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贵妃垂下头去:“傅九爷煊赫,九福晋也跟着得诰命,当真是可喜可贺。便连傅九爷回京,都是大阿哥永璜亲自去京郊相迎呢。”
纯贵妃眼角飘过那拉氏:“……过年的时候儿倒听说大阿哥一病不起。这会子却也不得不拖着病体起来,到郊外去成全傅九爷的煊赫。我倒担心,大阿哥别病着,再在郊外受了风寒去。”
那拉氏果然眼睛微微一眯。
瞧着纯贵妃跟舒妃这般,语琴不由得低声与婉兮嘀咕:“纯贵妃这是怎么了,舒妃是如何得罪她了么?”
婉兮垂下眼帘,“不急,咱们且听听。多听几句,便会一点点明白了。”
那边厢,舒妃尴尬勾勾唇角:“大阿哥的身子,相信皇上心下必定有数。既然去了郊迎,或许病已经好了;若是病重,皇上自然不会叫大阿哥去的。”
舒妃微微抬起眼来:“……若大阿哥病重,皇上总也可以叫纯贵妃的三阿哥去。”
将三阿哥与大阿哥连在一处说,便叫人自然想起皇帝一并褫夺了两人的继承权去。纯贵妃这心下便是狠狠一疼,抬眸便笑:“自打傅九爷回京,皇上赐宴不断。每赐宴,必写诗悼念孝贤皇后~~”
“傅九爷越是煊赫,皇上便对孝贤皇后想念越多~”
那拉氏面上便是一颤。………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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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94、该下狠心了()
离了翊坤宫,玉壶轻声问婉兮:“今儿纯贵妃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像是一直在挑淑妃的刺。从前这些年,也没见纯贵妃与舒妃之间生过什么龃龉啊。”
婉兮垂首:“你说的是。舒妃这些年的性子一向孤高,极少与人生了嫌隙;纯贵妃就更没有必要去招惹她。可是今天,两人的性子仿佛都变了。”
玉壶点头:“奴才听着,纯贵妃的话还一句一句向皇贵妃痛处上去戳,总是故意将九爷的煊赫与皇上怀念孝贤皇后说到一起去,叫人听着倒像是讽刺皇贵妃没有九爷这样得力的兄弟,故此皇贵妃即便正位中宫,也总是比不上孝贤皇后去。”
婉兮想了想:“纯贵妃是直接将舒妃和那拉氏对立起来。舒妃今日的煊赫来自九爷,而九爷功劳越高,那拉氏自然越不舒服。洽”
玉壶垂下头去:“纯贵妃一向不是鲁莽之人,她今日所为必定有缘故。主子心下宜早作准备。”
婉兮点头一笑,回眸攥住玉壶的手:“她们要闹什么,就先由着她们闹去。我这会子哪儿顾得上她们呢?”
婉兮轻拍玉壶的手:“我这会子就关心一事:已是三月了,孝贤皇后丧期已毕。且九爷大功而归,皇上正是对傅家一门加封的时候儿。这时候儿最宜将你嫁入傅家!”
