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贤大喜,急忙披上盔甲便向北城跑去,他跑上城探头向下张望,只见城下灯火通明,士兵们手执火把,赶着上千辆牛车,为首大将正是泠苞。
泠苞见邓贤出来,得意地大笑道:“邓将军,我满载而归,可都是好东西,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
说完,他掀开一辆牛车上的油布,城头士兵顿时一片惊呼,只见在火光下,牛车上满载着黄澄澄的铜钱,一枚枚铜钱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一连十几辆牛车都是上好铜钱,映照得人的眼睛都红了。
邓贤心中暗暗鄙视泠苞,不过这么多铜钱,正好可以用来犒赏士兵,他当即下令:“开城!”
城门吱嘎嘎开启,吊桥放下,泠苞命令士兵和牛车先进城,一队队士兵押搜送着牛车向城内走去。
当牛车还有最后百余辆时,忽然停了下来,邓贤眉头一皱,又探身出去大喊:“怎么还不进城,磨蹭什么?”
忽然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大喊:“将军,有敌情!”
只见黑暗中杀出了密集的士兵,马蹄声响起,一员大将正率领无数士兵向城门杀来,邓贤大吃一惊,连声喊道:“速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城门处被牛车堵死了,吊桥拉不起,城门也关闭不上,就在这时,城内忽然响起一片喊杀声,邓贤猛地回头,只听一名亲兵大喊:“泠将军造反了,他的士兵都造反了。”
邓贤头脑里‘嗡!’他忽然明白了,泠苞去追赶牛车,这中间必然发生了变故,泠苞投降了荆州军又前来骗城,他一连后退几步,无力地坐在城头上,心中万念皆灰,他很清楚,武阳城完了。
这便是司马懿骗城之计,他算准了吴懿不会将重兵放在武阳县,只要吴懿大军一走,他们便可以实施骗城之计。
诱引城中守军追赶牛车是其中一计,如果此计不成功,司马懿还有第二计,那就是丢几百辆牛车在路旁,等城中守军将牛车赶入城时,伏兵突袭,这时牛车必然会堵住城门,进退不得,伏兵便可趁机夺城。
只是泠苞立功心切,不用使第二计,他便中了第一计,带领荆州军骗取了武阳城。
战斗没有什么悬念,益州士兵们纷纷投降,邓贤想从西门逃跑,被西门守军抓住,押解来献功。
临时营帐内,黄忠命人重赏了抓捕邓贤的士兵,这才对邓贤笑道:“邓将军可愿意投降?”
邓贤低头不语,黄忠又劝道:“邓将军也是巴人,怎会不知刘州牧为保护巴人杀尽蛮夷之兵,连邓将军的父母亲人也得到了庇护,俗话说鸟择良木而栖,就算邓将军不想感恩,也应该知道投降刘州牧才是明智之策,何必为兄弟残杀的刘循卖命,死守即将覆灭的成都?”
每一句话都击中邓贤的心坎,他想到巴人对刘璟的感恩,如何能不动心,又想到刘循名不正言不顺,大敌当前还要兄弟相残,这样的主公真的不值得他效忠。
邓贤叹息一声,单膝跪下,高高抱拳道:“邓贤愿投降荆州,为刘荆州效命!”
黄忠大喜,连忙扶起邓贤,“我早知道邓将军是正直之人,我向将军保证,刘州牧绝不会亏待了将军。”
邓贤又施一礼,“多谢黄老将军。”
这时,一名士兵进帐对黄忠低语几句,黄忠一怔,“怎么会这样?”
“请问老将军,出了什么事?”邓贤有些不安地问道。
黄忠叹息一声,“姜太守不肯投降,全家服毒自尽了!”
邓贤黯然,半晌道:“我和姜太守素有交情,请老将军准我安葬他们。”
黄忠点点头,“可以太守之礼厚葬!”
