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孩儿……他自己都要忘了那个年纪,是个什么感觉了。
其实……他眼前也并非没有实例的。
例如墨离和葛璐也是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他本应该能从他们两个的身上,能看见校园里的小孩儿该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不知怎地,他心下就是下意识觉着,来人跟葛璐与墨离,是不同的。
被这样莫名的情绪牵引着,他还是放下了茶杯,走向电梯。
原本还是步态从容优雅,可是那股子心上的牵引随着脚步越来越强烈,后来到了他专用的电梯前,他已经是忍不住变成了一路小跑。
亚麻西装在身后轻轻飘摆,像是一双展开的翅。
十一卷17、小小大大的疼()
许是跑得有点急,这衣裳惹了祸,就在宸圭拐过转角的当儿,忽然听见身边轻轻的一声呼痛,“哎呀~”
宸圭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冲进了电梯里,电梯门随即关上。
他只隐约看见一个女孩儿的身影走过去。
侧影里,是长发随风翩飞。
随即电梯门就关上了,载着他往下去。
他心思微微一动,耳边回荡起那声呼痛,他便连忙拎起衣摆去看——
就在衣摆下面,最后一颗扣子上,缠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饶是宸圭都惊呼了一声。
天,他方才竟然是硬生生将人家女孩儿的一根长发给扯下来了么?
可他之前竟然没能察觉,更没机会停下来向人家道歉。
他尝试着伸手揪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硬生生拔下来,也是疼得微微抖了抖肩膀。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人的头发明明有几亿根,便总觉得好像应该是一根头发被扯断的话,也应该是人能承受痛感的几亿分之一才对。可是为什么,事实上根本就不是。一根那么小的头发被扯断,产生的痛感竟然是叫全身都要瑟缩一下的。
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么?
也因为这样,才会叫古人极为重视头发,说“发肤受之于父母”么?
只是……难得那女孩儿只是轻轻痛呼一声,却并没停下来向他追责,更没看他一眼。
——他见过太多夸张的女孩儿,这样淡然从容的,叫他忍不住垂首微笑。
。
电梯落地,他走进公司大楼一层的咖啡座。
文创部创意总监对面坐着个女孩儿,见他进来,想要起身。
他忙用目光制止,自己只走过去接了一杯咖啡,顺便看看那个女孩儿。
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儿,正在跟创意总监极力推销他们的想法。
他听见创意总监说,“白小姐,你的意思我们了解。只是我们是真的需要一份书面的材料,才方便评估……”
宸圭微微眯眼又看一眼那女孩儿,便放下咖啡杯,起身走了。
倒是那女孩儿机灵地砰地站起来,扔下那总监,蹬蹬蹬追上来,“……您是肇总吧?我是沈阳故宫的白蕤。”
。
宸圭微微皱眉,回头看白蕤,“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蕤咯咯一笑,“看你的穿着啊!方才跟我说话的是部门的创意总监,穿的都是手工定制版的西装,一身下来至少要一万块。可是你呢,明明也挂着胸牌呢,却穿这样亚麻材料的西装。”
“一点都不笔挺,更没有任何品牌感,可是你进来之后,没有向部门创意总监主动打招呼,反倒只是点点头——就凭这些细节,我想整个君临集团里,也就只有当老板的敢这么干了。”
宸圭也是哑然失笑,“谢谢你,我明天就换正式的西装,以免——再有如小姐你这么聪明的客人,一眼就将我给认出来了。”
宸圭欣赏人才,既然已经被看穿,他反倒含笑主动伸手,“肈宸圭,白小姐你好。”
白蕤连忙一把握住宸圭的手,“我叫白蕤!肇总,我可对你仰慕已久了!”
