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见此,又说道,“我有一友人,生意遍布各城,待我写信托付与他,你们到时在各城都有个落脚之处,不必担心有事无人相帮。另外,这事最多耗时一年,如若办得好,冬初就能返回,除去一年的花用,每人再给你们一百两的工钱。”
“一百两?”众人齐齐惊呼出声,一百两是多少银子?是全家十年的进项,足够娶五个媳妇儿的银钱或者盖一栋崭新的青砖灰瓦大院。就算最节俭的农家,也要攒上二十年,才能勉强存下这样么多银子,如今,只要出门一年,就能赚回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山子、雷子和马十一立刻都跳了起来,一迭声的应道,“我去,我去!”
云家二老对视一眼,也都极是心动,瑞雪又笑道,“原本雷子媳妇要生了,我还犹豫换个人,可钱家人口少,高家和张家孩子又多,只留嫂子们在家都不行。所以,雷子兄弟若是同意,就去北边几城,我再给你找个人手,忙过这一两月就能回来,秋时再赶去收豆子。至于山子和十一就往南边走,路途太远,只能秋后冬初回来了。”
“行,行,南边暖和,贪晚几月也没事儿。”山子生怕爹娘不肯答应他出门,抢先应了下来。
云二婶听得大儿只去一两月就能回来,心下早就同意了,嗔怪的瞪了小儿子一眼,笑骂道,“没规矩,你爹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先答应了。”
山子笑嘻嘻挠挠脑袋,有些脸红,“嗯,我不是也急着赚银钱回来,给爹娘盖个新瓦房。”
马十一拐了他一肘子,打趣道,“你是着急娶媳妇吧。”
“你才着急娶媳妇呢。”山子反驳得利落,脸色却更红了。
猛然有个赚银二百两的差事,这事放到谁家,恐怕都是天大的喜事,云二叔自然也不例外,况且大儿雷子那份工钱几乎就算是赵家半送的了,于是他点头应了下来,当场告诫两个儿子要对得起赵家先生的信任,雷子和山子都恭敬应了,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好好做事。
马十一也上前应下,转而把进城采买的事教给山子,他要立刻回家去同父母商量。
瑞雪叮嘱他们保密,然后也去了码头,石头正好排了账本坐在桌边算账,瑞雪让栓子去请了徐宽来,当这舅甥俩的面儿,把出门的事儿一说,徐宽自是立刻应下,他当了几月帮主,无论眼界还是头脑,都比以前要高上许多,石头此去,是随同雷子一起,顶多算个帮手,有功劳两人一起领,有过自然是年纪大的雷子顶缸,怎么算都不吃亏,况且,石头出去走走,接触一下生意之事,多份历练,以后帮里做了货运买卖,也有好处。
如此,他立刻就带了石头回家,同他父母打了个招呼,嘱咐好保密之事,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回了码头。栓子极羡慕师弟能出去走走,可惜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小,爹娘不会同意,就缠着石头,要他回来时给带些好玩意儿,石头自然应下。
中午吃饭时,瑞雪又把收购牛豆之事说给北屋众人听,人人都极欢喜,下午等了半个时辰,没有船靠岸,就一窝蜂似的都跑回了各家,准备把房前屋后或者口粮地旁边的荒地都多占两块,种上牛豆,秋时可是一笔好钱啊。
同样,云家村里众多乡邻也听说了,赵家收买牛豆一事,纷纷忙碌起来,赵丰年见帮工们脸上都有急色,就说歇工半日,明日再继续建院子,众人大喜,立刻都跑回家去帮忙。
