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听着主子轻哼出来的歌声,眼里有着惊艳,更有一抹站在宫墙下的身影也为之一顿,直到那宫灯渐渐看不见影子,才从墙根下走出来,正是之前离开的皇上富察明宏。
“皇上,夜深了,回吧。”李伯也收回视线,轻声道。
富察明宏的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着亮光,似看到猎物一样的光芒。
83
早起后,给太后请了安,又一同用了早饭,最后喝茶时,皇后才来问安,如颜和昨晚一般,仍旧低着头,听着皇后哄着太后说笑。
最后皇后走的时候,拉着如颜说要到御花园走走,又没有拒绝的权利,太后更是帮着应下来,嘱咐了一番,如颜才和皇后出了太后的坤宁宫。
一路上,都是皇后在说,有时如颜会回一两句,大多的时候都是轻声嗯一下,对此倒没有影响皇后的心情,仿佛她早就习惯了这样。
御花园里只有一片菊花丛是开着的,其它的花草也早就枯了。
皇后望着也被霜打蔫的菊花,眼里闪过一抹悲哀,随后又露出平时亲切的笑容来,“福晋今年十五岁了吧?”
如颜笑着应是。
皇后的思绪似飘向了远方,悠悠道,“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当年我也是那时进宫,一晃五年过去了,只觉像过了五十年一样。”
如颜微微一笑,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思忖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开口,只当听众的好。
俗话说的好,群处守住嘴,独处守住心。
这两句话深有体会的教人如何立身处世,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有些话自己说着无心,可听到别人耳力怕就味道变了,祸从口出,就是这个道理吧。
而如颜此时沉默并不代表她的脑子也没有动,眼前的人毕竟不是一般常人,能在后宫坐稳第一位的女人,心思岂是一般人能猜透的。
在沉默中积极思考,在听取中有效取舍,往往才能抓住要害,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皇后终于侧身打量身旁的如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如颜羞涩一笑,忙低下头,这举动正符合她十五岁的年纪该有的。
“福晋昨晚睡的好吗?”皇后若有所指的问道。
如颜轻声道,“宫里自是比府里好,只是臣妾没有这个福气,换了床就睡不实。”
皇后眸子一动,笑道,“那一会本宫就和母后说一声,让福晋回府吧,不然王爷回来看到福晋瘦了,岂不要心疼坏了。”
如颜低头拧着手里的帕子,若蚊子的嗔道,“他才不会心疼呢。”
皇后很是意外,又放心的一笑,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感情这么好,跟传闻不符,不过听到昨晚皇上在三王爷哪里与她用饭,看来也没什么,倒是她多心了。
说话间,两人已在御花园呆了快一个时辰。
“出来了这么久,回吧,福晋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什么事也别往深处钻,身子重要,毕竟你是府里的主子,纵让他们闹腾几天,也翻不过龙门去,作为皇家的儿媳妇,总是要受些委屈的……”皇后这才将事情又扯回到正事上,“这些原本不该本宫说的,可母后私下也说是委屈了你,只是有些委屈还是要咽下的。”
如颜屈膝行礼应声,见她听进去了,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你年岁小,却也明事理,倒是难得,回吧,不然母后该惦念了。”
带着一堆的宫人,两人又回了坤宁宫,太后正在小憩,留着喜福在外面等着。
“太后说府里不能离了主子,就不多留福晋了,以后让福晋没事常来宫里坐坐。”喜福见皇后在一旁,不敢没规矩,忙上前低声道。
想来太后让自己跟皇后出去,也是为了让皇后告诉自己,就受点委屈吧。
心下又疑惑起来,皇家颜面重要,那又是何事让太后连辱皇家颜面的委屈都可以放下?
如颜谢了恩,又听皇后交代了几句,这才座上软轿出了宫,到宫外坐上等着的马车,直奔王府而去。
马车上如颜靠着软墩,想着皇后说的那些话,显然皇后不可能说一句废话,那么她之前的话一定是在试探了,只是……
如颜苦笑一下,皇后面上看着清秀,普通的像平常人家的妇人,心思却太重了。
自己是和硕亲王府的福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皇上有什么牵扯,再说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
女人越是这样,反而更让男人讨厌吧?
“主子,奴婢听说皇上已大半年不与皇后合房了。”元春将自己昨天从宫里听到的说出来。
如颜点头,这也难怪皇后草木皆兵。
回到了王府,进了院子,迎春和探春就迎了出来,见两人明显松了口气,如颜一笑,领着三人进了屋。
迎春就开始絮叨,“主子一夜未归,又没有消息,害奴婢担心的一晚也没有睡,终于把主子盼回来了,若主子还不回来,奴婢就要让德八去打听了。”
如颜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看看你们,进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还担心成这样,不过王总管没有过来告诉你们我要在宫里住一晚吗?”
特意看了看胆小的站在一旁的探春一眼,真是个心细的,茶叶果然换成了红枣。
迎春掩嘴一笑,“王总管哪里有时间告诉奴婢们这些,庶福晋哪里就有的他忙的。”
元春就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又出什么乱子了?”
