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道,“那德馨还特地说,这纱名‘蝉翼罗’。便是那诗里所说‘云薄衣初卷,蝉飞翼似轻’的。”
那拉氏也是扬眉,面上的笑意便更是忍不住了。
“嗯,也不枉本宫赏他的那五两银子。值了。”
德格也笑,“这样好的纱,市面上五两怕是都买不下来的。”
那拉氏欢喜了,德馨终得来见婉兮。
婉兮倒惊讶,“哥哥怎么能来的?是皇上……还是傅公爷?”
德馨宠溺地凝视小妹。
相差十岁,如今那个抱在怀抱里的小妹,已经长这样大了。
两人之间更是已经超过十年未见,如今看着小妹这样清丽夺目的模样,他欣慰,却也心酸。
他却努力只是笑,摇头,“都不是,是皇后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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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198、原来你是这样的哥哥()
婉兮也十分意外,“皇后准的?”
婉兮忍不住盯住兄长,“……哥哥做了什么?”
德馨淘气地一眨眼,“自然是给皇后主子孝敬了呗。皇后主子一高兴,这便准了。”
婉兮张大了嘴。
德馨一笑,伸双手过来接着,“……令主子小心哈喇子。”
婉兮一怔,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钤。
十一年没见,哥哥却还是从前的那个哥哥。
小时候在家里,阿玛因内管领的差事琐碎,脾气有些焦,时常一点看不过眼,便将一双儿女叫到眼前训斥一番。
可是额娘却最是巧,总有法子既能护住他们两个,又能叫阿玛将火气消了去。
哥哥倒是合成了阿玛和额娘两人的性子,该严的时候板着脸,该缓和的地方也是一副好脾气。
后来阿玛再训斥他们俩的时候,都不用额娘出手,哥哥自己就有法子既哄好了阿玛,又护住她去了。
当年哥哥十五岁上就领了差事,下了江南去,那一年才五岁的她躲在被窝里,死活都不肯出门去送送哥哥。躲过去,她还使劲装睡。
不是她那会子不懂事,而是她……舍不得送哥哥走啊。
她怕她会忍不住追上去,扯住哥哥的衣袖子,不叫哥哥走……
多年不见,她还担心哥哥会叫皇后给吓着;可是这会子看来,哥哥依旧是那个有本事对抗“阿玛”、有法子护住她的聪明脑袋瓜儿。
“哥哥给皇后松了什么去?费了多少银子?”
虽说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担心哥哥花费重了去。哥哥毕竟只是九品官,一年没多少钱,还得养嫂子和小侄儿呢。
德馨又淘气一眨眼,“不过送了两匹纱,不值什么。她好歹还赏了我五两银子呢,我算了算,还有的剩。”
婉兮张嘴,“五两还有的剩?什么纱?”
凡是江南三织造出来的纱,借以桑蚕丝织就,哥哥敢给皇后的,必定都是最上等的,五两怎么能够?
德馨打量婉兮,便笑了,“妹妹这当披帛的,是杭州织造所出的杭罗。这一品当是‘绮罗’。”
婉兮垂首轻抚这披帛,“绮罗?什么讲究?”
德馨笑了:“越王勾践命范蠡以百金聘美人,服以绮罗之衣,乘以重帷之车。国人慕美人之名,争欲识认,都出郊外迎候,道路为之壅塞——传为西施之美。”
婉兮不由得面上一红,“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我只以为是皇上因在杭州织造之故,随意赏给小妹用的。”
德馨低低笑了,“皇上既对小妹用心若此,又不肯说破,那为兄便可放心了。”
婉兮脸红,捉着那绮罗问,“哥哥送皇后主子的,莫非也是这样贵重的绮罗去,才叫皇后主子开眼,允了哥哥?”
德馨耸耸肩,“怎么可能?若是这绮罗,五两银子哪儿够。”
婉兮心下好奇大盛。
“哥哥快与我说说!到底送了什么给皇后主子啊?!”
