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阴阴一笑,道:“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变幻莫定的千锋陡然一凝,现出真身,却是银枪。
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他话音落下时,锋锐无匹的枪尖已然奔着离他最近的纯阳弟子而去。
这一次,不是大腿,而是……胸膛!
连日惊变终于勾发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戾气,此刻为逼迫说话之人现身,竟然不惜,杀人。
“不要!”
生死之间,在场所有弟子无不惊呼怒喝,有与即将被刺那人交好的,更是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唉……”
便是此时,那温和的声音竟仍有空当叹着气,“小施主,你何苦如此。”
剑晨眼中,厉芒如刀,根本不听不理,你若不出来,尽管废话,我自杀我的。
就在众人心胆俱裂的注视下,千锋银枪化作银电,直袭胸膛,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这一枪,杀气纵横。
就连枪尖所指的那纯阳弟子,此刻也已绝望地闭上了眼,不甘,却又无奈地等着那噬骨一枪……停止。
不错,正是停止。
这一枪,终究没有见血。
就在枪尖已然触到那弟子道袍之千钧一刻,一柄拂尘突兀出现,恰好卷在枪尖处,生生令势若奔雷的一枪,陡然停止。
纯阳山门,除了剑晨,又多了一个站立之人。
却是个同样一身纯阳道袍,但却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
“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
所有弟子,包括吴道人,大喜之情瞬间爬满额头,虽站立不起,仍坐倒在地上恭敬行礼。
剑晨眼中厉芒缓缓打在这老者身上,虽然此刻千锋银枪重若千钧,仍然无惊无惧,问道:“你就是玉虚?”
“大胆!掌教真人的仙号,也是你可叫的?”
众弟子的喝斥,随之而来。
老者呵呵笑着,抚了抚几乎垂至胸口的纯白胡须,也不介意他的无理,道:“贫道正是玉虚,还不知小施主如何称呼?”
正是那道与他隔空对话的温和声音。
剑晨却不理会他的问题,径自问道:“怎么不是焚魂?”
玉虚真人面色一黯,却是奇道:“小施主莫非认识我师弟?”
“不认识。”剑晨摇着头,接道:“但我找他有事。”
玉虚真人面上的悲意又多了几分,长叹一声,伤怀道:“那可真不巧,焚魂师弟他……昨夜遇袭,仙逝了。”
仙逝?
那便是……死了?
仙逝二字,宛若五雷轰顶,睛天霹雳一般在剑晨胸中炸响,梵天寒芒,便是着落在焚魂身上,此刻他死了,那,剑呢?
心神激荡下,他面色突变,正待追问时,却只见玉虚真人的臂膀微微动了动。
紧接着,千锋银枪上的千钧之感顿失。
捆缚他枪尖的拂尘像活了一般,速度极快地绕着他身周一转。
啪!
一声轻响从他后脑响起。
剑晨的眼前,陡然一黑,顿时栽倒。
扑通!
他满是戾气的身躯,五体投地的同时,丹田里混沌内力方才冲到后脑受袭之处。
这是他自练成玄冥诀以前,首次在混沌内力救援不及的情况下,被人内力轰入体内。
临昏迷前,隐隐约约听到四面八方响起的争吵声。
“掌教真人,咱们应该杀了他!”
“对对,此贼子心狠手辣,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说不定……这小子与焚魂师叔祖遇袭一事有关,咱们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哼,照我说,这人定然是那鬼兵域的同伙!暗算焚魂师叔祖不说,今日又假惺惺来骗剑!”
“师兄说得对!鬼兵域定然早已觊觎梵天寒芒许久,无奈斗不过焚魂师叔祖,这才使了这般诡计!”
鬼兵……域么?
带着这三个字,剑晨只觉身边的争吵声离他越来越遥远,直至微不可闻。
他的世界,终于如夜般沉寂。
……………………………………………………
“鬼兵域!”
呼的一声,剑晨从沉睡中陡然一蹭而起,惊怒大喝道。
咦?
这里是……
他的鼻中突然钻入道道檀香,顿时令昏沉的脑袋提振不少,这才惊讶举目四望。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房,布置简单,但却雅致。
房内除了陡然惊醒的他以外,再无旁人,只有檀木制成的书桌上,一尊香炉袅袅冒着青烟。
他下得床来,呆呆看了半响占居了一整面墙的大大禅字,不由想起昏迷前的事来,讶道:“难道这里是纯阳剑宫的禅房?”
他连上下感知了一番,发觉不仅身体毫发无伤,便是内息也畅通无阻,半点也无穴道受制的情况。
眼角余光扫向床头边,竟然见就连千锋与逐月,也静静靠在一边。
吱呀!
正当他疑惑着,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剑晨心中一惊,下意识摆出防御架势。
“咦,你醒啦?”
