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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果她有了孩子呢,她自己本就是皇贵妃宫里的人,那么这个孩子便理所应当送给皇贵妃抚养。那她的孩子就成了皇贵妃的孩子!
待得两年后,皇贵妃册封为皇后,那她的孩子,岂不更是前途无量!
她想过了那么多,这一刻便勇敢地伸开两臂,主动抱住了皇帝。
便如皇贵妃提点她的,要使出小女孩儿的娇羞可人、柔软憨态的模样来,皇上一定会喜欢……
她紧紧抱住皇帝,将面颊贴在皇帝的手臂上,娇声喊:“皇上……奴才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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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娇羞的叫声,连李玉都脸上一红,赶紧退开半步,抚了抚手臂。
皇帝轻声一笑,眯眼打量着灯影之下娇俏柔软的人儿。
今晚林贵人既是请罪,便是脱簪、素颜而来。
可是即便不施脂粉、不饰簪钗,身上的颜色也是淡淡蓝盈盈的月白,可是她当真是年轻啊。
凭着这年轻,便是不施脂粉,面上也是吹弹可破。又因为流泪,那颊边、纯色便是颤颤巍巍的红。
那眼,更是因为流泪而更显得秋波婉转,我见犹怜。
更何况,还有“灯下观美人”的缘故,这样借着灯光掩映看过去,越发显得小小的人儿娇羞楚楚、弱弱盈盈,叫人平生呵护之念。
皇帝打量够了,却忽地松了手,将林贵人扶正了,便退开了。
幽幽灯影下,皇帝眯起眼睛远远盯着林贵人:“你哪儿疼?”
林贵人摇摇晃晃站稳,却不管怎么伸手,也已经捞不回了皇帝的手臂。这便只能收了手臂,盈盈弱弱地立着,满面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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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80、心若一软()
她哪儿疼?她该怎么回答?
那原本就是一句撒娇,甚或是一句邀宠……不是具体哪儿疼,而是,想叫皇上心生怜爱罢了。
便如皇贵妃提起令妃当年不到十四岁便承宠,便也必定是用这样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赢得了皇上的疼惜吧?终究皇上比令妃大十六岁呢,年纪上可以当令妃的阿玛了……皇贵妃说,令妃能这些年圣宠不衰,定然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叫皇上“动粗”的时候心生疼爱了。
那她自己呢?她比令妃还小着六岁呢,算起来便是比皇上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岁,正好是令妃的年纪啊,皇上既疼惜令妃,那么理应更为疼惜年纪更小的她啊~
可是这会子皇上偏偏退远了一步,非要这样明白地问出来,那她便不能不答钤。
她垂首想了想,便腰肢又是一软,“回皇上,妾身是,腿跪久了,从脚趾头到脚踝、膝弯儿,全都疼……”
李玉在一旁都尴尬地扭过头去,低声与孙玉清嘀咕:“她这是想叫皇上亲自从下到上都给她揉揉啊~洽”
孙玉清终究还是个十几岁的哈哈珠子,这一刻听得早是面红耳赤。
李玉倒笑,抬手给了他一下子:“你脸红成这样做什么?咱们总归都是不全乎的人,连这点子不好意思也不必有了!”
孙玉清忙点头:“师父教训得是。”
那边厢皇帝已是点了点头:“也难为你了。从天擦黑就过来跪着,大寒冬的,这月台上又凉,你那腿怎么能不疼呢?”
皇帝说着扭头朝孙玉清望过来一眼。
林贵人方才跪着的地方儿,不是直接跪在石头地上,而是多了个拜垫。
李玉便轻轻眯了眯眼,低声问孙玉清:“那拜垫,是你拿来的?”
