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骑马来到西湖边,洪参军带他二人到了案发现场,位置略微靠湖的西面。
潘卫与皇甫天雄站在现场不断朝四下看起,此处正好是有个弯度,离那湖边大路有着百来步远,乃也是几分偏。
地上绿草长的甚旺,踩于上面脚裸被埋住,岸边一棵脸盆粗的杨柳树倒垂湖中,遮住了大半湖面。
泥岸不过高出湖尺许,湖水和风不断拍冲着岸,岸下已是被水冲出个大洞来,溅起湖水沾到身上有丝凉意。
潘卫蹲下身,将水伸进湖中,水波不住地将他的手往岸边荡漾着。
皇甫天雄问道:“参军大哥,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就在此前面,不过十来尺。”
走上前,还可依稀看有着几处草歪的痕迹,想那是之前处理尸体时留下的。
洪参军道:“当时尸体也甚难找,在此附近找了几个时辰方才找到,原是尸体被冲进此岸洞中,且又有水草遮掩,难以发觉。”
第一百零九章 盘问二家()
潘卫不觉不觉疑惑道:“案卷中不是说有人发现了尸体报与官府的,为何又是寻找起?”
“是有人报官府不假,但当我们来到此岸边时,当日下着细雨,尸体已是被水冲的不知所踪,故而找寻了番。”
皇甫天雄四周走着细细看起,二人为何选择在此交谈,此处也为偏僻。想来二人在那湖边路上相遇,为避众人,遂故意挑此处谈话。
皇甫天雄不由想起在案卷中有一名叫陈功人正好见二人争吵,并将他们说话听的一清二楚,那他在此正好做的什么?忙是问起其人情况来。
洪参军道:“他乃附近百姓,当日正好在此附近钓鱼,离他们不远,故能清楚听到他们二人谈话,见他们争吵太狠,便是换了地方。”
皇甫天雄看了看附近几处位置,不由皱了下眉。
“书记大人,此地虽偏,但离湖边大路不远,若是下手推人至湖中,相信也是有人见的,那李开星倒也是大胆!”
潘卫道:“一怒之下,哪还顾的了如此多!”
洪参军点了点头,看了看二人未有出声。
皇甫天雄忽道:“麻烦参军大哥再带我们去下钟其仁与李开星二户人家讯问一番。”
洪参军应是,带着二人骑马离开此处。
钟其仁家住武林门边,看那住宅是朱门大院,石狮拱卫,便知其家算是殷实。
敲着门上铁环,朱门徐开,三人亮了下身份,便是进入院中,可依然感受到四下几分肃穆,那钟其仁已死多日,想是府中尚未摆脱主人死后悲痛气息。
早有下人迎接至厅堂,却见一女子躺于横椅上,俏容憔悴,无精打采,身后一年幼丫鬟正敲肩捶背。
下人忙是恭敬称呼着‘大奶奶’,接着说了皇甫天雄三人拜见。
见是三位着公服的官府人,那女子先是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正欲起身相迎,却是手捂头,疼叫又是坐下。
三人也是找着身边座位坐下,下人马上端来茶水放于茶几上。
潘卫刚要问事,提到‘钟其仁’三字,那钟氏便是泪流满面,哀伤不已。
三人相互看了看,待的片刻,见她稍稍缓转起,乃才开口再问她些事来。
皇甫天雄顿了顿道:“当日不见你官人回家,为何未起疑,而是在官人失踪后第二日才报官?”
她回答的与那案卷上记录一致,只因以为他去朋友家住上两日,也就未生疑,等过了两日未见他回来,派人也是未找到他的身影,这才报的官。
潘卫也问道:“你官人钟其仁平日里是否与人结怨?”
钟氏用着轻柔几乎无力声音说道:“曾有不少人向我官人借钱,官人未借,有几人便是恼怒不已,但也谈不上到仇恨杀人地步。”
当皇甫天雄问起那钟其仁与李开星除了债务来往,之前二人关系又是如何?
