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岁方有所得,铸一名剑,曰之逐风。
他这二十一年来,所铸之剑无数,每一把尽皆倾注心血,细细数来,约莫千柄之数,被他全数葬于白岳峰上,剑冢之名,由此而来。
祖师当年神采,剑晨自然从师父口中有所耳闻,只是他这一十三年来生活在剑冢,却是不知原来还有一处名叫葬剑池的所在。
想来当年欧焱烨大师所铸的千把利剑,便尽数埋葬于此。
想到这里,剑晨不免有些失落,葬剑池,葬的是剑,可想而知,内里除了剑,还会有什么?
师父带他来这里,自然是要让他另选一把利剑傍身。
可是剑晨他……不能用剑。
思虑间,伍元道人又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墙上巨大的葬剑池三字,以当中的剑字为分隔,从中裂了开来,原来是门。
有了先前通道之事,剑晨只道这次又得需用火折子,连忙便想去捡,顺带也想再见识见识伍元道人的暗器手法。
谁曾想葬剑池大门即开,内里竟然透出乳白的光亮来,只一下便把大厅内的烛火压了下去。
剑晨心中奇怪,心想这葬剑池所建之处原来不是洞穴,而是露天的不成?一想又不对,他刚才可是被师父逼着吃了晚饭的,就算是露天,现下也已是星光点点的夜间,哪里会有如此白灼的光芒?
好奇之下,连随着伍元道人的脚步进了里面。
才站定脚,便是一惊,也明白了这乳白光芒的由来。
原来葬剑池内乃是一比外面大厅还要大上十倍左右的洞府,整个洞府的地面全部由方方整整的大理石铺就。
葬剑池的中间,以铁链围出了一圈可容纳数十人站立的圆形凹坑,凹坑的中间,立着一座硕大无比的铜炉,从铜炉的缝隙处,竟然隐隐还能见到火光。
想来这座铜炉便是欧焱烨祖师当年铸剑所用。
然而,葬剑池内的乳白光华却不是来自铜炉。
剑晨抬头一看,不免心惊肉跳。
原来洞府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宛若天上繁星一般,镶嵌着无数光华闪烁的夜明珠!
剑晨张目结舌,他虽然常据剑冢,每隔数月也有几日需得下山采买师徒三人的吃穿所需,也算是入过尘世,自然不是毫无见识之辈。
现下无数夜明珠险些晃瞎他的眼,光是入目所及,其价值也是非同小可,不说富可敌国,也称得上富甲一方。
“师父。”剑晨努力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咱们祖师那么有钱么?”
第15章 千锋()
伍元道人看他一眼,道:“当年祖师乃铸剑名家,多少江湖中人以千金求他一剑而不可得,祖师当年的财富,只怕比起现下,还得多上百倍。”
又伸手一指大理石地面上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长剑,叹道:“不然你以为祖师哪里能毫无节制地用珍贵无比的真银来炼制神剑?”
剑晨大惊:“师父,你是说……这里每一把长剑都是用真银所铸?”
真银乃是以秘银中提炼而来,一千两普通白银中方可提炼得出一两秘银,而一千两秘银,却也只能提炼得出一两真银而已。
欧焱烨铸剑千把,方才得一逐风,而这葬剑池里每一柄长剑,最轻的也得上十斤,如此算来,欧焱烨所汇聚的财富岂非让人头皮发麻?
伍元道人奇怪看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若非以相同材质铸剑千把,你以为逐风是怎么来的?”
看着地板上横七竖八被随意摆放与天花板上的夜明珠同样密密麻麻的长剑,剑晨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原来真银剑不是一把,而是……千把。
伍元道人负手对他说道:“闲话少说,葬剑池原本只有剑冢历代掌门才可进入,今日为师带你进来,也算是破了例,你选一把趁手的罢。”
剑晨脸色苦到了极致,心说这选来选去都是真银剑,还有选的必要么?师父你还不如不要破例的好……
无奈师命难违,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剑堆里。
这把……不行,这剑的造型太像血剑。
这把?造型倒是看不出是剑,但这大得像块门板,我提不动……
剑晨在葬剑池里漫无目的的游走,难受得快哭了。
反观伍元道人倒是好耐性,命令剑晨前去选剑后便不再言语,一个人负手而立,望着中间巨大的铜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剑晨试着叫了两声师父,伍元道人却也不理他,看来今日这剑是选也得选,不选也得选。
无可奈何,他只得认命,心里想着闭上眼睛随便抓上一把交差便了,反正日后下得山去不用便是。
于是将心一横,眼一闭,大大一步跨了出去,抓得哪把算哪把。
哪知他这一步跨出,突然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事,惹得他脚底一滑,险些摔个四仰八叉。
连忙脚踏乾坤稳住身形,睁眼一看,原来害他差点摔倒的却是一根黑漆漆看不出材质的短棍。
心中一奇,这葬剑池内入目所及全是剑,怎么会冒出根短棍来?
