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哭声依旧是个没开嗓的童子音。”
“纪容舒依然不敢相信,想了一想厉声问道:‘你先不要哭泣,倘若所言不虚,本官自然为你做主,既然是去年的案子,那么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告状呢?’那人道:‘大人明鉴,我含冤在身,无处投胎,变成了孤魂野鬼,便日日跟着常明,想附在他身上,然后投奔衙门告状。但每次到离他四五尺的地方,就觉得炽热好像烈焰烧烤一般,不得接近,后来热量稍微减轻了一些,我能接近他二三尺左右了,慢慢地又渐近到一尺左右……昨天突发发现他身上热力全消,又赶巧衙门审玉器失踪的案子,他自己站在公堂前,我正好附身于他。’”
“余文仪还是不敢相信,又问:‘那你还记得去年你被害后,刑部提审常明的日期吗?’那人立刻说出了一个日期。按所言月日,果检得旧案。”
皇帝说到这儿,仿佛才感觉到一丝口干舌燥,不慌不忙端起盖碗儿来喝了口清茶,抬眸静静打量英廉一眼。
英廉已经吓得满面惨白。
皇帝悠闲地放下盖碗儿,不慌不忙地继续讲:“这一下,余文仪和纪容舒两个不相信也不行了,他们两个连忙问其尸骸所葬何处,那人便准确地说出了在河岸的第几棵柳树旁,派了衙役去挖掘,果然发现了一个少年的尸体,尸身还没有完全腐烂。呼其父使辨识,长恸曰:‘吾儿也’。”
故事讲完,皇帝盘腿坐着,目光就落在英廉面上。
英廉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想起了另外一桩事来。
如果说乾隆十五年这桩发生在宫里的事儿,他不知道;那么后来乾隆二十四年,乃至乾隆三十年发生的另外一桩事,一桩也是如此颇为相似的事,那他就非但不止是知道,而且是身涉其中的!
讲完故事之后,皇帝颇为轻松了下来,手上悠闲地捻着念珠,“英廉,这桩闹鬼的故事,你可相信么?”
英廉忙道,“如此管库失窃案件,又牵涉出人命案来,内务府大臣与刑部共同会审……想来审结之后,是必定回奏皇上,由皇上圣意来裁决。”
“多年前的事,皇上必定早有圣裁。奴才岂敢多年之后,多嘴妄言~”
皇帝轻哼一声,“是朕叫你说的,你便说就是。再说,你如今兼管刑部,这便也算是朕给你的一道考验。”
半个时辰之后,英廉额头汗涔涔告退而出,立在内右门外,等候传旨太监去朝房传刑部尚书余文仪到来。
英廉不亲自去的缘故,一来他是上官,自没有以上去传下的道理,只在此处等候就是;二来他心下还没安定下来,他也需要一点子工夫,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将心中的乱绪重新给捋一捋。
当然还有第三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目的,他要在此处等着孙女婿和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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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一个乾隆三十八年才从内务府库管起步的年轻人来说,和庖宦返慕豢晌讲豢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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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英廉自己,今年已满七十岁了。岁月不饶人,他近几年总觉脑力不够。便也许多事上,都要先听听孙女婿和囊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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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叹口气,“你还年轻,别说乾隆十五年的事你不知道,便是乾隆二十四年,乃至乾隆三十年的事,你同样不知道。”
便是最近的乾隆三十年,和鞘焙蚨膊攀逅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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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两件宫中闹鬼之事。”英廉叹口气,“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圆明园中祭城隍。都说那天城隍抓鬼,百鬼遁逃,结果那些鬼啊惊动了人去……就在那前后,后宫里两位主位滑了胎,是两位已经成形了的皇子啊。”
一位是豫妃,另一位就是婉兮啊。
“而乾隆三十年,圆明园里舍卫城竟然忽然丢失佛珠,逮住太监赵连璧等人审问。那赵连璧竟也如皇上今日故事中所说的常明一般,竟然口中吐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来——那赵连璧是装作佛爷,说是佛爷们将那佛珠化走,用于供奉去了~~”
“就因为此事,结果引出了江南曾经盛行的‘叫魂’之术,没想到顺藤摸瓜,最后竟揪出了当时的皇后那拉氏以厌胜之术诅咒十六阿哥,乃至皇太后之事……导致皇上大怒废后,以致那拉氏以中宫之尊却只以贵人棺木下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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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点头,“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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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3章 十卷 27 古怪的胎(7)()
“玛父,皇上既然特地提起乾隆十五年的旧事,玛父可曾知晓,当内务府和刑部当审结的结果上奏皇上之后,皇上是如何圣裁的?”和换挪幻ξ省
英廉点头,“因此案离奇,纪容舒尚有犹豫之心,唯恐那常明已是神魂失常;余文仪却力主将那常明问斩。皇上最后依了余文仪所奏,处死了那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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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眯起眼来,“你的意思是鬼魂根本就不存在?那你道那附在常明身上说话的孩童,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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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眯眼望住孙女婿。年过七十的他,在皇上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如何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去。
便也正因为明白,反倒心下更是不落地。
乾隆十五年的工役常明也好,乾隆三十年的太监赵连璧也罢,不过都是烂命一条,既然有罪,杀了就杀了。
可是这一回皇上将交给他来查的,却是内廷里两位妃主子啊!
