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怔了怔,他想过剑晨来少林的千般目的,却万没想到,竟然一开口便提到金刚石来。
不止是他,就连此刻千佛殿中坐了一地的十来个和尚,也一时间面面相觑,弄不清剑晨目的来。
片刻,普济方道:“金刚石乃祖师遗物,对少林来说意义非凡,一直被本寺珍而藏之,却不知剑施主提起此物,所为何事?”
他这言一出,剑晨心下顿时暗暗叫苦。
梵天寒芒好歹还是纯阳九剑之一,而这金刚石对于少林寺来说,只此独一份,论珍贵程度只怕还要高上梵天寒芒数筹不止。
如此珍贵之物,岂是说借就能借的?
只是……不借,花想蓉又怎生是好。
想到少林和尚素有慈悲为怀之名,剑晨暗一咬牙,鼓起勇气道:“事情是这样,在下有一朋友……”
当下,又将花想蓉伤重垂危,萧莫何吩咐取来三物说了一遍。
“哦?”普济听得双目越睁越大,到得最后,忍不住诧异道:“如此说来,剑施主是想借走金刚石,好救你朋友?”
“是!”剑晨站起身来,一鞠到地,诚恳道:“还请普济方丈成全!”
“这……”
普济正自沉吟不语,陡然他身侧炸起一声怒喝:
“不可能!金刚石岂是你说借就借?”
剑晨转头望去,却是个面相凶恶的大和尚,看他内穿大领僧衣,外披袈裟,脖颈处还挂了一串念珠,满面络腮胡须如钢针般根根倒竖,颇具威严。
能在此时突然插嘴的,想来在寺中的地位也是不低,剑晨不敢怠慢,连拱手道:“不知这位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他好言好语,只是那大和尚却不领情,仍自愤怒道:“洒家只是少林寺中一和尚,法号如何你勿需理会,只是那金刚石,绝计不能借你!”
他声若洪钟,一语道来,几乎震得偌大个千佛殿来嗡嗡作响,显出不凡的内功造诣来。
剑晨眉头一皱,他想过借石之事不会容易,但对方如此做为,也是令他心中不快,是以回过目光,不去理他,只直直盯着尚未作声的普济。
直到这时,普济方才一叹,道:“剑施主切莫怪罪,这是老衲师弟普闲,如今菩提院的首座,而金刚石,向来便是由菩提院保管。”
剑晨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金刚石在菩提院?
想起普闲那横眉冷对的模样,看来这事……
还未等他说话,却不想普济竟然扭头对犹自气哼哼的普闲说道:“师弟,你去将金刚石取来。”
此言一出,剑晨固然喜出望外,千佛殿中更是哗然一片,当场所有和尚无不惊骇不已。
“方丈,您这是……?”
普闲气愤不已的神情还挂在脸上,转眼已经错愕。
“叫你去,你就去。”
普济气定神闲,丝毫不理会殿中议论,挥手吩咐一声,竟然闭目入定起来。
看得出,普济禅师虽然和蔼,但在寺中的威望颇高,便是脾气火爆的普闲,也不敢有所违逆。
当下垂头闷闷应了声是,又狠狠瞪了剑晨一眼,方才去了。
剑晨心中窃喜不已,本来以为借金刚石无望,哪知竟然峰回路转,普济一声令下,便是极力反对的普闲也不敢多言。
看来,普济方丈定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方才肯一借的吧?
他暗暗想着,面色更加恭敬,感激拱手道:“多谢方丈成全!”
普济闭目,只是不言。
在剑晨心急如焚的等待下,小半个时辰过去,普闲方气哼哼地双手托了一块以黄布仔细包裹的事物回转而来。
想来此中,便是金刚石无疑。
剑晨欣喜下不由多打量了几眼,但见此物竟然不大,大略只比成年人的手掌宽上半分,也很薄,即使有黄布包裹,也约摸有三指来厚,倒像是块石板。
普闲看也不看剑晨,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闭目入定的普济跟前,仍是怨气未消道:“师兄,金刚石来了。”
竟连方丈二字也不叫了。
普济不以为忤,睁开双目,淡然接过金刚石,将其上覆盖的黄布层层剥开。
一边剥,一边对剑晨道:
“剑施主,本来出家人慈悲为怀,寺中其他东西,你要借,便借了,只此金刚石,请恕老衲实在无法相借。”
第163章 无法可想()
普济的动作很慢,却很稳定。
当他话音落下时,金刚石上包裹的黄布,也在同一时间全部揭了开去。
突然之间,自普济的手掌上,爆发出令人眩目迷离的七彩光华。
剑晨不由狠狠眯了眼,在聚成一条线的目光逼开所有夺目光华后,他骇然发现,能够爆出如此光彩之物,竟然极为通透。
从金刚石上看去,竟然隐隐约约能穿透而过,看到后面普济的手掌!
