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本良善- 第7部分

　　　　过婷咳嗽了几声，冲老太太摆了摆手。“孟祖母我没事，就是刚下去的急了些。身上没湿多少不用换衣裳的，多谢孟祖母。”

　　　　秋凉用帕子给过婷擦拭了一下，看着确实没有湿多少便重新帮过婷添了茶，转身出了花厅。

　　　　“祖母，这次这么急叫我们回来就为了送我们去安定庵吗？我们还没能采到桂花，看来祖母又得安排丫头们去采了。”

　　　　小岱端起茶壶为祖母倒了一杯，端着送到了祖母跟前儿。孟老太太将刚才放下的书卷往里头挪了挪，将茶杯接过去放在了书卷的旁边。

　　　　“早就知道你们会只顾着疯玩儿，这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刚才拿进来的那些菊花给弗盈真人带过去，顺便各式的糕点果子也带上些。她们那种久居深山的方外之人虽然对吃食财物早已看淡，不过好歹也是一片心意，分给那些才进门儿的小道姑子们也好。”

　　　　小岱应了声“是”，便回到座位上坐好，端起茶杯又喝了几口。佩儿推门进来，看见过婷跟小岱都在，便屈身行了礼。

　　　　“回老夫人，车马已准备好了，东西也收拾妥了。”

　　　　老太太站起身来，走到小岱跟过婷身前，小岱跟过婷赶紧起身。

　　　　“你俩路上要注意些，虽然有丫头小厮，难免有疏忽之处，自个儿注意些才是正经。小岱，你这次便在安定庵多住上些时日，好好跟着弗盈真人学学。东西我都让青鸾瑶光给你收拾好了，如今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安定庵不比家里，什么事不要使性子，能修身养性最好，若是没有道缘保重身体要紧。祖母这里没什么好挂念的，有苏妈妈”

　　　　孟老太太突然哽住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苏妈妈已于昨晚失踪至今尚无音信，估计小岱还不知道又不想让她担心，便改口道：“佩儿，可心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服侍在我跟前的，要是她们有什么闪失大不了等你回来打发了她们，你再给祖母挑选一些伶俐丫头服侍不是更好？”

　　　　小岱低头笑了笑，抓住孟老太太的手。孟老太太虽已年过四十，那双手上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只是脸上有些许皱纹，尤其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便更加明显。

　　　　“祖母放心，小岱会照顾好自己，在庵里也会老老实实的。小岱什么时候给祖母闯祸过？年岁大了以后怕是连让祖母忧心的事也没有做过一件吧？小岱走后，祖母一定要每天打发个小厮过来告知小岱家里一切是否安好。得空了，祖母还是出去走走，整天待在府里早晚闷出毛病。”

　　　　孟老太太点了一下小岱的额头，宠溺的笑了笑。冲可心使了个眼色，可心便拉着青鸾出了花厅。

第16章　人未走，茶已凉（）　
桂花的香气一阵比一阵浓郁，不知道今年的桂花树是否施了什么肥，这香气比往常浓郁许多。青鸾耸了一下鼻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往年花开时节她都是戴着面纱出门的，如今竟然忘了这茬。可心将一块方形的桂花糖塞进了青鸾的嘴里，青鸾还没反应过来，最里边有一股桂花的香甜蔓延开来。

　　　　“青鸾，姐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青鸾将嘴里的糖咬开，慢慢的含化，一小块一小块的嚼着。那种甜让她有些不安，可心喜欢吃糖是公认的，她总会随身带着糖块，碰见有不开心的小丫头便塞到她嘴里一块，如今她脸色如此凝重的跟自己谈话开始有些不适应。虽是如此青鸾还是点了点头，将残留的糖块一口吞了下去。

　　　　“可心姐姐是不是要跟我说祖母的事情，我知道一定是姐姐不想让我告诉大小姐，以免大小姐在外边心里不安宁乱了心神是吗？可是姐姐，你知道祖母去了哪儿了吗？”

　　　　可心点了点头，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她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回头一想，要是真说了，青鸾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

