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翁走近跪在地上的齐临川,蹲下身来,道:“大明军人的枪也好,刀也罢,从来不对向百姓,你是知道的。若刚刚是你,结局也一样,明白吗?”富家翁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牵过骡子,缓缓向前走去。人群自觉分开了一条道。
富家翁走过那位府丞身边,笑道:“要对得起圣上对你的信任。”
一骡两人离去。
只留下一片嘘声。
啪嗒。刀落地,府丞跪在地上,背后湿透,煞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祖……祖大寿将军,完了……”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不活在别人心中,不知道。更多的,死得默默无闻,死得一文不值。正常的人,用脚趾想想,都知道那戳在妇人脖子上的一枪,肯定不会下去,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谁也不愿意为一条臭鱼去翻身,即使他也算是为国尽忠。至少,他间接地成为了某人示威的一笔,也许这就是他死的价值。
————顺天府衙门————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顺天府尹放下状纸,道:“人呢?”
“祖将军进城了。”
“混账!城门口杀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一个小小的将军?他祖大寿身为大明武将,罪加一等,本府这就上奏参他一本!”顺天府尹拍案而起。
府丞一喜,道:“谢大人替下官做主!”
一场雨,洗刷着城门口的血迹。被祖大寿插死在城门的兵油子,已经被人抬到了衙门,用一块白布盖着。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有个兵叫周扒皮的死在了城门口,被一个老头那枪戳死的。
平时总是拿枪指着人,到头来,死在了自己的那柄枪下。古话说的好,能耐人都死在能耐下。用在周扒皮身上,恰当得很。
雨下了屁大点的样子,就要死不活的没了势头。连年的干旱,粮食歉收、建奴入侵,这偌大的大明王朝能不倒吗?杨帆看着窗外,叹声自语道:“大明,是被拖垮的。”
“明日上朝,你呆在客栈里。”
“为什么不让我面圣?”杨帆身后的黑匣子依旧背在身上,这已经成了他最大的秘密。
祖大寿用毛巾擦了把脸,道:“人不能掉价。如果小皇帝不买你的账,到头来还不是啪啪啪地打老子的脸?袁崇焕死得冤,我祖大寿还想活到长命百岁呢。”
“活到长命百岁?刚杀了人,还想活到长命百岁?”
祖大寿将擦完脖子的毛巾丢在了一边,“怎么,杀个人折寿了?阎王爷要收我祖大寿,老子还不愿意去呢。平日里老子才不和那种杂毛狗一般见识。但是现在不得不这么做了。”
“不得不这么做?”
“为你小子造势。这年头,要出名,不弄点事出来怎么成名?”
杨帆一怔,竖起大拇指,道:“老祖你真是炒作的鼻祖!”这年头,想成名,不搞点噱头怎么唬得住众人的眼球,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杨帆没想到,在十七世纪的老祖,就这么有先见之明。不过仔细一想,道:“万一小皇帝把你宰了怎么办?”
“他敢?关外的后金建奴恨不得老子死。要是我死了,大明的将士还怎么敢浴血奋战?”祖大寿转过身来,道:“杨子,我祖大寿这一辈子没求过别人,这次算是我老祖求你,大明江山靠你了。”
“你求人都还带占便宜的?”一口一个老祖,杨帆脸黑的,也真是日乐购了……
第三章 最强演说家()
杨帆从客栈走出来。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爽了。当初穿越过来,正好被隐居在农村的祖大寿救了。以前出租房再不济,好歹床还是有的。到了祖大寿家,杨帆只有睡地铺的份了,条件可想而知。
手里的豆浆油条,刚刚捞出来,冒着热气。杨帆往摊子里一坐,将油条沾了沾香稠的豆浆,塞进嘴里嚼着。
“小兄弟,你这吃法倒是新颖。这油条讲究酥脆,你这一沾,可就没了那口感了。”
杨帆笑道:“你可知这油条的来历?”
一旁人来了兴致,纷纷竖耳倾听。杨帆吃了一口油条,道:“这油条,又叫油炸桧。相传南宋年间,奸相秦桧害死忠臣岳飞。百姓很不啖其肉,吞其骨,便用面粉搓成长条状,用棍子一压,当成秦桧和其妻王氏,下油锅翻炸。临安百姓正愁难舒心头之怒,便吃‘油炸桧’来表达对奸相秦桧的恨意,这油条才流传至今。”
杨帆边讲边用手将油条分成两半,笑道:“至于我这么吃,觉得光下油锅还不足以泄恨,还得浸一浸猪笼。”
点心摊子上的百姓大多家底有些殷实,不然在这饥荒年代,哪吃得起点心。“小哥,这岳飞将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有耳闻,既然你知道这么多,给讲讲如何?”
杨帆道:“你们真想听?”
