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许年那份二尺许的答卷就被悬挂在了大殿前的木质看板上。
浅灰色的纸张在真灵元气的萦绕激发下,依旧是凛冽如水清色茫茫,这就般吸引了百余人的目光!
第128章 姓冠百家,名冠四时……邋遢教习赵时春()
“传道授业解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是这样么,这就是神书补完之后的意思么?”面上看不出表情的桑家大小姐心下反复回荡着这几句话,眼神颇有些迷茫,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许年,吾不及也!”出身延平王府的赵德昭胡乱的将自己手中答题纸掩在桌上,默默叹道。
“许大哥果然厉害,这都能想到。”曾经的麻衣少女今日身着布衣澜衫,清秀的脸庞上平静的双眸注视在那补完的神书语句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醉翁之意……不在酒!妙极、妙极!”
倒是那平日中不显山露水的少年乐国性子很是直爽的出声大赞了几句,随后便见他起身道,“有许年补全之句珠玉在前,学生自认不及多矣,学生交卷。”
“神书补全既有如此契合之佳句,学生若在强行补全,未免有辱神书,学生也交卷。”
“学生交卷。”
不待先生们答话,从乐国开始,接着便是舟小渔、桑闲闲和赵德昭。
“学生也交卷。”
终于,曾经和许年等人有过矛盾的赵德秀在掂量了三番五次后,最终还是不甘的叹了口气,跟在赵德秀的身后交了卷子。
片刻之后加持了真灵元气的五张二尺神碑纸被讲郎同样挂在看板上。
五张纸上红光黄芒,竟然连一份蓝色的都没有,这或许是因为神书补全太难,也或许是因为有许年的佳作在前,其余五人观之便失了那争胜之心——相差过于悬殊,无可奈何啊!
“范希言,你快给我出来!好你个老小子,大家选你做主考官让你出题不假,可你为什么要拿我寻开心?我可是听说了,你竟然用我的名字做考题!”
且说就在殿中所有人的心神聚焦在许年这神书补完的神来之笔时,由远至近速度极快的传来了一个大大咧咧毫无遮拦的声。
紧接着在下一刻,一个络腮胡子黑袍不整满是酒气的老者便奔入了殿中,手中指的赫然便是正中的主考官范教习。
“赵教习,不可喧哗啊,学子们都看着呐!这边坐、这边坐……”看到闯入考场的邋遢老者,讲台上一位讲郎面色一苦连忙下来招呼想要转移话题。
“小王讲郎,莫要管我,我是来找范希言麻烦的。”
被称为赵教习的老者哈哈一下右手一拍那讲郎的左肩,便将其定在了原处,随即便要向前走去。
“赵时春,你前年主持新晋学子考较,欺新学子不晓得我之名姓便用我之名为题,今时我用你的名号,不过是一事抵一事罢了。况且,今岁新人里确是有些良才,也没辱没你那中州城里的身份。”
面对邋遢老者赵教习来到近前借着酒意的指责,范教习丝毫不惧,而是冷冷的直言道。
原来这位教习就是赵时春,难怪初选中有了那么一道如此古怪的试题。场中所有的与试少年心中皆道。
“恩?有吗?我什么时候用过你的名字?喂,小王讲郎,可曾有这事?”酒意醺醺的邋遢教习回身一招手,刚才那定在原地讲郎,便脚下不动直直的挪移到了两人之间。
“唔,忘记解开你的定身了。”但见这赵教习右手虚点,这小王讲郎一个踉跄总算是回复了行动。
“赵教习,的确是有的,上次您主持考较喝多了酒,把初试试题给丢了,用的就是您临时想的题目,其中确实有以范教习之名出的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受到波及的小王讲郎苦笑着说道。
“恩,那就算是有这回事吧,那也是我一时不察方有失误,可你这次就是故意的了吧……”
不肯服输的赵教习翻着一侧书案上的初试试卷,口中犹自喋喋不休,“唔,这帮小子里有良才?哪年又没有良才了?老范,哪一个是你说的写得好的?你整天翻看那些经卷,眼光嘛还是有些的……快让我瞅瞅,有没有辱没我赵时春的大名……”
“这个不对……”
“这个也不行……老范,你就这眼光的么,还是说你看走了眼?”
看这旁若无人毫无顾忌的样子,邋遢教习和范教习定是一样在书院中辈分很高资历很深,此刻殿中焦点双方都是教习,其中之一还喝了酒,有刚才那小王讲郎尴尬的先例这就更没人上前阻拦了。所幸是此时考较已经完毕,也没有耽误大事。
“在这边!”
范教习面无表情的丢过去一本翻开的书卷,这正是刚才装订好的初试答卷。
“恩?好、好、好!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时之先!”邋遢教习拉过一张书案拂去上面物事大马金刀的坐下,看到此节猛拍大腿高声叫好,“许年?哪个是许年?”
