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生了,要生了!快找大夫啊!”吴煜的话就像从天而降的炸弹,落在院子当中,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跳起来,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安伯听得动静出来,高喊一声,“都停下!”
众人一脸惶急的停了手脚,他立刻又道,“赵小子进城了,这会儿怕是在酒咬儿铺子里,叫人去唤他回来。刘嫂子,赶紧去找稳婆,先把云二婶喊来也行,我这就去看看雪丫头,其余人继续干活儿,都别慌。”
吴煜听了这话,已是跳了起来,“我去城里,我骑马去!”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奔出门外。
大壮和黑子本来正牵了奔雷站在大门口,喂它青草套近乎,突然被吴煜抢了缰绳都是一惊,待见得他跳上奔雷跑出老远,才反应过来,喊道,“煜哥儿,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我姐姐要生了!”吴煜不知是要发泄心里的惊恐,还是恼恨自己刚才的鲁莽,喊声极是高亢,透着一股子惧意,传出很远…
这下不但大壮和黑子听见了,就是整个一条街的人也都惊动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立刻放了手里的活计,进了赵家问询可有帮忙的地方,一瞧得众人都是焦急忙乱,立时就帮手烧水煮剪刀,准备细棉布…
对于家里这般忙乱,瑞雪完全都不知道,她此时就觉自己仿似又回到了刚刚穿越来的那一日,疼痛是海洋,而她就是一只小船,颠颠簸簸,怎么也挣扎不出去,只能死死的抱着肚子,疼得汗珠子噼啪落下。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折磨
妞妞死死抓了姐姐的手,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姐,妞妞害怕,姐,你会不会跟爷爷一样不要扭扭了啊?”
瑞雪想安慰妹妹两句,但又实在疼得没有力气说话。
云二婶腰上扎着围裙,显见是刚刚还在做饭,就这般跑了来,一见得瑞雪模样,也是心疼,但她自己生了两个,又接生了孙子,经验丰富,立时在围裙上擦了手,解下扔到一旁,扯了妞妞到一旁,劝道,“妞妞听话,你先出去,二婶儿先给你姐姐看看。”
“我不,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妞妞死活不愿意撒开姐姐的手,云二婶无奈,就吓唬她道,“你在这里会耽搁我们给你姐姐接生,她肚子该疼得更厉害了。”
这话终是起了作用,妞妞不情愿的抽泣着出去了。
云二婶立刻上前替瑞雪擦了汗,小声安慰道,“老板娘,别害怕啊,你这胎的月份也差不多了,不算早产,保管能顺顺当当生下来。”
旁边一个街坊刘大娘也道,“她二婶说的对,这会儿羊水都快流完了,然后就能生了,很快就好了。”
瑞雪忍过了一波疼痛,自觉好过了一些,狠狠喘了几口气,勉强笑道,“二婶,我不怕,你们尽管安排就好。”
“哎,哎,老板娘就要这样坚强点儿,女人都要又这关,咱们好好使劲,生下大胖小子和漂亮小闺女,以后好好过日子呢,给闺女准备嫁妆,给儿子备聘礼…”云二婶嘴上这般絮絮叨叨说着,手下却是不慢,麻利的扒了瑞雪的衬裤,低头仔细瞧了瞧,脸色就有些不好,扭头瞧了瞧同样皱眉的刘大娘,微微摇了摇头,刘大娘立刻就走了出去,低声问道,“稳婆还没找来吗?”