迎春点头,“早上庶福晋的母亲就来府上了,还没有见到庶福晋,一进府,从前院哭到后院,嘴里还说什么她的女儿命苦,惹得下人们都偷偷的看,李夫人进了庶福晋院后,一阵哭声过后,侧福晋正好闻信赶过去,不知怎么的,李夫人和侧福晋就吵了起来,两人最后还动了手,李夫人是个厉害的角,侧福晋从院子里出来时头发也被扯乱了,脸上更是带着一道血口子,要不是王总管刚过去,怕还没完呢。”
元春听了大笑,“报应,这下子看她们还哪有脸放。”
如颜笑着摇头,元春这愤世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但是这李夫人和张淑波能打到一起去,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唉呀,主子,”元春奇道,“侧福晋受了委屈,被上门的李夫人破了相,她听了主子回来,怎么没有跑到主子面前让主子主持公道啊?”
迎春嗔了她一笑,笑道,“那李夫人敢打侧福晋,定是庶福晋和侧福晋有过什么协议,若不是侧福晋理亏,以她的脾气岂能咽下这口气。”
元春听了点点头,思忖着。
看着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再看一旁从没有开过口的探春,调侃道,“看你们疯癫的样子将来怎么嫁人,等嫁不出去就留在我身边当老姑子吧。”
元春脸一红,“奴婢不嫁,要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
迎春动手推了她一下,“要说咱们三个当中,一定是你最早嫁人,你说这话我才不信呢。”
元春回手拧她,脸更红,“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迎春躲到探春身后,一边向如颜求救,“主子你快看,元春欺负人了。”
如颜只是笑。
被迎春扯着挡在面前的探春也红着一张脸。
元春见说不过迎春,跺跺脚,朝外走,“我去给主子弄些吃的,不跟你一样计较。”
迎春吐了吐舌头,这时才是一副孩子的举动。
这时,听外面王总管求见,如颜理了衣裳,到了外间坐下,才让人进来。
“王总管不必客气,说事吧。”见王总管进来要请安,如颜笑着开口。
王总管抬头,一脸的难言之隐。
如颜笑问,“这是怎么了?”
“福晋,上午李夫人来府,和侧福晋吵了几句,两个人动了手,现在李夫人还躺在庶福晋的院子里呢。”王总管想了一下,才道,“王爷不在院,只是出了这事……”
王总管相信这事福晋肯定也会从奴婢那里有所耳闻,也就没有太过细讲,如今重要的是躺在庶福晋院子里的李夫人要怎么解决。
如颜笑道,“李夫人伤的很重?”
见王总管不语,如颜明白了,不是伤的重,是她想耍赖。
心下冷冷一笑,还不知道李大人那样的男人,竟然娶了一个泼妇,又如此没有脑子的女人,也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她在这里耍赖?
“这事你不用担心,只管忙自己的去。她爱在院子里躺多久就让她躺多久,告诉府里的下人们,若没什么事做,都到庶福晋院里多走动走动。”
王总管一愣,马上明白福晋的意思,你外臣的家眷到王府里来闹,你不怕丢人,我们王府有什么怕丢人的,你既然不怕事大,我们就把事再闹大定,看你怕不怕。
看着王总管脸上的轻松神情,如颜知道不用自己再多说,他也明白怎么做了。
王总管笑着退了下去,一旁的迎春眼睛闪亮,“主子好生厉害,换成别的人,怕真的要被李大人欺负了去。”
如颜但笑不语,李夫人能做出在王府耍赖的举动,怕没有那么好打发吧。
84
如颜的预料果然没有错,当天刚吃过中午饭,李梅在女婢的搀扶下就进来了院里,没有让人通报,直挺的跪在院子里。
李梅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马褂,将她因小产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头上簪的一朵蓝色的绢花,整个人看上去清秀了几分。
眉眼间带着一抹哀愁,以往总是和气的一张脸也没有了笑意。
元春将看到的说完后,见主子仍旧靠在软榻里闭着眼睛,便不再多话,退到一边。
深秋的天气带着凉意,李梅跪在院子里,不时的身边有走过的下人,其它的时候整个福晋院都是安静的,只觉这寒气从膝盖传遍全身。
母亲的泼辣性子她是早就知道的,却不知道母亲上府来和张淑波因为几句话就动起手来,张淑波当然知道理亏不好到福晋这里说什么。
谁又想到母亲的了便宜还不肯罢手,躺在远在里耍起泼来。
母亲没有心计,可自己不是傻子。
这是哪里?这是王府,换成平常人家随她闹去,可这是现在王爷甩手不管,福晋当家做主的时候,脸自己的亲姐姐都可以狠下手,何况她们这些人。
父亲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母亲又挠着一场,这根本就是没有活路。
为今之计,她知道只能到福晋这里求自罚,希望能将这件事情挽回回来。
福晋没有出来,是她预料之中的,以福晋的狠决手段,不可能就轻易放过这件事,更不能轻易将自己扯进去,而当她一旦进入了这件事情,必是一狠招。
李梅经过几次的事情,已将福晋的秉性捉透了,可惜福晋每一次的做法却又出人意料之外,就让人根本猜不到,更无法做准备。
所以现在,李梅知道只有示弱才是最好的保护方法。
可惜,在屋子里小憩的如颜,眼睛闭着,并没有真正的睡着,她也作了个决定,既然要生下孩子,眼前又离不开府里,那么就将府里的女人都弄出去。
不要怪她心狠,是她们不安稳,想要过平静的日子,只能出手。
所以现在李梅即使想到了示弱求保,也无济于事,毕竟晚了。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的,如颜突然想知道当她把府里的女人都弄没时,富察明瑞回来后是怎么样?不过没有理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做,所以这个机会还需要那两个女人的“配合”。
有了主意,如颜睁开眼,坐起来,在外间的元春听到内间有动静,走了进来,“主子睡好了?”
