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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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第5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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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不由得眯了眯眼,“查不清,才对了!就是有人要利用了九月初一这日子,就是要蒙过人眼去的。”

    “别说没看清,便是那样个日子、揣着那样的心思,便是看清了,人怀鬼胎,也终究是防不胜防。”

    那拉氏冷哼一声儿,“便是再难查,也总得要一查到底!总归今年是什么年份,多贵人的孩子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这又要让蒙古各部怎么看咱们?又要归降的厄鲁特各部,如何对朝廷诚心依归了去?”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扭头盯住胡世杰,“一时查不清,那就多给你些日子,细细地查;若有不肯招的,我便准你用刑!——你宫殿监从前唯有给太监用刑的权柄,我这回便也一体将那些有嫌疑的官女子也交给你,该用刑的便一并用刑!”

    “总归必定有人受刑不过,撬开那张嘴去!”

    得了皇后的授权,胡世杰忙叩头,“奴才领旨。”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转眸望向皇帝,又望望地上跪着的一大片人,“古往今来,后宫里总是难免传出些腌臜事。本宫身为皇后,本想母仪天下,以慈母之心教化后宫诸人。故此这些年有些事儿便也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只是从六公主薨逝之事起,本宫瞧着这后宫里的歪风又有抬头的意思。本宫便再如何想宽体融合,怕反倒纵了这股子歪风去!”

    “再加上你们心下该都明白,今年是什么年头,多贵人又是什么身份!多贵人的孩子没了,这不仅是后宫里女人间争宠的小事儿,这将干系到朝廷这些年来对西北准噶尔用兵的最终胜负,干系到厄鲁特各部、乃至内外扎萨克蒙古各部的归顺之心。故此,本宫便不能再心慈手软!“

    “本宫今儿将话撂下:皇上忙于前朝,回部的事尚未彻底撂定;那这后宫里,本宫便也不容任何人再生事!这一番不但准宫殿监对官女子用刑,若叫本宫查出来,是后宫哪位主位、小主儿的掺和进来,本宫也绝不手软!”

    。

    这个晚上,皇帝查问多贵人此事,直到各宫下钥的时辰,尚未了结。

    婉兮一觉睡到六月二十三日天光微明。

    听见动静,玉蝉进来伺候。

    玉蕤虽说已是瑞常在,可是每天早晨也依旧还是立规矩。只是玉蕤不想叫玉蝉心下不安,故此每天都是掐着时辰,看见婉兮寝殿的灯亮了,确定是玉蝉已经去伺候了,这才来。

    玉蝉伺候婉兮穿衣,玉蕤便在一旁帮手。低声絮絮说昨晚得到的消息。

    “……昨儿皇后在多贵人宫里大发雌威,说这次的事儿必定要一查到底,别说官女子也可用刑,便是后宫嫔御若查出牵涉其间,也绝不手软。”

    婉兮忍不住微微皱眉,“就怕这样儿。多贵人的孩子没了,是该一查到底,却不该撒这样大的网。这网里,怕总有受了委屈的。”

    玉蕤也点头,“我也觉着,皇后忽然这样大发雌威,也有她的目的。她怕是正可以趁着这件事儿,狠狠打击一回叫她不放心的人去。”

    思绪万千,婉兮索性不叫玉蝉来编辫子,她自己拢过发丝来自己编着辫子。

    “这一回总归皇后心下有底:她彼时身在木兰,这一切自然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故此她自可放开手脚,大刀阔斧一番。”

    玉蕤咬住嘴唇,悄然望婉兮一眼。

    她心下的担心是,皇后别利用这事儿,将火烧到她们永寿宫里来就好。

    不过幸好主子这会子就要临盆了,皇上又在身边儿,谅皇后也不敢。

    。

    用早膳的时候儿,高云从来回话。

    高云从说,皇上早上三点多就起来忙国务,军机处半夜就送进紧急的军报来;高云从说皇上忙过头午这一两个时辰,再去畅春园给皇太后请过安,就过来。

    婉兮明白,皇上昨天才回銮,这两个多月京中也积压了不少事,需要这会子第一时间处理;皇上要去给皇太后请安,也是紧着要将多贵人的孩子没了的事儿禀报给老太太。

    婉兮一边简单吃些黑米粥和新腌的酱黄瓜扭儿。可是嘴里却觉着没有滋味儿,便问刘柱儿,“今年腌咸菜,难不成用了新缸么?怎么一点儿酱香味儿都没有?”