以他英廉的身份,他敢定谁有罪,他又敢杀谁?
英廉深吸一口气,定定望住和澳闶撬祷噬险庖换兀故嵌松毙牟怀桑磕侵站渴嵌诲髯影。挥绕鋹髯樱墒腔股惺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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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也是闭了闭眼。
孙女婿说得对,在这位皇上眼里,半粒沙子都不肯容。这些年死得不明不白的内廷主位,可不少了。便是皇上不亲自下旨处死,可是这宫里有的是法子叫你活不下去,最终用各种离奇的方式,窝窝囊囊自己死去的。
堂堂元妻嫡后,大清国母,能在御舟之上数十上百侍卫、护军、太监、船工的拱卫之下,还有机会大半夜的掉下船去没了性命;也有继任皇后,被锁在寝宫里,受太监日日讥诮唾骂,最终活活气死
只要皇上打定了主意,眼前这两位妃主子,根本就不叫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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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大行皇太后奉安下葬那天,身边也好有这两位最喜欢的小辈儿伺候着,叫大行皇太后在地下也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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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七十多岁的英廉,今儿先被皇上讲那鬼故事给吓出了好几身的冷汗,这会子又在宫门外的风里,被自己的苏女婿又给吓了一回。
英廉抬手扶住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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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虚弱地摇摇头,“只觉头晕目眩我老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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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心下一震,抬眸望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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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心下呼啦敞开了一扇窗去,“老夫想来是受了风寒,如何敢带着病气进内去看望两位妃主子?既如此,老夫唯有在值房中等候,只叫余文仪一人随宫内总管,入内拜见两位妃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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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皇上非给英廉讲鬼故事呢?英廉毕竟年过七十,比皇上年岁还大,就说是被皇上给吓着了。想来,皇上也说不出什么去。
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可是英廉还是有些长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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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叹口气,“虽说可以叫余文仪自行入内办差,可是我终究这会子兼管刑部,皇上又是将此事交给我和余文仪两个。倘若余文仪办事不利,皇上一样会迁怒于我。”
“我若不跟着去,反倒心下不安定。要不唉,我还是跟着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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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仪为官四十年,所得评价最显着者就是“行事方正”四字。
行事方正是美好德行,任职刑部理应如此;可是却也会因为缺少转圜而惹下祸事——比方说在眼前这件“后宫人怀鬼胎”之事上。
倘若是余文仪当真秉公直断,难道真的要以一个刑部大臣的身份,问两位妃位主子的欺君大罪去?
又或者——在两位妃位主子后头,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人去?
“余文仪自己倒是无所谓,”和崆嵋贿樱胺凑季攀嗨炅恕R哉庋哪昙停闶前觳缓貌钍拢噬弦驳霉思八哪晁辏荒芙跹?墒腔噬献艿谜腋鋈死吹W铮绞焙蚨匀灰鄣铰攴先ァ!
