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336()
舒妃便笑了,“哎哟,我怎么忘了。对啊,家里有个公主当儿媳妇,别说她不用伺候你这个婆婆,反倒是你和九爷还要按天儿进她的公主府,给她请安才是。洽”
“这便哪里还是娶媳妇儿?简直是搭板儿供起一位活祖宗。不光隆儿一世不得舒展,便是你跟九爷,也得跟着在自己家里却要对小辈儿低声下气。”
兰佩也忍不住笑了,抬眸凝视着姐姐。
“谁说不是呢?命该如此,皇上决定的,便是谁也改不了了。”
舒妃却耸耸肩,“……皇上是天子,皇上的决定谁也改不了。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上天呢。”
“皇上是天子,却也得听从上天的。如是天意如人意,那四公主活不到厘降那天……那隆儿不就解脱了么?”
。
兰佩凝视着姐姐,心中早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总归百转千回,百味杂陈。
若说方才令主子的话还是推测,那这会子她倒是能认定了!
亏姐姐还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外加仿佛都是在替她打算一般钤!
她这会子庆幸,四公主没事儿;否则若是四公主有了三长两短,若是皇上查到姐姐这儿,姐姐还不得说都是隆儿和她啊?
——到时候她们母子,甚至她们一家,都得陪着姐姐一起死。
姐姐,真的是亲姐姐,便连这样送死的事儿,也不忘了拉着她一起。当真是生死与共,是么?
“姐姐说得在理。只是人命天定,谁能知道四公主究竟能不能活到厘降那一天呢?总归这会子还都不到七岁,距离进门儿,怎么也得十年八年去。”
舒妃便笑了,抬眸凝住兰佩,“终归还有这么多年,你若想,便还有的是机会。”
兰佩实在说不下去了,借口想看看十阿哥,便截住了话茬儿。
舒妃叫成玦去接孩子,兰佩却起身,“我现在就等不及了呢。还是我一起去吧。”
见妹妹对自己的孩子如此上心,舒妃心下自是开怀,这便叫成玦和朱栏一起陪着兰佩去。
。
从西六宫,到紫禁城东南方向的南三所去,一路的距离也不短。三人一路走着,成玦和朱栏都主动陪着兰佩说话儿。
“隆哥儿可好?奴才们不得奉旨,便都没法子去瞧瞧隆哥儿,这心下总是记挂着。”成玦道。
兰佩故意叹口气,“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好,只是每日散了学回到府里,总是若有心事。”
成玦便也皱眉,“也是难隆哥儿!四公主那手,别说将来要过一辈子,便是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看起来,都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去……”
福隆安进宫上学,他们便是不能到上书房眼前儿去看,可是没短了打听消息。四公主遭人嘲笑,福隆安气得脸通红的事儿,他们也早听说了。
兰佩悄然抬眸,凝住成玦,“我在宫外,还比不得你们。便是当额娘的,隔着宫墙,也只能暗自揪心罢了。”
成玦垂下头去,低哑一笑,“四姑娘别急。四姑娘就算在宫外,这宫内不是还有奴才们呢。”
四卷337()
兰佩心下终于还是咯噔一声。
姐姐的话,加上这会子成玦的话,前后呼应,岂不是几乎已经要印证了令主子的怀疑去?
兰佩小心吸一口气道,“你们切莫做鲁莽之事!那是四公主,是皇上目下在身边儿唯一的公主了,稍有差池,皇上可不会轻纵!”