黄忠整顿降卒两天,随即按照刘璟的命令,任命邓芝为犍为太守,并给他两千士兵,这才和严颜率领大军继续北上。
。。。。。。。。
成都,刘璟率领六万荆州主力大军已经抵达了这座巴蜀第一大城,战船停满了岷江,荆州军在城池以西两里外的旷野里筑起了军营,荆州军并不急于攻城,刘璟是希望用巨大的压力迫使刘循投降。
就在刘璟率军队到来之时,蜀郡丞许靖先一步投降了刘璟,城池不远处,刘璟在数百名亲卫和十几名将领的护卫下,沿着城池巡视。
成都城不愧是巴蜀第一城,城墙高大坚固,城头宽阔,可以跑马,有射孔、探视孔和投石滑道,且修建有马面,四周有护城河,宽约四丈,是刘璟所见过最宽的护城河,用普通木板还无法搭建。
不过这却难不倒刘璟,因为护城河与外河相连,船只便可以驶入护城河,可以迅速搭建浮桥,而且护城河修得很宽,反而留下了一个漏洞。
“护城河有多深?”刘璟笑问许靖道。
许靖年约六十岁,早年与从弟许邵一起以品评人物而闻名于世,他在朝廷资格极老,在乱世中颠沛流离,投过王朗、去过交州,最后来到益州,曾出任巴郡太守,因被巴蜀本土系排挤而渐渐被刘璋冷落,出任蜀郡丞也是一介闲职。
但刘璟对他却颇为敬重,表现出了将重用他的姿态,这便使许靖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振奋,他连忙回答道:“今年春天才清理过淤泥,深约一丈。”
“一丈!”
这个回答让刘璟颇为满意,他扬起马鞭又一指不远处连接护城河的另一条天然河流问道:“请问郡丞,那条河流何名?”
许靖连忙又抱拳道:“此河名锦河,贯穿全城,直通岷江,入城处修建有水门。”
刘璟点点头,催马来到锦河旁,仔细打量这条河流,和护城河一样,宽约四五丈,应该是向北流入岷江,他随即命亲兵道:“试试水深!”
几名亲兵用长矛探试水深,禀报道:“水深超过一丈,约一丈二三。”
刘璟笑了笑又问许靖:“另一端入口处可有水门?”
“回禀州牧,这里是城北,在城东也有一座水门。”
刘璟对水门了解极深,他知道水门的弱点,他探身眯起眼向水门内望去,透过铁栅门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瓮城,竟和柴桑水城结构完全一样,他不由笑了起来,“难道这和柴桑是同一个人修建的吗?”
城头上,刘循正扶着城头注视远处的刘璟,相距不过百余步,随心所欲地观察城池,指东问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他,使刘循脸色铁青,他回头问道:“用箭可射他否?”
侍卫们都摇头,“公子,他的距离正好在弓弩射程之外,恐怕难以射到。”
这时,张任冷冷道:“别人不行,但我可以!”
他摘下自己的三石硬弓,从后背箭壶中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猛地拉开弦,弓弦如满月,他眯眼瞄准了刘璟,弦一松,一支力道强劲的狼牙箭闪电般向刘璟射去。
第524章 激战成都(一)()
张任的箭来势凶猛,瞬间便到了刘璟的侧面,想救护已经来不及,在一片惊呼声中,刘璟抽出青釭剑,后发先至,力量使宝剑陡然加速,在几乎不可能地情况下,反手一剑将偷袭之箭劈飞出去。
刘璟慢慢站直身子,脸色有些难看,他明明在弓弩射程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射如此强劲的箭矢,刘璟回头冷冷向城头望去,这时,城头上影影绰绰站着大群人,其中一人手执长弓,这是何人?
一名士兵将箭矢拾回,递给了刘璟,箭已被一劈两段,箭尖的一段上刻有名字‘西川张任’,刘璟眉头微微一皱,居然是张任射来之间,这时赵云催马上前,看了看箭杆,对刘璟淡淡道:“此人也是使百鸟朝凤枪。”
赵云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刘璟立刻明白过来,此人和他颇有渊源,他将箭收起,回头看了城头一眼,对众人道:“回军营!”
