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琴点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终究那景仁宫里,还有兰贵人和鄂常在。”
“不过就算有她们两个又怎样?终究选在景仁宫,才对咱们小鹿儿最好!你且放心,为了咱们小鹿儿,我必定牢牢看住她们两个。”
语琴说着轻叹一声,望住婉兮,“不得不说,你那会子能忍下心下的计较,与豫嫔重修旧好,还是做对了——这会子我挪去景仁宫,凡事有豫嫔帮衬一把,必定会比我单打独斗要更稳妥。”
“如今豫嫔的绿头牌已被皇上叫收了起来,她此时心下便更应该明白,她以后在这后宫的日子,已经不能再仰仗皇上;唯有寄托于你了。故此,她会更为了咱们出力。”
婉嫔也缓缓走过来,含笑道,“此前我还说,豫嫔的孩子刚没了,皇上便收了她的绿头牌,有些不近人情——这会子算是明白了,原来皇上心下早已想好了这一步。若此,豫嫔与咱们自会更加亲近。”
“从前我陪皇上对弈,皇上就说过,下棋的高手绝不是看眼前,至少看出三步以外去;咱们皇上啊,怕是能看出五步、十步之外了。每件事儿,前后总有关联。”
。
这日天已晚了,次日一早,那拉氏便亲自到景仁宫去,查看正殿、后殿有什么需要修补、更换的去。
自淑嘉皇贵妃薨逝后,这景仁宫的正殿、后殿,已是许久没人使用了。虽日子还不久,可是宫室之内还是因为缺少了人气儿,而显得有些凋零了去。
景仁宫里几位嫔妃都来请安,那拉氏单留下了兰贵人。
那拉氏由兰贵人陪着,一间一间地走着看着,不由得侧首看向兰贵人几回,轻轻叹息了声儿。
兰贵人有些惶恐,不由得屈膝行礼,“不知妾身言行有否不妥,还求主子娘娘指正。”
那拉氏拉住兰贵人的手,轻轻叹息,“傻妹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我啊,心疼你还来不及,哪儿还会寻你的错处去?”
兰贵人挑眉。
那拉氏叹息着摇头,“你啊是皇太后本家儿的格格,皇太后赐你居住在景仁宫里,这是她老人家从前的寝宫,自是希望有一天,这景仁宫里由你当家儿。”
“原本啊你与多贵人平起平坐,都为贵人,都有相同的机会。可是几天前,多贵人忽然就变成豫嫔了,这便位分在你之上去了。”
“只是我还觉着,倒也不打紧。终究贵人与嫔位只是一步之遥,凭你的家世,用不了一二年便又可追平了去。那这景仁宫,依旧还可能是你的。”
“可是哪儿成想啊,皇上竟然将庆妃给挪过来了……既然这宫里有了妃位,便必定是妃位居住后殿,在这宫里当家。”
那拉氏说着又是沉沉一叹,拍了拍兰贵人的手。
“便是你将来慢慢儿升到妃位,可两个妃位也得分先来后到。故此啊,等你到了妃位之后,是要被挪出景仁宫,挪到旁的宫里去的——这样儿一来,这景仁宫终究是要与妹子你失之交臂了。”
那拉氏叹息着摇摇头,半晌才又道,“哎哟,瞧我给忘了。说什么妃位呢,这会子妃位之上已经有了愉妃、舒妃、庆妃、颖妃,这便已是四妃齐全了。瞧这数年之内,都不会再有人有机会升上妃位去了。”
那拉氏静静望住兰贵人,“如此说来,庆妃这一进封,不但夺走了妹妹的景仁宫,便连妹妹将来进封的路都给堵上了。哎哟,咱们大清后宫,究竟为什么汉女都纷纷跳到咱们满洲世家格格前头去了?”