却见推门之人却是个小小道童,比起小萧萧来,最多大个一两岁而已。
这道童生得眉清目秀,此刻见他一副警惕架势,笑道:“师兄不必紧张,我又不会武功。”
剑晨汗颜,为自己紧张过头颇为尴尬,于是干笑道:“倒教小师父见笑了。”
却不曾发觉,这一觉醒来,此前的戾气竟然消散不少,又面对着小小道童,即便是心境变得再冷血,语气也温和下来。
小道童嘻嘻笑着,道:“好多师兄都说你凶神恶煞的极为恐怖,我怎么觉得,师兄你一点都不可怕呢?”
恐怖?
这个词,竟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第142章 化解()
“对了!”
小道童取笑了一句,想起正事来,连叫道:“掌教师祖说,你若醒了,便叫我带你去见他!”
玉虚?
剑晨眉头一皱,想起玉虚的手段来,心下也有些忌惮,此人,目前还不是对手。
但却也不怕。
玉虚若要杀他,只需动动小指而已,何必在将他击晕,带回纯阳剑宫之后,又来杀他?
想到此处,剑晨面色释然,淡定道:“如此,便有劳小师父了。”
那小道童面上笑嘻嘻的,心下也是佩服,暗想掌教师祖虽然慈眉善目,但自己每次见了,总免不了心头打鼓,而这位师兄好厉害,竟然只是皱了下眉头,便即无事了。
当即领了他,出得门去。
走了才没几步,突又回过头来,问道:“对了,师兄你肚子饿不饿,需要吃点什么吗?”
剑晨闻言,心中不由一暖,暖意直冲胸膛,令他昏迷前的戾气,又弱了不少,冲小道童友善笑了笑,道:“倒也不饿,咱们还是快去找你掌教师祖,莫要叫他等得急了。”
“哦。”小道童一听,再无二话,当先领着路,蹦蹦跳跳的带着剑晨去也。
此间大略是纯阳剑宫的后山禅院,除了他二人之外,不见旁人,偌大的后山只有远远地时不时传来一阵纯阳弟子习练剑法的呼喝声,倒也清幽。
只是走在后面的剑晨却注意到,便是这小道童,左手臂上也绑着一块洁白的纱布。
这令他面色一黯,焚魂真人之死,看来不虚,那么梵天寒芒……
还有,他昏迷前恍忽听到鬼兵域,难道焚魂道人之死,又和鬼兵域有关?
鬼兵域,到底意欲何为?
才从昏迷中苏醒的脑袋一时间想得有些痛,不禁往眉心处用力揉了揉。
“到了!”
却听小道童欣喜的声音响起,仿佛成功带领剑晨到达目的地,便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一般。
剑晨惊然抬头,却见面前伫立着一座大殿,殿门正上方,一块金字闪耀的牌匾映入眼中。
纯阳殿。
这里……便是纯阳剑宫唯掌教真人亲执的纯阳殿?
“掌教师祖,掌教师祖!”
小道童将两手放于嘴边,极力喊道:“昊儿听您吩咐,将这位师兄带来啦!”
殿内空旷,他清脆的嗓音响彻其间,竟然荡起道道回音,绕梁不息。
“你这孩子,差点把掌教师祖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在声音响起时,突然立着一人。
剑晨不免一阵叹息,前有萧莫何,后有玉虚,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什么时候自己也行?
玉虚的面上,仍然和蔼慈祥,他拂尘一摆,先对小道童笑道:“昊儿这事儿办得好,你便先去吧,师祖有话要对他说。”
小道童吐吐舌头,得了表扬,小脸上喜不自胜,连应了声是,再向剑晨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才一溜小跑着,转眼便去得远了。
走了小道童,周遭突然沉寂下来。
剑晨立在大殿外,只是看着玉虚。
而玉虚却也挂着和旭笑意,站在大殿中,也是看着他。
好半晌,终于打破沉默:“小施主这回可感觉好些了?”
剑晨想了想,突然笑道:“哪方面?”
玉虚微怔,又看了看他,陡然大笑起来,“昊儿这孩子真不错。”
“是不错。”剑晨点头,拱着手,诚恳道:“多谢玉虚真人感化!”
世人皆有戾气,有人表露于外,便成恶人,有人竭力压制,可称善人。
然而,善恶本就一念之间,没有永远的恶,也没有恒久之善,如何选择,全在一心。
剑晨身世凄然,近日里方才明了,血仇在身,又突遇花想蓉舍身之事,胸膛间压抑的怒火早已达到恐怖的地步。
若非为了救花想蓉,怕是早已克制不住。
偏偏又在纯阳剑宫外处处忍让反倒屡屡受挫,这令他的心境开始失去平衡,最终引动满腔怒火。
当时玉虚真人发现门人信号,赶来之间,所见的正是剑晨忍了吴道人三十剑招之时。
是以他料想剑晨定然与偷袭焚魂师弟的凶手不是同伙,正要出声喝止时,场上突然又起了变化。
虽然苦劝,但当时的剑晨哪里听得进去?
无奈之下,只得先行打晕。
为了不至剑晨最终成魔,玉虚也是煞费苦心,先以舒适宁静的环境平息他心中之怒,又叫了虽然不会武功,但亲切可爱的小道童昊儿候立在外照料。
果然,从剑晨醒来,到昊儿带他到纯阳殿,只是半刻不到的时候里,玉虚观察良久,剑晨的戾气,竟已消失无踪。
由此也可见得,此子的本性着实纯良,否则,又岂是如此快便能化解得了的?
