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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咱们自是承了他的情;而英媛又能感受到永琪的宠爱,便是在咱们面前,也只会为永琪多说好话。这便于公于私,对他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玉蕤也是点头,“我冷眼瞧着,我那妹子自是因此而对五阿哥更加情根深种。情是迷障,我原本担心从她那儿怕是得不到五阿哥什么有用的消息去;不过啊,多亏五阿哥还有愉妃这么一个额娘,英媛便是与五阿哥情深,心下却也对愉妃颇有芥蒂。”
“心有不平,便总想倾诉。我忖着便是英媛不会说五阿哥什么,可是好歹咱们能从英媛嘴里听见愉妃的消息,那倒是也够了。”
婉兮点头,“你也别难为着英媛,终究她是夹在当间儿的。咱们便也不必跟她问五阿哥的事儿,只问关于愉妃的就也够了。”
玉蕤点头,一偏首,还是为了翠鬟的事儿涌起愁闷来。
“……原本以为那话本子牵连到了明义,已是够要命了,这回竟被人瞧见她是去了阿哥所!这个翠鬟,我怕是要提前设法送她出宫了。”
婉兮想了想,“既然事已至此,你便将她叫来,咱们索性当面将话问清楚了吧。”
翠鬟被带到婉兮寝殿,见殿内唯有婉兮、玉蕤两人,暖阁的隔扇门都关起来了,她心下已有觉悟,这便跪倒在地,两肩簌簌不停。
玉蕤先翻开了那话本子,指着上头明义的那首诗问,“我也几番番问过你了,这话本子是谁写的,是打哪儿来的,可是你总不肯说!你好歹跟我一场,我也没将你当奴才看,只把你当成自家小妹一般,我便也没舍得难为你,不说就不说了。”
“可是你这话本子上头,怎么会出了孝贤皇后二哥、傅清傅二爷家的二阿哥明义的诗来?那我就不能不问清楚了!你若聪明的,便照实与我说了,管什么我都能担待;可若你还是嘴硬,到时候儿若是反倒闹出什么来,那我便也保不住你了!”
翠鬟一听就吓傻了,惊愕地望住那首诗,“孝贤皇后的侄儿?明、明义?谁,是谁呀?”
“他的诗怎么会在,在这话本子上头?”
翠鬟这模样儿叫玉蕤也是一愣,回头与婉兮对了个眼神儿。
婉兮轻轻点头。翠鬟这模样儿,不像是做戏,怕这里头果然是有些缘故。
玉蕤冷着脸将话本子递给翠鬟,“你自己看!那还是你自己的笔迹,便分明是你自己一笔一划亲笔抄写下来的。你怎会不认得?”
翠鬟吓得两眼落泪,“回主子,奴才是真的不认得。这话本子的确是奴才亲笔抄写下来的,可是彼时奴才也只是见原本那样稿上头也有这样一首诗。因这话本子没有刊印本,原样儿也是手抄的,故此奴才也分不清这竟是后来有人格外题写的,还是原本应该是那书里就该有的……故此,这才依样画葫芦,也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一式一样递给抄录了下来。”
“可是究竟这诗是出自何人之手,奴才是半点不知啊!”
听翠鬟如是说,婉兮便也缓缓道,“若原样儿里,那诗也出在边角这个位置,那倒是像有人格外写的题注,未必是写书之人的手笔了。”
玉蕤听着,这便也稍微松了半口气;可是后头那半口气反倒更高高儿地提到嗓子眼儿了。
“既然这话本子未必与明义有什么牵连,那便唯有与阿哥所的牵连了!翠鬟,你在宫里好歹也伺候满一年了,你该明白,这事儿若是扯上皇子,那只会干系更大!”
婉兮轻垂眼帘,指尖儿轻轻拨弄左边腕上一对儿的“白玉凸雕缠枝花手镯”,“翠鬟,你总该叫我和你瑞主子知道,你去见的是哪位皇子。”
翠鬟已是不敢再隐瞒下去,伏地叩头,“回贵妃主子、瑞主子,奴才去见的,是……是八阿哥!”