瑞雪得了山子报信,就带了石头一起回来,备了两桌酒席,把云家五口和赶回来的马十一,都聚到家里,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饭后就单独同将要出门的四人说了足足大半时辰,交代清楚他们要做的事,分了盘缠,又拿好了书信,就准备第二日让他们赶路了。
结果,四人都很是兴奋,嚷着与其等到明早,不如此时就走,于是告别之后就分道扬镳,各奔南北了。
原本瑞雪还怕雷子媳妇不舍,结果人家从头笑到尾,别提多高兴了,她转而想想,也就释然了,出门两月,就能赚回一百两,建新院子,过好日子,哪个媳妇儿都该是欢喜的,更何况如今是太平盛世,顶多吃些辛苦,又不会有性命之忧。
晚上,瑞雪提了些吃食,去钱家和高家坐了坐,提及派雷子等人出门的事,两家人都没什么抱怨之意,他们心里都清楚家里放不下,就算派他们去了,他们也不能同意,不如就好好安稳做工,又方便顾家。
至于张家,在码头时,张嫂子就听瑞雪说过了,当时就说,她要看顾铺子,张大河还要带人做豆腐,都走不开,就不赚这份儿大财了,况且他们夫妻每月三两银的月钱,已经不少了,他们也不是贪心的人。
这几日修建院子,每日做的豆腐数量已经减半,雷子走了,钱黑炭多帮些忙,倒也能应付过来,瑞雪就没有急着再添人手,一切都等作坊建好了,一起招工。
赵家这里安排人手,忙着建房,热闹又红火,村人们看在眼里,都很羡慕,当然,也有那嫉妒得寝食难安人家。
前院赵老二家,经了年前那场风波,着实老实了一阵子,年后青山被送去城里学徒,赵二嫂子骄傲得不行,才又在村里活跃起来,结果,前日青山突然从城里灰溜溜回来了,赵二嫂还以为儿子活计做得好,师傅特意给放了假探家,又是炒肉,又是炖鸡的,结果饭桌上,才听得儿子说,他是因为偷懒睡觉,打翻油灯差点烧了铺子,被师傅赶出来的。
赵二嫂打了儿子几巴掌,也跟着上了火,这要是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背后讲究她呢,所以,整整两日她都躲在家里,没敢出门,待得赵老二从城里做工回来,在村口听人提起种牛豆一事,跑回来问及媳妇,才知她居然半点儿没得到信儿。两人跑到自家地头儿一看,所有的荒地,甚至山坡都已经被人占完了,唯一空闲的就是河滩了,可是那里都是细纱,别说种牛豆,种野草都不长。
赵老二气怒当头,狠狠给了赵二嫂几脚,回家懊恼了一夜,第二日去上工,越想越觉是瑞雪夫妻特意趁他不在时放消息,就是不想他们一家种牛豆赚钱,于是中午吃过饭歇息时,就把那手里的木方子攥了又攥,琢磨着如何才能给赵家添点儿堵,但是,杀人放火,他胆子小不敢下手,村里人如今都盯着作坊,又种了牛豆打算秋时卖与赵家,自然一心偏向赵家,如若他被发现,就恐怕再无人能保得住他们一家了。
可是半点儿报复都不做,他又心有不甘,一个与他交好的木匠,见他脸色不对,就上前问询。两人平日都是吝啬奸诈的性子,外人自是不喜,他们却是臭味相投,常常一起做工,一起喝杯包谷酒,闲聊两句。
赵老二心中实在难受,就把这事儿与那人说了,那人就住在云家村隔壁的尖山嘴子,对云家村倒也算熟悉,就问道,“你说的那赵家,住在你家后边?”
赵老二点头,“嗯,原本是村里一个孤老儿的房子,发大水那年,孤老儿饿死了,就一直荒废着,后来那姓赵的来了,族老们就把他安置在那院子住了,如今人家发了财,几十号人都在帮忙盖两进院子,还带园子的,别提多气派了。”
那人仔细想了想,道,“可是最东北角的那处院子,我记得以前是刘四爷住的吧?”