第2337章 352、几家欢喜(六千字毕)()
兰贵人也是心下苦闷,几次想去求见皇太后,可是皇太后心下也是不痛快,便都没见。
末了还是安寿出来亲自见了面儿,软声解释,“皇太后这些日子来身子也不大好,怕见了面儿倒冷落了兰主子。兰主子便回去吧,等老主子好起来了,自会宣召兰主子来见。”
终究也是怕,相对无言语吧。
兰贵人心下一时苦闷,无人倾诉,这便还是想到了忻嫔。
忻嫔所居的咸福宫,虽说与冷宫无异,可是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出入都容易避开人的眼目。
兰贵人这日趁着暮色前来,进了殿内还没等说什么,眼圈儿已是红了。
忻嫔拍拍兰贵人的手,“不必你说,我又如何能不明白你心下的委屈?你的委屈啊,症结全都在庆妃身上。”
“说起来我也奇怪呢,庆妃一个汉女,无宠也无子,凭什么就封妃了?可是想想,她这次跟颖妃,竟是与令贵妃同日得了诏封,这便叫人没法儿不怀疑,庆妃能有今日,怕还是令贵妃在皇上枕边儿吹的风。”
兰贵人却是冷笑,“无宠?谁知道呢。总归封妃谕旨下了这些日子来,皇上倒是轮着翻了庆妃和颖妃的牌子两回。人总归是进了养心殿的,早上也按着规矩赏了早膳的。”
“不过人那一晚上里,究竟是宿在皇上的寝殿里,还是宿在旁边儿的围房里,咱们外头人哪儿得知道?总归叫外头人再难说人家封妃是‘无宠’了!”
忻嫔勾着唇角,点了点头,“有宠无宠,看她进宫来这么多年的经历,还没有结论么?她是跟令妃一起进宫的,到今日,也十九年了。若是得宠,何苦十九年里一次动静都没传出来过?”
“别跟我说她有不育之症。这宫里进宫多年,一次动静都没传出来的,又不是她一个。否则这后宫成了什么?不育女子大集合?哈,真真儿是笑话!”
“若后宫里这么些女子都有不育的毛病,这还当进宫的时候儿那些查看咱们身子的嬷嬷、太医们当什么?他们就是这么替皇上‘复看’的,挑进来的都是这样的人?”
兰贵人也是哀哀一笑,“可不!皇上选了咱们,只是‘初看’;总归后头还有那么多嬷嬷、太医们的屡次‘复看’,就是要确保咱们的身子没病没灾,适合为皇家开枝散叶呢。这后宫里至少在走进顺贞门之前,便没有谁是身子不能生养的。”
“可是便是身子再能生养,若没有皇上的恩宠,便都是白搭。”忻嫔抬眸瞟兰贵人,“倒是咱们,才是当真无宠的。皇上压根儿就再没翻过咱们的牌子,才是真的。”
兰贵人恼得别开头去。
人家忻嫔好歹还生过两个公主呢,便是已经夭折一个,如今还有一个傍身。兰贵人任凭家世如何高贵,人又如何年轻貌美,却无法博来皇上一个侧眸。
忻嫔也是叹了口气,“我自己呢,倒也罢了。虽说才二十三岁,可是终究进宫也好几年了,算不得新鲜了。可是兰妹妹你不至于啊……你终究是皇太后的本家儿,皇上又是至孝之人,便是凭他对皇太后的孝心,也不至于这样对你才是。”
“不说远的,便说舒妃。当年不过是凭着舒妃的祖母耿格格与皇太后那么一点子情分,皇太后便护着舒妃一路封到妃位,还曾得了个皇子去;当年跟令妃当真是斗到风云变色,叫令妃也没吃什么好果子去……”
“你呢,你可是皇太后的本家儿,论远近,自然是该比舒妃亲近多了。那你在宫里至少也应该与舒妃平齐,进封妃位,得了皇子才是。”
忻嫔说着举袖按了按唇角,“不过好在兰妹妹还年轻,说不定皇太后早已为兰妹妹计划好了,将来这妃位和皇子迟早会得着,总不会落空的。”
。
兰贵人再坐不住,霍地站起。
“……这些,我都不想再说了!”