　　　　“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查出来，但是青鸾你放心，都会没事的。咱们孟府只有这么大，门房的人说没见苏妈妈出去，那一定会找到的，也许是苏妈妈不方便出来暂时躲了。”

　　　　可心没有告诉青鸾婧儿没了的消息，昨晚动静虽大，但是苏妈妈已经严令禁止将风声传进青竹院。青鸾的眼泪突然簌簌而下，抿了一下双唇，抬起头看着远处传来阵阵芳香的桂花树。

　　　　“姐姐，是不是再找到祖母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昨天祖母来过青竹院，说了很多没头没脑的话，还问我母亲有没有跟我提过老太太的事。当时我就感觉祖母有点不对劲儿，可是祖母说还得回去伺候老太太我便没放在心上。会不会是祖母一时想不开跳了井，或者被什么人给害了？”

　　　　可心赶紧捂了青鸾的嘴，心里本就忐忑不安，此刻她自己也明白苏妈妈一定是身遭不测，可以就不敢张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谱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好妹妹听姐姐的别乱猜测，好好的跟着大小姐，服侍好大小姐才是你该想的，苏妈妈有我们呢！只要一天没找到苏妈妈的尸体她便是好好的活着，懂了吗？再者说了我们孟家向来不跟外人结怨，苏妈妈又是极小心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青鸾点点头，眼泪收了回去，眼圈却还是红红的。可心从怀里又拿出几块儿放在了青鸾的手心里，青鸾又给推了回去。恰巧这时候小岱他们从屋里出来，过婷看着俩小丫头在那儿推推搡搡的，看了看身旁的孟老太太。

　　　　“孟祖母，您瞧，您家的小丫头背着你们竟然在偷偷地吃好吃的。”

　　　　这么一打趣，青鸾跟可心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过婷这时候走过去瞧了瞧，青鸾手里还拿着几个糖块，眼圈明显红红的。

　　　　“小青鸾，你是不是没争过可心？瞧这眼圈红的，看来还真是恼了呢！”

　　　　“劳过小姐还记得奴婢们的名字，奴婢是对这花过敏，刚才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鼻涕直流。可心姐姐看我难受便塞给我几个糖块儿，让我含了好受些。”

　　　　过婷好奇得看着青鸾，突然摘下头上的菊花放在了青鸾的鼻子底下。青鸾接了连打了几个喷嚏，乐得过婷前仰后合的。

　　　　“原来是真的，我之前只是听说过对花过敏的，没想到今天还真让我给碰见了。哈哈哈”

　　　　小岱一把将青鸾拉到自己跟前，瞪了过婷一眼。瑶光赶紧拿了一块浸湿的帕子让青鸾擦了擦，将青鸾袖口的帕子扯了出来给青鸾戴在了脸上挡了。

　　　　“婷丫头，你过分了，怎么能拿着个取乐？”

　　　　孟老太太看了可心一眼，可心点了点头，靠近老太太身侧，说了几句话，老太太脸上稍微有了笑意。

　　　　“小岱，别只顾着训别人了，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赶紧启程吧。孙妈妈！”

　　　　孙妈妈赶紧从对面小跑着过来，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食盒，上下分了四层。孟老太太示意可心接了过去，孙妈妈见马夫已经牵着马来到了门口便退了下去。

　　　　“这是祖母给你们准备的吃食，路上要是觉得无趣吃点儿解解闷儿。上边这层是水果，紧接着下边是一些小菜，再往下边两层是各样儿的点心。你们路上的时候慢些走，现在时辰还早，中午到了便好，玉沁已经跟那边庵里打过招呼了，会给你们准备好休息的地方。婷丫头要是在府里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便留下来陪你小岱姐姐在那儿待上几天，你祖母那儿我去说！”

　　　　过婷巴不得不用回府受他们的拘束，立马行了一礼。“婷儿多谢孟祖母！打一眼瞧见孟祖母就知道孟祖母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像我祖母那样怕这怕那的，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让我一个人出去逛逛。整天待在府里别提多闷了，花园都快被我给踩出坑来了。”