钟沈氏轻声哭泣着:“说起来与李家还是远房亲戚呢,之前也有来往,有段时日关系还曾密切,谁料因借钱竟是发生此等事来。”
“那他们之前吵架事你也听说了?”
钟沈氏点头道:“也是吵过,我问官人,他也道无事,只以为他们乃是小闹小吵而已,因而也是未将此事放于心上。”
其间有管家上来询问追债事宜,钟氏以一句‘你去办就是’打发了管家。见那管家长的高大圆胖,有着几分精干,看了眼皇甫天雄与参军便是恭敬地退出。
皇甫天雄接着问了其他情况,便与潘卫、洪参军三人出了钟府。
从中也是未发现什么疑点,此杀人案乃是来的突然,那钟家根本是未料到。
皇甫天雄与潘卫纵马跟着洪参军往西而去,走的皆是杭城热闹街道,甚是缓慢,有时人多了,还的下马牵行,走了近半个时辰。
才来到位于城西位置的李家门前,看去显然要比钟家破落许多,三间平房,斑驳墙壁,此处正是一个闲街,往西则依稀可见城门了,后面也就几户人家相挨着座落。
走入院中,见内堆着一堆堆枯草,其间竹编晒着黑物,边上还放着小铡刀与捣勺。
走进了乃是股浓浓的药味,想来此乃是些中药材。
走到那平房前,推门而进,李母正歪坐椅子,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嘴中不断轻声喊叫儿子名字,想来知道发生儿子杀人之事后心急起。
李妻则耐心给她喂着水,布衣荆衩,朴素无华,模样也是几分端正。边喂起边安慰着李母,“子期很快便是回来,尽是宽心。”
那‘子期’定是李开星字号。
李氏见进来乃是着公服的官府人,忙是放下手中碗,搬来椅子让三人坐下,又是进了内屋端过茶来。
虽是贫贱人家,待人接物却是丝毫不差。
皇甫天雄正要问起李氏起话来。李氏马上哭啼着用着有些低哑嗓子叫喊着:“子期不可能杀了那钟其仁。”想必乃是伤心哭哑嗓子。
皇甫天雄忙是惊她原由,她则使劲摇头不言语。
过了片刻,她不住道:“子期乃是冤枉的,官府则动用了大刑,他在堂上受不了,方才招供的!”
潘卫与皇甫天雄看着洪参军,洪参军则略显尴尬神色,走上前看着李母。
三人沉默会儿,潘卫皱眉问道:“你丈夫当初借钟家十两银子,也是写下借据,可为何到了期限,仍是不还?”
李氏撩了下耷拉耳际散发,低头轻轻抽泣着:“实非赖着不还,只是家中实无钱两。我们乃是做的药材生意,不料今年收购的五味子、桔梗、党参、黄芩、地榆却是价格有下降,也是卖不出价钱来,那十两银子本钱也只有待来日再还。”
皇甫天雄上前插道:“那钟其仁曾多次进行催款,还说若不还款将收取利息钱,你可知道?”
李氏点了点头。此刻李母喘着粗气,又是叫喊起自己儿子名来。
李氏急忙上前,小心地扶着她进屋歇息起。
过了片刻,李氏从里屋走了出来,才回答皇甫天雄问题。
“曾听子期说过,我劝他再与钟家说些好话宽延几日,谁知子期不听我言,反而大声嚷着,以前自己曾多次帮他,想他现下拉自己一下也是应该,还是要利息,说什么也是不会给他!”
第一百十章 细细推论()
皇甫天雄又忙是追问:“你官人可曾说以前如何帮的那钟家?”
李氏睁大眼摇了摇头。
之前那钟氏也曾说过二人一段时日甚是亲密,想来李氏说的帮过那钟家,也是那段时日,只是不知帮的何事?想来也是对钟家相助甚大。
“那你为何不信你官人杀了那钟其仁,难不成他亲口说与你听的?”