听完翠鬟的招供,婉兮和玉蕤也都不由得对视一眼。
玉蕤更是急得将那《石头记》劈头盖脸砸在了翠鬟头上,“你好糊涂!且不说官女子私自与皇子结交,已是犯了规矩;更要紧的是,你难道不知道八阿哥今年就要娶福晋,两个月后就要正式行聘了!你在这个节骨眼儿跟八阿哥私相授受,闹出这么一出来,这又成了什么?!”
翠鬟泪落如珠,“回主子、贵妃主子……奴才,奴才自知身份,绝不敢造次。奴才与八阿哥……也从不敢私下见面。算到如今,也不过是去年中元之夜在万花阵见了一面,再就是今年为了这话本子才见了两回……”
“奴才知道八阿哥大婚在即,也知道八阿哥的福晋是两江总督尹继善大人的女公子,那样的身份是奴才仰望都不及的……奴才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更不敢搅扰了八阿哥的婚事。”
玉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斥道,“你先出去吧!先在自己的耳房里呆着,没我的话儿,你便不准出来!平日的当值,也都不用你伺候了!”
翠鬟泪如雨下,却也无言以对,唯有重重叩首,这才洒泪告退而去。
暖阁里,只剩下了婉兮和玉蕤两个人。两人相顾无言,只听得见炕桌上精致的西洋小座钟里滴答的声响。
半晌,婉兮方轻轻叹了口气,“我前儿才说,等永璇大婚之后,咱们与永璇的福晋好歹时常走动些儿。如今,我便收回这话儿吧。”
玉蕤心下也是羞愧难当,“可不是么!我位下的女子,在人家八阿哥大婚之期两个月前,还这么跟八阿哥私相授受的……这事儿若叫尹继善大人知道了,恨还来不及呢,哪儿还能愿意帮衬咱们去!”
玉蕤撩袍在婉兮面前跪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姐,你好歹骂我几声儿!亏我还自诩手下的几个女子都是我亲自手把手儿地教出来的呢,却原来她们非但帮衬不上什么,反倒……扯了这么大的后腿去!”
婉兮忙起身,将玉蕤扶起来,“傻丫头,你又何必这么想?虽说这事儿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忽然出现,叫咱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可是终归翠鬟年岁还小,她哪里知道十三年前江南的故事,又哪里能猜到你我的心思去呢?”
“她是你亲手教出来的,我相信她若事先就知道咱们心里这些事儿,她必定不会这么做的……这会子咱们用她不知道的事儿来埋怨她,倒也冤枉了她不是?”
玉蕤又急又愧,抱住婉兮,已是落下泪来,“那该怎么办?姐,在江南想要扳倒安宁去,尹继善大人是咱们必定要借重的。可是如今出了翠鬟这档子事儿,尹继善大人咱们便更难指望了。”
“而高家,终究又是拐弯抹角好几重的关系,想要倚重,怕是更难……”
婉兮也是叹口气,“事已至此,兴许也是时机还没到。你先别急,咱们从长计议就是。即便是这个法子行不通,咱们必定还有旁的法子。”
“总归这会子,便不是为了咱们的这番心事,也得记着永璇两个月后就是大婚了,这会子便怎么都不能再叫翠鬟与永璇私相交结去了。”
玉蕤点头,“我明白!我这便叫她再不能出宫门去。竟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十天,倏忽而过。
九公主的种痘之期就在二月二十二日,婉兮宫内已是都为此事开始忙碌,便连玉蕤也暂且顾不上翠鬟那边的事儿了,只是将翠鬟禁足在宫内,不叫再出去罢了。
可阿哥所那边,永璇已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皇帝谒陵,如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等腿脚好的,自是都随驾同去了,也就他这样腿脚不好的才留在京里。
他心下不无苦闷,此时又等不到翠鬟的身影,这便已是急火攻心,无法再压抑。
偏此时,就连十一阿哥永瑆也跟着皇帝一同谒陵去了,原本还能透过永瑆去带话儿的路也是封死了。
若按着他原本的性子,他倒是不会自己拖着残脚,到内廷去求见;可是这会子他已然无计可施。一日一日的,他耳边回荡的都是他那日与翠鬟说下的话:“若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好在宝玉、宝珠两个死死抱住了他,跪倒哀求,“……奴才们听闻,这会子正是九公主种痘之时。主子想啊,令贵妃主子这会子心下会是如何?主子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过去,那又成了什么了?”
