子还没活够呢。就被你卖了,要是清明节不烧纸给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代善刚走了几步,一旁的阿日格便颤巍巍道:“贝贝贝勒爷,红痣你头上红痣”代善手上的缰绳勒住了,他也是踩着钢丝绳在作死,明知道莽古尔泰就这么死的,还不信邪,非要作死一回。
“停!”
代善喝令道。
“敢问是哪路大神?在下爱新觉罗代善,如有冒犯,还请恕罪!在下立刻带人离开!”为了以防万一,代善特地用满语又说了一遍。
“贝勒爷,红红痣消失了。”第一次看见如此神奇东西的阿日格,也是吃惊地话都说不顺溜。
马上的代善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由松了一口气,道:“给这些人松绑。”他心跳得,那叫一个扑通扑通,今天算是碰见某路真神了,这红痣估计就是那种定人生死的法术吧。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在自己果断,不然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带着四千俘虏,代善快马越过辽河,再也不想尝试那种被无形的威胁笼罩的感觉。
祖润泽坐起来,看着代善大军离去的样子,惊得嘴巴都掉下来了。在粮车上跳起来,喊道:“杨子真特么神了!”
前后两个推车的没想到祖润泽会来这么一出,手一个不稳,粮车翻了!
“唔,快,快拉老子出来”祖润泽被几麻袋黍米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距离辽河以西一里外的一处小山坡,草垛中钻出一个人头,杨帆叼着根稻草,冷笑道:“敢跟我杨一枪玩心跳。城南城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他把狙击枪放进黑匣之中,之所以没放出那一枪,杨帆还是在心里打了个小九九,要是真放出那一枪,这大仙光环也就没了。皇太极一定可以看到那颗子弹。还不如拿这激光吓唬吓唬代善,起码威慑威慑。现在首要关头,就是要保证自己手下的七千弟兄饿不死,至于整个大明朝,没办法,顾不到了。
人家皇帝不急,他急个毛线。杨帆背起黑匣子,一吹口哨,躲在另一个草垛中的小黑也屁颠屁颠地钻了出来,嚼着干草,打了个蹶子,扭着屁股跑到他面前,拿头拱了拱杨帆,一下就将杨帆从草垛上顶了下来,撒开腿子就跑。
第四十八章 葬尸白玉山()
前几天,靠着几千免费苦力,在最东侧的白玉山上,杨帆命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足足有十米深。一具具被捡来的尸骸,都被埋在了这个万人坑之中。杨帆拿着手巾,一个个地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擦拭着脸。一旁的血水,足足换了百十来次。
“兄弟们,对不住了。安排你们躺在一起。不过也好,有个伴,都是出生入死过的,相互也有个话题不是?实在没话说了,就骂一骂杨帆这个混蛋,戳一戳他的脊梁骨。”一层层的土覆盖上去,然后又是几百人,杨帆就这么碎碎念地边擦脸,边呢喃自语。
“杨头儿,我来吧”齐大白眼睛有些湿红,声音都低沉下来。伸出手,欲接过杨帆手中的活。
杨帆没有接话,继续着手头的活,“换水!兄弟们最后见一面了,也要走得干干净净的。”原本,大可以干柴一架,直接烧了省事的,但是杨帆没有这么做,他知道古代盛行土葬,就算没钱买棺材的,也要草席一裹,挖个坑,埋点土,插个碑。
手巾从原来的白色,染成了血红色。杨帆使劲在水里搓了搓,稍稍有了点原来的样子。将血水递了上去,杨帆继续蹲在,慢慢擦拭着已经死的弟兄们。齐大白拿过另一块布,沾湿之后,在另一头,擦拭着还未洗净脸的兄弟们。
擦了一半,杨帆的手顿住了。那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那黄板牙染着血,沾着泥巴。杨帆耐心地清理着。
“老洪,对不住了啊。杨子没用,杨子害了你。是杨子没用。”他的泪流下来,说话都哽咽了。老洪的手捂着胸口,杨帆咽呜着将那早已僵硬的手掰到他身体的两侧。
一个血浸染的米袋掉出来。到最后,老洪都没舍得吃,那袋他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黍米。杨帆捂着嘴,没有发出声来。泪从指缝间滑落。他就这么看着那一袋黍米。粮食,他们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贵的粮食。人命当真如草芥。
“老洪,留着带给洪嫂。给她说说,我杨子对不起她,没有把你的命留下来还是得她来顾着你点。”
“杨头儿,别别说了”
一边的人都哽咽着,“杨头儿,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
杨帆将那袋血浸泡着的黍米塞回老洪的胸口,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道:“你在等等,等来年开春,你藏在缸里的那些宝贝疙瘩,就可以种到地里了。到时候,一生十,十生百,整个十三峰都是那玩意儿。”
黄土一覆,尸骨长眠。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看过各种惨象的杨帆,脸色惨白到不行。十米深的坑,是用石头和水泥固定过的,不至于移位。等土填平了,杨帆便坐在旁边。看着夕阳落山,几个强行被祖润泽扛来的和尚终于开始念超度经。望海寺的那些和尚没有看到埋了多少人,但光是空气中弥漫地血腥味儿,足以让他们脸色一白,颤颤巍巍地念着亡灵超度经。
“你们先睡吧。这十三峰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仇,还没报完。我这个扛大旗的,会做到答应过你们的事情!”
祖润泽过来,蹲在杨帆旁边,“杨子,那些金兵的尸体怎么办?也埋了?”
“用柴火烧了。烧成灰。”杨帆冷冷道。
祖润泽眉头一挑,道:“烧成灰?”
“对啊,给他们埋了太便宜了。烧成灰,分成一堆堆地,撒在大凌河里。我要让他们挫骨扬灰!随着凌河的水,冲入海里,永世不得踏足大明的土地一步!”
祖润泽被杨帆的话,吓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也太狠了吧?”
风清扬,杨帆的背影在夕阳的掩映下,变得光灿灿的。
“没把他们当肥料,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他缓缓走向山下,粮食已经送来了。杨帆原本以为皇太极还会少给。没想到,两万石粮秣,三万石草料,竟然还多出一万石草料来。眼下没有建好的粮仓,杨帆只能吩咐把粮草都堆在金牛洞中。杨帆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皇太极好心还是粗心多送来了一万的草料,反正肯定是包藏祸心。
如今,凌河城算是告一段落了,大明已经派驻军把守。凌河城大捷,龙颜大悦。祖大寿、吴襄都奉旨回京复命。这十三峰上如今也没人来管。想必祖大寿一定会给朱由检说道说道,也用不着杨帆操心。
自从在十三峰“落草”之后,杨帆反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的焦虑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十三峰剩下的七千弟兄活得好好的,至于别人,管不过来,手也不够长。
已经深秋时节了,杨帆坐在洒满金黄落叶的银杏树下,看着最后的一丝余辉。快一年了,他来这个世界快一年了。老爹老娘不知道还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伤心欲绝。想必会吧。他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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