英廉长叹一声,“我所担心的,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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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也是一惊,“可是,这如何能做得到?况且那二位的脾气你如何不知晓,她们怎么可能是肯自己认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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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眯起眼来,“你是说,要保惇妃?这是为何?”
第2684章 十卷 28 古怪的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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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他的嫡福晋是英廉的孙女儿有关——他从咸安宫官学生时代起,就受楹联的恩惠;后来能进官场,再到如今的官运亨通,全都离不开英廉手把手的教授与提携。
忌惮着英廉,他虽年轻潇洒,在外也有不少韵事。但是终究不敢造次乱来。故此子息暂时都只能由嫡福晋冯氏一人所出。
冯氏身子本就弱,这便成婚这些年来,和两裎ㄓ幸桓龆印:瞳|自是爱若珍宝。
当父亲的,除了将香火传承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之外,更是个个儿都望子成龙。和缃衿讲角嘣疲椿故遣宦悖故窍M踊岜茸约焊鄙显铺臁9蚀烁尤×诵∽郑疤炀簟薄
说来也巧,天爵也是生在乾隆四十年正月里,与十公主的生辰是前后脚,只比十公主晚了半个月而已。
既是存了“天爵”之心,和闹饕獗阍缭缇痛蛟诹耸鞯纳砩先ァ
——他家里是有世职,不过不过是个轻车都尉,不够保儿子一世安稳;而如果儿子能尚公主,那便至少是和硕额驸的世职,自也相当于公爵品级了。
还有一宗巧事,他弟弟和琳的儿子,也是出生在乾隆四十年,还比天爵早几天,故此也是生在正月里,跟十公主的生辰更近。
和琳何等有眼色,知道兄长存了这个心,便为他自己儿子避嫌,给儿子取了小字“存谷”。
一个天爵,一个存谷,当真是一个心在天上,一个心在地上了。
只是那会子孩子还小,还没种痘。小孩儿在种痘之前,能活多久都难说,和腔嶙铀浯孀耪飧鲂模椿姑挥懈吨钣谛卸
天爵和存谷两个孩子都在今年满了两生日,便一同在二月里种痘。两个男孩子都健健康康地送了圣去。
种痘已是平安,此时和强夹幕罘毫说氖焙蚨
——而眼前,就正好赶上了这个机会去。
终究十公主是惇妃所出,能利用此事得了惇妃的好儿,那这件事便成了一半了。
此事英廉年过七十,天爵是他孙女儿的儿子,乃是他的重外孙。
到了这个年岁的老人家,一听说为了那小乖重孙,自是一切都肯的了。
英廉沉吟片刻,便也道,“如此说来,待会儿进内,我还是得与余文仪一同去!终究要先到惇妃主子面前,寻空隙,点拨她几句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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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法不如趁着余文仪请脉的当儿,避出门外去,将此事告知惇妃主子的身边女子。借由那女子的口,将此事委婉回与惇妃主子才好。”
英廉也是豁然开朗,口中连连称:“是啊!”
又过了一会子,余文仪终于随传旨太监而来。
终究是九十多岁的老人家,虽说依旧精神矍铄,可是腿脚还是慢了些。
余文仪见英廉在内右门前等候,忙上前施礼。
英廉见了忙亲手扶住,含笑道,“方才皇上与我说起余大人,讲的是余大人于乾隆十五年,亲审‘鬼魂附身’的奇案。皇上说,便是因为那次的奇案,令皇上对余大人刮目相看。”
余文仪只是淡淡笑笑,“哪里有什么奇案,又何来的鬼魂附身呢?纪昀是一支妙笔,爱谈鬼论狐;他父亲纪容舒便也一脉传承,也愿意相信这些鬼狐之说。可惜,下官却不信!”
英廉搓着手,小心凝着余文仪的眼睛,“那依着余大人来看,当年那人犯常明,因何会口吐童子之声?且那童子所说案发之日、埋尸之处,无不属实啊!”
余文仪一声冷笑,“那就是常明那厮自己做贼心虚!当年是他杀了那童子,多年过来,虽未案发,但是却在他心中积成心魔他虽暂时逃脱法网,可是他从未有一日真正逃脱那罪孽去。”
“故此他是心魔成病,早就得了癔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