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陶朱台的端木教习()
“端木教习回山了。”
“小课的课表排出来了,哇,旬月间竟有三节!”
“要完要完,端木先生的课可是很严格的啊。”
“上次所讲的算经少广篇我还没记牢,不行,我要背书了。”
……
陶朱台驻地的院落不大,三位教习的书斋也相距不远,有什么风吹草动,学子们大约都事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的,端木教习回归的消息让鲍付等学子颇为慌乱。
端木赐,书院陶朱台教习,精于数术推演之道,待人不苟言笑,行事雷厉风行,治学严谨缜密、要求精益求精,如果说三位教习排一下位次的话,那端木赐当为第一,祖白圭为第二,桑弘羊为第三。三位教习中,陶朱台学子对严格的端木教习既怕又敬。
此刻的许年就在端木教习的书斋处,书斋名曰静笃,在许年的印象中,这大约是出自道经中的一句,为万物清净本心不变之意。
和上次在金教谕的知止斋给人以简朴之感不同,静笃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整洁且恰到好处。
书架上的书本有棱有角,虽有经常翻阅的痕迹,但从第一本到最后一本皆是如同尺子比量过一般,分毫不差;桌案上的茶壶茶盏按照五元捧一的造型摆放着,角度完全一样;藤箱、竹柜等等家具的摆放全部是严格靠着脚下砖缝,整齐划一却又融于整间房屋。
端木教习做儒生打扮,他并没有穿书院制式的教习黑色罩衫而是穿了一身白袍文士衫,白衣干净且不带一丝褶皱,丝毫看不出这是刚从山下回来的样子,就和这井井有条纤尘不染的静笃堂一般风格。
莫非端木先生有强迫症和洁癖,许年见到这般状况不由得腹诽一句,随后便觉一苦,若是真的如此,自己今后的学习生活可不会太轻松了。
“见过先生。”许年虽虽然腹中嘀咕但可不会表露在面上,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上次陶朱大殿已是见过,不必多礼,坐吧。”
若是台中其他学子见了此刻的端木先生,定会大跌眼镜,这句话已经是端木先生少有的温和了,不过接触很少的许年却仍觉的颇为冷淡。
“谢先生。”
地上的蒲团麻布织成,虽可见磨损但依旧纹理清晰,想来是经常拆洗的,只不过是谁洗的呢,传闻教习们都是把自己嫁给了神书典籍,也没听说端木先生有家室的呀。带着怪怪的想法,许年依言而坐。
“你是陶朱台少有的六系直选之人,金先生看人极准,眼光想来是不会错的,既然将你划归与我教导,我也自然不会推脱,定会尽好师长之责。”
端木教习微捋颌下短须,略作停顿又道,“台里新人就你一个,也没必要专门开设小课,这样吧,在台中学子正常的小课之外,你每天戌时初刻到静笃堂来,我单独指导与你。”
这就是传说中的开小灶吗?还没听说同年中有人被教习亲自提点的,自己是头一个吧?心中如此想着,许年起身再次拜谢。
“你既然归我治下,我自然会悉心指导,你也当砥砺求学精研典籍,晨昏定省万不可废,虽为榜首但不可自满,虽为明阶但不可自弃,书院每月末一同级考较,分文武两科,若是有一次没有位列前十,那就不必再来了,我端木赐手下不收碌碌庸才,你可明白!?”