孙玉清忙躬身,低低垂下了头去:“回师父,她终归是内廷主位,徒弟也怕她直接在地上这么跪着再冰坏了,那咱们当奴才的也担待不起。徒弟这才自作主张去给林贵人取了个拜垫来。”
李玉扬了扬眉:“咱们当奴才的,在一个主子面前都是奴才。不管人家得宠不得宠,终究都是主子。故此你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
李玉皱着眉,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算了。你做得也没差,也算得上你是个有眼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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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收回目光,薄唇轻勾。
“既然都疼了,便别在外头站着了。有话随朕进来说。”
皇帝率先迈入殿内去,进了东暖阁,在明窗下的炕上盘腿坐下来。这便要奶茶。
宫中饮茶,皇室还保持满洲旧俗,只有一半的茶是清饮的,另外一半都还是按着关外的习俗要兑入牛乳,煮成奶茶。
李玉便也忙吩咐孙玉清:“还不快去给皇上预备奶茶?”
孙玉清便朝南门跑。
内御膳房就在养心殿南边,出了南门就是。
李玉却伸手拎住了脖领子给拽回来:“往哪儿跑啊?”
孙玉清虽则一怔,不过随即也明白过来,不由得指向北头儿:“师父的意思是……”
养心殿北,就是永寿宫了。………题外话………
有亲问过,清朝人就喝奶茶啦?是的,不但喝,而且主要是喝奶茶的。尤其冬天,更是以奶茶为主,春夏才清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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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81、人和人不一样()
孙玉清略作迟疑:“师父的意思是……?”
李玉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平素看着是个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却犯了浑?皇上晚上用的饽饽和奶茶,只要是在宫里,哪一顿不是要令主子亲手做的?”
孙玉清恍然大悟,可是眼珠子里还是有些迟疑,李玉也看出来了。
目送孙玉清朝养心殿的北门如意门跑去,李玉不由得又是轻叹一口气。
孙玉清也是个机灵的孩子,但是怎么说呢,总归是比不上毛团儿钤。
如今李玉的年岁也大了,这素日里的差事便更多要交给自己的徒弟。若是毛团儿还在,他必定不用操这么些心思。可是谁让皇上将毛团儿指给令主子了呢,那他便也只得另寻人选。
御前的差事不好当,能从小哈哈珠子里头挑出好的人才来也不容易,故此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可心的。这回还是在圆明园里,这个新进宫来的孙玉清办令主子的差事办得明白,叫皇上有了印象,这才叫李玉心下动了收这孩子的心思洽。
虽说圆明园不比宫里,可是孙玉清好歹在圆明园也是在“九洲清晏”伺候的,那便也是御前的人,平素学的规矩也是最立整的。又难得叫令主子记住了,李玉便想,便是他吧。
可是……兴许总归这半路收的,跟毛团儿那般从小拉拔长大的,感情不一样。
李玉立在灯影里忍住下半声的叹息,心说:李玉啊,你是老了,看人难免挑剔。毛团儿是毛团儿,孙玉清是孙玉清,总归是两个孩子。这世上哪儿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呢?你总拿孙玉清跟毛团儿去比,这也不公平不是?
再说孙玉清这孩子自打进了宫来,凡事也是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想讨你的承认,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已经不容易了。你也就别这么挑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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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在炕上,醉眼迷蒙地盯着林贵人。
奶茶久等不至,林贵人便撑起胆子,瞟着皇帝,柔声道:“既然奶茶还没送来,这会子不如妾身给皇上将上回没跳完的那半支舞,跳完了?”
皇帝勾起唇角来:“不忙。这会子朕在太和殿刚看完歌舞,便不新鲜了。况且朕刚喝了几杯,有些上头,你若在朕眼前摇晃,朕看不出好来,还更觉头晕。”
林贵人轻咬嘴唇,便也只能收回念头。却还是上前,站到了炕边儿上,伸出两只玉手搭在皇帝肩上:“不若……妾身替皇上揉揉肩,松快松快?”