拿在手里一掂,入手沉甸甸的,重量与体积远不成比例。
这下剑晨心中更加奇怪,对这根短棍产生浓重的兴趣。
回头一看,师父仍然望着铜炉出神,他便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研究起这根短棍来。
用手细细摩挲,手掌上立时便沾上了一层黑色的物质,极像被烧成炭的木头。
心中暗道,难道这是一根烧火棍不成?
手指再往下,却在短棍的一端摸到了一些粗糙的纹路,连认真看去。
原来那些纹路却是刻在棍尾的字,只是这字在黑色炭灰的遮盖下,有些模糊。
将棍尾在衣衫上用力擦了擦,青色的衣衫顿时留下了一大片黑黑的印记,好歹棍尾上的字迹又显露了一些,勉强可以辨认得出。
千锋。
棍尾之上,被人用大篆刻下了如此两个大字,千与锋合在一起,正好将整棍尾围了一圈。
“千锋?”剑晨疑惑不已,这根黑漆漆的短棍无论从哪里来看,似乎都与“锋”这个字沾不上任何关系吧?
不过他将刻有千锋的一端握在手里,却感觉这根短棍无论长短粗细都极为趁手,而因为刻下千锋两字的一端,更是因为字迹所产生的凹凸不平,竟然起到了防滑的作用。
他将千锋短棍提在手里,随意挥舞了两下,心中极为满意,再想起师父让他在这葬剑池里随便选一件作为兵器的话来,更是喜气洋洋。
这根短棍,便作为我选好的兵器!
剑晨喜不自胜的想着。
不用选剑,这对他现下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况且千锋握在手里也是极为舒服,往后就算以这根短棍来作为自己的兵器也未尝不可。
毕竟,用剑能施展的招式,在这根短棍上也是可以用得出来的,只是威力大小而已。
“师父,师父,我选好了!”
剑晨抱着短棍,一溜小跑来到伍元道人面前。
伍元道人回过头来,道:“哦?如此之快?”
但见剑晨如献宝一般将短棍递到他眼前,不禁一怒,“胡闹,你是我剑冢弟子,选根烧火棍来作甚?”
剑晨眨巴眼,“师父,你可是说叫弟子在葬剑池里随便选的,这根短棍也是这葬剑池里之物啊。”
“况且,这根可不是什么烧火棍,你看,它是有名字的,叫千锋!”
生怕伍元道人不同意,剑晨连珠炮似的将他的发现一股脑指给伍元道人看。
伍元道人冷哼道:“有名字又如何?它上面就是刻着万锋,也还是一根棍子,你练剑十三年,就准备改练棍法了?”
剑晨早料到师父不会轻易同意,当下眼珠一转,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师父,弟子一看这根短棍就心中欢喜,你就让弟子留着吧。”
“大不了……大不了逐风剑我也带着,平时没事耍耍千锋,对敌之时再用逐风,你看可好?”
伍元道人眼中突然有些笑意,生怕他看出来,又用力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是是是!”剑晨拍着胸脯,一迭声的应着。
伍元道人道:“也罢,那你就带着吧。”
剑晨大喜,连道:“多谢师父!”
随即喜孜孜抱着千锋退到一侧,把玩起来。
诸事已了,伍元道人当先带着剑晨往葬剑池外走去。
他斜眼一眼,剑晨仍然抱着短棍爱不释手,不由开口道:“徒儿,为师有一事不明。”
剑晨目不转睛盯着千锋,随口道:“师父请讲。”
“却不知……你对真银棍这个称呼……怎么看?”
咣……当!
黑漆漆的短棍千锋,落在地上,滚出老远。
第16章 闻香公子()
剑晨走了。
他走的时候,左肩上背着短棍千锋,右肩上背着长剑逐风,眼睛里饱含着憋屈的热泪。
剑家,葬剑池。
伍元道人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
立在巨大铜炉前,伍元道人的思绪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想要就这么一直站下去。
直到,他的身后传来说话声,在这历来只有剑冢掌门才能进入的葬剑池内,竟然有人与他说话。
“他走了?”
伍元道人显然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是。”
身后的声音又道:“你舍得让他走了?”
“不舍得又如何?”
伍元道人转过身来,看向与他对话之人,苦笑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我又能再留他到什么时候?”
与他对话那人,黑发黑衣,便是连面上,也蒙上了一块黑巾,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
唯独他的眼睛,明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黑衣人看着他,道:“你还让他带走了千锋?”
伍元道人又是一点头,“是。”,想起剑晨当时的表情,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黑衣人轻叹一声:“你倒真是舍得。”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舍得二字,难道在伍元道人心中,剑晨与千锋拥有同样的份量?
可是,被剑晨带走的,除了千锋,还有剑冢传承千年的逐风宝剑,他又为何不提?
