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心下悄然已转,已是抬眸望去:“皇上喜欢么?”
皇帝点点收了微笑,转开眸子去,借着夜色遥望山下。
他想起了那个人呐。
总是这般用近乎透明的笑,心无芥蒂地对着他。叫他不必去担心那笑容背后藏着城府,叫他不必怀疑她那笑容里的真心诚意。
舒妃进宫九年,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这般的模样。
九年……本性不能藏着九年。
而既然这会子是这般模样,便并非本性,只是在——依样画葫芦吧。
这便叫他更是想念那个天性如此的人儿。
夜风倏来,吹动身边枯叶。沙沙,沙沙,像是谁在耳边悄然的呼唤。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今晚的情形,倒叫朕想起泰山那晚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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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3、如此相似()
舒妃眼波轻转,却是避开了皇帝的视线,只转开去看这周围的天地、树石。
“泰山那晚?妾身倒不知道。那晚妾身与六宫陪皇太后宿在十八盘下的行宫。”
皇帝长眸微眯:“没错,那晚朕攀上岱顶,宿‘云巢’行宫。陪在朕身边的是孝贤、令妃、那贵人。”
“皇上原来给岱顶行宫取名为‘云巢’么?”舒妃听之,也不觉神往:“云巢,云上的家……倒与这一路来其他行宫的名字迥异。”
终究是出身书香大家,字眼一听便知不同。皇帝便也微微眯了眼,侧眸凝视她,“哦?撸”
舒妃含笑垂首,“便是同样建在山上的行宫,香山行宫名‘静宜园’;盘山行宫名‘静寄山庄’……都不如这‘巢’之一字亲昵。”
皇帝便不由唇角轻勾:“嗯,你说得对。达”
舒妃便绕着皇帝走了一圈儿:“园也好,山庄也罢,都极言规模之大;‘巢’却小,只容家人。皇上给岱顶行宫命名‘云巢’,是因为岱顶平地稀少,故此岱顶行宫的占地也并不大,是么?”
皇帝两眼笑意,眼帘轻抬,却不说话。
舒妃垂下头去,“那会子是孝贤皇后执意要陪皇上攀登十八盘,皇太后身畔无人伺候,故此妾身才不得不留下。这会子回想起来,妾身倒遗憾没能陪皇上登上山顶去。若那会子也能亲眼见识一番那‘云巢’,妾身相信那风景一定比今晚更美。”
皇帝淡淡一笑:“你虽然没去,那贵人却去了。她就住在你宫里,与你同样出自那拉氏哈拉。”
舒妃轻轻歪头:“那会子那贵人还是那常在,刚刚进宫,什么规矩都不懂,这才贸贸然陪着皇上一起上了山顶。其实那会子皇上身边有孝贤皇后和令妃,哪儿用得着那贵人伺候呢。”
皇帝眯眼凝住舒妃,“若低位的贵人、常在可以不计,这一回与泰山那一回便更为相似。那回朕身边的是孝贤和令妃,这一回是继皇后和舒妃你。”
舒妃垂首淡淡笑笑。
皇上的话,她懂。便是两回都在山上行宫,都是一妻、一宠妃。
皇帝却幽幽挑眸,“那晚孝贤在云巢受了风寒,下山三五日间已然沉重,到了德州登舟便已崩逝。算起来前后不过十天。”
舒妃轻轻垂首:“山上虽然天寒风大,可是孝贤皇后也是出自满洲的格格,同样会骑马射箭。妾身这般的,都不怕风寒,孝贤皇后怎地就受了那点子风寒便告不治了呢?”
舒妃眼波浮起,对上皇帝的眼睛,“便是山上风再冷,咱们也都是住在行宫里。山上的风总归打不透那厚厚的墙壁去才是。况且泰山之上另外还有嫔妃、侍卫、宫人呢,他们住的还是帐篷,却并无人受寒。孝贤皇后独独受了风寒,便有些古怪。”
舒妃说着停下,俏皮一笑,“身临其境,妾身便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泰山当晚,孝贤皇后也如妾身这般,并未老老实实呆在行宫里,反倒是走出来了?”