端木教习所言既有鼓励又有警醒,随着语声忽改突然一肃,让许年立时也是肃容。
“弟子明白,必不负先生教导。”
“如此就好,下午小课讲授观察,你做好准备,我会提问与你。”
“啊,是,先生。”教导这就要开始了么,被老师惦记的感觉,压力很是大呢,许年精神一紧随后应声道是。
“此间无事,你下去吧,记得下午的小课,还有晚上戌时的补习。”
“是,弟子退下。”
出了静笃堂,阳光有些刺眼,许年不由得便用手搭起了凉棚,稍作适应后便向寝舍匆匆走去,昨日萧飞燕言道上午都有系内小课,且有个研究无法抽身,近几天都不会来找自己,室友鲍付也去了静室自修,兴冲冲的说是什么即将破境,就差临门一脚,故而寝舍中很是安静,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
时间流逝,阳光偏斜,不知不觉中来到午后。
与陶朱台内的鸱夷讲堂内中,端木先生高居与讲台之上,八名陶朱学子分成两列位于厅中,面前各是一张书案,先生授课,学子听讲,此刻情形看上去正是师生两两相得,其实则不然。
“走马观花谓之观,管中窥豹谓之观,全神贯注谓之观,明察秋毫也谓之观!吾等行商察言观色自不可少,与细微中见真知方是吾辈立身之道,所以此四观尔等当取何者、舍何者?!”
端木先生语声严厉,面容整肃。
台下的学子们正襟危坐,噤若寒蝉,无一人答话。
刚才端木先生检查七名资深学子的课业时,除了大师兄孔方对答如流和二师兄于蒲应对自如外,其余几人皆吞吞吐吐,词不成句、句不成章,这让端木先生大为光火,在接下来的授课中自然也带了几分怒其不争的恼意。
“许年,你说!”端木先生目光巡视,落在了许年身上。
“回先生,吾辈观物察事当取全神贯注之观、明察秋毫之观,走马观花及管中窥豹着自当舍去。”这不是一道送分题么?难道端木先生说的提问就是指这种么?不应该呀。
就在许年心下嘀咕的同时,端木先生严厉的话语再次传来:“那好,许年,我闻你久在青龙城,与边军士卒多有交往,也上过战场,手下有几十草原蛮子的首级,此是也不是?”
“是。”虽不知端木先生为何岔开话题提起了这个,但许年还是如实答道。
“既如此,那我问你,你可知为何草原蛮子多留光头或系发辫、为何其腿多成弧状、为何其多背有佝偻?”
“这……”
又急又快的一连三个问题,把许年问的怔住了。
这才是先生您所真正想问的问题吧,许年心中如是道。
第112章 紧张的课业 欢腾的课余()
且说在端木教习的一阵训斥下,许年的七位学长尽皆沉默不语,这时端木教习便又点名提问起了许年,所出问题也颇为刁钻。
草原蛮子为何多系发辫?难道不是因为民族习惯的原因么;
腿为什么成弧状?或许是因为遗传;
为什么背有佝偻?营养不良兼得习惯不好就驼背了啊。
若是问起青龙边军中的士卒,想来得到的必然就是这么一套说辞,但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如此没营养问答不应该出现在以严谨著称的端木教习口中呀。
今天所讲的主题是观察,那何为观察?观察者,观其表象察其根本也。难道……
联想到今次的课题,一连串不一样的想法在许年的脑海中浮现,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见微知著,讲的就是如此吧;以小见大,想来就是端木先生希望学子们能够掌握的吧。
心中所想甚多,但现实中却只是过了一瞬,此刻许年心中已有计较,当下正坐而拜遂答道:
“先生,弟子窃以为万事万物有其表现便有其根本,譬如山间之木与河边之木,为何生长有快慢?盖因流水也。草原兵丁系有发辫或不留发,除却民俗之因还有千百年中为求生之故,草原蛮子捕猎时长发容易勾到树枝引发声响,惊走猎物;比斗若披头散发易被执与敌手,因此常光头或短发理成发辫。而我大宋子民,千百年来躬耕陇亩之间,获取食物不必放牧捕猎;居者有其屋生活稳定,不必一棚一车逐水草而居,因此大宋子民多蓄长发而不结辫。”