　　　　小岱在一边看了直摇头，啧啧的瞥着嘴。

　　　　“婷丫头这性子以后还要怎么在宫里待？宫里的规矩可比你府里的规矩多了去了，要是进了宫想出来可比从你们府里出来难多了，说不定这辈子也别想了。都说宫里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就你这样，还不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马夫在门口往里边看了好几次，孙妈妈站在门口说了句什么，马夫便拉着马车离开了门口。孟老太太瞧了一眼门外，让可心帮着把东西放到马车上去。回头白了小岱一眼，嘴角却是含着笑意。

　　　　“有空在这儿斗嘴，还不如把心思多用在正事上边，小岱，婷丫头年龄小，你可得把她照顾好了。都催了好几遍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走我可要叫丫鬟婆子们一个个的把你们抬上马车了。”

　　　　看着众人上了马车，孟老太太的脸色凝重起来，马车的车轮吱吱的响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绞着一般。可心扶着老太太进了花厅坐下，收拾了一下刚才大小姐她们喝剩下的茶。见老太太杯子里还是满的，老太太素来只喝雀舌，便打算把杯子拿走，没想到还未走到跟前老太太便端起琉璃杯将杯子里的冷茶一饮而尽。

　　　　“老太太，小心凉！”

　　　　可心还是说完了一步，老太太喝完将杯子递给了可心，一脸的麻木。

　　　　“可心，都说人走茶凉，要是这茶是热的就能保证人不走吗？我有些累了，你出去吧，我在此歇息一下。”

　　　　可心扶着老太太在躺椅上躺了，给老太太盖了一个皮毛的毯子，端着茶壶跟茶杯出了花厅。随着关门声落，孟老太太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第17章　陌上初遇，却似重逢（）　
马车在不缓不慢的前行着，车里过婷正在跟身边的小丫头玩斗草，小岱则歪着头靠在靠枕上睡着了。恍惚中走进狂风肆虐，漫天的黄沙遮掩下的黄泉路，周围恍若大片大片的荒芜之地。桥边一位素衣女子迎风而立，衣袂低垂，这风对她而言仿佛是异世而来。

　　　　“姑娘，今天看来不会有人来了，眠宿帮您收拾了回宫吧。江枫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粥还是您爱喝的秦桑绿枝，只不过今年这眼泪少得可怜，滋味甜美得更是少之又少，勉强挑了些差不多的稍微掺杂些许苦涩的。熬煮之后勉强还能入口，回去以后您好歹尝上一尝，也不枉咱们一番辛苦。”

　　　　素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徐徐走近的绿色衣衫的女子，摇了摇头，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桥头的石块，凉意入骨。这石桥屹立于此不下万年，却从未因为谁的热血而减一减这彻骨的寒意。小岱奇怪为什么她在想什么自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仿佛自己跟她便是一人。自己明明能感受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伸手之时手却从它们中间穿了过去，她想大声喊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眠宿，你还是回去跟风迁提一句，这漫天的黄沙吹得怪恼人的，甚是不爽。回头还是想个法子灭一灭十三的威风才是，不然他还真的以为在这冥界没有谁能奈何不了他。”

　　　　眠宿提起绿色裙摆，膝盖轻弯，抬手将桥边的汤碗收拾妥当。纤长的睫毛上随意搭着几根被风吹乱的发丝。

　　　　“姑娘，这话还是您自个儿去说吧，就风迁那态度不言而喻，我是说不得的。您看您于这风中站立许久也未见您被吹乱衣衫，头发更是跟出宫前一样丝毫未见凌乱的迹象，要是您说这风恼人，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替您辩解。再者冥王殿的那位哪次不是为您想着，您这么背后说他可是要寒了咱们这些奴才的心的，以后都不知道该如何伺候您才能不被您嫌弃粗手笨脚的。”

　　　　素衫女子仿佛心里明白这是眠宿在打趣自己，所幸并未多言，斜身倚靠在桥头望着对面的冥王殿。小岱在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发现那二人竟然像是没有发现自己似的。素衫女子落寞的表情让小岱不禁心里一疼，那花落溪流踪迹无的戏码不适合她这种虚长年岁未经风浪的女子。