金枝儿等人瞧着她神色不对,就说道,“小六他们赶车去的,马上就能回来了。怎么,大娘,老板娘可是有些…”
刘大娘轻轻点头,“羊水流的多,宫口儿还没开…”
几个女子都是生养过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立时都是心头一紧,急得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安伯端了一碗药汤出来,见得她们就道,“端进去喂雪丫头喝了,我一会儿进去诊脉。”
众人愣了愣,这才想起,当初就是安伯治好了赵先生的病,他老人家医术必定高明,有他在,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刘大娘立刻就端了药汤进去,喂着瑞雪喝了,又放了帐幔遮掩了下半身,这才请了安伯进来,安伯仔细诊了双手脉,瞧得瑞雪虽是疼得冒汗,但双眼依旧牢牢盯着他,就知瞒不过这聪明的丫头,于是仔细斟酌着说道,“丫头,头胎本就凶险,你肚子里还是一次怀了两个,更是要多吃些辛苦。你刚才喝的是催产汤,一会儿药效起了,就会生得顺利了。放心,有安伯在呢,保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瑞雪知道这老爷子,平时虽同顽童一般,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极可信的,于是放了心,道谢,“谢安伯。”
“谢什么,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徒儿,若是连徒儿都保不住,我这老脸还往哪里放。”
瑞雪勉强笑了一下,闭了眼睛,抓紧时间休息,等待下一波的阵痛来临。
安伯出了门,正遇被刘嫂子扯着跑进来的稳婆孙婆婆,老太太也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这般折腾,原本盘得整齐的鬓发也散了,喘气喘得脸色通红,一等站定,立刻就骂道,“你们…这是要折腾死我这老婆子啊。”
这老太太接生经验最是丰富,在远近百八十里都是有名的,就是金枝儿几个生产之时,也都是她帮忙接生,一听她这话有些气恼,赶紧上前帮忙道歉,“孙婆婆,您老别生气,老板娘可是个大善人啊,舍吃食舍棉衣,没少做善事啊,婆婆一定要帮帮她…”
孙婆婆自然也不是心狠的人,只不过一路坐在马车上飞奔,颠簸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这才抱怨两句,听得大伙儿这么说,也就罢了。
安伯拦了她,简单说了几句脉象,末了说道,“老妹子,雪丫头就托给你了,我随时在外面候着。”
老太太瞧着他一脸焦急之色,有些疑惑,心道这老头儿是这赵家什么人啊,听着说话像大夫,但是模样却好似这赵家长辈一般,她正要说话,屋子里,瑞雪已是忍耐不住疼痛叫出声来,她立时扔下一句,“我自然会尽力!”然后就快步进屋了。
云二婶同孙婆婆熟识,见得她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抹着头上的汗珠子说道,“老姐姐,你来了可就太好了。”
孙婆婆立时上前掀了被子查看,伸手又小心探了探说道,“宫口开的太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赶紧把她后背垫高,再系两个带子要她抓着。”
云二婶和刘大娘赶紧忙了起来,孙婆子又用力拍了瑞雪的脸颊,说道,“赵家娘子,你可要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孩子久久生不下来,憋坏了,我可不负责啊。”
瑞雪疼得几乎要昏厥一般,恍惚中听得这话,立时就清醒了三分,瞧得她脸孔陌生,猜的是稳婆,就道,“大娘,劳烦…劳烦你了,一定要抱住我的孩子。”
“哎,这就对了。”孙婆子很是欢喜,拨开她的腿,说道,“放心,有我孙婆婆在呢,保管你母子平安,来,跟着我喘气,来,吸气,然后,用力外推!”
瑞雪一用力,那肚子就好像要裂开一般疼,于是再度惨叫出声!
妞妞趴在窗棱边,小手扣在木框上,指节都在泛白,哭道,“姐,姐!”