“想啊!”这免费的说书,谁不想听。点心摊子上的十几人都转过头来。平头百姓大多没个爱好,这听说书既不费钱,又不要动脑子,自然极受欢迎。
“好,那小生便讲上一段,讲的不好,还请诸位莫要见怪。”杨帆喝了口豆浆,开始他一个历史系本科生外加校级最佳演讲家的第一次说书生涯。
一旁点心摊老板讨好地给杨帆的碗中又添上了一勺豆浆。这小摊小贩,哪里请得起说书先生,也只有一些大的酒家、戏园请得起。
“话说北宋末年,金兵南下,开封沦陷……”杨帆从北宋末年一直讲到南宋岳飞北伐,收回失地。当听到金兵南下,开封失守,在场的百姓都纷纷沉默起来,似乎被杨帆的情绪所带动。期间,更是有人骂北宋王朝这是窝囊废,国家都守不住。
当听到王朝政权苟安江南,贪享荣华富贵之时,有激愤着更是拍案怒斥,大骂宋高宗这不是个东西。爹娘还在北边受苦受难,他倒好,在临安游湖吟诗。
小摊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坐都坐不下了。有些人便站在摊子旁,站着听杨帆说书。
“岳将军不忍北宋子民身陷失地,受苦受难。带领岳家军北上中原,希望收复山河,北定中原!”
“好!岳将军这是好样的!”
听书的已经不再是十几人了,小摊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人都扎堆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帆。他端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想着要是这时候来个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会不会被这帮子百姓堵死在点心摊,便清了清嗓,继续道:“金军有句话,叫做‘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将军治军严明,所到之处,百姓携壶箪食,无不夹道欢迎。可是岳家军呢?治军严明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地步,几次北伐,收复失地,还我河山。打败金军,挥师北上。”
“好!”
“好!”
叫好声不断传来,点心摊子的老板已经乐呵到合不拢嘴,几桶豆浆都卖得一滴不剩。也搬了条凳子,坐在摊子前听杨帆说书。
“可是……就在北定中原在即,金军已经败退至朱仙镇外,我大宋的将士已经在沦陷区百姓的夹道欢迎下挺进朱仙镇,就在郾城大捷捷报报上朝廷的时刻,秦桧串通张俊、杨沂中,策动并唆使谏官罗汝楫向高宗上疏,说:‘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岳某若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诏,且令班师。’一夜之际,岳飞将军收到十二道金牌,命岳将军班师回朝。”
刚刚还在叫好喝彩的百人,一瞬间都惊愕了,这金军败退,大宋将士不乘胜追击也罢,班师回朝是什么道理?
已经代入角色的百姓纷纷诧异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朝,干嘛不杀他个片甲不留?”
“最后,岳家军不得不班师回朝,皇命不可违。金军不费一兵一卒,重入朱仙镇。岳将军看着刚刚收复的失地,再次沦陷,老泪纵横,呼道‘十年之力,毁于一旦’。就在哭声震野中,岳家军不得不班师回朝。”
“秦桧真是个奸贼!”
“这是混蛋!”
“此后,北方忠义军孤掌难鸣,兀术回到开封,整军弹压,又攻取了被宋军收复的河南地区。岳飞在班师途中得知噩耗,不由仰天悲叹:‘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杨帆越讲越激动,甚至就差一块惊堂木了。
当他抬起头来时,看到数百人盯着他,眼睛通红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惊呆了。甚至稍小的孩子哭出声来,躺在娘亲怀里,抽噎道:“大坏蛋,大坏蛋。”然后悲愤地吃了一口油条,道:“我要吃了这个大坏蛋!”
“最后奸相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岳飞将军,以及岳家军主要人物。南宋在这一刻,逐渐走向了灭亡。这所谓成也岳飞,败也岳飞。南宋因一个岳飞而辉煌过,也因他的消失而走向灭亡。”
杨帆讲完了这个历史结局,心里感慨良多。看到周围聚集的人更多了,胸中一股怨气难舒,看到桌上还有个空碗,怒摔在地上,惊醒了所有还沉醉在故事中的百姓,道:“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如见,后金南下,欲夺我大明江山。辽地沦陷,顺天府危在旦夕。可是,如今外敌当前,大明江山危在旦夕,我们大明还在窝里斗。西北农民揭竿而起,南宋愚,愚在当权者,而眼下,大明之愚,愚在朝野,愚在百姓!后金之患不除,大明将亡矣!”
此语一处,众人皆惊,久久不能平复。是啊,刚刚还在取消南宋当权者不知忠奸,杀害贤良,怎么倒头来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杨帆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西北的暴乱已经渐起,但如今大明将士士气低落,若不重振军威,何来伐金之力。这第一步,杨帆便早已经筹划多日,便是利用百姓之口,将西北镇压暴乱的举动稍稍平息,好重振大明将士的士气。
杨帆依旧觉得意犹未尽,便道:“诸位试想一下,我大明如今国力渐衰,连年天灾,这个时候,若还不拧成一股绳,再窝里斗来斗去,不就让那些建奴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听完杨帆的话,那些脑子还转不过弯来的人似乎清晰了一分,是啊,再这么斗下去,这大明不用等皇太极来攻打,我们自己就亲手葬送掉了我们汉人的江山。
“所以,恳请诸位,认真思量一番,若是我们再这么窝里斗下去,何人得利?是皇太极那帮建奴啊!我们大明的将士,去镇压我们大明自己的百姓,换来的却是盛京城里那个小人阴谋的得逞。难道你们不痛心吗?难道大明的将士不该痛心吗?在座的诸位,恳请在座的诸位,拿起你们的勇气,拿起你们的理智,去劝告那些当局者,安抚民心,不要再以暴制暴了!”