成玦含笑点头,“四姑娘别担心,奴才们办事一向最是小心。便是要办事儿,也绝不是咱们自己动手,免得落下把柄去。”
钤
日暮时分,兰佩按着时辰交牌子出宫,先到永寿宫去,接了福隆安一同回府。
便借着这个机会,将今儿打听到的都说与了婉兮洽。
“奴才能在宫里耽搁的时辰短,便是有话也不容易一次便打听得明白。令主子容我几天,我出宫去先从成玦她们的家人入手,看是不是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婉兮抬眸,看着福隆安远远等在院子里,正伸手逗着豆角儿玩儿。
她不由得欣慰一笑。
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事儿,能这样看一看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便觉得那些腌臜的事儿,也不那么难熬了。
“九福晋若有此心,便在宫外多帮衬帮衬凝芸的家人吧。凝芸自缢而死,她家人这几个月来必定担惊受怕,便是活着,也不比死了好多少。我在宫里,力所难及。此事便拜托给九福晋,还望九福晋多费些心。”
兰佩心下一震,忙蹲礼,“奴才明白了!令主子放心,奴才必定尽心竭力。”
婉兮点头,亲自扶起兰佩,“还有玉壶和伦珠,以及……”婉兮深吸一口气,望住兰佩的眼睛。
兰佩垂下眼帘去,避开婉兮的目光,“奴才明白,还有篆香母子。令主子放心,奴才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说完了这些,兰佩略作犹豫,还是拿出一个花梨木的香盒。
盒子盈尺长,尺寸如镇纸大小,又如扇子粗细。可写字的时候摆在案头,也可随意袖在衣袖里。
最上一面镂空,为扇子纹。
兰佩望住婉兮,“这是篆香跟玉壶一起为令主子千秋所打的‘香篆’。”
婉兮接过来,细细闻去,便含笑点头。
“篆香人如其名,自然是最会打‘香篆’。而这香篆所用的香是藏香,当是玉壶带回来的。”
“这件礼是她们两人的心意合璧,又经九福晋的手送进来,那便是你们一家十足十的心意了。多谢你,也请你代我多谢她们两人。”
目送兰佩的背影消失在渐渐浓烈起来的暮色里,婉兮从身后将那香盒又取出来。
这次不是看那香篆打成的蝙蝠、玉罄所组成的“福庆”纹样,也不是细闻那仿佛还带着雪域特有的苍凉高远气息的藏香,而是之间轻轻滑过那顶面镂空的扇子纹。
香盒配扇子纹,正合“香风满袖”的意头。本来算不上什么特别,可是……婉兮却还是想起了曾经那年,在西苑里,她曾送给九爷的那个扇子袋儿。
她彼时的心愿,是希望九爷赴山西任上,不管多少困阻,也能清风自来。
她垂首看着那盒子上略有些不熟练的刻痕,便轻轻笑了。
这的确是他们一家人的心意。
她都收到了,一个都没落下。
四卷338()
夜色浓烈起来。
过完了婉兮的千秋,那拉氏这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去,是时候回头将自己的账簿再归拢归拢了。
看着塔娜在账本上,将赏赐给婉兮的那十两记完,那拉氏松了一口气,“幸好九月里令妃过完千秋,整个九月,包括十月、十一月,便再没有高位的主位生辰了。不然又不知道要泼水样花出去多少银子。”
塔娜将账本合好,“这回令妃千秋,倒没想到皇上只按着宫规赏赐物品,并未有额外的赏银。否则主子还得跟着皇上一起赏,这十两便是怎么都不够了。”
按着妃位,皇上若在千秋当日赏银,一般是一百两到三百两之间。若皇上赏赐三百两,那身为皇后的,怎么也不能只拿这十两出去钤。
那拉氏庆幸之余,也是哼了一声,“今年总归最大的做寿,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寿。便是皇上自己今年的万寿,都降格来办。若今年皇上还要给令妃大操大办,那倒成什么去了?”