十一卷18、她来了()
宸圭哑然失笑,“你仰慕我”
自从三十岁上从房地产行业退出,最近五年来他过得多是闲云野鹤的日子,不接受采访;即便有些推不掉的论坛等商业活动,他也在事后委托公关公司将他的正面、近景照片撤掉。
久在聚光灯下的人,当厌倦了聚光灯时,走得也最彻底,最无留恋。
他离开聚光灯已经五年,眼前的女孩儿应该大学还没毕业,那她对他的“仰慕已久”又是从何说起
难不成,这小姑娘上中学的时候,那些备考的昏天黑地里,竟然还在仰慕他
白蕤瞧出来他的忍俊不已了,不由得嘟了嘴,“你不信,是不是”
宸圭笑笑,“只要你能说服我,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可能性。”
白蕤咬咬嘴唇,翻了眼睛想了想,忽地掏出手机来,极快地打开“图片”,手指头在屏幕上哗哗地滑过,然后兴高采烈地举起来,“幸好我还没删了,你看你看”
宸圭也是挑眉,垂眸去看手机。
看罢,他也笑了。
那照片是他为数不多的几张他没有主动要求公关公司给删掉的因为照片中的他,是他,却不是他的职业身份,倒只像是一个工人。
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从房地产行业里退出,也就是这张照片已经是五年多以前的了。
彼时他正在做一个古镇的项目,在从前古镇的原址上重新盖起一个镇子来,然后在古镇边上再发展商业和楼盘。
只是当时复原古镇的时候遇见了困难那是一个明清古镇,古镇原本居民住的都是炕。
可是复原古镇的工人,多数是南方的,没人会“盘炕”了。
所谓“盘炕”就是搭起一铺炕来。炕好搭,最难的是炕下走火的炕洞和烟道。
这便是跟故宫里古老的“地龙”还是一脉相承的方式,都是烟与火从炕里的通道通过,只将温度留下来,而烟气都放到外头去了。
宸圭当时便亲自上手,自己带着工程队,一间一间民居地去盘炕。
盘完了炕,还要亲自点火烧过,证明屋子里不留烟气了才算合格这样一来,他就时常抹了一脸的黑灰,身上的工作服也脏,完全看不出他真实身份来。
“这张照片你怎么会有”宸圭不由得纳闷儿。
那么多年前的照片,宸圭自己都不好找了,而眼前的女孩儿却这么年轻。
白蕤拍手而笑,“不瞒你说,沈阳故宫这几年重修,要恢复后宫西所和东所的原貌。便也有人建议,应该把地龙和火炕都恢复就有人拿了这张相片儿院领导看啊,点名就找你”
宸圭有些不可思议,含笑道,“没想到,多年前我还有个知音。”
白蕤耸耸肩,“后来沈阳故宫还是没打算在院里用火,所以地龙和火炕什么的就没做,所以当年才没机会见着你。”
“不过啊,那个人却一直保留着你这几年其他的古建项目,以及你后来所转行开发的文创项目我对你的了解,就是都来自于她呢”
宸圭心下霍地一动,“她是谁”
白蕤扭头,便高兴叫起来,“喏,就在那呢,她来了”
十一卷19、淡极、艳极()
宸圭顺着白蕤的手势看过去——
电梯门口,窗口有风来,吹动一把如瀑长发。
宸圭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女孩儿的面容,便先看见了女孩儿的头发。
宸圭便笑了起来,“哦?是她?”
白蕤倒纳闷儿了,扭头问,“肇总你认识潯猓俊
宸圭心中重重一捶,“你说她叫什么?潯猓渴恰懵稘‘兮’的那个潯饷矗俊
白蕤笑着拍掌,“肇总你可真是个文化人,连这个名儿一听就都知道是‘零露潯狻!
这些年有太多人在第一次听见潯獾拿值氖焙蚨疾恢朗鞘裁创识嫉玫蜕止疽痪洌笆裁赐哦盼鞯模俊被蛘呋挂仕幌拢啊闼档模遣皇恰鞠ⅰ。俊
每次她都要翻白眼儿,想怼人家一句,“叹你个头啊,你才起名儿叫叹息,一辈子发不完的愁呢!”
潯獾故呛眯远看味几思倚闯隼础庖簿褪菨‘兮给自己刻了名章,后来在她们的饽饽包装上都要加盖的缘故,潯馐翟谑切炊夹茨辶耍餍钥鄹龃炼褪橇恕
可饶是如此,还得有人看过了字儿就乐,“哦,原来是‘傅兮’啊”,或者干脆就跟葛璐似的,变成“溥仪”了。
宸圭自顾不上白蕤,只转眸静静看着那边走来的潯狻
终于——微风停止,发丝静落,露出潯獾拿嫒堇础
因了发丝的掩映,宸圭最先注意的,是那一管纤巧、挺直的鼻。
玲珑小巧,鼻尖儿微翘,显得整个侧脸玲珑有致,却又透露了这女孩儿骨子里小小的倔强。
“潯猓舛舛 卑邹ń衅鹄础
潯庵沼谖派防矗缅饭缈辞辶怂拿嫒荨
宸圭也不知怎地,缓缓勾起了唇角。
不,这女孩儿不是那种惊艳的美,她的美在于眉眼之间的古典与细致——就像工笔画儿上走下来的女孩儿。
那一转眸之间,他仿佛能看见一串流光从她鼻尖到眼睫之间翻转而过。
若说这世上当真有眉目婉然、顾盼流转的,就应该是眼前这女孩儿模样。
宸圭不知道为何,忍不住联想到了海棠。
都说海棠“淡极始知花更艳”,眼前的女孩儿便是这般,眉眼相貌、连同气质都是清澈淡雅的,偏不管眼前多少浓妆艳抹的人当中,他就只能凝着她一个人看。
其余种种,都只为庸脂俗粉,干脆退化为人形背景去罢了。
然后——她看见了白蕤,便是展颜一笑。
这一笑,便仿佛海棠开遍,令他有忽逢绝艳之感。
下一秒,潯忭庖蛔阋部醇苏驹诎邹ㄉ肀叩腻饭纭
白蕤还遥遥地做手势,极力推介宸圭的意思——白蕤是想告诉潯猓觯骲oss在这儿呢,被她给逮着了;而且,这还是潯庋瞿搅硕嗄甑哪歉觥芭炭还と恕迸叮
潯獾哪抗庠阱饭缑嫔弦蛔行┎缓靡馑迹匆仓皇堑恍Γ懔说阃贰
宸圭深吸一口气,正在想着该回一个什么样的表情,结果潯饩妥啡チ恕
电梯门又开,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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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卷20、被越过的男人()