德馨眨眼一乐,“……不过是两匹窗纱。糊窗户、碧纱橱用的。”
婉兮张大了嘴,“窗纱?”怨不得哥哥说五两银子都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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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199、笑到肚子都痛了()
婉兮有些乐得坐不稳了,难以置信地望住哥哥,“哥哥当真送的是窗纱?”
德馨耸肩,“虽说是窗纱,用的丝线都是边角余料,可终究是出自咱们这江宁织造,织机、染色都是一流,谅她小前儿也没见过。”
“更何况——我还告诉她,这叫‘蝉翼罗’。我还给她配上一句诗‘云薄衣初卷,蝉飞翼似轻’……她既然允了我来看你,就证明她信了。你等着瞧吧,等你们回到宫里,她一定裁剪了,当好料子穿身上去。”
德馨一眨眼,“等到了夏天,你故意穿皇上赏的这杭罗衣裳到她面前横晃去,她必定不甘心,也一定会穿了我送的料子给你看。到时候你在心里,痛痛快快儿好好笑一场去,出出心里憋着的恶气去。”
婉兮不行了,乐得直接从座上出溜下来,坐在脚踏上喘不过气儿来洽。
哥哥,真是她的好哥哥。
乐了好一会子,婉兮还是心下有些不妥帖,“……这江南的窗纱她不认得,可是终究内务府里还有识货的。若被人认出来,哥哥岂不是要惹了祸事去?钤”
德馨还是稳稳地笑而摇头,“不会。她是皇后,她若敢穿在身上,还一脸的得意去,便是有人能认出来,也不敢说破不是。”
“再说这样薄若蝉翼的衣裳,她要穿也绝不可能穿在明面儿上给人看去。多数得穿在里头,当贴身的中衣、小衣去,那就更没人看的着了。”
婉兮这便松一口气,“扑哧儿”又乐了。
“哥哥真坏,何苦欺负咱们皇后主子~”
德馨耸肩,“总归我在江南办差这些年,最知道做买卖得公平的道理。她给我什么,我必定给她什么去。她就给了我五两银子,那我也得就掂对这点儿钱值得什么给她去。就算皇后又怎样,也没的说只能她赚,非得我赔。”
。
婉兮实在忍不住,又是捂着肚子一顿好乐。
天,整个南巡路上,三个月,都没有今儿这一场开怀大笑来得酣畅。
哥哥,果然是从小护着她的哥哥。便是这会子也不是要她来护着他们,依旧还是他护着她。
婉兮轻叹一声,淘气眨眨眼,“敢情皇后主子赏给哥哥五两银子,哥哥是嫌少了呀?”
婉兮郑重其事地“教训”哥哥:“哥哥你不能这样儿不知足,五两银子当真可不少了!——哥哥知道么,在杭州,那千年古刹灵隐寺,皇后赐下的香金,也足足只有五两呢!”
“皇后主子也赐哥哥五两,或许说明在皇后主子心里,哥哥与那千年云林、满天神佛、满寺高僧大德,是一样的地位。”
“啊?”德馨也没想到,乐得同样蹲地下,陪着妹妹一起捂着肚子乐。
客观来说,五两银子也不算少了。只是五两银子,实在衬不起一位正宫皇后、国母的身份去。尤其是在杭州,在灵隐寺这样的千年古寺里赏赐。
。
两兄妹说说笑笑这么些,外头的太监已经在拍掌提醒。
外臣见内廷主位,便是本生兄妹,也不能久留。………题外话………
没逗乃们哈,史料记载,那拉氏到那么的灵隐寺,真的就赏5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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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00、青桂自成林()
本来还是兄妹相对大笑呢,这巴掌声一响起,婉兮登时笑不动了。
只睁圆了眼,使劲儿盯住哥哥,不忍心眨眼。
进宫十一年,才见这一面;如此分别之后,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才能再见下一面去。
她使劲儿忍着,不叫自己落下泪来。可是她的视线,还是模糊了。
德馨比婉兮坚强些,也是使劲儿地维持笑容洽。
“哥哥,我险些忘了问,之前在机房里,你干嘛还当真准备要扒下鞋袜去?你是担心小妹护不住你么?”