塔娜含笑道,“不管怎样,今年能给主子省下一笔银子是一笔。总归今年用银子的地方儿还多着呢。洽”
那拉氏略有些走神,没回应塔娜,只垂首盯着自己的手看。
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吩咐,“今儿都初十了。去,将我的牌子送敬事房去。得提前几天提醒着皇上些儿,又到十五了,他别给忘了。”
永寿宫里,玉蕤躲了一天,还是回到婉兮跟前儿,将内务府并无叫清泰、杨氏入宫的事儿,都跟婉兮说了。
婉兮已经就寝,只是睡不着,便抱着腿坐着,将头歪在膝盖上。
“嗯,我知道了。无妨。”
她这样说是安慰玉蕤,却也何尝不是安慰自己呢。
玉蕤忍不住道,“……兴许当真是皇上太忙了。奴才听阿玛说,这几天正是刑部上报秋后勾绝的囚犯名册,皇上要亲自定夺的。”
婉兮点点头,“今年是皇太后的六十万寿,皇上必定开恩,今年暂免勾绝。便是罪大恶极之徒,也能多活一年。”
玉蕤一拍手,使劲儿地佯作高兴,“正是这回事啊!皇上将心思都用在筹备皇太后万寿的事儿上了,这才暂且顾不上给主子的庆贺。主子又一向是最明理的人,便是往年计较,今年却是绝不会计较的!”
婉兮自己也笑了,伸手拧了玉蕤鼻尖儿一记。
“好啦,你不必安慰我。此事我心下也都明白的。”
只是……她也没奢望别的,只是想见见阿玛和额娘罢了。便是皇太后六十万寿,仿佛也并不妨碍自己阿玛和额娘进宫才是。
只是……既然都初十了,生辰已经过完了,她便也不该再记挂着。
还是睡吧。
说是要睡,可是还是睡不实。
从昨晚起就是这样儿。
总觉着或者初九的晚上,或者初十的晚上,皇上就算没旁的贺礼,可是也会过来瞧瞧她才是。她知道这几日白天皇上都去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接着又驻跸香山行宫。可是说不定皇上晚上能回来才是。
可惜……她又白等了。
次日一早,只听见皇上的谕旨下,皇上将奉皇太后的圣驾,谒泰陵去。
1
四卷339()
“皇上就,就这么走啦?”
五妞紧赶慢赶着,将婉兮吩咐下去的五十对大小荷包的差事监督完了,回宫来却发现养心殿没动静了。
“皇上这回怎么没带主子一同去?”五妞直眉楞眼地问婉兮。
玉叶轻哼一声,“瞧你这话问得?这回皇上既不是下江南,又不是去行围,这次是奉皇太后圣驾去谒泰陵……那便必定是在皇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儿,去先帝陵前哭一哭啊。“
“你看皇太后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可是先帝却走了那么多年了……这是皇太后对先帝的情意,也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嘛。这样的场合如何合适还带着后宫同行?”
“这回不光咱们主子没去,你瞧皇后、两位贵妃……整个后宫,谁都没去啊!你干嘛就这么直眉楞眼地问咱们主子啊?钤”
五妞自知失态,忙支支吾吾替自己辩解,“我这不是看咱们主子刚过千秋嘛!皇上千秋当日、包括前后都没什么格外的赏赐,我便想若是皇上带着主子去谒陵,也可多少作为补偿嘛。”
婉兮淡淡抬起眼帘来瞟了五妞一眼,缓缓道,“说不定,我就此失宠了呢。”
五妞当真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道,“主子怎么说这样的话?”
婉兮幽幽垂下眼帘,“这不是宫里最寻常的事么?都道君恩难测,皇上今天可以宠着谁,可是一晚过后,半点预兆都没有,便可能将这个人永远弃之脑后,再看都懒得看一眼去了。”
“你瞧我这生辰过得,除了失宠,还能用什么解释去?”
“不会的!”五妞自己的脸色先苍白了下来,“绝对不会的。若是皇上不宠主子了,那皇上就不会叫主子住在永寿宫里!”