“你这记性倒好,就是刘四爷那座院子。”
那人眼珠儿转了转,突然笑了,“兄弟,我倒是有个主意,能给那赵家添个大麻烦,不过,你若是出了气,可要在城里酒楼请我吃一顿好酒菜。”
“真的?什么好主意?陈大哥你快说说,如若事情成了,别说一顿,请两顿都行。”
赵老二大喜,立刻拉这那姓陈的追问,姓陈的也不拿乔儿,示意他凑到跟前,低声说道,“我家隔壁的刘大娘,好像是那刘四爷的堂侄女,你说若是让她知道,她叔叔有座院子留下,她会不会找上门去闹啊。”
赵老二听得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又泄了气,“陈大哥,咱们武国的律法,女子没有资格继承娘家的家财,何况还是个远房堂叔的,恐怕这事不行。”
那姓陈的嘿嘿一笑,“兄弟,你不知道,那刘大娘在我们村里是有名的不讲理,最会撒泼打闹,而且,她家儿子看中了东山坳李家的闺女,人家要十两银的聘礼,她家拿不出,这几日正上火呢,如若知道这事,明知没理也必会上门,讹上几两银子,保管赵家热闹。”
赵老二想到,赵家夫妻建好一大半的院子,却突然听得这院子是属于别人的,那表情一定相当精彩,他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直说,“晚上下工,小弟买条肉,去老哥家喝酒,顺便把邻居也请来作陪啊。”
姓陈的会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家宅院(一)
一连忙了几日,赵家的一进院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众人转战房后去建二进,只等到最后,再翻新一进正房,那时瑞雪就可以直接搬去后院住了,不至于折腾两次。
村人们前两日已经占好了荒地,甚至换好了豆种,只等过上半月,雨水足了,就开始耕种,此时只觉新一年开始就多了一条财路,是个好兆头,人人脸上都带了笑,一边做活儿,一边就闲话说起谁家占的荒地多,谁家离家进,极是热闹。
隔壁张家院子里,瑞雪与云二婶带着几个小媳妇儿在忙着包包子,这些时日每日中午要蒸馒头、炖菜,伺候四十几号人吃饭,活计也着实不轻松。
今日瑞雪就生了偷懒的心思,琢磨着只要蒸上二百个包子,在熬一锅骨头豆腐汤,保管人人吃得饱,吃得香,女子们也省了许多力气。
果然,第一锅大包子刚刚出了锅,那香味就引得几个去周家抬门窗的年轻后生,抻了头一个劲儿的往院子里张望,有两个甚至差点砸了脚。
瑞雪见了就笑着唤了他们停下稍歇,每人分了一只大包子,直吃得他们各个赞不绝口,待听得中午管够吃,那脚下就如同生了风一般,做起活计来,别提多有力气了。
村里的女子们,多是天色微微放亮就起,先是借着天光儿做上半个时辰的绣活儿,然后还要喂猪喂鸡,做饭,伺候公婆、夫主和孩子,很是辛苦,往往轮到她们吃饭时,凉粥都没剩下一口。瑞雪听得张嫂子说起过,一边同情,一边很是庆幸她没有重生在那样的媳妇身上,虽说她嫁给赵丰年也吃了些辛苦,但是起码不受气啊,所以,这几日她对待几个来帮手的小媳妇儿极好,特别是吃食方面。
每日早起做饭就多烙几张鸡蛋饼之类,放在锅里热着,待小媳妇儿们赶到了,就借口怕坏掉,请她们帮忙吃了,然后才开始带着她们忙碌,中午饭时,也从来没区别对待,都是帮工们吃什么,她们的饭桌就有什么,半块肉都不少。她们若是愿意,晚上回去时,还可着她们的心意,捡上一大碗剩菜让她们带回去,极是慷慨宽厚。
原本几个小媳妇儿来帮忙,都是听了公婆的嘱咐,想着交好赵家,到时候能在作坊里做工,给家里添个进项,没想到几日相处下来,她们就发觉,早前听得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言,完全当不得真,赵娘子又善良又细心,待她们就像娘家姐妹一般,真心实意,从不轻视,于是她们做起活计来,也越发上心,渐渐都放开了手脚和性子,忙碌间隙常常说笑,闲话几句新鲜事儿,相处的一团和气。
刚刚,白胖的大包子一出锅,瑞雪招呼她们先吃,她们也都不客气,嘻嘻哈哈直嚷着说香,还打趣要偷了方子进城开铺子,瑞雪也不在意,还笑言到时给她们出本钱,惹得几人笑得更欢。
云二婶也爱极这大包子,吃了一个就觉肚中饱了一半,一边上手往簸箩里捡,一边招呼几个小媳妇儿,“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开饭了,快干活儿吧。”
小媳妇儿们应了,分了一个去院外抱柴禾添在熬汤的锅灶下,剩下几个就继续包包子,装屉,上灶开蒸,正忙碌的时候,那抱柴禾的小媳妇儿突然从院子外面跑了回来,惊喊道,“赵娘子,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瑞雪起身拍去手上的细面,眉头微皱,安慰着这叫桃花的小媳妇儿,“桃花妹子,有话慢慢说。”
桃花伸手指了东边赵家院子,“我看见那个,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男子,闯到你家院子里去了。”
众人一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说道,“兴许是哪个村子来买豆腐的吧?”
