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夏洛这回的反应倒是很快。“看时辰,您这是饿了,想吃点心?我这就给您去拿。”
卫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吐出这些词句,已经雷得风中凌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
桌上点着一支蜡烛,摆放着粉瓷茶具,卫阳和他家仆人分坐两边。
卫阳表情很沉痛。因为他花了一下午的功夫试探,这个名叫夏洛的仆人都没露出任何可疑的地方。
语言这个可以跳过,因为他知道夏洛克学了中文;泡茶也可以跳过,夏洛克在伦敦时也会泡茶;但是用槌子洗衣服呢?照顾花圃呢?做绿豆糕呢?夏洛克怎么可能会啊!他该说,怪不得原主只要一个仆人吗?因为这仆人就是全能的啊!
不不,扯远了,重点还是在,如果夏洛不是夏洛克,为什么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夏洛克不明原因地失忆了,另一种是夏洛克故意装失忆……
卫阳突然抽下腰带,随手一劈。力道看上去轻飘飘的,檀木做的桌子角却立刻削掉了一块,木块落地的时候还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指望着用这一手吓出来真正的夏洛克——如果对方的确是在假装的话——但夏洛眼睛都没眨,只赞道:“主子好俊的功夫。”表情和语气都可谓崇拜真诚。
卫阳顿时蛋疼了。“别叫我主子!”他决定放弃尝试。就算他能把夏洛的脑袋敲出来看看,他也没法认出来是不是夏洛克本人啊!而且,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没法接受夏洛克的脸露出“主人说的都是对的、就算错的也是对的”这样的忠犬表情。
最后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就算夏洛克演技再好,扮出这种模样他自己真的不会被自己呕死?他这其他人光看着违和感就爆表了!系统这回匹配真的没出问题吗?
“不叫主子,那叫什么呢,主子?”夏洛一脸虚心地求问。
主子你妹啊!卫阳简直要没法忍了。“叫名字!直接叫我卫阳!还有,把您也给我改掉!”次奥,劳资不玩了!这实验实在让人扛不住!
“好的,主……”夏洛在卫阳严峻的瞪视下改了口。“晚上要凉了,我去给主……你烧水洗澡。今天主……你想用哪个桶?桃木的还是黄花梨?还是您……你想要用池子?”
夏洛说错一次卫阳瞪他一次,最后卫阳觉得他都要瞪得没力气了。这反应,说是夏洛克他真是一点也不信。“随便吧。”他无力地说。他自己原来的一腔怒火完全没处可发,哪里还能有心情思考原主的那些挑剔习惯?
“那我先下去了。一会儿给您……你拿换洗衣服来。”夏洛站起来,朝他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出门,动作可谓恭谨。
卫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一下子趴倒下去,愤恨地锤了一下桌面。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这是!
☆、第55章
就这么过了两天;卫阳才切身意识到“踏实能干、忠心不二”是怎么回事。
比如说,洗澡。这时候,夏洛负责帮他脱衣服、调水擦背、挽起长发、再穿衣服。原主好像认为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妥;但卫阳盯着那张酷似夏洛克的脸实在没法忍;手一挥就把人赶出了屏风外;自己洗。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而且内力烘干衣服都没问题,为什么要让陌生人全程观摩他入浴出浴啊!
喂;别露出那种仿佛大型犬被遗弃的表情,就算劳资看到了也不会松口的!
再然后,睡觉。所谓武林高手,当然沾床打坐;有人一靠近就醒,警惕性绝高的那种。就算卫阳是个半路穿越的武林高手,也想着好歹不能把原主的武功给荒废了,于是也认真修炼。实话说这感觉还挺奇妙的,身体深处有几道热流穿来穿去。而每当这时候,他家仆人的表现时间就来了——守在房门外,一有风吹草动就冲进来,看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个鬼啊,一脸遗憾是在搞毛线!难道你家主子一直平安无事让你很失望吗?
最最后,出门。原主手里有一大堆地契没错,但没什么事情不爱出门。卫阳简直要仰天长叹,有这么好的功夫就该去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大虾——唔,画风不太对,他现在是个魔教长老,匡扶正义什么的还会被所谓的正道中人疑心疑鬼。而且夏洛在出门方面似乎抱有同样的看法,因为他每次出门都买回来一大堆生活必需品,反正能力足够让卫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卫阳为此森森怀疑是自己太敏感。夏洛照顾人无疑是一把好手,但这称号可绝对套不到夏洛克头上;实际上,夏洛克不添麻烦已经属于天下红雨的类型了——难道夏洛克真的失忆了?
不过,虽然卫阳不出门,上门拜访的人倒是络绎不绝。一小部分人是日月神教教众,来汇报下属堂口事务的;一小部分人是听说他武功不错,不怕死地来下战书的;绝大部分人……唔,很不幸,都是听说了玉面天女美得女人都没法比,特此围观来的。
卫阳怒而掀桌。就连动物园里的大熊猫想参观都得交门票呢,想要他纯免费卖笑赔茶水点心来待客?呵呵,腰带伺候!