　　　　女子，女子，为什么到头来一句小小女子就能免去太多？素衫女子心有不甘，虽然她亦身为女子。心里的恼似是扎了根般开始疯长，转眼间便以枝繁叶茂之势撑破了这位小小女子拳头大小的心城。嘴唇已被咬出血丝，却丝毫没有痛意。身旁的眠宿皱了一下眉头，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掰开素衫女子紧紧握在一起的十指，皮肤上的掐痕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红紫色月牙，突兀的有种妖冶的美感。

　　　　“姑娘，心里头恼拿我们撒撒气就好，何必拿自个儿出气？就算你此刻被气的跳下这石桥卷入这赤河汤里，也没有谁会因此对你感激涕零。或许明年此时这河里的莲花会因此开得鲜艳异常供人赏玩夸赞上几句，而你也会因为自裁仙身尽失，永世只能做这河里的孤魂野鬼。如若真的如此，那我跟风迁还有江枫渔歌会记得来这前边祭上一祭，旁人你就别指望了。”

　　　　素衫女子被眠宿的言语说得不由一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顺手拍向那个叫眠宿的小脑袋。

　　　　“鬼灵精怪的小丫头，什么话到你嘴里总是别有滋味，真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小肚鸡肠了，仙姑休要再打趣我了。要是谁碰到你能安然无恙那就是他的造化了。”

　　　　风沙渐歇，一抹彩光从头顶划过消失在冥王殿上空。少许，素衫女子提起眠宿收拾好的东西，不顾还站在原地的眠宿转身向桥头的宫殿里走去。眠宿回过神来时素衫女子已经走到了桥中央，赶紧跟上她的步伐，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走着。

　　　　“姑娘，天帝在大殿等您，冥王让我来传话，让您赶紧找个地方躲上一躲，有什么事以后再从长计议。”

　　　　鬼差突然挡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眠宿快步走到素衫女子的前边，看着恭恭敬敬头低得不能再低的鬼差心里了然。

　　　　“回去请你家主子放心，眠宿这就带我家姑娘去莲华池畔躲上一躲，相信莲华娘娘会护我们姑娘周全的。”

　　　　鬼差道了一声“是”便隐身而去。眠宿眼疾手快地抓住打算前往冥王殿的素衫女子，语气明显与先前不同。

　　　　“姑娘，您这次还是依了眠宿，跟眠宿去莲华池吧！我们也是为了您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争长短，何必在意这一两次的得失？要是您去了冥王殿，估计以后在这冥界再也寻不到您的踪影了。您心里应该清楚，虽然您在理，可是人家毕竟是望族之后未来的冥王妃。虽然这么躲着不是长久之计，冥王跟莲华娘娘会想出好的办法来解决这窘境的，您现在只要肯忍一切都会好的。”

　　　　素衫女子眼眸低垂，使劲挣脱开眠宿的禁锢自己的双手。忘川河里波涛更甚，拍打着石桥上的纹路，发出阵阵声响。

　　　　“眠宿，不是我爱争长短，这次我有必要去说个明白。我不想每次都靠别人的庇护躲躲藏藏的，毕竟我不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大路坦坦，天道自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相信我一次，我不是一个只会躲在你们身后眼睁睁看着别人代我受过的人。你以为我不清楚每次去莲华池后你们都要遭受什么样的罪吗？”

　　　　素衫女子撕开眠宿的衣袖，胳膊上的疤痕新旧交错密密麻麻的映入眼帘。

　　　　“眠宿，我也是有心的，你们虽是奴才，你们受罪我心里也不会好过。打你们还不如直接处置了我来得痛快，至少我不会觉得自己窝窝囊囊得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靠你们的庇护得以平安度日。”

　　　　终日不见阳光的冥界突然烈日当头，晒得人很是不舒服。素衫女子苦笑着说道：“看见了吧眠宿，最凄惨的莫过于此，连自己的至亲都要如此这般的费尽心机保我苟活，我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样。”

　　　　小岱跟着素衫女子抬头看着头顶，有道光刺了进来，眼睛瞬间有种刺痛，伸手一档，有种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