“学生名叫许年。”
众目所视之下,不应声是为无礼,应声的话遇到这么个颇不着调的教习也不知是好是坏,最终纠结的许年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出列躬身行礼自报家门。
“不错,你很不错。这句破题写的我爱听,以后到了中州城,你就报我赵时春的名号,绝对没人敢惹你,你就是想去皇宫大内也是去得!那皇位椅子上的娃娃还得叫我一声大伯。”邋遢教习言罢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藏不溜秋的酒葫芦美滋滋的闷了一口。
“哼,报你赵时春的名号的确普通人不敢惹,但怕是会被神机营给看管起来,那皇宫也是进得出不得,你家长辈没有继位,现在的官家可不想你这一支再在中州出现。”
“你……”被揭了短处邋遢教习猛地噎住差点呛了。
“好了,赵时春,这些不提也罢,索性你也来了,咱文韬阁两教习都在此,你给看看许年这娃娃补全的神书罢!”范教习知道再和自己的这位莽汉同僚纠缠于口角上终会是不了了之,谁也占不了便宜,于是他选了先行退让顾全了大局。
“什么?补全神书?你让这群娃娃来补全神书,笑话!哈哈……就这红的黄的么……”
邋遢教习赵时春哈哈大笑之中来到了看板前,在目光落到许年的那份答卷上的一刻霎时间笑声戛然而止,“什么?我没看错吧,这是神碑纸么?这张怎么全是清光?这怎么可能?”
揉了揉朦胧醉眼的邋遢教习再次确认后,不由得愕然当场。
第129章 论道结束,何言抢耳!()
“你没看错,的确是清光。”
且说邋遢教习还欲再次凑近仔细观察时,范教习冷冷的肃然道。
“你这娃娃过来。”邋遢教习眯缝着眼转身伸手向许年招呼一声。
“是。”许年心下暗叫糟糕,莫非是自己太过张扬了,还不如改动个一二字,但是那样又有悖于自己为往圣继绝学的,但还是走向前去,因为这是书院教习的命令不得不遵从。
邋遢教习赵时春围绕着他转了一圈,边走边打量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唔,对这篇‘师者’的诠释很是贴切,这非数十年淫浸与师道而不可得;这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也极是妥当,就算是我和那老范填词补全也只不过是想了句绿芒的‘飘飘何所似,千里寄离思’;还有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寄情与山水,山水之间隐逸者也,妙极妙极……”
邋遢教习摇头晃脑口中低语缓缓踱步,忽然只听他声音突然提高:“兀那娃娃,你可是见过这几段神书!快快如实道来!”
“学生未曾见过,只是灵光一现偶有所得……”许年是没办法说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将残篇完美补全的,只能强自解释到自己的灵光乍现上。
“灵光一闪?偶有所得?”
邋遢教习停住了脚步,颇有些玩味的说道,“你可知道几篇残章老范研究了数月才整出个绿光的上上,你这偶有所得,可真是了不起呐!”
“也罢!”
邋遢教习忽的语声一肃,但见他大踏步走到讲台之上,其每走一步那精气神都节节攀升,待到在讲台上转身回首时虽然教习黑袍依旧不整,酒渍依旧污了胡须,但那精气神却有了全然不同的变化,再也不复适才的邋遢样子。
“既然你说是灵光一闪而有如此佳句,那我现在考较考较的你文采,你就再偶有所得一次!”赵时春的目光炯炯注视着许年,似是要看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内心变化。
而此刻讲台上的范教习等人默然无声,显然考官们对此并无异议,对赵教习的行为是默许的,他们也想看看到底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究竟能达到何种高度。
“我出上句你补下句,上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下句是什么?”不管许年应还是不应,赵教习已经将上句道出。
这……
许年闻声一怔,并非是赵教习的所出的难,而是太过简单,就和今次终选所出的题目一样,他对此太过熟悉了。
“不会么?”