“草原兵丁腿多为弧状,形似罗圈,此因其自小放牧,骑马日久所致;我中原少马,不必放牧故而甚少有弧状罗圈腿。”
“背有佝偻其因有三,一为摄于肉食过多,蔬菜缺乏,二乃少年时是劳作甚多,三是军伍中的习惯,要知道两军冲锋时,昂首挺胸受打击面大的往往是被首先集火的目标,而躬身弯腰佝偻身体前冲却是不容易被人集火或者被冷箭射中,久而久之弯腰佝偻着身体变成了习惯。而越是沙场老兵越是如此……”
此刻的鸱夷讲堂内,少年正身而坐侃侃而答郎朗而对,夕阳的余晖照射道他的身上,洒下一片金芒。
在七位学长的眼中,他们的这个小学弟不愧曾为榜首,到底是有几把刷子的,此刻回答的有理有据,详尽得当,已然很是不易了,要知道他们还犹记各自第一次在端木教习课上战战兢兢回答问题时的场景。
唔,元一榜上第一仙,当真是人比人气煞人啊。
“……弟子浅见,恐有疏漏,还望先生指点。”许年的对答完毕,正身作揖再拜。
“嗯……尚得三分真意。”
端木先生本是想借训斥余威警醒许年一番,此刻不曾想少年所答竟是出乎意料的好,不由得便是捻须颔首,连声音也温和了起来,“正是如此,尔等都要记住了,双目说视,双耳所闻不过表象,透过表现究其本质才是这本课最关键的一处。记住了吗?”
“先生所言,弟子谨记……”堂下八名学子齐齐正身应答。
“好,接下便讲述如何为察……”
端木先生虽然严厉但是讲课之时详略安排甚是得当,每有重点便翻来覆去从各个方面剖析,一个学子一个学子的点名提问,非要是全员通过了全部理解了才会进行下一项。
这种方法的效果虽好,但也仅限于陶朱台可用了,台中八个弟子还不费力,若是如甘露院天工馆等弟子众多,每届都有数十人听小课,书院先生即便是全天用在讲堂中那也教不过来。
山林仲夏的傍晚格外清凉宜人,竹林飒飒微风送爽,有志儿郎正好读书。
在陶朱台学子寝舍的小院中,许年和几位学长都在院中捧着书本就读,石桌上还放着山泉浸泡了一下午后才切成十几牙的翠瓜,闲暇之余吃上一口翠瓜,汁水横溢冰凉沁脾,极为快意舒畅。
“小师弟,你定然没吃过这翠瓜吧,快尝尝,这可是今次随端木先生回来的商队从西域之地带回来的,冰凉爽口,夏日食之极为舒爽。”这是读累了将书本放一旁后来到石桌旁大快朵颐的鲍付,一边吃还一边向着许年招手。
“鲍师弟所言不错,翠瓜之妙,章句难言,此时此刻当有诗赞之。”
受鲍付喊叫吸引,为人古板庄重的大师兄孔方此刻也过来那一牙吃下,随后意犹未尽的踱步长吟道,“青青翠瓜有奇功,溽暑解渴胜如冰,甜汁入口清肺腑,玉液琼浆逊此公。”
“好诗,好诗!”众学子们纷纷起哄叫好。
“谬赞谬赞,不过是随口胡诌,勉强押韵,意境上全不得取。”大师兄孔方为人古板耿直但可不是笨,他是知道自己这随性而作有几分几两的。
“大师兄这首还需琢磨琢磨,不如再听我这首咏翠瓜。”
二师兄于蒲此刻将瓜皮放下,擦拭了嘴角瓜汁也长吟道,“本是西域传,天然碧玉团。破来肌体莹,嚼处齿牙寒。清敌炎威退,凉生酒量宽。东门无此种,雪片簇冰盘。”
“比我的好。”大师兄也不尴尬,听完之后简单直接的说了三个字。
“这可不能这样讲,大师兄你是随性而作,二师兄这首我怎么记得去岁时好像在你书桌上见过,这是有腹稿的呀。”哈哈大笑声中,和鲍付同一级的陈青蚨出言漏了二师兄于蒲的底。
“原来如此,胜之不武。”大师兄孔方语气平淡,依旧是简短几个字。
不过这本就是课余闲暇时众师兄弟间的放松之戏,故而众人都没有真个介意,玩笑雅戏而已。接下来众人们纷纷奉上赞翠瓜之佳句,不再吝于自己所做,那些先生们所做之诗,甚至神书中的佳句都有所提及。
这翠瓜是什么?