伍元道人眼中多了一抹期待。笑道:“千锋已蒙尘千年,不让他带走,难道继续留在葬剑池中作一根烧火棍么?”
黑衣人讶道:“哦?他能发挥出千锋的威力?”
伍元道人肯定道:“能。”
“为何?”
“他的内力……有些古怪。”
此言一出,黑衣人更加惊讶起来:“他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竟然说有古怪?”
伍元道人这次迟疑道:“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似乎他与冲儿有了接触。”
黑衣人明亮逼人的眸子骤然精光大盛,惊道:“你是说,玄冥?”
伍元道人挥挥手,打断了他,道:“是与不是,我并不清楚,就要靠你去查了。”
“你是要让我去当保姆?”黑衣人哼了一声,气道。
伍元道人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还有比你更适合当保姆的人么?”
黑衣人的眼中闪出了丝火气,突然又转变为笑意,摇了摇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竟然越退越远,眨眼功夫,已经出了葬剑池门外。
只有那道戏谑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入伍元道人耳中。
“洛厉天啊洛厉天,你可真有趣。”
伍元道人隐藏在道袍中的双手,猛然紧攥成拳。
齐云山下有一小镇,唤作休宁镇。
此镇离齐云山不远,人口并不太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往日剑晨下山采买吃穿用度,便是来此镇,倒也一应俱全。
休宁镇通往齐云山只有一条弯曲的小道,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平时除了上山打猎的猎户之外,只可用人迹罕至来形容。
然而今日,在日当正午的时候,小道上却有一个人在蹦蹦跳跳地走着。
这是一个少女,看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身材轻灵袅娜,五官精致得令人嫉妒,黛眉如弯月,一双眸子明亮得宛若九天星辰,凝脂般的肌肤雪白得如同灵玉,让人一看之下顿生怜爱之意。
烈日当空,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而她却似乎并未感觉到炎热,仍然一蹦一跳的走着,配上那袭水绿色的妆花锦衣,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森林中走出的仙子。
少女的腰间别着一把精美的佩剑,看起来像是武林中人,只是那把佩剑实在精美得不像话,倒像是成了装饰品一般。
看她行走的方向,似乎正是要往齐云山中去,只是才又跳了几步,自小道旁的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挡她去路的人是一劲装年轻男子,生得倒也有几分俊俏,可惜却是长了一双桃花眼,平白给他增添了些女气。
他看向少女的眼中,满是欲望,令得少女秀眉倒竖,气呼呼娇喝一声:“走开!”
年轻男子不以为意,抱拳笑道:“小姐,主上四处派人寻你,怎的你竟跑到齐云山来了,快随属下回去可好?”
少女气得跺脚,道:“谁让你们来寻我啦?本小姐一个人出来散散心也不行吗?”
年轻男子听她说一个人出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不禁滴溜溜四下张望,口中却仍然笑道:“小姐一个人跑出来,主上当然不放心,还是别为难属下了罢。”
一个人三字咬得极重,似乎另有所图?
那少女却是未曾听出他话语之意,仍然气呼呼道:“本小姐武功可好啦,一个人又怎样,快走开快走开!”
年轻男子闻言,哈哈笑道:“一个人,当然是再好不过。”
身形突然一动,少女只觉眼前一花,再惊觉时,年轻男子已晃到了她身后!
少女大惊,正想转身,突觉后背一痛,竟然被他点了穴道,不禁惊道:“你要做什么?”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戏谑道:“我的小美人,你可知本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号?”
少女急怒道:“我管你是什么名号,快把本小姐的穴道解开!”
年轻男子将她如水的秀发放在鼻尖,深深吸了口气,陶醉道:“本公子在江湖中也是有些薄名的,当年闻香公子的大名,可是令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心惊肉跳得紧呢。”
“你!你想做什么?”少女虽未听过闻香公子的名号,但见他举止轻薄,不禁羞怒道。
“哈哈哈,小美人,你可真是单纯得可爱。”闻香公子的手已经放开她的秀发,转而抚上了少女羞怒惊红的俏脸。
“想我闻香公子纵横风月数年,也算是阅女无数,但如你这般人间极品,当真是一朝得偿,万劫不复也甘愿也。”
少女即便再单纯,听他如此无耻的言语,又哪能不知他想做什么?只是眼下穴道被点,受制于人,直急得俏泪含泪,悔恨不已。
“你敢作出如此下流之事,就不怕,就不怕我爹爹杀了你?”
闻香公子左手轻抚她俏脸,右手却已揽上了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满脸尽是迷醉之色,淫笑道:“怕,怎么不怕?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谁又知道是我作的?”
“更何况,我的小美人,你可知道,本公子甘心奉你那蠢蛋爹爹为主上,为的,可都是你啊!”
少女羞怒难当,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脑后风池穴又是一痛,随即眼前一黑,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