两人对过话后,气氛立时缓和下来,玉虚以道家礼数行了一礼,对剑晨道:“贫道适才情非得已,还望小施主莫要怪罪。”
剑晨心中有愧,哪敢受他礼数,连往旁一侧,让过正面,连声道:“真人不必如此,真是愧煞小子也。”
又急忙道:“在下剑晨,乃是剑冢门下伍元真人的弟子,今日上得山来,只为求见焚魂真人,并无伤人杀人之意,还望真人海涵。”
提起焚魂,以玉虚真人的胸怀,也难免面色一悲,长叹一声,方道:“原来是剑少侠,贫道数次听你提起焚魂师弟,难道你与他有旧?”
“不曾。”剑晨恭敬回道:“在下只是闻名,并未见过焚魂真人。”
“哦?”玉虚目光闪动,奇道:“焚魂师弟乃掌管我剑宫刑罚之事,轻易不会出宫,不知剑少侠找他,所为何事?”
当下,剑晨一五一十,并未有半点隐瞒,将他来此的目的向玉虚道来。
当然,其中怎么入万药谷之事,毕竟乃是萧莫何的隐秘,是以只是含糊其词。
“原来是萧前辈叫你来的!”
玉虚听完,面上一片恍然,“这么说,当世只有梵天寒芒才能救你那朋友的性命?”
剑晨的面色有些古怪,这当口,他竟然有空想道:“不知玉虚真人若看到萧前辈一副年轻力壮模样,这声前辈还叫不叫得出口?”
口中却恭敬道:“还望真人成全,相借则个。”
第143章 费仲()
“梵天寒芒……”
玉虚拈着胡须,沉吟不已。
他每沉吟一刻,剑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还是……不行么?
为了花想蓉,他正要再求,骤听身后人声鼎沸。
当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声。
他愕然间,回身看去。
却见远处人影绰绰,黑压压冲来一大群身着纯阳道袍的之人。
为首的那个,黑面虬须,是个身材不输入管平的威猛大汉。
他的手里,如同提小鸡一般提着个道童,呜咽的哭泣声正从道童口中传来。
这小道童,正是领剑晨而来的昊儿。
稍一打量,人群已来得近了,却听那大汉手一抬,直直指向剑晨,向旁边人喝道:“是不是他?”
问的人正是中了剑晨一枪的吴道人,他微胖的身躯一缩,弱道:“正是!”
哪里还有半点山门外意气风发的模样。
“哼!”
那黑面大汉怒哼一声,随手将昊儿一扔,怒喝道:“小子,吃了你的熊心豹子胆,敢打我修罗殿的人!”
剑晨却没理他,一闪身,出现在摔在地上呜呜呼痛的昊儿身边,怜惜道:“小师父,摔得重不重?”
昊儿苦着一张脸,由着他将自己扶起,揉着小屁股,心虚地看了黑面大汉一眼,才呜咽道:“不痛不痛……”
黑面大汉见此,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他…妈…的,老子在和你说话!”
粗壮的大腿提起,重重踏在大殿外的青石地板上。
轰!
巨响声中,厚重的青石被他一脚踏出道裂缝来,缝隙延伸下,径直往剑晨与昊儿所立之地奔来。
剑晨面色一凝,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正待要躲,突然只觉耳旁风响,那裂缝与他之间,竟然轻飘飘站了一个人。
正是玉虚。
却见他只是站着,并不见有何动作,那裂缝延到他脚下时,竟然嘎然而止。
“掌教真人!”
除了黑面大汉,其余来人尽皆恭敬行礼。
玉虚淡然,看向黑面大汉,皱眉道:“费仲,为何带头闹事?”
“闹事?”名叫费仲的汉子冷道:“掌教师伯,非是我费仲闹事,而是……”
他愤怒一指剑晨,怒吼道:“而是有人已经欺到了我修罗殿头上!”
“这是个误会。”玉虚摇着头,向费仲解释道。
剑晨也即站起,拱手道:“这位费师兄,在下先前确有得罪之处,幸得玉虚真人点化,还望不计前嫌。”
“不计前嫌?误会?”费仲面上怒容未减,冷笑连连:“我可是听说,有人点名道姓要见我师父,还想取剑?”
“这是误会。”他点着头,突然将吴道人的右手高高举起,先前受伤之处已包扎完毕,只是仍有些许血迹从中透了出来,“这也是误会。”
吴道人面色尴尬,却也无奈,只有低着头,默不作声。
“修罗殿里还有数十个被洞穿了大腿,行动不得的。”费仲的胸膛高高起伏,情绪已然不稳,厉喝道:“还是误会?!”
“费仲,你……”
玉虚皱眉,也是想不到费仲连他的话也不理,慈和的面容已有了些不愉。
“掌教师伯!”
费仲陡然一把扯下绑缚在左臂的白纱,高声叫道:“我师父遗躯还躺在修罗殿,今日便有人上门索剑,索要不成,还敢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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