玉壶登时脸红起来:“主子!钤”
婉兮眨眼一笑:“别害羞了。此事我已筹划了这样久,给你的嫁妆我也早就悄悄备好了。你就等着皇上的恩旨,到了日子就妥妥帖帖出宫就是。”
从前说这事儿,终归还有那么遥远的一年、数月。而此时竟然说到就到了眼前,玉壶一眨眼,泪珠儿还是掉下来,就在这宫墙夹道里,撩袍便跪倒在地。
“主子……奴才,奴才当真舍不得。”
婉兮这会子仰首向天,努力地笑:“舍不得什么啊?我当年要你到身边,还说嘴只留你一年呢,这一不小心都过了四年多了,我已经耽误你太久。”
玉壶落泪道:“这会子走,奴才总是不放心。不若再推迟几个月……”
婉兮却摇头:“又说傻话。这会子正是皇上加恩给傅家的时候,你这时候进门,是带着皇恩去的。故此你入门即便没有名,只能当普通的妾室,却也没人敢小看你。”
“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以后怕你进门之后的日子,就更不容易了。”
玉壶回到永寿宫去,还是忍不住坐在自己房里掉了一会子眼泪。
不过她心上终究还悬着一桩事儿,这便赶紧用帕子擦掉眼泪,静静坐在暮色里思忖。
她若走了,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玉叶和毛团儿。
她走之后,玉叶和毛团儿就是主子的左膀右臂,若当中一个人出事都会叫主子的处境更艰难,更何况这两人有可能一同出事……
她曾经对主子说过,将这件事揽过来。只是……终究忍不下心,这便一直延宕到今日。
既然已经三月,既然她随时都可能出宫而去,那这狠心便终究要下了。
三卷295、旧尘()
次日起,玉壶便张罗着带领宫中女子,将永寿宫中各房里的陈年旧物都搬出来翻检、晾晒。
这关起门来居家过日子,便是穷门破落户都难免积累起不少破破烂烂来,更何况这是宫里。且这是自乾隆九年底,婉兮进封、住进这永寿宫来之后,第一次、彻底的翻检晾晒。
当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宫内女子们都累得够呛。便有人问玉壶:“姑姑何苦今年要这样折腾一回?”
玉壶淡淡垂眸道:“主子住进永寿宫,算到今日已是五年了。五年自当彻底打扫一回。趁着这春日三月的暖阳,正好晾晒。”
玉叶听见了,便抱着被褥上前打趣:“依我看啊,是姑姑要出门子了,这才应当趁机彻底好好收拾一回呢。可别有什么落下了,那到时候想取都回不来啦!洽”
玉叶这一说,便满宫的女子和妈妈里都笑开了。
玉壶一张脸臊得通红,上前直要掐玉叶钤。
“你个小丫头,如今这么大胆子都敢糗我了!你今年也快十八了,再过不了几年,你也得出宫嫁人。到时候我倒看你还怎么说别人去。”
春日暖阳,女子们这样说说笑笑,那摊开晾晒的“箱底货”姹紫嫣红,便如同在这永寿宫里早早繁花开遍。
倒是玉蕤忽然脸色微微一变,起身走到玉壶身边儿道:“姑姑……竟然还翻出玉烟的旧物来。”
。
自从玉烟死后,这个名字在永寿宫里隐约成了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这会子忽然提起,众人都不由得敛了笑,一齐望向玉壶去。
玉壶的目光也扫了众人一圈儿,倒是淡然点点头:“哦,也难怪。当年那事儿出了之后,咱们也没特地收拾她的东西。这回都翻检出来,便看看有什么值当留的,便交给内务府,还给她家人去;若没什么值当的,便都一把火烧了给她,也叫咱们宫里都干净。”
玉叶起身冲玉蕤走过去,伸手要:“什么物件儿,你给我瞧瞧。”
按说这会子玉叶早就取代了玉壶,成了掌事儿的女子,更何况玉叶与婉兮还有那样私人的情分在,既然玉叶伸手要,玉蕤理应给玉叶才是。
可是玉蕤却犹豫了,抬眼只看香玉壶去。
玉叶也有点意外,便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不给我看看?”
“那会子主子生病,你都给忘了?我是担心她的物件儿上还沾着病气呢,别再叫你给过了!”
玉壶见状忙上前隔开两人,背着身儿,先瞧了一眼玉蕤手里的东西,便忙伸手给接过来,藏在自己手里,回眸只冲玉叶笑。
“玉叶说得没错,当年主子的病就是从玉烟带进宫里的物件儿上起的。故此玉烟自己东西上也难免染了病气去。”
“你们年纪都小,玉蕤不宜碰,玉叶你自己也别碰了。我总归小时候在宫外得过这个病,郎中说得过就不再得了,故此还是交给我吧,啊。”
可是瞧着玉壶和玉蕤的神色,玉叶就是觉着有些不对劲,心里便堵得慌。这便忍不住一笑:“玉蕤,我记得你那会子跟玉烟一个屋里住。怎么,你还想她,是不是?”