德馨凝视小妹,却是含笑摇头,“傻妹子,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那是做给皇后看。她不是为难我么,那我也不能给你丢脸去,她叫我上织机,我就当真扒下鞋袜爬给她钤”
“再说了……我织不好,还织不坏么。反正我织出来的给她看,怕是她也看不出好赖来~”
婉兮忍不住又是“扑哧儿”笑出来。
哥哥啊,原来那会子就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德馨拍了拍婉兮的手臂,“……我跟阿玛的职位都低微,咱们家帮衬不上你什么。哥哥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孤立无援,难免受了委屈去。”
“可是这回你是到了哥哥眼前来,哥哥便只是个九品又怎样,也有本事护着你;而不是反过来只要你护着……”
婉兮使劲摇头,不敢抬头,怕泪掉下来。
“令主子不必如此,这一趟相见,还是只记着方才那一场欢笑才是。”
婉兮使劲儿点头,“可惜没办法见嫂子和小侄儿……”
德馨还是上前扶了小妹一把,“猜,你侄儿最后定了什么名儿了?”
因这侄儿是家里顶门立户的长孙,阿玛取起名字来十分慎重;况且这会子她在宫里了,这侄儿的身份就又不同了,于是阿玛愣是好几年没给定大名儿,只叫个小名儿,说是好养活。
婉兮忙问,“定了?定成什么了?”
“桂林。”德馨殷殷望住婉兮,“你侄儿大名叫桂林。”
。
婉兮不由有些迷糊,“桂林?‘桂林山川甲天下’的那个桂林?”
婉兮这脑袋瓜儿都有些转不过来了,心说,阿玛怎么想了好几年,就想出这么个名儿来?
德馨含笑也藏着泪,使劲望住小妹。
“傻瓜小妹,你想哪儿去了?若想了好几年只定了这么个名儿,那阿玛一定自己先撞墙去。”
婉兮不由得专注哥哥的手臂,“那到底怎么讲?”
德馨宠溺地叹息一声,“才离家几年,你就都给忘了?!”
一个“家”字,宛若电光劈开婉兮这会子有些混沌的思绪去。
桂……林。
“我知道了,是说我那棵青桂!”婉兮冲口叫出来。
德馨努力地笑,使劲点头,“对,就是你那棵青桂。阿玛希望,就算你已经离开了家,可是那山上为你种下的青桂,也可成林。”
“同时也是希望咱们家的子弟,个个都有福气折桂……”
婉兮实在忍不住,还是掉下泪来。却是抱着兄长的胳膊,傻傻地乐,“好,阿玛的脑袋瓜还是好使。怨不得皇上都夸赞了,说阿玛取的名字个个儿都好。桂林,我的小侄儿,这个名儿我喜欢!”………题外话………
开森了吧?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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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dongling1971
3张:123小心、h_25tuf46n、阿玎
1张:闻鸡起舞伊利丹、150987…9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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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01、心有亏欠()
皇帝大驾一路北归,归和正也是一直送到了江苏省徐州。再往前,就回到山东了,归和正这才洒泪跪送。
遥遥目送御舟远去,不知下一次又该何时相见,归和正两眼模糊,眼前便都是那一帧又一帧,从十一年前第一眼看见令主子的种种。
那会子的令主子还只是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小姑娘,虽然是被皇上亲自指进孝贤皇后宫里为女子,可是她毕竟太小,与皇上之间相差了十六岁去,谁也不敢说将来这个小姑娘能获皇宠多久,能在这宫里走多远去。
连他都不相信洽。