一见那人,宸圭便僵住。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墨离。
墨离走出来,便向潯馕⑿Α
从宸圭的视角看过去,总觉墨离的笑容有些过分的温柔,连他都觉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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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圭完全看不见潯獾牧常荒芸醇氲男Α
墨离的笑啊,越发温柔,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而潯獾谋秤埃肺⑽⑾蛴乙煌帷K孀潘肪倍鳎且话殉し⒁不├不讼氯ィ袷堑雌鹨煌淙峄暮谏砍瘛
白蕤心无芥蒂,见了只觉高兴,举手叫着,“墨离……”
墨离这才循声望过来,却是“那么不巧”撞上了宸圭的视线。
墨离微微一怔,忙与潯獾蜕底攀裁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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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潯獾氖酉卟⑽丛僮蝈饭缋础
这么远远看过去,一对年轻人的身高、相貌、气质,乃至走路的姿态,都那么般配——宸圭眉间不自知地凝起一枚大大的疙瘩来。
绕过绿植来,墨离视线有些闪烁地向宸圭抛过来;倒是潯獾灰谰桑狗稚袢ノ史讲啪哪桥杪讨玻啊雌鹄春孟袷翘鞯难印J翘髅矗课也桓胰啡稀1狈降奶骱苌伲抑皇蔷醯糜械阆瘛!
墨离便也顾不上宸圭,温柔含笑停下来,指着那花盆说,“没错,就是铁树。说来好意头,这铁树竟然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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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圭恼得都忍不住咬住嘴唇。
这些年行走商场,还没见过这么被忽视的;而且还是被两个大学还毕业的小丫头!
宸圭忍不住抓起手机来,“……以后大堂里别摆铁树了。去跟植物园问问,有没有尸臭花,弄一盆来。”
“尸臭花?”墨离拍完了照,走过来,正好听个尾音,“大哥,什么尸臭花?”
宸圭眯眼望过去,原来只有墨离过来了,人家两个小妮子还在树下自拍。
“怎么回事?”宸圭沉了脸,眯起眼,“你说让我放你几天假,却怎么又跟她们遇上了?”
墨离含笑解释,“也是巧。沈阳故宫对咱们那水墨项链的创意有兴趣,这便想跟咱们谈。我跟潯狻邹ㄓ泄幻嬷叮僮呤备橇艄K橇礁隹吹轿沂蔷偌诺模阆胱畔攘滴铱纯矗胛易龈鲋屑淙恕!
宸圭心下一动,“所以,那个长头发的,之前急着往楼上跑,就是去——找你?”
墨离点头,“对的。正好我办公室里还有更多的水墨项链的图片,我说请她上去看看。”
宸圭的嘴唇不由得抿紧。
她被他揪掉了一根头发,都顾不得疼,连头都不回——原来是越过他,直奔墨离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十一卷21、就是,很生气()
宸圭便笑了,“墨离,谁让把公司的创意图片,给外人看的,嗯?我准许过么?”
墨离怔了怔,不知怎地,忽然觉宸圭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酸、刻薄起来。
墨离便含笑道,“大哥说得对,我这么做的确有些不妥当,违反了公司的纪律,我道歉。”
“只是,大哥也不必担心。因为咱们的创意已经申请了专利,这些图片就算给外人看过,外人也不会公然侵权。”
墨离说着转眸望向铁树下终于结束了自拍,还在看照片的两个女孩儿,不自觉地又是唇角挑高。“
“再说,她们两个的为人我也是放心的。她们就算看过,也绝对不会危害到咱们公司的知识产权去。”
墨离的解说已经够客观,够合理了,谁知宸圭还是一声冷笑,“那也不行!没有我的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就是错!”
“大哥……”墨离怔住。
已经有多少年,他没见大哥这么发过脾气了。
而且还是这种——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发脾气方式。
宸圭眯起眼来,却并不接墨离的视线,只又高又飘地远远往铁树那边去,却又刻意不落下,而是飘得更远。
就好像,只是望向那个方向,却是跳过铁树,根本没去看铁树下的人一样。
“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这个创意的主设计师是,而醉酒写下连笔的《岳阳楼记》的时候并不是在公司,不在工作时间,所以公司没资格单独全部享有这份知识产权,有权利跟公司共享专利和开发权,所以我都不可以禁止做这样的事儿啊?”
墨离皱眉,“大哥多心了……我怎么会?”
君临集团是他们几个家族共同投资创立的,凝结着几家祖祖辈辈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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