李氏顿时落下两行眼泪,“他这人脾气虽是有些固执,但最后乃是狠不下心来。我们每次吵架,看他声音甚大,却到后来都是讨饶起。
且从未听他说起过那钟家叔叔的不是,想他嘴中与钟家叔叔争吵,心底却未认为他是坏人。如此岂能要杀他呢,那日堂上,老爷动了大刑,他实在受不了才招的供!”
说着激动起来,轻轻地已是抽泣起来。
那洪参军已是听不下去:“大人堂上审案乃是物证、人证皆全,方才用的刑,你官人也是未挨的几下板子便是招认了!”
李氏未反驳,已是呜呜地哭着,不时用着衣袖擦拭泪眼。
皇甫天雄暗想,按照常理推断,那李开星确是不至于因区区十两银子杀了人,但也不排除争吵之下,失手推人下湖以致淹死。
回府还得细细看那尸检的格目,究竟那钟其仁死尸乃是有着何特征。
皇甫天雄接着又是问了其他些问题,李氏也是一一作答,倒也未现什么疑点。
三人告辞一起回了杭州府。
刚进府内,俞知州便是匆匆地迎上来问道:“此去查的如何?”
“报知州大人,我们此去看了现场,走访了钟、李二家,倒是未发现大的端倪,此案除了疑犯李开星外,其他可疑人员甚少。”
方秋获捋须道:“如此李开星当初为何会喊冤呢?”
洪参军回道:“想来乃是他不肯服罪罢了,当时人证乃有陈功,物证则是那些借款字据,还有何可抵赖的!”
俞显卿皱眉抚须接过话:“此案李开星虽是招供,但还是有一疑点,便是他在推钟其仁的过程,道是争吵中动手将对方推下水。可是我们在那下水量过,那水位甚浅,不至于溺水而亡。”
“大人,此倒是不好说,那日恰是下着细雨,可能钟其仁在水中摔上一跤,而跌落深水区。”
方秋获摇了摇头:“此乃不过是你的推断而已,且未证实。”
皇甫天雄立即上前道:“其实俞大人说的在理,案卷上写着那李开星看着钟其仁活活淹死于水中,那水甚浅,人溺水也非易事。
还有我们听那李氏说李开星其实心底软弱,往往在最后一刻会是服软,照此看来,李开星说自己乃看着钟其仁活活溺水而亡,似不符他之性格。”
潘卫挺直了瘦长身子,点了点他长脸:“皇甫小弟说的极是,看来此案虽李开星招供,但也是存疑啊!”
俞显卿附和:“本官对此案结果也是不满,只是一时难以破案,故未将案卷呈报,本想赴京办差时,找左大人与余大人禀报案件,遂让他们派人来协助调查,不想正好谷之兄来了,此案倒是可重新断起。”
原来左大人与余大人是大理寺卿与刑部左侍郎。按理说,他应该直接去找提刑司衙门,在宋朝此衙门乃是管辖一路诉讼刑狱之事,想来定是他信不过那邱提刑官。
洪参军急道:“大人,如此此前我们所做之事乃是前功而弃。”
想不到俞显卿正色起:“人命关天,乃是做了再多的事,若是发现疑点,当是停下再鞠审起。”
“二位大人,我们不如再查下尸体?想细看那尸身之特征。”
“之前曾验过,验尸结论也是填与验尸格目,叫来让你过目便是。”接着便是朝内唤起,出来一与皇甫天雄一样着黑衣的公服文吏,手拿着一本簿册,到了跟前翻动着,接着抽出张纸来。
皇甫天雄看起,上面用着蝇头小楷写着,‘肺中有积水,口鼻干净无异物——’
不由惊起,按理说一个人溺水而亡,肺中有积水乃是正常的,可是那口鼻则会有泥沙或是水草之类的异物,且那湖岸边多是水草、泥沙,为何会是洁净无物呢!
会不会是仵作验错了?