他在宫里这些年,身为御医不得不搅进后宫争斗之中去。后宫里的手段,他虽从不说破,可是心里早就有数儿——彼时宫里这些高位的主子们,都是从潜邸里出来的,哪个都比令主子年长十岁还往上去,从年纪上说完全可以当令主子的娘了。以令主子那年纪、那出身,在宫里也唯有被人拿捏、算计的份儿,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兴许死的那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时候,以他一个小小御医,不过七品的职衔来说,他不想害人,可是他也没能力去帮人;不过是想在后宫的漩涡里,先图自保罢了。
故此他是按着皇上的旨意,帮令主子调理着身子。可是他能做的,不过是不叫那个小姑娘出了大事:譬如别被人毒死了,又或者害了什么要紧的病去。
至于其它的……便是他能看出来,却也不敢说钤。
宫里,哪个都是主子,他即便是值守养心殿,可是后宫里却哪一位都有本事要了他的命,甚至还加上他家人的命去。在那样一个刚刚结识的小姑娘,与自己的性命、自家人的性命之间权衡,恕他胆小,他必须选择后者。
……故此,就算早早就发现了那令主子身子有些格外的寒,他也并未说破去。
他只是委婉地提醒她,若是女子体寒,造成宫寒的话,那会影响到女子的生养。
可是那会子的令主子,年岁实在还是太小啊,并未理解他话中的提醒,只娇俏清丽地笑,说她从小爱吃凉的,还爱玩雪,完全没将他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他心下忍住叹息,却也只敢点到即止。
因为她是孝贤皇后宫里的女子,他心下自然清楚,唯一有可能在她饮食中动过手脚的,只有可能是孝贤皇后宫里的人罢了。
那会子的孝贤皇后是正宫国母,是皇上的元妻嫡后,是前朝后宫无人不称颂的贤后,皇上和皇太后都甚为爱重;但凡是孝贤皇后决定的事,皇上甚至从不说半个“不”字……宫里宫外,都传诵着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的佳话,他想,皇上应该绝不可能一个官女子跟自己的嫡妻有的龃龉去。
那样贤名隆重的正宫皇后,谁会想相信她会对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下手呢?那个小姑娘,只是她女儿一般的年纪啊……他知道就算他豁出自己的性命去说出来,也绝不会有人肯相信他。
兴许,就连皇上都不会相信吧。
他心中翻涌了一个晚上,天亮时候还是决定,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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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02、越陷越深()
他也曾麻醉自己:或许这些都不是孝贤皇后的授意,只是长春宫里女子们之间的手腕罢了。乐…文…
长春宫里那几个“春”,都是孝贤皇后陪嫁的家下女子,在宫里一向都说一不二,连当时的贵妃高云思都要礼让三分,故此便也说不定是魏姑娘只是被那几个大女子看不过眼了呢。
不是孝贤皇后,一定不是醢。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只是那几个大女子,也不是他一个七品御医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那几个大女子的脑袋和手腕,他这些年也是都亲眼见识过无数回了,若他敢说半个字去,都不用孝贤皇后降旨,那几个大女子也有的是本事磋磨了他去。
乾隆五年、六年那会子,前朝后宫也发生了不少的大事。前朝是皇上亲自勘定旗田私售,从中引出废太子的儿子弘皙的谋逆案来,牵扯到允禄等宗室大臣去;后宫则是五阿哥永琪的“意外”降世。
那会子后宫也在动荡之中:端慧太子永琏在乾隆三年十月薨逝,储君之位一时空悬,孝贤皇后一心还想再生育一个嫡子。
彼时因皇上也痛惜永琏的早夭,故此也顺着孝贤皇后的心意,同样想再早日要下一个嫡子来,这便也时常叫归和正去给孝贤皇后请请脉,帮着调理调理身子。
只是调理了两年多,孝贤皇后的身子还是不见起色,后宫里便有些人心浮动,就又是大阿哥永璜有了希望去。大阿哥永璜的师傅是鄂尔泰和张廷玉这两大权相,虽是庶子,身后的推动力量却也都不容小觑。
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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