如颜穿了鞋子,任元春给梳头发,“去叫王总管派人把李夫人架到这里来。”
感到头上的身子一顿,才听到元春不确定的声音,“主子,李夫人那样的泼辣性子,岂会随人来这。”
如颜起身,“所以才让你告诉王总管找人架她过来。”
元春并不是没有听清“架”这个字,只是不敢确信自己是否听错了,听完后脸上的申请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闷。
侍妾是有错,可福晋前两天刚把司徒侧福晋送尼姑庵,此时再动别的侍妾,岂不是招人议论。
思忖间,元春低声劝慰道,“主子,依奴婢看还是任李夫人在那里躺着吧,就不信她能一直躺着,何况李大人此时定听到信往这赶,何必为她们费心。”
如颜不觉苦笑,回过身子,“元春,你跟在我身边,该是了解我的性子,只要我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人拦得了。现在庶福晋跪在外面,李夫人又躺在她院子里,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你想让你主子当缩头乌龟?”
听出主子语气里带着火气,元春忙归西,知是自己越矩了,“是奴婢想的不周全。”
如颜并没有让她马上起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自知不是恶人,却也不是善人,人若犯我,我必当场就报。我能逃出王府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而富察明瑞更是没有对此事多说一句,你知道为什么?”
元春愣愣的摇摇头,听着主子直呼王爷的名讳就已让她错愕了。
如颜起身看向窗外,透过打开的窗子,目光正好落到李梅身上,眸子一沉,“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当然指的是富察明瑞,元春也得明白,虽然不知道主子的自信来自何处,可看到主子脸上的坚定,不由得也慢慢挺直腰肢。
是的,有谁比她更了解富察明瑞?只怕只有富察明瑞他自己吧,而自己说了解他,也不过是了解他的底限罢了,知道什么事情是不能触及的。
而李梅的父亲和张淑波的父亲怕现在还不知道早已得罪了富察明瑞,或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富察明瑞的想法,甚至是有些轻视他。
一个将世间万物玩弄于手掌间的男人,一个傲空一切,冷酷无情的王者,岂容人如此轻视他的尊严,这也是为何自己逃出王府,而富察明瑞没有怪罪的原因吧。
如颜庆幸自己钻了这样的空子,不然那样的难人,她还真有些不敢招惹。
“你起来吧,记住了,是我的人,就要挺起腰板做人。”如颜难得一脸严肃的看向元春。
元春应声站了起来,倒没有因为主子这样而心里有不满。
她知道主子是真心把她们当自己人,不希望她们受一点委屈,却也不可以仗势欺人,心下软软的,她们这样低贱的奴婢得主子如此的关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迎春端着红枣茶进来的时候,见气氛不对,没有像以往一样嬉笑,放下茶,又拿过披风给如颜披上,“主子刚睡醒,小心身子。”
其实在外间她和探春将主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进来也是估摸着差不多了,别的她不动,可外面的庶福晋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闹了这几次事情,别人看不出来,她却看的清楚,那是个面善心狠的主。
照她的想法,就是主子脾气太好,再狠点看她们谁还敢天天弄这些。
迎春进来,元春才退出去找王总管。
如颜喝了半杯的红枣茶才移到外间,探春进来时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点心,也不多话,只放到桌子上,然后安静的退到一旁,被如颜多看一眼,脸也会马上红起来。
如颜吃了两块点心,就听外面骂声连天,杂乱的很,迎春到底是小,眼睛不由得往外看,也不在乎隔着门帘什么都看不到。
“主子,王总管叫护卫把李夫人架过来了,可是李夫人一直……”元春掀着帘子走进来。
元春不说出来,如颜也明白她想说什么,现在就能听到外面李夫人的大喊声。
如颜点点头,“先不用管她,让她骂,等她骂够了再说……”
听到这,迎春笑得灿烂,元春也安静的退到一旁。
再说院子里坐在地上的李夫人,第一眼看见自己女儿跪在这里,一愣,马上想到是被福晋罚了,心下火气更大。
想她怎么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和福晋也算平起平坐,何况自己的年纪在这呢,和自己平起平坐,她再是福晋,也不过是一个晚辈。
女儿嫁进来是个庶福晋已让她心生不满了,好不容易盼得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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