“主子好歹念着咱们淑嘉皇贵妃主子薨逝之后,令贵妃主子对主子的情分去。便是年年的生辰,令贵妃主子也都是带着主子跟七公主一起过的……”
永璇这方咬牙,暂且忍耐下来。
二月二十二,九公主种痘。
痘种植入,三月初四日啾啾身上正式出痘,“天地一家春”等各处开始供圣。
婉兮每日早晚,都亲自拈香拜神。
除了随驾出巡去的皇后那拉氏、舒妃、颖妃、忻嫔等人外,其余人也都来随婉兮一同拈香。
婉兮对此,自然也是心怀感激,尤其对和贵人格外更多了一层歉意去。
原本,今年随驾的排单里,有和贵人。可是和贵人却放心不下啾啾,自请留下来。
婉兮亲自挽了和贵人的手,送和贵人出门,边走边徐徐道,“你去年才进封,原本今年是头一回正式陪皇上去谒陵,也好叫你正式到先帝陵前行礼。可是因为啾啾的事儿,竟然将你延宕下来了,我心下当真过意不去。”
这会子终究和贵人还只在贵人之位,又没有资格抚养皇嗣,更何况是贵妃所出的公主了。人家和贵人没有这个名分,却事实上担起了这个责任来,每日里都过来陪着婉兮一起拜神,这便是难得了。
更何况,凭和贵人信仰之坚,从前她都肯为此而不惜违拗皇后,可是此时她却肯为了啾啾,在全然陌生的满洲女神娘娘面前跪倒,甚至叩首……婉兮何尝不明白,这着实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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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3章 63、谁还没个小麻子坑儿啊~(毕)()
和贵人倒只是淡淡笑了笑,“贵妃娘娘是给说反了,不必贵妃娘娘过意不去;其实进宫以来,若不是有啾啾陪着我,便只是这一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才能熬过来的。”
婉兮何尝不明白。从和贵人去年二月正是进封,到七月中元之夜之前,那半年里,和贵人在那拉氏的宫里着实不好过。也多亏了中元之夜那晚的一番反抗,在皇太后的警告之下,方令那拉氏知道收敛些。
婉兮轻轻拍拍和贵人的手,“外人都只道你这一年来都遭了皇后主子不少的罪,可是我心下却如何能不知道,那不过是你隐忍罢了;若你当真想要反抗,这一年来皇后主子便没机会如此耀武扬威。”
和贵人这才站住,抬眸静静凝视婉兮。
婉兮含笑点头,转眸去看天空。已是三月,春已正式展露笑颜。
“……这一年来,啾啾没短了去你宫里。除了在圆明园的日子,皇后不得不独居在‘长春仙馆’伺候皇太后外,其余在宫里的日子,啾啾去你宫里,便自然是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我与她结怨多年,啾啾去你宫里,我便总是放心不下。那中究竟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儿,宫里上下的人都是她用了多年的人。而阿窅你,终究是去年才进的宫。”
“可是我不久就发现,是我多虑了,阿窅你其实有本事将啾啾保护得甚好。虽说那翊坤宫是皇后的翊坤宫,可是你从没叫啾啾受过半点的委屈、担过半点儿的风险去。”
和贵人这便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谬赞了,其实哪里是我有多本事去?还是皇上的思虑周全,如今我虽然还在她宫里,可是无论从膳房、厨役,还是到位下的官女子,全都是我自己的族人。便她是皇后,可是也没办法收买或者威胁了我的族人去,我的族人自然与我一心一意。”