    高云从便以为是婉兮不高兴了,这便赶紧趴地下磕头,“奴才斗胆,皇上今早上是真的有要事——九月初一日,江西巡抚阿思哈,祭城隍拈香毕,竟然遭手下斧击。这事儿有些邪性,皇上需要亲自过问。”

    “二来,西北定边将军找回送来奏折,说大小和卓兄弟已经被巴达克山擒获了!”

    婉兮也是欢喜得将粥碗都墩在桌上,“当真?原来是这个!你个高云从,浑说什么呢,我哪儿不高兴了?我这会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云从这才欢欢喜喜地请跪安,告退出去了。

    。

    天亮了,阳光映在窗上,仿佛小姑娘颊上新匀的胭脂。

    婉兮一时欢喜不禁,难得今儿又多添了一碗粥;先前吃着没有滋味儿的酱黄瓜扭儿,这会子吃起来也是脆生生又酱香满口了。

    许多天没这么好好儿吃过一顿,婉兮吃完了,心满意足叫撤了膳桌去。这便又习惯地摸着肚子,垂首与孩子说话儿。

    ——肚子吃撑了,占不占孩子的地儿?挤着他没有啊?

    这已是她这些个月来固定的习惯,尤其是四个月前后有了胎动之后的必行功课。

    婉兮知道,孩子会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而且每每都会有回应。

    只是这几天来,孩子的回应有些微弱了。她也问了母亲、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他们都笑说“无妨”,说孩子即将降世之前,也会自己积攒力量,有的孩子干脆也长长睡一觉,好几天都不再乱动了,直等着宫缩疼痛来叫醒,这便出世了。

    可是今儿,婉兮垂首拍着肚子说了好半天的话,肚子里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婉兮大口吸气,警告自己要冷静。

    说不定时辰还早,所以孩子便也没睡醒呢。

    别说胎儿,便是永璐、小七他们这么大了,有时候早晨还不愿意早起;便是见她去了,也要装睡,一动不动呢。

    尤其是天凉的时候,总要她去拍好几回,甚至将冰凉的手伸进被窝里去,才肯醒来呢。

    婉兮便放柔了声音,更加小心地与孩子说话儿,“……小家伙,醒醒啦。为娘不打扰你,但是你也该起来活动活动再睡,啊。踢额娘一脚,或者给额娘一拳啊,乖。”

    可是那肚子里的小世界,依旧静静的,毫无动静。

    婉兮便是再想冷静,这一刻却也做不到了,她忙扬声向外喊,“玉蕤,去请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进来,快啊!”

    。

    婉兮再醒过来的时候儿,窗外已是阳光轰然升起,那光盛大地穿过窗棂来,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眼前,她的“五福堂”里已是聚满了人。

    皇帝得了信儿便跑过来,一只脚上的靴子已是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他坐在炕边儿抓住婉兮的手,另一手在婉兮的腕上按着。

    实在是按得太久,归云舢不得不磕头请求,“微臣斗胆求皇上,暂时请圣上撤了手吧。不然两手血脉相连,微臣这边的脉象便也不实了。”

    皇帝这才倏然地松了手,却是回眸望住归云舢,半晌才道,“……小归啊,朕也研习医理这么多年,可是今天,怎么摸不着脉了?”