众人调转马头,向军营疾奔而去,渐渐地奔远了。
城头之上,张任手执弓箭,目光紧紧注视着刘璟,却没有再射第二箭,旁边刘循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问道:“张将军还有机会,为何不射第二箭?”
张任微微欠身说:“回禀公子,刘璟已有防备,第二箭没有意义了。”
刘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城下走去,张任却注视着刘璟骑马远去,他心中的惊讶依然没有消失。
他刚才看得清楚,刘璟抽剑劈矢的瞬间,用的正是落凤功法,力量陡然加速,在几乎不可能地情况下劈飞了自己的箭矢,落凤功法之精深娴熟,自己也远远不如。
‘原来他真是玉真门下!’张任自言自语道……
下午,成都城下鼓声大作,赵云白马银枪,率领三千荆州士兵在城下搦战,他高声喊道:“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张任出来一战!”
城头上站满了士兵,张任盯着赵云半晌,他回头对刘循道:“请公子准我出城应战!”
刘循有些犹豫,这可是闻名天下的赵云,自己手下大将可能是他的对手吗?
这时,旁边雷铜躬身道:“赵云也并没有三头六臂,不过如此,卑职愿出城一战。”
刘循想了想,便答应了,“雷将军不可轻敌,若不胜可及时退回。”
张任又道:“我愿为雷将军压阵!”
“可以!”
城头上鼓声大作,城门开启,雷铜手执蛇矛,纵马飞奔而出,后面跟着大队军马,旌旗飞扬,气势如龙,赵云一摆手,他的军队缓缓后退,距离城池一里稳住了阵脚。
益州军也一字排开,张任远远望着赵云,他心情有些复杂,他虽然没有见过赵云,但他知道,赵云是他的师弟,是恩师玉真子的关门弟子,张任也是家传武艺,从小由祖父替他筑基,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四十年前,玉真人云游天下,在青城山落脚,年仅十五岁的豪门子弟张任前去青城山求师,玉真子收他为俗家弟子,悉心传授武艺给他,只可惜张任自身的武艺基础和落凤功法有冲突,使他无法完全悟透落凤功法,这也成了张任毕生的遗憾。
尽管如此,张任还是凭借一身出神入化的百鸟朝凤枪纵横巴蜀四十年,闯下了西川枪王的绰号,和北地枪王张绣齐名,又因为益州世家有蜀张巴严的说法,所以有好事者将严颜和张任并列,称为北枪南刀,可事实上,张任的武艺要远胜严颜。
这时,雷铜抱拳道:“将军,卑职去迎战了!”
张任点点头,“雷将军一切小心。”
雷铜挥动四十斤重的蛇矛枪,催马向赵云奔去,雷铜之所以主动应战,是因为他之前和杨沛被黄权说动,成为刘纬的部下,刘纬败亡后他回归了成都,但一直被人非议,所以他一心想在刘循面前表现自己,今天迎战赵云也是他的一种表现方式。
雷铜也是巴蜀猛将,武艺排名第三,仅次于张任和严颜,尤其枪中带锤,非常有特色,只是他勇猛无智,不懂文略,所以一直不受刘璋重视,无法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只能当部将。
“赵云休得猖狂,吃我雷铜一矛!”雷铜战马疾快如飞,瞬间冲到赵云眼前,分心便刺,气势极为迅猛。
赵云眉头一皱,竟然不是张任,他前来搦战,正是想会一会张任,他也听师傅玉真人说过,早年有几个出名的徒弟,一个是北平公孙瓒,一个武威张绣,一个是巴蜀张任,赵云是重情之人,早年跟随公孙瓒,就是因为他和公孙瓒有同门之谊。
但此时赵云已不及细想,雷铜的矛尖已刺到身前,他感觉来势凶猛,眼前此将似乎也有点本事,而且他马上还挂有一柄八棱大锤,倒是从未见过,赵云不敢轻视,催马斜奔,长枪向外一挑,‘当!’一声巨响,将矛尖撞开,随即长枪一抖,平刺雷铜前胸。
雷铜被震得双臂发麻,心中暗暗吃惊,赵云手执银枪,没想到却有如此大的劲力,眼看赵云一枪平刺自己前胸,速度并不快,但一股强大的力量却罩住了他,使他躲无可躲。