不仅如此,从其内部,还能看到无数细密有致的棱体,想来那七彩光华便是光线照射其上,再经这无数棱体反射而出。
这也使得此物看来极为怪异,巴掌般大一块石板,却像是无数小颗粒被人以大神勇生生压缩在了一起。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研究金刚石是如何而来的时候。
剑晨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普济那句不能相借的言语,使得他心头骤然间仿佛压上了一块厚重的巨石,呼吸也为之一滞。
“方丈大师……”他咽了咽口水,语气艰难道:“适才大师说,不能相借,是何意?”
普济叹了一声,一只手将金刚石捏起,又用另一只手将其底部覆盖了大半,这才正对着剑晨,道:“剑施主,可从其上发现了什么?”
剑晨不解,连定睛看去。
却见同样通透无比的金刚石底部,虽然被普济遮掩了大半,但露出来的部分上,仿佛有什么东西。
他凑近了几步,再仔细一看,面色大变。
易筋经!
金刚石上刻着三个古朴玄奥的篆体,仔细辨认之下,终于认了出来。
世人皆知少林有七十二般绝技,但很少有人知,真正成为少林立寺之本的,却是三经。
三经者,洗髓、易筋、醒神!
此刻易筋经三字明明白白摆在剑晨眼前,不用看也知道,普济以手覆住的部分,必然便是易筋经的具体内容。
“方丈大师,这……”
眼前光华仍旧,剑晨的眼眸却黯淡下来,一颗心已沉入万丈深渊。
普济禅师一双佛眼也望在金刚石上,自顾自说道:“金刚石乃世间最坚硬之物,任你何等神兵利器,纵然刀劈斧砍,均不会在其上留下半点痕迹。”
目中有着狂热的崇敬,感叹道:“如此坚硬之物,达摩祖师竟能以大神通在金刚石上刻印下少林无上心经易筋经,实乃真佛转世也。”
这才看向剑晨,恢复了一丝淡然,道:“剑施主,如此对少林来说珍若性命之物,其上又刻印有无上心经,你说,金刚石……如何能借?”
一番话说得剑晨哑口无言。
凭心而论,若金刚石是剑冢所有,那么不论是他,还是师父伍元真人,怕也不肯相借才是。
不但不能借,先不论萧莫何是否愿意出万药谷,就连将花想蓉抬上少林,当着普济方丈的面使用金刚石也是不行。
毕竟,金刚石上还有少林视为立派之本的三经之一易筋经。
普济方丈这一番话,直接将剑晨能够商讨的所有退路一并封死。
“方丈……”明知事已不可为,为了花想蓉,剑晨仍然哀求着开了口,只是,声音已然酸涩无比。
普济长叹一声,把手一挥,金刚石交于一直怒目而视的普闲之手,叹道:“剑施主不必再说,金刚石之事,断不可能。”
双手合什,唱了声阿弥佗佛,闭目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此事老衲做得极为愧疚,如此便算是少林欠了剑施主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若非恶事,少林定当全力相助。”
“今日天色已晚,剑施主且去禅房歇息一晚,明日便下山另寻他法吧。”
言毕,入定。
剑晨嘴巴张了张,终究无言。
方丈既有吩咐,早有一旁候命的知客僧迎了上来,伺立在他身侧。
这已是明白无误的下了逐客令。
剑晨无可奈何,唯有道了声谢,随知客僧退出千佛殿。
身后,只有普闲尊者重重的怒哼声为他送行。
少林寺颇为雄大,剑晨在知客僧带领下,一路经过达摩院,又从鼓楼转向六祖堂,其后在寺西靠近塔林的禅院处,终于停下脚步。
此处,便是少林寺平常招待慕名而来的江湖豪士之所。
今日恰好无人前来少林,是以约有百余间的禅房,此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此时已然日幕西山,知客僧在任他挑了一间禅房之后,又去吩咐了些斋食,这才告辞离去。
虽然尽了礼数,但客气之中,仍然有着隐藏的冷漠。
对于此,剑晨也是了然。
任谁跑来说要借走少林的镇派之宝,即便是出家人,怕也压不下心中火气,能够在此前提下还做到礼数周全,已是殊为不易。
只是……金刚石又该如何是好?
望着桌上两三碟斋食,剑晨此刻哪里还有胃口,普济方丈的一番话,直弄得他头疼不已。
“干脆……”
他目中现出狠辣的光芒,暗自气道:“一不做,二不休,待半夜潜去达摩院,将金刚石偷了出来就跑!”
念头刚起,想了想,又不由一阵泄气。
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岂是白叫。
先前在千佛殿,殿中除了普济方丈之外,其余十数个和尚,光是观其气态,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便是那位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普闲尊者,剑晨相信,虽然他如今练就了玄冥诀之一二,但若对上此人,也难有三成把握。
少林寺之底蕴,非同小可。
求,求不得,抢,抢不到,到底如何做,才能救蓉儿……
一时间,剑晨思虑万千,无数念头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却没有一个,能解得了如今困局。
这几****本就过得疲累,又在洛阳昏迷了三日,是以为了赶时间,从洛阳出发来少林的路上不敢稍歇片刻。
此时用脑过度,迷迷糊糊中,不知何时,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至星光漫天,仍然不醒。
直到……禅院外无数嘈杂之声传了过来。
揉了揉被压得酸麻的胳膊,剑晨迷糊着眼,茫然不已。
抬眼看了看窗外夜色,不禁奇怪自语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如此嘈杂?”