大壮和黑子也是脸色发青,站在她身后,互相依靠着不敢出声。
瑞雪猛然想起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在,立时就把叫声憋了回去,胡乱抓起枕头就塞到了嘴里,云二婶生怕她闷到,连忙找了个布巾把枕头换下来,恼道,“你疼就叫出来吧,哪个女子不是这样!妞妞将来也要生孩子…”
瑞雪哪有力气说话,疼得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院子里众人突然听得没了动静,都是慌了,就派了金枝儿进去问询,金枝儿出来时,眼睛都红了,说道,“二婶说老板娘怕吓到几个孩子,不肯喊出声呢。”
众人都是低了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石榴就过去拉了三个孩子,“先跟我出去吧,你们在,老板娘怕是忍得更辛苦啊。”
妞妞还是不愿走,大壮和黑子已是一边一个拉了她,出了二门。
云二婶听得孩子们走了,就要去拿瑞雪口中的布巾,无奈她咬得太紧,只得罢了…
赵丰年今日进城,一是为了谈笔买卖,二是为了去寻白展鹏,这小子前日派人送信说同楚歌欢出外游玩的时候,在城外一个农家寻到了一株五百年以上的老参,他惦记着瑞雪快生产了,就想着买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约在酒咬儿铺子小聚,楚歌欢本是个洒脱之人,那日把话说开之后,倒是真把赵丰年当了朋友,也不拘束,敞着衣襟斜靠在椅子上啃一只猪蹄,不时再配一口上好的桂花酿,真是惬意又自在。
白展鹏拉了赵丰年说起彤城近几月的大事小情,也是兴致颇高,渐渐,三人这酒就喝的有些多了,赵丰年唤了铁林打了一盆清水上来,洗了手脸,自觉清醒许多,就道,“那老参是在城外哪里寻得的,我马上就赶去,然后直接回村里,改日有机会咱们再聚,你们今日随意,喝痛快了再回不迟。”
白展鹏皱眉不喜,“二哥真是越来越没志气了,为了个女子,日日费心费力…
赵丰年好笑,“什么叫为了个女子,那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有我的血脉,我不为她们费心,难道还像你一般日日花丛打滚?
白展鹏还要说话,楚歌欢却是笑道,“赵兄说得对,嫂子可是个好女子,值得赵兄如此倾心以待。”
赵丰年举杯,同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干,这才道,“还是楚贤弟明理,我这就走了,你们喝吧。”
白展鹏又伸手来拉他,他就有些恼了,“四弟,你再拦我,我可…”
“那老参我替你买回来了。”白展鹏挑眉,伸手去抓酒壶,又说道,“我不喜别人,难道还不心疼我侄儿侄女吗?”
赵丰年无奈苦笑,他这兄弟哪里都好,就是嘴上太硬气,他伸手抢了酒壶,替他满了一杯,说道,“行,二哥谢你了。”
楚歌欢也举了酒杯,三人都是笑着一口喝干。
赵丰年还要喊人添菜,突然听得楼下有人纵马疾驰的声音,马蹄嗒嗒敲在青石地面上,如骤雨冰雹般清脆急促,三人对视一眼,都是皱眉,白展鹏就道,“奔咱们这处来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那马蹄声就停在了楼下,不等三人探头出去观瞧,已经有人喊了起来,“先生,可在铺子里?快找先生出来,我姐姐要生了!”
楚歌欢和白展鹏都是一愣,刚要起身,他们身旁的赵丰年,已是撑着栏杆就跳了下去,很快马蹄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两人对视一眼,慌忙下楼,喊着小厮,“快赶马车来!”
翠娘和高福全、栓子几个都是慌了手脚,一迭声的叫着关铺子,翠娘等不及,扯着刚刚被赵丰年推下马的吴煜就一同上了楚家的马车。
第三百二十三章 险死还生
(没生过孩子,怎么写怎么卡,特意问了我姐姐、我同事、朋友,人家还以为我怀孕了,真是各种尴尬啊。)
赵丰年风一般冲进后院时,正是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见得他进来,瞬时都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抢上来要说话,可是赵丰年不等听上半句就被彩云手里那半盆血水惊得脸色白如纸,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问道,“怎么样了?”
安伯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胎位有些不正,又一次生两个,怕是要费些力气,我刚才又给熬了一碗回力汤,能有些用处。”
赵丰年身形一晃,顿时就觉腿软。有了钱嫂子的前车之鉴,不只瑞雪心里恐惧,赵丰年也是暗地里连医术都查过,这胎位不正,就是危险的前兆。
他立时就大步奔进屋去,金枝儿几个惊呼,“掌柜的,不能进去啊。”可是他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妻子在舍命给他生孩子,他怎么能就这般在外面空等?
屋子里,孙婆婆手持布巾擦着瑞雪下身的血迹,额头上也见了汗,扭头刚要同云二婶说话,突然见得进来个男子,就是一愣,继而恼怒道,“产房是男人进来的吗,赶紧出去!”