这时范教习沉吟出声,似是想要安慰许年的样子,“也无妨,能够福至心灵完美答出刚才那几道神书补完已经不错了,赵教习所问属于词类神书残篇,其不仅有语境上的要求,更有格律平仄的考量,难度极高就是我等也要在情景交融时才能将其破解……好了,你下去等候终选成绩……”
“不错,许年,你下去等宣读成绩吧。”御灵峰的女教习汲清湘也如是道。受好友箜篌教习影响,清湘教习对许年多有看顾之心。
其余先生此刻也都点头称是,皆是认为许年已经做的不错了,就连适才发问的邋遢教习赵时春也似乎有了失望之意,有放弃继续向下问的想法。
但是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场中长身而立看似木然当场回答不出的许年却突然张口缓缓长吟: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夜鱼龙舞?!”邋遢教习不知从哪儿取出欲饮的酒葫芦蓦然一顿停在了半空中。此刻的范教习也忽的站立起身,那古井不波的脸上嘴唇颤动,似是在回味着这两三长短句。
“那下阙上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下句对什么?”邋遢教习将酒葫芦随手撇在一旁,急急的再次问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许年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吐露而出。
在刚才看到众人心下与眼中毫无掩饰的震动时,这个世界上人们对于神书莫名的尊崇与关注让许年莫名的有些释然,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吐露秘密,将曾经华夏的诗词文赋在双月之下还原它们原本的面目,这才是他此刻想要的。
“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接的好,补得好!此句心境意境皆在,当浮一大白!”邋遢教习挥手揽过那刚刚被丢在一旁的酒葫芦,如鲸吸般恣意长饮。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中,旁若无人的连连大呼痛快。
“所有人,下去吧。”
范教习站在讲台上沉声而道,那看着场中对答少年的目光耐人寻味。
熙熙攘攘,细细碎碎声中,少年们逐一退场离开了论道殿,纸笔书案被督导们恢复了横平竖直的原状后,督导和讲郎们也陆续离场。
这时的论道殿中只余下了讲台上的六位教习,不,是七位,在一旁还有那捧着酒葫芦时而浅尝时而畅饮的赵时春赵教习。
“文韬阁中卷佚浩瀚如海,残章断句甚多,亟待破译补完,我有意上报教谕抽调书院学子参与神书补完计划,老范,你觉得如何?”邋遢教习细细打量着手中那不知可盛多少酒液的奇异葫芦,忽的出言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阁中攻读神书方向的讲郎甚少,抽调学子参与补完,此事可行。”范教习肃声应道。
“我觉得刚才那叫许年的娃娃不错,正好可以抽调过来。”邋遢教习还在研究着那葫芦,似乎其中有千般奥秘。
“赵教习、范教习,我觉得此事还当再议,许年可是我陶朱台的学子,目前在端木教习门下进学,不通知一声就做决定为免太草率了吧!”说话的是同为考官的陶朱台教习祖白圭,其言虽风轻云淡,但其中的不愉之意也尽显与辞端。
“唔,这样么?”邋遢教习此刻拔出葫芦塞子美美的品了一小口,随后沉吟道,“老范呐,你是今次的论道主考官,我记得主考官是可以临时增加奖励的,这样,你在最后加上一句,论道头名可无需学分直入文韬阁旁听,一应待遇等同文韬阁学子。”
“可。”范教习言简意赅。
“唔,旁听生也相当于正式学子,教习先生对其同样有管辖之权,这样也不错。”邋遢教习盖上塞子将葫芦往脏兮兮的大袖中一收,随即便下了讲台摇晃着向外走去。
“然也!呵呵。”范教习罕见的一笑。
“赵时春、范希言,你们这是要明着抢人么!”陶朱台祖教习怒道。
“祖贤弟,何言抢也,实为头名奖励耳!”
范教习面露笑容起身而行向殿外走去,对祖教习的怒喝声丝毫不以为意。
第130章 飞燕的黯然心事()
上午的时候,天空中炽热的太阳将大地烤的冒烟,但在这午后时分,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厚重的云彩将那炽热的阳光尽收怀中,只余下边缘处的灿灿金光。九秦山上林风阵阵,又无骄阳酷晒,这难得的凉爽空气让新晋学子们的心情也轻松愉快起来。
今天在书院论道殿中的论道考试本意是午时之前便即完成的,却不曾想因着许年神书补完一事的太过惊世骇俗和赵时春教习的闯入而推迟到了午时以后,这样原本定于下午演武殿中的演武也被顺延推迟到了明天。
身处九秦山腰的元一书院中并不仅仅是各种讲堂和静室,还有石林竹海、亭台楼阁、溪水飞瀑等景致,课余之时的书院学子们往往会到这些地方休息、游乐或与友人小聚。
今天的这处石潭飞瀑旁多是书院的新晋学子,他们今次的月末考较意外推迟,下午也没有安排正课且劳神了一上午,曾经的友人也因分到了各系平时不常得见,今天都在书院之内,种种原因凑到了一起,正好结伴来此地小聚。
“许大哥,今天你补全的那些词句真的好美,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呐。”此刻萧氏少女的双眸中似是闪着名为崇拜的小星星。
“是、是啊,许兄今年你好厉害,这次论道榜上我觉得你至少得、得四十五分……”赫连十九也是满心的佩服,和许多草原部落一样,人们最尊敬的除了勇士便是智者,而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神书的存在,智者还要在勇士之上,这也是为什么一谈起草原金帐的最强者,都会说是那身兼金帐王庭国师和北蟒书院山长的耶律德玄,而非是王庭神将拓跋连战。
“我都说过啦,今天真的是偶有所得,见到这空白处不自觉的下笔便写出了那几句……”许年颇有些苦恼的想着能当做解释的话语。
“就算这样,但当赵教习让你对句时,那两句又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次总不会是手中之笔带着许大哥你写的吧?难不成还是偶有所得?”萧飞燕虽是心里虽是对许年倾慕极了,但并不是那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萧府才女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哈哈,这……还真是偶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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