婉兮悄然跟玉叶对了个眼神儿,依旧神情幽幽道,“这不是暂时没有别的空宫,且没新人进宫来呢么?后年便又是选秀之年,到时候再有新人进来,说不定皇上便叫我挪宫了。”
“咱们永寿宫见着皇上相对容易些,若是挪远了,便是再想看皇上一眼,便都难了。”
五妞不由得倒退两步去。
婉兮别开脸去,“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五妞失魂落魄地去了,玉叶瞟着她走远了,这才忍不住扶着婉兮的肩膀笑起来。
“主子倒沉得住气,奴才都快笑出来了。”
婉兮瞟她一眼,“你瞧她,果真被吓着了。”
玉叶低啐了一声,“她最好回去赶紧想辙,求爷爷告奶奶,随便拜到哪个主子那边都好!又或者吗,干脆绝望了,自请出宫去更利索!”
婉兮垂首缓缓道,“想叫她自请出宫,可不容易。我看若我当真失宠,她必定还想法子回皇后宫里去的。我倒恨不得皇上这回当真冷落我些,叫她信以为真了去。”
玉叶咬了咬嘴唇,“皇上才不会呢!皇上从来都不舍得冷落主子……便是这回,皇上也一定是另有安排。”
婉兮歪头瞟了玉叶一眼,“怎么又说到这儿来了?别告诉我,你心里也跟五妞一样,当真担心我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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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340()
皇帝奉皇太后圣驾,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待得回宫,已然是九月二十五了。
婉兮的生辰,已经整整过了半个月去了,追都追不回来了。
当晚,那拉氏便带领嫔位以上,赴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除了嘉贵妃、怡嫔之外,便嫔位以上都到齐了。
皇帝也一并到了,倒免了后宫再折腾一遍至养心殿请安。
婉兮悄然打量皇帝,却在他的目光向她落过来的时候,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去洽。
可是纵然低垂着头,她还是留意到皇帝唇角滑过的一丝笑意。
但愿是她瞧错了,怎么觉着那笑意有些坏呢钤?
今儿的那拉氏有些不一样,是一左一右由塔娜和德格两名头等女子扶着走进来的。脚上也换了平底鞋。
这么一左一右架着给皇太后行礼请安,皇太后都忍不住问,“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些日子崴了脚去?”
婉兮也觉不对劲,不由得跟语琴对了个眼神儿。
语琴轻哼一声,“难不成是走夜路走得多了,这便崴了脚去?”
婉嫔却有些笑眯眯的,歪头瞟着婉兮瞧。
婉兮忙伸头过去问,“陈姐姐今儿这是偷着欢喜什么呢?快说出来,叫我们也乐呵乐呵。”
婉嫔想了想,缓缓道,“皇上在谒陵路上下旨,叫我伯父兼管起礼部的事儿。”
“那倒果然是大喜事呢!”婉兮也是一拍手,“早前陈阁老已经复原职,仍为文渊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这会子又要兼礼部事了!”
如此可见,当年陈阁老的那一场劫难,已经尽数过去了。皇上非但叫陈世倌官复原职,此时更为重用了。
婉嫔还是笑眯眯的,却是望着婉兮,并不说话。
婉嫔这样的眼神儿,看得婉兮背上有些毛毛的。
“陈姐姐这是又藏着什么呢?与陈姐姐相处这些年,陈姐姐这样的眼神儿必定是与我有关,我如何瞧不出来?”
婉嫔却还是含笑摇头,“不管你怎样激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婉兮便也收回目光来。心下明白,便是只有婉嫔这个笑容就够了。
以婉嫔为人,这些年的笑容,从未有一次是白露出来的。
婉兮歪头看一眼婉嫔,“……不管怎么说,陈阁老如今管礼部事,今年正逢皇太后六旬万寿,正是礼部出力的时候。皇上这时候将礼部交给陈阁老,足见皇上心中对陈阁老的倚重。”
“对于咱们来说,便是后宫进封等一应诸事,皆由礼部进奏。那以后这些消息,陈姐姐怕是能最快知晓,这倒是好事。”
那边厢,那拉氏由两个女子架着,已是面上开出花儿来。
“……回皇额涅,不是媳妇儿脚崴了,是御医嘱咐媳妇儿这样行动千万小心些。”
皇太后便听出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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