云二婶回身一瞧,也是大惊,赶紧上前劝道,“掌柜的,你进来也帮不上忙,快出去吧,别冲了血煞…”
可是赵丰年却好似没有见到她们一般,上前握了瑞雪被布带子嘞得发紫的手,眼睛红得仿似要滴出血来,“雪,我回来了,别怕!”
瑞雪不知别的女子生产要折腾多久,但是她却只觉有无数年那么长,疼痛好似没有边际一般,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她恐惧的心肝都紧了起来,想要拼尽所有力气去推着肚里的孩子出去,可却是徒劳无功。恍惚间她觉得有人抓了她的手,那人的手也是冰凉,难道已经是冬日了吗?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分辨了好半晌才瞧出身旁之人是她的爱人,于是所有疼痛和委屈、惊恐,都化作了眼泪,甚至都不用汇聚一处,就像泉水一般哗哗淌了出去,“掌柜的…我疼!好疼!”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是在呢喃,赵丰年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才听得清楚,那字字句句立时像烙铁一般烫在他心头,任他再想做个妻子坚强的依靠,也是忍受不住,眼泪瞬时而下,“雪,雪,咱不疼,马上就好了,马上就生完了,以后咱再不生了,不生了!”
瑞雪想替他擦眼泪,却是抬不动手,轻轻喘了半晌气,攒足了力气,才道,“掌柜的,若是…若是我还生不下来,就别管我,让…让安伯拿刀,划开…划开我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
“说什么傻话,你会挺过去的,你不是要当棉花树吗,那就别说这样的话,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赵丰年几乎是吼了出来,额头死死抵在妻子头上,“雪,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不要孩子也行!只我们一起过日子…”
孙婆婆在床尾也是听得心酸,接生了多少个孩子,感情这般好的夫妻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得她要多卖卖力气,尽力保住这一家了。
“他二婶你过来先照料着,我出去找大夫商量一下!”
老太太起身出门,也顾不得礼法,拉了安伯到一旁,“赵家娘子怕是要凶险了,力气也用光了,孩子还是出不来,老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安伯皱眉想了想,“若是金针刺穴,倒是能激出一些力气,让赵小子再渡些内力,应该还能撑上一刻钟,只不过,以后雪丫头的身体要受些损伤。”
孙婆婆摆摆手,“一次生俩,母子不保的太多了,若是大人孩子都能活命,赵娘子以后好好将养就是。”
安伯叹气,“只能这么办了,左右还有我在,以后多给雪丫头补补。”
两老安排妥当,就一同进了屋子,赵丰年一听妻儿有救,立时就撸了瑞雪的袖子,方便安伯施针,然后半扶了瑞雪的身子靠在他胸前,右掌抵在了她的背心,慢慢把自己的内力渡进去…
瑞雪已是半昏厥,全身都软绵绵的仿似浮在水里,重生前后的诸多事情都像电影一样,从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那些辛苦养家的日子,被弟妹背叛的悲愤,还有同赵丰年成亲后的点点滴滴,她心里突然就涌起强烈的不甘,她好不容易,辛苦活到如今,幸福马上就要唾手可得了,她怎么可以放弃,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她还没有看到孩子长大成人…
她开始在心里大声祈求,满天神佛,诸多神灵,我愿意做遍天下善事,只求换得孩子平安降生。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舍下…
许是她的祈求被神佛听到了,慢慢她就觉身体里好似真的有力气了,耳边也能听到动静了,有人在大声的喊着要她呼吸,她听从那声音的指引,吸气攒力气,然后用力向外推,撕裂的痛楚再度席卷全身,疼得她哆嗦起来,但她死命咬着嘴唇不肯叫出声,力气要攒着,不能浪费…
一次又一次,吸气,用力,肚子里的孩子慢慢的往外挤去,有人喊着,“看到头了,看到头了…”
她心里一喜,猛然拼了所有力气往外推,就觉肚子好似一下子就轻松了,随即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有人往她嘴里灌了苦涩的汁水,大声在她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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