娇俏的八旗汉军女子,身上带着年轻的甜香。皇帝也忍不住闭上眼,享受地笑了笑。
林贵人自以为得计,这便加了手劲开始按揉。
皇帝却拿起桌上的如意,轻轻拍在了她手背上:“停下。”
林贵人一怔,也不知哪儿错了,只得忙提裙跪倒:“是妾身手劲大了么?皇上疼了,是不是?”
皇帝依旧合着眼帘,轻轻含笑:“疼?朕哪儿有你那么金贵,那么容易就疼了?”
林贵人心下一颤,小心咬住嘴唇,“那……皇上是怎么了?”
皇帝这才轻轻抬起眼帘,一指周遭:“你也没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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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82、邀宠()
还能是什么地方呢?养心殿啊。
林贵人还是没听懂皇上究竟要说什么,只能迷茫抬眼,望住皇上:“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忍住一声叹息,轻轻摇头。
是同样的年轻,同样的香甜柔软;同样汉人的血统才能造就的轻灵秀美……
可却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啊钤。
他说的话,这天下不是一个女子都能听得懂的。
对一个听不懂他话的人,纵然是美丽的女子,却也只生对牛弹琴之感洽。
再牛,那也只是牛。
皇帝眼中便的酒意和醺然都褪去了,一双长眸黑白分明地凝着她。
“此处是养心殿正殿东暖阁。此处,是先帝起,身为天子者接见群臣的地方。”
“朕此时所坐的炕,是南边明窗下的坐炕。正旦的明窗开笔,先帝每日批阅奏章所坐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后宫非但不可擅入,又如何敢歌舞了去?!”
一刹那间,皇帝长眸中冷芒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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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人心下一颤,忙俯伏在地。
是了,昨晚她给皇上跳舞,是在后殿。后殿是皇上寝殿,故此歌舞无妨。而前殿则是皇上办公之所,平素便是后宫都不该擅入,以免担了后宫干政的罪名去。
林贵人小心道:“……不如皇上,移步后殿?”
皇帝便笑了:“移步后殿?你是说,朕今晚应该安寝了么?”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偏首过来看林贵人。手肘抵在腿弯上,修长的手指撑住额角。
“也是啊,这么晚了,朕是应该安寝了。况且林贵人你如此温柔可人。朕喜欢得都难以自持了。”
林贵人心下一喜,红着脸垂首娇羞道:“那今晚,妾身便伺候皇上安歇吧。”
皇帝点了点头,却又轻轻皱眉:“……可是今晚是初一,按着祖宗规矩,初一十五,朕只能陪六宫之主度过。所以朕今晚不能翻牌子,也不能召幸除了皇贵妃之外的嫔御。若叫你陪着朕回了后殿……“
皇帝薄唇鲜红,有趣地一笑:“岂不是说你是六宫之主,或者是取代了那拉氏去了?”
林贵人一怔,僵住不敢动。
皇帝伸手下炕,在林贵人柔滑的下颌弧线上故意抹了一把。
“朕当然喜欢你,你年轻柔软,知情知趣;那拉氏已然这个年岁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摸着她的手便如摸着朕自己的手,没什么分别……可是朕既心疼你,便总要为你着想。终究你是那拉氏宫里的,你若今晚担了这个声名去,难保她心里不与你计较。”
皇帝又拎起林贵人的小手,在掌心掂了掂,“朕呢,就是再心疼你,朕也不可能每日里都进后宫。总要十天半月才能见你一面,可是你却与那拉氏天天都在一处。若她心里不快活,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去,朕便全都防范不及。”
林贵人脸色一白。
皇帝点点头:“故此啊,朕就是再心疼你,今晚也不能带你到后殿去。”
林贵人便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那一颗热切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题外话………
这个东暖阁,说的就是后来垂帘听政的那个东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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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83、你的罪()
以为今晚拼尽一切去也要如意……却原来,终究还是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么?
皇贵妃抬举她,皇贵妃叫她几次三番地到养心殿来主动邀宠……可是却原来,她已经下定心思的今晚,却还是卡在了皇贵妃这道坎儿上去?