三卷296、有什么不能看()
玉蕤委屈地看玉壶:“姑姑你看她!当年分明是她跟玉烟一起来的,住也是她们两个起初住一个屋子的,她怎么赖我?”
虽然这会子玉叶是掌事儿的女子了,可是跟玉蕤都是一辈儿的,平素在宫里也不分什么高低等级,故此玉蕤抱怨起来,一点都不用避讳。
玉壶就像面对着两个吵嘴的孩子似的,这便哄着玉蕤先下去了,她回身拉住玉叶的手,将玉叶先拽进房里去。
“……我就要走了,你好歹记着自己的身份,以后你就得帮主子掌事儿了,怎么还能这么闹小孩子脾气?”
玉叶扁嘴道:“如果玉蕤心里也这么想,那她就该给我看看是什么啊!再说我也是她好,怕玉烟的物件儿上染着病气不干净,我接过来,便别叫她染上啊!洽”
玉壶垂下头去,缓缓道:“你跟玉蕤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同姐妹,我怎么能不知道你是她好呢。可是你怎么没想想,兴许她也是出于好心,也是你好,这才不给你看呢?”
钤。
玉叶微微怔了一下。
“姑姑你这是话里有话。”
玉叶上前与玉壶并肩坐在炕上,伸手便夺玉壶手里的物件儿:“这分明是说,查出来东西却是不方便叫我看见的!”
玉壶反应快,将那物件儿又给藏身后去了,却抬起忧虑的眼盯着玉叶:“你先别急,这物件儿我得先给主子看过主子定夺再说。”
玉叶眯眼打量玉壶:“姑姑这神色,我便越发觉得不对劲。究竟有什么是不能给我看的?姑姑要出宫了,这永寿宫既然要由我掌事儿,我便又有什么看不得、扛不起的?”
“姑姑说这会子应该先给主子看,由主子定夺,这话没错。可是若只是官女子之间的小事儿,倒不值当去烦主子;再说这是玉烟那死鬼的物件儿,主子若看了,如何能不想起当年那场病,以及在那场病中受的苦去?”
“况且这会子主子烦心的事儿正多,昨儿刚从翊坤宫回来,瞧见那舒妃一副鸡犬升天的模样,便是主子说乎,她心里能不难受么?这会子又何苦拿这点子小事儿再去给主子添乱呢?”
玉壶仿佛被玉叶说动了,垂首静静思忖。
玉叶便也撒娇,抱住玉壶摇晃:“姑姑总归是要嫁人去了,日后还得是我在这宫里陪着主子呢。我便得什么事儿都能扛得起,得跟姑姑还在这宫里的时候一个样!姑姑哪怕就是拿这个事儿来试炼我一下呢,看我究竟能不能如姑姑一样,替主子扛住事儿,也行啊!”
玉壶这才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要走了,宫里这些事儿总归要留给你。若不能亲眼看见你的承当,我便是怎么都不放心离开的。”
玉壶深吸一口气,便将藏在深厚的物件儿拿出来,摊在了玉叶眼前。
。
——是一个小木匣,匣子里还分了格子,摆着女孩儿家体己的一些小物件儿。
玉烟自己终归也只是个女子,故此那匣子里的物件儿算不得值钱,都是零零碎碎,不过却都是小女孩儿家那些。
三卷297、珠碎()
旁的还罢了,玉叶一眼就叨着了里面摆放着的几朵头戴花。
这里头有通草的头戴花,一瞧就是婉兮的手艺。这还罢了,叫玉叶盯住不放的,是一朵珠花。
玉叶一把将那珠花给捞出来,凑在眼前。
玉壶愀然叹一口气,只看着玉叶,却不说话。
——这朵珠花,几乎与今年过年的时候儿,毛团儿送给玉叶的那一朵是一模一样的!