    归云舢连忙叩首,“是皇上牵挂令妃娘娘太甚所致。还请皇上暂退一步,将此事交给微臣吧。”

    皇帝点头,竭力控制住心绪,只坐在畔扶住婉兮,将婉兮的头靠在他怀中。

    归云舢跟几位守月大夫都摸完了脉,各自对视一眼,这便都跪倒暂请到外间开方。

    皇帝便跟出来,将婉兮托付给了婉嫔。

    这会子玉蕤和语琴等人,终是年轻,心已然乱了。

    皇帝跟到外间去看太医开方,几个太医都跪奏,说脉象虚弱,却不是婉兮本体所致;而是胎里的脉不足了。

    皇帝长眸圆睁,“直接说!”

    几个守月大夫都看向归云舢,归云舢只得硬着头皮叩首道,“……胎动已停,脉象也已经极其微弱。微臣斗胆回皇上,微臣是担心令主子的胎,心跳已然停了。”

    守月姥姥也已经出来,同样跪倒在地磕头。

    “……凭老奴这些年的经验,老奴摸着令主子的肚子,怕是胎位转了。便如几位太医所言,怕是脐带绕了皇嗣的颈子,故此皇嗣喘不过气来,这才心跳都停了。”

    皇帝登时长眸里一片血丝。

    “那你们还跪着做什么,去想法子啊!”

    皇帝一双血瞳盯住那守月姥姥,“你当守月姥姥的,手上必定有法子。去用你的手帮你令主子转胎位!”

    归云舢也忙道,“……微臣这便开方。车前子可帮胎位转正,微臣尽力一试。”

    。

    少时,御药房的太监亲自端来车前子。

    以车前子三钱,烘干研末,以水送服。

    皇帝亲自接过那车前子来,连同茶盅,一并送到婉兮面前。

    婉兮只觉得累,便是抬眼望向一眼去,都觉得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只是与众人的慌乱比起来,她自己倒是相对平静的。

    她平静得,就像几次三番在梦中都看不见怀中孩子的容颜,待得天亮醒来后,虽说满心怅惘,却还是默默地平复下来的时候一样。

    这会子与肚子里一条已经长了这么大的性命相比,那三钱车前子,实在是太轻、也太寡了。就凭这么一小捏的粉末,就能叫已经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了的孩子,重新再活蹦乱跳起来么?

    都说“讳疾忌医”,婉兮不是如此,婉兮只是觉着,这药方在这一刻有些寡薄得叫人难以托付。

    她勉强撑开眸子看一眼皇帝,看见他那一双充血的眸子。

    她极力想冲他笑一笑——他昨日才舟车劳顿而归,晚上又去查问多贵人的事,他怕是连一觉还没睡呢。

    为了她的爷,她便是再觉着眼前的药方寡薄,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口,和着谁,将那一小捏粉末吞服了下去。

    只为,叫他安心。

    。

    药吞下去容易,叫人难熬的是那守月姥姥动手来转胎。

    皇帝只能等在帐外,听着婉兮低低的痛呼。

    守月姥姥自知干系重大,这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带着几个妇差在肚腹上这般推,那般碾。

    到最后……甚至要伸手进婉兮的肚腹中去,想要尽力去寻找孩子的身子。

    那守月姥姥年纪也不小了,婉兮抬眸看着她满身的汗,累得一脸的苍白。待得那姥姥在炕上磕头,要伸手进来转的时候儿,婉兮还是轻轻摇了头。

    “不必了。”

    守月姥姥和几个妇差都惊住,仿佛没听清婉兮的话,只是叩头问,“令主子有何示下?”

    婉兮极力呼吸,极力叫自己平静着道,“我说,不必了。我母子相依,我知道,孩儿已经走了。你们,便不要再惊动他了。”

    。

    婉兮的话语声很低,可是守在帐子外的玉蕤、玉蝉等人还是都听见了。

    谁都不敢哭声,可是每个人全都泪如雨下。

    皇帝扎撒着两只手立在帐子外,一张脸已是一片苍白。

    婉兮撑住自己,吩咐道,“姥姥、妈妈们,你们都辛苦了。暂且退下吧。”

    “孩子已经不在了,怕这几日还会自行娩出……到时候还要仰仗几位的经验。”

    守月姥姥和妇差们哭着叩头告退而出。

    床帐撩起,婉兮回眸望着皇帝,静静微笑。

    “爷,奴才对不住你,没能带好这个孩子……”