“难道少林弟子练功都是不分昼夜的么?”
他正想着,突然一道凄厉至极的哭喊响彻少林:
“方丈大师,普闲尊者他……去了!”
第164章 嫁祸()
“普闲尊者他……去了!”
“去了……!”
嘈杂的夜里,这道哭喊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少林寺上空。
剑晨大吃一惊,面色陡然大变。
适才他还在心中衡量着与普闲尊者之间的差距,然后一觉醒来,传入耳中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对方已去。
去了,便是……死了?!
“怎么可能!”
他惊讶一声,身形一闪,冲出门去。
这一出了屋子,立时可见,正东方向竟有火光冲天,烧得半边天都红了起来。
这个方位……他在心中默默回顾,惊讶发现,正是白日里路过的达摩院!
达摩院起火,普闲尊者一夜暴毙!
剑晨的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
他去纯阳剑宫求梵天寒芒,此剑拥有者焚魂真人前一夜被人暗算。
他又到少林借金刚石,结果珍藏金刚石的达摩院被烧,达摩院首座普闲尊者死了。
这世间之事,哪有这般巧?
突然之间,他的寒毛根根竖起,仿佛感应到,在他身后,一直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而现下,还有一事令他极为不安。
白日里他上少林,为的是求金刚石,结果不成,反而普闲尊者一直看他极不顺眼。
结果就在几个时辰之后,少林遇袭,出事的地方,恰好正是达摩院,这无论如何,都是极端惹人暇想猜疑之处。
想到此处,他猛一咬牙,提了一口真气,临空跃了起来,不管怎样,也当先赶去出事处方好。
一来,能帮便出手一助,二来,也可稍微洗刷一下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嫌疑。
此刻心急如焚,便连院门也懒得拐过去,直接横空而起,往院墙外跳去。
岂料他才跳了一半,突然警觉头顶上方一道沛莫能御的强大内力迎头压了下来。
此内力之强,仿似泰山压顶,若他不顾,定然撞得粉身碎骨。
猝不及防下,想止住尚在半空的身躯已是不可能,无可奈何,他连抽出千锋的时间也没有,一双肉掌硬着头皮便举头顶了上去。
轰!
有玄冥诀护体,这一对撞倒没令剑晨受什么伤害,只是尚在半空的身躯被反震力一弹,重重落回了地面。
他双脚刚沾地,陡然只觉拍出的双掌中,竟然多了一个东西。
抬眼一看,竟然是一块比手掌略大一些,以黄布包裹的物什。
一股熟悉感顿时油然而生,令他心头立时狂跳不止。
“留下此物与否,全凭你一念!”
顶头是,骤然传来一道冷漠无比的声音。
等剑晨再看去时,只见院墙上竟然立着一道全身包裹在浓重黑色中的身影,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出奇,几乎比得过满天繁星。
这黑影话音落下,身形陡然一晃,也不知他是去了哪里,剑晨只觉眼前一花,院墙上顿时空空如也。
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他惊讶间就要去追,脚步才起却又顿住。
目光忍不住,还是落到手里那块被黄布包裹的物什上。
“这难道真的是……”带着惊讶与疑惑,他急忙将黄布抖开。
只见一层层剥开之后,白日里曾经见过的金刚石,骇然出现在他眼前。
“金刚石!”
剑晨的面色立时大喜,费神伤脑想了一整晚的东西,竟然如此轻易便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激动不已。
只是激动之色才起,又被紧锁的眉头深深压了下去。
这人是谁?
他为何要给自己金刚石?
难道……放火烧达摩院与杀害普闲尊者的凶手,就是他?
还有,最后那句留与不留,是什么意思?
突然之间,无数疑惑念头如潮似海一涌而入,令他脑袋发胀。
将手腕一翻,易筋经三字立时映入眼中,其下还有许多细密的小字,想来正是易筋经正文中的内容。
如此看来,这块金刚石,正是自己白日里从普济方丈手中看到的,是同一块。
这分明是嫁祸!
剑晨心头一动,突然明白过来。
那黑衣人想来必定是一路跟踪着自己,趁自己索借金刚石不成,留在少林时,月黑风高夜下了杀手。
然后再将金刚石盗出,丢给了自己,如此一来,有了金刚石在手,又有谁会相信他与此事毫无关系?
可是……这人为何要嫁祸自己?
剑晨又是一阵冥思苦想,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便是……
看那黑影鬼气森森的模样,定然也是鬼兵域中人,说不定,正是从在骊山跑了的摧魂双鬼处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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