婉兮先是点头,之后却还是摇头,“我自然明白你与母族人的一心一意,可是你倒是又将自己说轻了。无论是厨役,还是官女子,终究都是位下之人。他们如何敢对正宫皇后有任何反抗去?他们终究还是要看着你的。唯有你勇敢、坚强、聪慧,她们也才会生出勇气来,才会敢于坚守自己所坚持的。”
“终究她们也是西域远来,在这京师里已是风土民情迥异,而这宫廷里就更是规矩严谨,他们原本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而偏偏那个人又是大清国母,是后宫之主,以她们的力量如何敢与之对抗?唯有你给了他们力量,他们才清楚如何去做。”
和贵人脸上微红,含笑垂首,“贵妃娘娘是信得过我,才能准啾啾时常到我宫里陪着我。否则以贵妃娘娘与皇后这些年的心结,贵妃娘娘如何肯叫九公主时常到翊坤宫去走动?可是从我初次请求要带九公主去我宫里,贵妃奶跟娘娘您就从没迟疑过。贵妃娘娘对我的信任,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得站直了,肩上扛起这份信任来。”
“我自然清楚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对我都罢了,为了族人,为了自己的叔叔和兄长,我该忍的忍了就是;可是我却不能叫啾啾在我身边儿,遇到半点的风险去。不然,我又如何对得住贵妃娘娘的信任?”
婉兮含笑点头,挽住了和贵人的手。
“啾啾在种痘之前,也与我说过,阿窅你给她喝下不少你们西域独有的花露去。她说那些花露你原本都金贵地盛放在羊皮箱子里,箱子上还挂着大锁头。平日你都不准位下的官女子去碰那箱子,可是你却为了啾啾,几乎倾囊而授。”
和贵人此时便有些面红,“这个小人精儿,明明这么小呢,怎么却连这个都发现了?”
和贵人抬眸望住婉兮,“贵妃娘娘放心,那些都是我们西域人配制了来清热解毒的。西域也有痘症,我们那边对种痘的法子还不那样擅长,故此历来也有饮下这些清热解毒的花露来预防和治病的。我都是自己亲自尝过之后,确定没事才给啾啾服下……”
婉兮笑起来,“我的好阿窅,你便不必解释了。我又岂有不信你的?我这会子与你说起这话儿,只是心下感念,哪儿有半点的不放心啊。”
和贵人这方红着脸垂首笑了,“……我在这宫里,与你们相貌都不一样儿,我信仰的神也与你们迥异。平素我的东西,便是想送给谁去,我都能瞧见她们眼里的防备去。唯有贵妃娘娘您和啾啾,非但不疑虑,反倒是真心喜欢我那些东西的,我当真是欢喜极了。”
婉兮听出和贵人这是话里有话儿,便不由得问,“……难道是哪个孩子不懂事了?”
和贵人叹了口气,“上回九公主与七公主、八公主在一处玩儿,我便拿了几个烤包子给她们去。啾啾吃得十分欢喜,可是八公主……却说,她额娘忻嫔嘱咐过,在外头除了皇上和皇太后给的吃食之外,旁人给的,都不准吃。”
忻嫔如此,婉兮也不意外。婉兮只安慰和贵人,“你进宫晚,不知道当年忻嫔所出的六公主便是因吃食上的事儿夭折的……忻嫔若此,想来也算人之常情吧。”
和贵人缓缓道,“我知道她是你们满洲镶黄旗的高贵格格,她看不上我,倒也是有的。不过我那些吃食,许多都是从西域带来的材料才做得的,原本也金贵,她不稀罕,我还不舍得呢。从今往后,我再不做那样的傻事去便罢。”
三月初六日,为亲蚕大典。
因那拉氏不在京里,便应遣妃代行。婉兮是贵妃,是那拉氏之下的后宫第二人,责无旁贷。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