皇帝说罢了,笑笑又拍拍她的脸,却扭头问门外:“李玉,奶茶还没来么?”
李玉赶紧绕进门来,也是一脸的尴尬:“回皇上……还没来。奴才想,兴许是颇费心思,故此耽误了些时候。”
皇帝却笑,轻轻摇头:“才不是。不必催,朕心下有数,等着就是。”
林贵人悄然抬眸望向皇帝,这一刻尽管只是讨论一碗奶茶,皇帝眼中都流露出那样陌生的温柔去钤。
便仿佛她这样一个大活人,都比不上一碗奶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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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问完了话,垂眸看向林贵人。
“想什么,嗯?瞧你,在朕面前儿还走神。”
林贵人忙请罪:“妾身知罪。”
皇帝缓缓坐直:“知罪?你今晚上也说是来请罪……那朕这会子倒要好好听听,你究竟是知道了什么罪,又要请什么罪了?”
林贵人心下一颤,心说,皇上不是说穿海棠红、跳舞不算罪愆了么?
皇帝垂下眼眸去:“君前无戏言。你既然说是知罪、请罪,便总要说个明白才好。否则,岂不是诚心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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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话陡然一转,面上的神情也变了。林贵人全无防备,呼吸便是一梗。
“皇上,妾身……”
皇帝却蔑然抬起眼眸来,“说,你自知何处有罪了?!”
皇帝忽然就这样板起脸来了……林贵人一腔柔情,便如那刚绽放的花儿,被一阵霜冻都给僵住了。她惊恐得脑子停摆,嘴都张不开。
可是却不敢不回答皇上的话,这便搜肠刮肚,使劲寻找答案。
她究竟哪儿错了,究竟哪儿错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皇帝便挑了挑眉:“方才你对朕说,‘皇上,奴才疼’。林贵人,你一向在朕面前自称‘妾身’,那会子怎么突然就称了‘奴才’了?”
皇帝又是那样悠然自得地偏首,用指尖撑住额角。
“你是八旗秀女出身,又不是内务府女子。你进宫就是常在,又没当过官女子,你自称‘奴才’做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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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贵人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忽然从这个地方问起。
她为什么那会子会脱口而出“奴才”?她是想起令妃昨晚在皇上面前那么自称来着。
便是皇贵妃也总强调,令妃是内务府内管领下的出身,本是皇家的奴才。令妃是从官女子出身,故此就是以那么骨子谦卑劲儿,才叫皇上。于是她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便也不自觉那么说了。
林贵人深吸一口气,勉力辩解:“因为这世上,人都是皇上的奴才。便是前朝大臣,只要是旗下的出身,即便是奏折里也都要对皇上自称‘奴才’。唯有旗的汉臣,才自称为‘臣’。”
“故此奴才就是皇上的奴才……”
皇帝大笑,笑到拍手:“原来如此!虽然后宫里一向没这个规矩,都自称‘妾身’便罢。不过你既然喜欢,那朕就给你这个私恩!”………题外话………
母亲是女人的身份,但不是唯一身份哈。这个文是写一个后宫女人的一生,不是宝宝文呀,所以生孩子不是唯一的重点哈。只能到该生的时候才生,不会生孩子就把前面的进度打乱的哈~~而且这会儿生,真的都保不住。
况且都说过啦,历史上令妃生育就是晚,那都是她生命的后半段了,所以生孩子的情节是靠后的哈。至于究竟哪一章才能生,因为是边写边发的文,我自己也推算不出来哈~不过该生的时候一定生,该有的情节一定有,别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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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284、如你所愿()
皇帝笑够了,目光点点冷下来。
“今儿是大年初一,择日不如撞日,倒是个万事开头的好日子。大过年的,你既如此可人儿,如此叫朕喜欢,朕如何能不叫你也欢喜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