雷铜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猛将,他换左手执矛,右手抽出八棱紫金锤,带着风声,狠狠一锤砸向赵云的枪杆,这一锤看似平淡,其中暗含精妙,雷铜苦练十年学成的矛中锤,锤击百发百中。
但赵云长枪仿佛虚影一般,蓦地消失了,使雷铜竟一锤砸空,这是雷铜从未遇到过之事,他心中大骇,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尽管这只是一瞬间失衡,但对于赵云这种绝顶高手而言,却已足够了。
赵云反手一枪,枪杆顺势扫中雷铜后背,借力打力,加大了雷铜失衡,雷铜坐不住战马,从马上摔了下去,他正要爬起,赵云的冰冷的枪尖已顶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动弹不得。
“给我绑了!”赵云冷冷喝令一声。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雷铜捆绑起来,对面张任见赵云只用两个回合便挑翻了雷铜,他大吃一惊,催马冲了上去,“赵云,放了他!”张任大喊一声,挥舞大枪冲上前来,赵云银枪一摆,拦住了张任去路,他凝视着张任问道:“你就是西川张任?”
“然也!”
张任见雷铜已被士兵抓走,救之不及,他也冷静下来,打量一下赵云,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是木枪?”
这句话只有落凤门中子弟才会明白,玉真子授徒有一个特点,他根据每个人的资质,讲究五行上学,也就是分为金木水火土,每个人练习落凤功法的具体方法不同。
比如赵云是练习劈木,所以叫木枪,刘璟是在水中修炼,所以叫水枪,而张任则是练习打铁,便被称为金枪。
除了讲究五行上学,还有阴阳双修,落凤功法为阴,百鸟朝凤枪为阳,阴为内修,阳为外修,阴阳相济,才能武艺大成。
赵云笑了起来,“若师兄能敌我二十个回合,我就放了此人。”他回头用枪一指雷铜。
张任脸上一热,赵云竟然叫他师兄,但‘二十个回合’这句话又让他有些恼火,他冷冷道:“那我就领教了!”
他大喝一声,一式凤点头,直刺赵云前胸,这也是落凤门派的规矩,同门切磋武艺,第一招必须是凤点头,张任虽然恼怒赵云轻视自己,但他还是承认了他们是同门。
赵云同样枪一抖,闪出七个枪头,挑开张任的长枪,这叫七凤齐鸣,是晚辈对前辈的尊重,张任脸色稍缓,大喝一声,两人激战在一处。
就在不远处的队伍中,刘璟立马在一杆大旗之下,默默地注视着赵云和张任的大战。
事实上,让赵云挑战张任是他的提议,在益州南部,他因为成功降服了严颜,从而得到了巴地三郡乃至江阳郡的支持,如果他能降服张任,那么他就能得到蜀北世家的支持,这对他稳定住巴蜀有着重要的意义。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刘璟才试图从同门之谊上来化解张任的敌意,让赵云出马,要比自己更有意义。
正思索着,赵云和张任之战已经渐渐分成胜负,两人大战十六七个回合后,张任便支持不住了,张任其实心中清楚,在第十个回合时,赵云便可把自己挑于马下,但他却放过了自己,给足自己面子。
在第十九个回合时,赵云反手一记枪锤,精准地打在张任的枪尖上,‘咔嚓’一声,张任枪尖顿时断了,张任双臂酸麻,枪杆也脱手而飞,他心中大惊,拨马便逃,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赵云一枪刺向他的后背,眼看要刺中,赵云忽然枪一收,也不追赶,眼睁睁地望着张任逃向城内。
益州军狼狈逃回城内,吊桥拉起,城门紧闭,城上乱箭齐发,阻止荆州近前,赵云长枪高高举起,三千军队顿时欢呼起来,敲着得胜鼓,缓缓撤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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