皇帝唇角便又勾起:“……你猜,这会子你我身后,皇后会不会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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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4、不一样的你()
“啊?!”
舒妃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脚上还穿着七八寸高的旗鞋呢,便险些原地跳起来,急慌慌转头向后看去。
皇帝长眸微眯,迟了半刻伸手,堪堪扶稳。
皇帝慢悠悠道:“小心些。这是山上,又在下雨,你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滑下山去了。”
舒妃忙一双手死死抓住皇帝身上的蓑衣,却一双眼在这夜色雨幕里晶晶地亮,“妾身不怕!这旗鞋便是汉人穿不惯,有可能在这山路上滑下去,妾身也绝对不会!”
“皇上忘了么,这旗鞋最早在关外,原本就是女子穿来方便行走于山路之上,厚底能避免蛇虫攀咬。故此哪个满洲格格不是生来就会踩这高底呢!满洲格格从小穿这高底鞋,长大之后便如足履平地一样了!”
皇帝倒勾了勾唇:“今晚倒叫朕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舒妃。从前宫里的舒妃端庄自矜,此时在朕眼前的舒妃,大胆、独立,有勇有谋……”
舒妃双颊一热,已是眼波流转:“妾身进宫九年,总以为要不负家门,便应该是那般端庄安静的模样家门声名,妾身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性子。便是当年刚十四岁,却也要坐得像个佛佛儿。连妾身自己的奴才都说,奴才有些过于老气横秋了。醢”
皇帝轻轻挑眉。
这倒是实话。
舒妃眼帘轻垂,“妾身刚进宫时,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更不懂情,只以为皇上是风骨清雅之人,喜欢吟诗作赋,妾身便以为自己只要那样端庄安静,不负家声,皇上自然就会垂怜可是这九年过来,妾身随着年岁渐长,才一点点明白,原来妾身那样儿,皇上是并不……”
她怅然苦笑,“便如同墙上挂着的画儿,里头的仕女再端庄、再矜持,却也终究是没血没肉的。皇上文武双全,不止喜欢文墨,也更喜欢弓马,故此妾身只如那笔墨画出的人儿可不成,奴才还得有血有肉,活出真实活泼的模样来,才能叫皇上喜欢。”
她仰起头来,深深凝注皇帝。
“皇上,妾身是皇上的舒妃,是十四岁进宫,便一颗心都牢牢系在皇上身上的女子。小姑娘时候单纯的恋慕,如今年长之后更生的钦佩……都叫妾身一心一意只想着皇上,一心一意只想成为皇上模样。缇”
“皇上,妾身一片痴心,总希望皇上能够明白。从前在宫里总是人多眼杂,没机会与皇上倾吐衷肠。今晚倒是天赐吉雨、福地,妾身便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也顾不上家门声望了,妾身只想当一个最普通的女子,只想将自己的一片心意都说出来,叫皇上听见。”
皇帝微微扬眉,淡淡一笑:“舒妃对朕一片痴心,朕听见了。只是如此夜深人静,舒妃不怕皇后也跟了出来,在后头便也听见了么?”
皇帝含笑拉住舒妃的小手,“舒妃不怕天黑路滑,不怕风寒雨重,却怕不怕皇后呢?”
舒妃轻轻垂首,微微沉吟片刻,便是坚定抬眸,眸光如星。
“若得皇上垂怜,妾身便谁都不怕!”