她朝着窗口走过去,立在窗边看窗外那满园凋敝的冬日光景。
“皇太后都如此待我,我又能怎么样?我去求见皇太后,皇太后都不见我……或者想来还是我与皇太后虽是本家,却终究支脉有些远了吧。”
忻嫔望着兰贵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起身走过来,轻抚兰贵人的脊背。
“皇太后是什么性子,你该比我清楚。皇太后是个要强的人,年轻时候家境虽算不得好,却不服输;在王府里从格格熬起,也终究走到今天。这样的老人家,如何能看着自己本家儿的晚辈吃亏去?”
“只是啊,皇太后再要强,却抗不过皇上的执拗罢了。皇上那枕边风的威力,都盖过了皇太后的训导吧。”
兰贵人倏然转身,盯住忻嫔,“你说这一切,都是令妃?”
忻嫔耸耸肩,“那日重华宫家宴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令贵妃进封为贵妃,有违祖宗规矩,皇太后并不满意。所以我猜,皇太后必定曾经拦了;可惜君心如铁,皇太后也没能拦住皇上去。”
“皇太后设法拦阻她进封,令贵妃心下如何能舒服?可是她又不敢对皇太后做什么,她的怨气便总得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选一个容易拿捏的人……”
忻嫔说到这儿停住,兰贵人霍地转回身来,盯住忻嫔的眼睛。
“你是说,她故意坑我?就是因为我是皇太后的本家儿,她便向我身上来撒怨气?”
忻嫔摊了摊手,“不然庆妃为何一定要挪进景仁宫去呢?庆妃完全可以挪进永和宫,叫庆妃与婉嫔一起住着,也正好互相照应。”
兰贵人笑了起来,“你是说,我这些年没对她做过什么,她却先向我下手了?”
忻嫔轻叹一声儿,“这些年皇太后如何对她,相信你也有所耳闻。你觉着她会不恨么?”
“她不过在皇上面前儿装出个柔顺的模样儿来;可是她如今贵为贵妃,想要拿捏妹妹你一个贵人,自然便容易了许多。”
“况且如今她身边儿的,个个都得了晋位。庆妃、颖妃、婉嫔、瑞常在……啧啧,当真是各个位分上都有。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要她努努嘴,便自然有人替她动手了。”
兰贵人高高抬起下颌,“想向我下手?哈,她们想的美!”
。
忻嫔看了兰贵人一眼,便先转身,默默走回了炕边儿坐下。
“如今她已是贵妃,再不是从前的令妃、令嫔;更不再是那个官女子魏氏……便是兰妹妹你这样家世出身的满洲格格,对她也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想她这回连皇太后都能斗赢,咱们自比皇太后又如何去?若不是小心绸缪,咱们非但斗不赢她,反倒会遭了她的算计去!”
忻嫔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最要紧的,是皇上这会子早已鬼迷心窍了一般。为了她晋位,连皇太后都不惜违拗;你再看那养心殿信任的总管……”
“从前养心殿的首领太监、总管太监,名字里不是这个玉,就是那个玉的;可是这回还是头一次换了个名字里没有‘玉’的。”
兰贵人也一蹙眉,“便是没有玉,名字里也有个‘珠’,倒也算一脉相承。”
忻嫔抬眸望着兰贵人,忽然扬声笑了起来,“瞧,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被那个‘珠’字给吸引过去了,全都忘了他的姓氏——你们怎么忘了,那个太监,他也姓魏啊!”
。
兰贵人也是惊住,“你是说……便连这个魏珠,也是皇上因为令贵妃才选的;又或者说,干脆是令贵妃引荐给皇上的?”
忻嫔耸了耸肩,“汉人说,同姓儿的,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将皇上跟前的总管太监换成自己的本家儿,你说令贵妃这一招,高是不高?”
“她本就住在永寿宫,离着养心殿最近;皇上身边儿再安这么个本家儿,这便自然是能将皇上牢牢攥在掌心儿了。也难怪,这些年她才能总是最懂皇上的心——有什么难呢,消息灵通罢了。”
兰贵人双目圆睁。
忻嫔叹了口气,“如今皇太后都拦不住她进封,皇上为了她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那她在这后宫里想做什么,还有谁能拦得住她了?”