不得不说,杨帆的演讲,有一句说一句,还是有这么点鼓动性的。加上前边南宋故事的铺垫,搞得群情激奋,如今更是有不少人双手攥拳,摔碗造势,嘶吼道:“安抚民心,平息内乱!”
啪!
啪!
啪!
碗摔了一个又一个。呐喊声愈加嘹亮,在春日里,如同一声声嘹亮的号角声。吹响了扬帆起航的凯歌。
“安抚民心,平息内乱!”在杨帆的带领下,一场浩浩荡荡的游行示威大队宛如一条长龙一般,在东门大街上伸展开来。
数百人的游行大队很快就越阔越长,百姓争相告知。大明的百姓并不愚昧,两相类比,便明白是中了建奴的离间之计。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就此拉开了序幕。
杨帆站在游行大军的最前端,呼喊道:“乡亲们,我们不是暴民,我们也不是揭竿起义,我们是文明地发出我们自己的声音。所以,请保持我们良民的形象,不要乱了阵型,不要发生踩踏。想想我大明的军威,想想那整齐划一的队伍,现在,就想象成他们的样子,我们是一支有纪律,有组织的游行队伍!”
体会过二十一世纪游行示威时发生过的那些打砸抢烧的不良现象,杨帆自然不会让一场游行变成闹剧结尾。他拿着一个铁皮话筒,时不时地呼喊着,注意我们的素质,注意我们的军威。连他自己,都带着民众喊着一二一的口号,代入到了角色之中。
杨大忽悠的水平还真不赖,起先还有骚动的游行队伍立马变得整齐划一起来。
“一二一。”杨帆右拳一举。
身后的乡亲举拳齐声喊道:“安抚民心,平息内乱!”
“一二一!”杨帆感觉到嗓子火辣辣的,他终于明白到什么是群众的力量,此刻,就算嗓子沙哑到发干发涩,他的每一声呐喊,都是发自内心的舒爽。因为他明白,正如某位鲁大师所说的,要救国,首先要救的是国民,要医人,首先得从精神治起。如果国民都没有了民族大义,无所谓何人当皇帝,那么,大汉民族还有什么希望?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朝还有什么希望?
第四章 震惊朝野的造势()
顺天府尹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关中紫毫。这笔是大内御制的,还是在天启年间,神宗赐下的,一直是他得意之物。这种紫毫笔尖稍硬,尤其适合些小楷。
他得意地吹了吹茶,抿了一口。这奏折是即将弹劾祖大寿的,他花了一个时辰,罗列了祖大寿十二条罪状,这其中,光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便占了六条。等晚上奏折送出,不怕祖大寿可以安然无恙。
想到这,他不觉有些自得起来,感慨自己这个官当得,真是大明脊柱,定会被后世标榜。忽然,他的瞳孔一缩,看向手中的茶盏,上面一圈圈的波纹扩开来。没有眼花,府尹的手也没有到了年老无力到那茶盏都要抖起来的地步。
他似乎听见了窸窸窣窣地声音,以及房子轻微的震动。要地震了吗?他快速走出房门,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报!府尹大人,东东东街发生暴动!”
“暴动?还不快派人去镇压。”
那个衙役一脸慌张,道:“人太多,镇压恐怕不行……”
“什么?还有这种事?究竟有多少人?该死的,怎么在本官治安下会发生这种事?”府尹袖袍一挥,道:“快随本官一起去镇压那群暴民。我倒要看看,这群刁民能掀起什么浪来。”
“大人。”
“恩?”
“大人!”衙役额头上的汗,已经流淌到了下巴,顺着脖子湿透了整件衣服,“有……有有千人之多。”
“千人!你是在欺骗本官吗?为何如此声势浩大的暴动,之前没有一丝动静,府丞呢?他人在哪?如此失职行为,本官要治他个玩忽职守!”府尹吓得连帽子都歪了,有些不敢置信。
“府丞大人已经……已经带着手下去指挥使司请求派兵镇压了。”
“安抚民心,平息内乱!”
声浪渐传渐晰,跪在地上的衙役脸色蜡黄,如同胆裂一般,哆嗦道:“大大大……人,恐怕不用去镇压了。他们……他们已经朝我们顺天府衙门来了!”
“废物,给我起来!要是让圣上知道了这件事,你我人头难保。恐怕也难瞒住了,快随本官前去稳住局势,不然……”府尹想到前几天刚刚娶得那房妾室,那皮肤细腻的,浑身一哆嗦,似乎充满了力量一般,稳健地朝衙门大堂走去。毕竟,能混到这三品高位上,不是靠张嘴皮子就行的,没点实力魄力,哪能入皇上法眼。
府尹正了正衣冠,他梅里溪可不是吃素的,若是一千刁民都震慑不住,那他这个顺天府尹也可以回家抱孩子了。
杨帆已经喊不出声音了,那个铁皮话筒也交给了一个布衣愤青。那破落嗓子,口号喊得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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