但是某些人的执着相当可怕。于是周围的村民每天都能看到这么一种景象——几乎是每次路过,都能看到穿着短打的人被从里头扔出来,各个面色青白气若游丝。没过多久,玉面天女的外号就变成了玉面罗刹。
卫阳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劳资心情正不好,谁让你们前仆后继地往枪口上撞?风传脾气暴戾就更好了,以后不开眼的人就会少很多吧?
不管怎么说,卫阳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如果夏洛克不在这个世界,那他就先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把帐记在心里就行。至于夏洛嘛……这么老实乖巧的仆人,就算有点不大灵光,但也凑合着用吧,至少不会不小心把他给气死。
就这么地,日子到了端午前夕,黑木崖下稀奇古怪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原因别无其他,日月教一年一度的端午大宴到了。而这绝对是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因为如果不来,就不能得到身上三尸脑神丹的一年份解药,差不多等于马上就会死。
要说这日月教为什么会被武林正道称为魔教,除去总是暗中行事以及武功风格路数诡谲外,最受诟病的就是这三尸脑神丹。这毒药是教主用来保证教众忠心的,不然日月教那么多堂口那么多教众,上头不能都管到,难免有人生了异心。所以就有人弄出来这么个东西,让每个教众都吃一粒,然后每年开大会的时候发下一年的解药。
解药每次就只能保证一年安全?这么个周期是怎么弄出来的?太不科学了吧?
就算卫阳在毒理学方面是个半吊子(继承他在第一个世界里的部分认知),这仍然不影响他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就算他觉得不科学也没用,因为作为日月教十长老之一,他身上也有三尸脑神丹的毒。
实际上,原主的武功是如此之高,已经让任我行觉得危险,所以每年给的解药还相对少一些,就是为了让原主把内力分到压制毒性上,以此控制武功进展。而原主也意识到了这点,故意显得很贪财又好享受,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和人身安全。
对此卫阳只能长叹一声,大虾真不好当,江湖真不好混哪!
不管怎么说,在端午节的前一日,卫阳和许多教众一样,已经等在了日月教总坛黑木崖下,就等着明日一早教主下令,让他们挨个儿坐吊笼上去。黑木崖非常之高,就连吊笼都要分作四段;而就算卫阳很想试试他名动天下的轻功,也不能在这地方试,不然任我行非灭了他不可。
鉴于这件事的严肃程度,没有人有心情在这当口开玩笑,交流充其量不过互相点头打招呼。虽然卫阳不脸盲,但人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开了系统,根据白字提示判断说话对象。这本是一件无聊的事情,结果他不小心看到了杀人名医平一指。
光听外号就知道,平一指这医生相当古怪。人家大夫悬壶济世,到他那里就变成了,为了天道平衡,杀一人救一人。也就是说,如果想请平一指救人,就必须先替他杀一个人。如果平大夫暂时没有想杀的人,那就抱歉了,再有钱也不出诊。
这些卫阳当然都知道。不过平一指是当世最好的大夫,他也只能豁出去一次。“平大哥,好久不见。”原主已经故去的老爹就是日月教长老,原主自己又天纵英才,虽然身居高位,但算年纪只能当后辈。再鉴于原主老爹的良好人际关系,他当然要叫平一指大哥。
平一指是个矮胖子,脑袋很大,须发稀少,闻言连连道:“贤弟真是太客气了。”
两人先是随便聊了聊,然后卫阳提出来要借步说话。平一指显然是个聪明人,在走到相对无人的房间角落时,率先开口道:“贤弟难得有求于我,老大哥却是无能为力。”
卫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猜错了方向。任我行暗中扣掉他解药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平一指就是其中一个。他今天这么一开口,对方自然以为是为了三尸脑神丹。“平大哥开玩笑了。若是平大哥能解决这问题,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吗?”他把声音压得非常低,凝成一线直送对方耳朵,以免被第三个人听见。
平一指愣住了。这倒是实话,如果他能解三尸脑神丹,根本就不用听命于教主。“所以贤弟这是为了……”他不大明白。卫阳孤家寡人,不为他自己求医,还能为谁求?
“实不相瞒……”卫阳见有戏唱,赶紧把自家有个忠心小仆、但脑袋不知怎么的不大灵光的事情说了。在他看来,既然科学无法解释这问题,当然只能求助于这方面最牛逼的土著。
平一指捋了捋他的短胡须,一脸若有所思。他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卫阳把一大堆武林人士扔出门的辉煌战绩,还想这脾气暴躁了不少;现在这么一看,倒是情有可原。“这小仆在哪里?”