在许年的眼中,其型有尺长,宛如鸡子,外有墨绿浅绿斑纹相间,切开内为红瓤治水甘美,这分明就是前生中的西瓜啊。鲍师兄,你猜错了,我是吃过的,还吃过很多,很多……
拿起一牙西瓜,口中品尝着那熟悉的味道,少年心中升起莫名的亲切感。
“小师弟夺魁时的那首元一榜上第一仙殊为不凡,这翠瓜尝也尝了,今次当要吟咏一首。”
“是极是极,小师弟曾冠绝一榜,这诗才急智想必是信手拈来。”
“我在开一瓜为小师弟助威。”
原来此刻,就剩下许年未曾赋诗了。
在诸位学长师兄的催促中,正回忆着过往的许年恰好看到二师兄于蒲剖开新瓜的样子,口中随即吟道:“嫩瓤凉瓠,正红冰凝结。绀唾霞膏斗芳洁。傍银床,牵动百尺寒泉。缥色映,恍助玉壶寒彻。”
“这长短句做得妙,好词!”
“小师弟,再来一块!”
……
渐渐的,在一片吟哦中小院内一片欢腾,不仅将这一日中课业带来的压力尽数消去,同时也让众人更加熟稔,师兄弟之情更加深厚了。
学生时代,从来都是这样美好呢。
第113章 真灵的修习(上)()
“你们进入元一书院业已半月,这半个月中想来箜篌教习在大课上已经给你们讲述了什么是神书,什么是修行,大家多多少少对今后的路也有了大概的印象。那究竟如何修行?我们修的又是什么呢?今天的这堂课就将为你们揭晓答案。”
“接下来的时间你们要认真听、划重点、记笔记,因为我要讲的是你们今后进学的基础——真灵修行。”
今天台上的黑袍教习并非是沈箜篌,而是来自文韬阁的卢有春卢教习,与往日箜篌教习的淡然冷冰冰不同,卢教习人如其名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依旧很有活力。
在这堂课刚刚开始时,卢教习便讲了几个巧妙的笑话以活跃气氛随后才进入的正题,正如他所适才所讲,今天的课程非常重要,故而他采用的教学方法也与其他课不同,由此也可见其讲课时并不是一味地古板教条,而是属于那种临场激情发挥式的教师,总之这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型儒者。
“经过前些日子的课程,我们都知道吾辈是受神碑点化始有天赋神书,天赋神书又激发体内真灵,而真灵不仅能够加持功法招式,还能引动天地元气让功法威力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从而增幅神通产生质变。”卢教习没有正坐与书案之后,而是负手与背后在讲堂中踱步。
这般在一列列学子书案前边走边讲的样子,颇像曾经许年为教师时的讲课巡堂,这样不仅能够吸引学子的注意力,还能让学子们心生警醒,不敢分神懈怠。
“……由此可见,在我等神书点化进入开悟境后,所要增强的便是真灵,箜篌教习所讲的神书九阶和修行九境都是基于真灵增长的快慢和多少来评定的。唔,你是叫做赫连十九的吧,概述下刚才我所讲的内容。”卢教习经过草原少年身旁时,余光瞧见赫连十九书案前的纸笺上空无一字,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我、我吗?”
草原少年有些茫然,他刚才的确有些走神了,沉默片刻后,草原少年涨红了脸直接低头认错,“先、先生,弟子刚才没有听清。”
“下面认真听,万不可再如此,你要知道我今日所讲乃之后修行之基,尤为重要,坐下吧。”本以为赫连十九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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