玉叶盯着这珠花,眼前又是那晚毛团儿将珠花举到她眼前时的情形钤。
那晚明月悄隐,只剩漫天星子如坠;那晚宫里的石座灯远远地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印入他眼底。
他向她含笑眨眼:“我最喜欢绣球花儿。每朵花儿都不大,可是凑在一起就是这么圆满又热闹。这些年我攒了些银子,在外头换了些米珠子,便自己设计了花样儿,找了外头放心的首饰铺子给打成这朵珠花。给你戴~”
她那会子脸便腾地红了。
虽说大过年的,同在一个宫里,他给买朵花儿戴没什么。可是这却是米珠子镶嵌出来的,那密密匝匝的得几百颗小米珠,再加上那镶嵌的手艺呢,这一朵珠花便耗费不少银子去。
她便心底说不清是什么地恼了,瞪眼望住他:“你当了这些年的太监,当真攒下了不少银子啊!怎么着,寻常是不是也有人孝敬你啊?”
他便窘了,赶紧道:“你都胡说什么呢?咱们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我若有胆子借着主子的名义去收什么孝敬,你以为主子能用我到今日?”
“我不瞒你说,我今日是有个首领太监的名儿,可是我自己却连主子赐下的饽饽都舍不得吃,纸包纸裹起来存着呢。有时候都存哈喇了,才给吃了。我要是这么趁银子,我干嘛还那样啊?”
她便忍不住笑了,垂首半扭过身儿去:“你既然没攒下多少银子,这又是干嘛呢?这珠花做下来还不得是你多少年的身家……”
他这才听出些滋味儿来,小心瞟着她,却是笑了:“我也没想过别的。就想着,过年了,我得攒银子,买花给你戴。”
……
玉壶小心凝着玉叶,缓缓道:“玉蕤和我之前都是看见了这朵珠花。过年的时候看你连续多少天,天天儿戴在鬓边的。也听说了是毛团儿送你的……可怎么都没想到玉烟也有一朵一模一样的,而且是早几年就有了,这才犹豫着,该不该给你看。”
玉叶眼底闪烁起深刻的疼痛,玉壶也不忍看,垂下头去。
“……不过兴许也只是一个误会。不过是一朵珠花,花样儿也只是个普通的绣球花,没什么稀罕的。外头街市上,哪家首饰铺子不会打呢?”
玉叶盯着眼前这朵玉烟旧日的珠花,便忍不住地笑,“……姑姑说错了,这珠花不是市面上寻常就能买来的。绣球花是没什么稀奇,可是要用米珠子一颗一颗镶嵌出来,太过费工夫,所以没有哪家铺子愿意做这个。”
“除非是有人有心,特地央求了人家去做,人家才肯做的。故此这花儿不是巧合,只应该是同一个人送的。”
三卷298、从此见叶不见花()
玉叶是刚强的性子,这会子便是眼底已经闪烁起细细碎碎的泪光,宛若那米珠子一般。
可是她面上还是死死绷住,甚至唇角还勾起乎的冷笑来。
“我说他在御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哈哈珠子,又在主子宫里当了好几年的首领,怎么就至于没攒下银子,连几块饽饽都要抠抠搜搜存到哈喇了才舍得吃……原来人家的银子,早年就有用项了啊,怪不得存不下。”
玉壶强压下心中的不忍,起身轻轻攥住玉叶的手。
“你是认定了,玉烟这珠花,也是毛团儿送的?洽”
玉叶眸子一转,眼中那细细碎碎的泪花终究聚到一处,汇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
可是她却不容它跌落下来,使劲一眨眼,叫上下眼皮将那颗珠子给碾碎了钤。
“珠花不稀罕,兴许有人也同样喜欢用米珠做绣球花,所以巧合是可能有的。可是姑姑你瞧,这两朵花便连花枝扭的细微之处都是一模一样……这世上真的绣球花都没有两朵完全一样的,就更何况是人造出来的珠花了,故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花样儿都是一个人画出来,然后又找的同一家铺子、同一个工匠。”
玉叶使劲地笑:“玉烟这朵,必定也是毛团儿送的。绝对错不了!”
。
玉壶心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