兰贵人心口剧烈起伏。
“并非无人,还有皇后!”
忻嫔歪头想了想,“皇后?倒也对。只是皇后年纪大了,再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与皇上当面争执越来越少了。她如今啊,一颗心都扑在十二阿哥身上罢了。只要不是关系到十二阿哥的储君之位的,皇后娘娘怕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
兰贵人凝住忻嫔。
“虽说原本十四阿哥永璐于储位无望;可是这会子令贵妃既然已是贵妃,子凭母贵,那永璐岂不是要威胁到十二阿哥永璂去了?”
忻嫔赞赏地扬眉,轻轻拍掌,“兰妹妹如此聪慧。”
兰贵人微微冷笑,“若是永璐出了三长两短,相信皇后娘娘是愿意看见的。”
忻嫔含笑点头,“不仅皇后娘娘,愉妃也是愿意看见的。”
兰贵人立在原地,眸子里宛若雾霭随风,飘来荡去。
可是最终,她却还是摇头,“不,这事儿我不干!终究我又没孩子,我算计她的孩子,又图什么呢?倒是那背后有孩子的人高兴罢了!”
“我要的,又不是这个。我才不给人当枪使!”
忻嫔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却也笑了,自己也是摊摊手,“可不,我就算有孩子,也只是个公主。那些皇子们争夺的事儿啊,跟咱们都没有干系。”
兰贵人走回来坐下,垂头半晌,倒是幽幽笑了,“虽说与咱们没干系,咱们犯不着算计这个。不过忻姐姐倒是说对了一件——愉妃怕是愿意干的。”
“令妃晋位贵妃,抢走的是愉妃的位分;令妃的永璐因此而子凭母贵,除了威胁到永璂,何尝就没威胁到五阿哥永琪去?”
“若将来皇子继位,要子以母贵的次序来排位的话,永璐自然排到永琪前头去了。”
。
忻嫔抬眸盯住兰贵人,也同样幽幽地笑了。
缓缓道,“兰妹妹真是聪慧动人,不愧是钮祜禄家的格格。”
兰贵人轻哂,“我钮祜禄家,好歹康熙爷时就出过一位皇后,一位贵妃;如今又有一位皇太后。钮祜禄家的女人,曾这些年高居后宫之巅,自对后宫这些手腕早已深谙于心;而我钮祜禄氏家的男人,有开国重臣之功勋和勇气,历代于前朝皆封公侯,什么权柄之争没见识过?”
“生为钮祜禄家的格格,我便是年轻,便是刚进宫吃些亏,又如何敢叫我钮祜禄家的先人蒙羞了去?”
忻嫔便也拊掌,“兰妹妹说的是。”
忻嫔说着却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庆妃却挪到景仁宫里来了。若庆妃依旧与愉妃同住在储秀宫里,相信愉妃迟早会动手……”
兰贵人便也眯了眯眼,“虽说如此,不过幸好我景仁宫里还有个鄂常在……若那永璐出了什么事,正好顺水推舟都推到愉妃身上去好了。”
忻嫔咯咯一笑,“谁说不是呢!要说跟令贵妃斗,这个鄂常在怎么都指望不上;不过若论到算计小孩子,这鄂常在倒是经验丰富,值得托付。”
兰贵人一怔,“此话怎讲?”
忻嫔却不肯说破原委,只是垂首一笑,“要用一个人,总要提前试炼试炼她堪不堪用。兰妹妹,你说是不是?”
。
十二月来了,宫里筹备着过年,在接续着皇太后圣寿的喜气儿之后,更加地热闹了起来。
五阿哥的所里也传来好消息,都说侍妾胡氏怀着的,又是一个男胎。
因这回是都在宫里居住呢,不用如上一回一般还要在圆明园和宫里两处奔波,故此便连皇帝都亲自去看望过两回。
这样“失而复得”的孩子,皇帝在乎,愉妃也更在乎。
尤其是愉妃在进封贵妃无望之后,留在宫里也是怕叫人笑话,这便更是将一颗心都放在永琪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身上。
宫里的传言起来之后,玉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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