题外话
咳咳,我写得代入感竟这样强么?这么多亲都把自己当成九儿了呀咳咳,大家轻松哈,看是看旁人的命运呢,不是叫咱们自己穿越回去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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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5、小小受伤()
“哦。”
皇帝满意一笑,却是淡淡抽回了手臂。
皇帝登山穿行服,遇雨穿雨服。每一套衣裳都有配套的冠帽、靴鞋,亦是繁琐。皇帝今晚喜雨,便索性舍了那些啰嗦的雨服冠裳,只如普通百姓一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
他这样轻轻抽回手臂,却因舒妃手指攥得太紧,便有那么一二片棕叶被捋了下来。那干草刺手,边缘便滑破了舒妃的指尖。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一刻疼得吸气,急忙将手抽了回去。
这样的夜雨淋漓,手指受伤若沾了水是不好的。这会子在外头,纵然是皇帝,手头也没带了药膏子出来达。
皇帝眯眼望住舒妃的手。
这会子以生活经验而论,最便捷的便是帮她吮那伤口撸。
可是皇帝还是转开了眸子,只伸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条帕子递给舒妃。
舒妃不知这一刻皇帝心头转过的念头,便是因为皇帝这一条帕子,也是欢喜不已,急忙蹲身谢恩。
皇帝眯眼抬头望望天色:“云也厚,今晚这雨怕是不会停了。你既划破了手,不宜沾水,不如回去吧。”
。
舒妃眸光一转,急忙伸手攥住了皇帝的手去。
天上落雨,她的眼底也是波光潋滟。
“皇上!妾身的手无碍。”
舒妃抬起手来,给皇帝看她用了他的帕子已经裹好的伤口。
“有皇上的帕子裹好了,再说妾身今儿出来穿的都是羽缎的衣裳。这用作雨服的羽缎,都是以鸟儿羽毛织成,雨打不进。再说这羽缎里头还衬着油布的衬里呢,便更是沾不湿妾身的伤口。皇上安心就是。”
皇帝扬扬眉,“既如此,朕便也喜欢你这样毫不扭捏的模样!”
两人便又向前走去。
夜雨织成密密的幕,被山风一吹,斜斜垂来。便也将他两人裹在一方小小天地里,倒与外头分隔开了似的。
舒妃紧紧攥着皇帝的手,走得满脸满心都是滚烫。
便是身后到底跟没跟着那拉氏,对她而言,倒没有一点威胁去了。
她不由得想起泰山那次,孝贤皇后下了泰山,便再也没能回到京师去,再也没能走回她那至高无上的皇后宝座去;皇上既然说今晚与泰山那晚相似,那若那拉氏今晚当真跟出来了,是不是也要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那拉氏今晚风寒入骨,下山便也一病不起……便也跟孝贤皇后一样,客死旅途,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想来,她便心下更是生起一抹隐秘的欢喜和期待。
这身子,便更紧密地朝皇帝依偎过去。
忍不住抬首望住皇帝,巧笑倩兮,“……妾身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皇帝轻哼,“说。”
舒妃却含笑摇头:“妾身可不敢说!”
皇帝哼了一声站住,伸手捏了捏她娇俏鼻尖儿:“快说!”
舒妃展颜而笑:“妾身想明白孝贤皇后那晚在泰山顶上怎么会独独受了风寒了……那晚,该不会孝贤皇后也如当今皇后一样,顾不得山高风冷,非要偷偷跟在皇上后头吧?”
皇帝扬眉。
舒妃垂下头去:“那晚陪在皇上身边的人,不可能是那贵人。只可能是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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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6、后宫流言()
皇帝长眸瞬也不瞬,紧紧凝住舒妃的脸。
“哦?你怎敢如此肯定?凭什么就不能是那贵人,非得是令妃?”
舒妃垂眸轻笑:“因为令妃得宠。”
皇帝耸耸肩:“可是孝贤盯得也紧。你都说了‘云巢’局促,朕若带着令妃出门,倒不如带着那贵人来得方便。”
舒妃仰头含笑,却还是摇头:“……皇上诳妾身。不是那贵人,定是令妃。”
皇帝便也不坚持,收回目光,只朝前去,“那贵人终究是你宫里的人,你既如此肯定,便定是那贵人后来与你说起过岱顶之事。醢”
舒妃浅笑盈盈,“这样说起来,孝贤皇后虽然崩逝于舟上,病根儿却着实起在泰山之巅。若那晚孝贤皇后没有跟了出去,便怎么也不可能风寒渗入骨髓,十天之后便崩逝了。”
皇帝手便一紧,紧紧攥牢了舒妃,“怎么,孝贤崩逝的事儿,后宫上下还有人心下存疑?”