    皇帝紧紧攥住两手,指甲都刺进掌心的皮肉里去。

    他这才极力地迎向她,与她一样微笑,“傻妞,说什么呢?若说有愧,愧都在爷……谁让我这个当阿玛的,一走就是两个多月,没能陪在他身边儿。”

    “他生了爷这个当阿玛的气,这便赌气走了,不肯来当爷的孩子~”

    婉兮极力含笑,轻轻点头,吩咐立在一旁的玉蕤和玉蝉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我想单独跟皇上说说话。”

    。

    玉蕤和玉蝉不敢抬头,怕被婉兮看见她们两个满脸的泪,故此她们两个都低低垂着头,一起出了暖阁,将隔扇门关严。

    皇帝忙走过来,扒掉靴子上了炕,将婉兮抱在怀里。

    皇帝是在后头抱着婉兮,从前是怕压着肚子,如今不用怕了;可是皇帝这会子却是不敢叫婉兮看见他的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是天子。

    他若有泪,天下便将共悲。他的泪,可以为江山而流,可以为功臣而流,却不能被人瞧见,他也有这般的妇人之仁。

    婉兮虽不必抬头看见,心下却何尝不知。

    婉兮只是竭力轻笑,“爷,咱们两个便再这么着,陪他一会子吧。”

    皇帝伸手紧紧抱住了婉兮,将手从她腰侧环绕过来,掌心也紧紧地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爷怪奴才么?方才,奴才也不叫守月姥姥们再做最后的努力。”

    皇帝用力摇头,“……你是母亲,孩子与你相依相生,没人比你更明白,也没人比你更有资格来做选择。”

    婉兮含笑点头,“奴才觉着,这样也好。虽然咱们与这个孩子缘分不够,可是就这样叫他在奴才的肚子里离开,才是最好的——奴才这肚子啊,是育化了他的子宫;最后这一刻,也是送走了他的梓宫呢。”

    “唯有这里才最温暖,叫他最熟悉,便是一路生死,都不必经历外头的风雨,只与奴才这般相依为命最好。”

    皇帝便也点了头,竭力忍住溢出唇外的抽泣声。

    婉兮轻轻攥住皇帝的手,“爷,我今儿早上听说,西北送来喜报,说大小和卓兄弟已是被擒获了……我不知怎地,那一刻就有宿命之感。便仿佛,咱们的孩子来这人世一场,使命已然终了。他是时候走了;却便是走,也是心无遗憾。”

    从乾隆十九年,到此时,前后六年啊。朝廷耗费两千多万两白银,无数官兵埋骨他乡;皇上自己则清减到袍子、褂子都撑不起,需要将领口和袖口都改小——这样的殚精竭虑,这样的忍受上天日月双蚀、朝廷民间怨言沸腾,终于换来这一刻……

    无论这个国,还是眼前这个人,都太不容易了。

    今儿,便是他们的孩子走了,却就是在今儿得了那最终的喜讯去。她便也可以欣慰,她的孩子,亦不枉来此人世一遭了。

    所以,今日失去孩子,她难受,却并不绝望。

    。

    兴许就是因为婉兮这样平稳的心态,故此这个在胎里已经离去的孩子,并未叫婉兮承担太多的苦楚。次日,九月二十四日,孩子便由婉兮自然娩出。

    这样的方式,未经用药催产,也未用外力挤压,且未滞留在腹中而造成出血等,对女人身子的影响最小。

    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娩出之后,归云舢为婉兮请脉,也确定了婉兮的身子安好,并无大碍。

    虽说如此,归云舢心下也是愧疚,跪在地上重重叩头,久久不愿起身,“……从娩出的日子来看,还是令妃娘娘自己的判断更准确,小皇子应是早已走了。”

    “这便是微臣失职。竟然没能早早判断出小皇子已然离去……倒叫令妃娘娘多担了这些天的累去。”

    归云舢说着,也是涕泪而下。

    “那些日子令妃娘娘就说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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