“我回去看看,你们先忙着,再蒸五笼屉包子,凑够二百之数,省得中午时不够吃。”瑞雪嘱咐了一句,就出门赶了过去。
果然,一进院子就见一老两少站在地当众,极放肆的打量两侧崭新的厢房,嘴里啧啧有声,脸上的贪婪之意,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几个抬青砖的村人正站在一旁,见得瑞雪进来,那张大河的亲三弟就喊道,“赵娘子,这几人要找赵先生说话。”
那老婆子和两个男子听得是主家之人过来了,就扭头把瑞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是个年轻轻的小媳妇儿,脸上更添了三分轻松。
瑞雪被他们如此打量,心头不喜,直觉里就认为这几人上门不是好事,所以也没有出声招呼,反倒同那张老三说道,“劳烦张三哥去后边请先生过来。”
张老三应了,撒腿就跑去后院工地,很快听了消息的赵丰年就转过角门走了出来,一见瑞雪同几个陌生人对立而站,就问道,“这是哪里的客人?”
瑞雪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认识,听人说闯了咱家院子,我就赶过来了。”
赵丰年挑挑眉头,看向那一老两少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私闯我赵家宅院?”
那老婆子一听他这般问,不屑的撇了撇嘴,“谁说这是你赵家院子,这明明就是我们刘家的!我还要问你,凭啥在我们刘家院子里动水土呢?”
刘家院子?瑞雪皱了眉头,她从苏醒后,得知嫁给赵丰年,就一直住在这破败院子里,并不曾仔细问过赵丰年,这院子是他买来的,还是从谁那里借住的,听他说要翻新,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院子是自家的,哪曾想到,建到一半,居然冒出几个抢院子的人。
“这院子是买是借?房契不在你手里?”
赵丰年眉头同样紧皱,低声说道,“当初里正说是空房,送了我住下,我正想着过几日一起去府衙上档子。”
这就说房契上不是赵丰年的名字,那可有些不好办了。不过,里正当初既然开口相送,就是笃定这房子是没主儿的,怎么如今突然冒出个房主来抢夺,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赵家夫妻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警觉之意,赵丰年微微冲着几人拱拱手,“这院子是半年前族老和里正门送与我住下的,至于以前是不是你们刘家的,我不好多说,还请几位稍等片刻,待里正和族老们来此,自有分晓。”
说完,他就请了旁边的几个帮工,分头去请族老和里正们。
那刘婆子母子三人原本是打算着,先出言激起赵家夫妻恼怒,争吵起来,就装作受伤,以此讹诈一笔银钱,没想到人家只听了一句就去请族老和里正,说话也极客气,根本没有与他们吵闹的意思,那老婆子就急了,若是里正和族老们到了,她必定会露了底细,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她眼珠儿一转儿,就走到旁边的木头方子前,一把推倒几个,骂道,“这是我家的院子,什么时候堆了这些破烂玩意儿,赶紧都给我运走,我刘家的院子,是谁都能占的?”
那两个男子也上前跟着去推旁边摞好的青砖,脚下更是把沙土、筐篮踢得到处都是,正好,后院众人歇了工,说笑着转回来,准备洗洗手脸,等着吃香喷喷的大包子了,结果一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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