。
长眸倏然一转,定定凝视住她,却不知是不是夜雨寒凉都落入了他眼底去,叫他方才那一会子的柔情蜜意,这一刻竟然半点痕迹都找不见了。
舒妃心下便是一颤,急忙蹲身:“妾身失言!妾身绝不是这个意思,还望皇上明察!”
皇帝倒笑了,伸手拉起舒妃来,“怎么了,今晚本来是朕与你两个高高兴兴出来淋淋雨,就是想抛开那些繁文缛节,松松快快说说话。这么严肃做什么?快起来。缇”
舒妃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对上皇帝的眼睛。
他之前那一瞬的眼底寒光,这会子看起来又像是幻觉了。此时眼前的他,前头那一路的柔情又全都重现。
舒妃甩了甩头,有些迷惑,究竟是他的柔情是幻觉,还是他方才那眼底的寒光是幻觉了。
总归站起身来,手被他大掌裹着,那掌心的温热才是更加贴近和真实的。她便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迷惑撇开。
总归今晚是进宫九年以来最好的机会。她这一路可以什么都抛下,只要能得到一个孩子。她今晚好不容易才得了皇上一点子温柔之意,她舍不得因为心底那点子疑虑而将这柔情便全丢掉了。
她便又用力地笑起来,“妾身谢皇上。”
皇帝握了她的手又向前去,转过一丛树木,前方露出一角茅亭。
皇帝便带她进内避雨。
两人并肩坐在栏杆之上,皇帝歪头看她侧脸,目光细细若丝,“……这后宫是朕的后宫,却又不是朕的后宫。”
舒妃微微一怔,转头也迎上皇帝的眼睛。
皇帝轻轻摇摇头,“后宫里的女人,名义上都是朕的妻妾,可是却并非都是朕的女人。”
舒妃渐渐听出了味道,不由得伸手攥住皇帝的手:“妾身总归一心都在皇上这里。”
皇帝浅浅而笑,“这后宫是朕的后宫,可是前朝事务更忙,朕只能分不过百分之一的心思给后宫。故此后宫太多的事、太多的心思,朕便都不知道。与朕相比,这后宫倒更应该是皇后的后宫。”
“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身在这后宫之中,便比朕知道得更多,了解得更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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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27、后宫属谁()
雨落地成雾,雨势渐歇,山间却涌起白雾来。
雨在黑夜里没有颜色,雾却是白色的。
白与黑是这世间最截然分开的颜色,这雾气便是在这样浓重的夜色里,也看得分明醢。
舒妃轻垂臻首,勾起唇角,“皇上说的是。若皇后与皇上一心,那自然是前朝后宫和偕完美;可若是皇后与皇上并非一心,皇上反倒要担心后院起火。”
皇帝侧眸,满眼赞许。
“正是如此,故此朕需要一个能跟朕同心同德的六宫之主。”
皇帝眸光一定,却又轻轻一声叹息。
“可是朕是天子,朕从不能在人面前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朕不敢冒险叫人猜透朕的心思去,故此朕想要找一个能与朕同心同德的人去,着实太难。非得要那个人对朕爱入骨髓,非得要那个人聪明绝顶而又心如琉璃。她得明白朕所处的每一个情境,懂得朕所做的每一个取舍,明白朕心下的那得意时的布局、困境时的为难……这样的人,便是这浊世红尘万万人,又如何保准能寻得一个?”
“总得考验缘分,总得有三生石上注定的缘,才能叫朕于这红尘滔滔里,得以遇见这样一个人。缇”
舒妃的心不由得轰然而热。
皇帝的眼却远远望着夜色,投得辽远:“朕的心思,便是朕的父母,又如何能尽数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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