几人见皇甫天雄皱着眉,沉思不语,不由好奇地问起原因来。
皇甫天雄便是说出了其中疑惑。
俞显卿一愣,此可疑之处倒是未想到过,按理溺水之人应是两个特征皆有。
洪参军撩了下衣袖,他乃是着绿色七品的公服,忙道:“会不会尸体在湖中飘荡起,被湖水给冲洗干净了?”
“此乃是人在溺水前不住呼叫起,那些泥沙水草进入喉中,就是湖水冲刷,也不会冲洗的甚是干净!”方秋获捋须道。
几人又是不断猜想着原因,皆是不在理上。
俞显卿脸色沉重,之前此些细节未是谨慎注意起,一个案子推断极有可能就在此细节末枝中。
接着笑着对皇甫天雄说道:“谷之兄,果真说的未错,小兄弟思维慎密,明察秋毫,善于推断,确是断案好手啊!”
皇甫天雄忙是谦虚推让起。洪参军也是附和起,睁着双吊眼,胖脸歪笑,不知是假意逢迎,还本是此模样。
潘卫则愣愣地看着皇甫天雄未出声。
俞知州忽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我们确是要重新再验番尸身,不过尸体已是下葬,须起棺验之,今日已晚,待明日下差票,通知其家人,再验如何?”
几人忙点头应是。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天色暗下,俞显卿要留三人在府中一起用餐,三人欣然同意。
宴席菜肴倒算不上丰富,不过做的倒都是美味,皇甫天雄吃到了那西湖醋鱼,果然是鲜美无比,比现代的还要爽口。
席间,俞显卿差人唤来二位绝色官妓跳舞弹曲助兴一番,几人倒是杯觞交错,吃喝了个尽兴。
古时在紧张工作之余倒挺会享受一番,彻底放松自己。
吃到城中响起一声鼓响,眼见差不多,几人便是离开杭州衙门往回走去。
第一百十一章 开棺验尸()
次日,俞献卿下了查票,征的钟氏同意。几人带着杭州府中的仵作与一帮衙役去了郊外一座土山。钟氏也是坐轿跟在身后同去。
今日阴天,微风习习,倒是个做事的好日子。四周已是围满了观看的人群。
待到辰时末,阳气正浓时,俞显卿乃是下令动手。
手下衙役拿锄耒将土坟掘开,抬起棺柩。钟氏见了顿时恸哭不已,几近昏厥。那些下人丫鬟忙是去劝慰起来。
仵作已在地下铺上张油纸,几人将尸体从棺材抬放油纸上,慢慢褪去衣服。仵作用水擦净尸身,细细查验起来。
仵作先是报着,尸身无击打和砍削之外伤——
接着又是报,口中有少许泥沙,而深喉、嘴鼻与胃均干净无异物。
几人听了惊起,走至那尸体前,细细探看着。俞显卿让仵作再当场查验下那尸体的嘴鼻。
仵作应下,伸手将那尸体嘴扒开,里面是暗黑粘稠,嘴角边沿肉皮有些腐烂,但确是未见得那些泥沙、水草。
奇怪,看此特征确不像溺水而死。
按理一个人溺水,在水中不断挣扎,势必喝下大量湖水,如此不仅口中有湖中泥沙,喉咙与胃中也会有泥沙。
这倒是何原因啊?
现下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其仁被人在岸上杀死后抛尸与湖中。可其人身上又是未有任何伤口,而肺中又是灌满了水,此倒又是不像。
皇甫天雄马上暗暗地否定此种可能。
会不会先是用毒药毒死他之后再抛下水的呢?皇甫天雄提醒仵作验下尸体上有无其他砒霜之类毒药的痕迹。
仵作未动手,而是不断摇着头,肯定道:“他身上未见任何的毒素,故而绝非毒死。”
皇甫天雄又是提醒仵作:“再看下肺是否有水痕?还有红点?”
以前在警校里上解剖学课时,记得老师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溺水而死,水性肺气肿是溺死的重要证据之一。
简单点说,溺死的人,肺里全是水,体积、重量增加,表面有肋骨压痕,肺泡壁破裂在肺叶表面形成一种红斑,叫做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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