这就是答应了。卫阳十分高兴,赶紧带着他出门,去找在另一边的夏洛。平一指没说让他杀谁,但以他们的良好关系,想必不可能太为难他。
卫阳原本以为夏洛有可能不合作,但没想到事情很顺利。平一指诊了脉,又看了看眼皮和舌头,出来才对卫阳说结果。大致意思就是,身体没问题,不过脑子这种事就难说了。最后他还委婉地暗示卫阳,有些人就是天生如此,治不好的。
卫阳默了。这是说夏洛克天生就笨?这绝不可能好嘛!又或者说,就是他多心了,这个夏洛只是夏洛而已?
花了半天功夫,结果无功而返,这让卫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相当无精打采,就算上了黑木崖顶上也一样。崖顶大堂算是机密之地,夏洛不能一同上去。但那些啰啰嗦嗦的繁文缛节卫阳一点都没往心里去,一直在思考夏洛克的问题。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在众人眼里,卫长老最近状态实在不佳,还心事重重,坐实了任教主视他为一根肉中刺的传言。
很快宴会就开始了,任我行姗姗来迟。在念经似的跟着说“圣教主文成武德”之后,卫阳用余光小心地瞥了上座一眼。
任我行现在大概三四十岁,正当壮年,身材高大,青衫黑发,长长脸孔,目露精光。随着卫阳那一看,系统红字也很合适宜地蹦了出来:
“目标一号,任我行,日月教教主。膝下一女任盈盈,目前正潜心钻研《吸星大法》……”
任我行似有所感,一眼扫了过来。卫阳演戏技巧已臻化境,只当自己刚才在看桌案,只装模作样地抿着酒。但其实,他内心在流泪。
恨不得把他毒死的一号目标,这能一起好好玩耍吗?!
就在这当儿,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侧边响起来。“卫兄弟,好久不见,看起来武功精进不少啊!”
卫阳几乎立刻感觉到任我行的目光变成了实质性的压力。次奥,哪个坑爹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结果他侧头一看,完全没脾气了——
说话的人不到三十,身形稳健,一看就知道武功不若。他穿着一身黛青长衫,手里握着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总体来说,器宇轩昂,仪表堂堂。
“目标二号,东方不败,日月教副教主。追逐权力,工于心计……”
次奥,想当教主的不是你吗?别拉我当挡箭牌啊!卫阳心里泪流成河。把他当野心顶缸的二号目标,这是真的不能好好玩耍了吧?
☆、第56章
大殿上的座位是按照严格的等级排列的,顺序是教主、副教主、光明左右使、十长老、堂长老;往后则是香主以及一些教众。前头本来就是日月教的权力中心;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
另外;任我行素来我行我素;喜欢忠心不二、任劳任怨的属下;大家都知道。为了练吸星大法,他闭关时间越来越长,分给其他人做的教务越来越多。原主也摊上了些;私底下对此有所抱怨。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奈何那些话被有心人说到任我行耳朵里去了。
这要是换个办事能力差的或者是无关紧要的长老;说不定早就被任我行寻了个由头发落了。但原主不一样;他爹本来就是长老;在日月教中德高望重;随意铲除容易让教中老人寒心。而且原主的武功并不是十长老里最强的,但考虑到年纪,绝对是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功夫不错,心高气盛,作为长辈总该给点体谅。
所以这样的两人之间气场微妙,实在不是什么意外。此时东方不败这话头一提,左右使和其他几个长老统统望了过来。
卫阳顿感鸭梨。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很快从系统白字上得出了判断。
东方不败显然已经在暗中收集人脉、铲除异己,现在和任我行的手下实力接近五五开了。也有没站队的,但很少,而且颇有动摇。因为东方不败是个很难得罪的人物,有野心有实力。简单粗暴点来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实际上,对原主,东方不败还没下手。
由于原主是他爹老来子,习武天分又高,向来宠着惯着;从出身和武功来说,也是个教主料儿,只是长了一张招人的脸,不大能服众。这两点加起来,原主就颇有点心头郁郁,和受到任我行器重、一路从香主爬到副教主的东方不败显然没有任何共同话题——本土遭遇空降,没掐起来就算不错了!
当然这都是在任我行减少原主的解药之前发生的事。老爹一死,原主的情况瞬间变得不妙。教主是不用想了,最重要的变成了自保。所以原主就把原来的三分娇气发挥到了十分,好表示自己没有野心只求下半辈子安稳。
但任我行终于找到了整治他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明着不行,暗着还是没问题的。而东方不败那边,原来只把他当做没什么竞争力的假想敌,任我行这么一弄,倒是有了个拉拢的借口。
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对任我行表忠心,要么就趁机倒向东方不败那头。卫阳飞快地在心里谋划了一下,觉得以任我行的疑心病,前面那件事实现的可能性太低;相比之下,他原来和东方不败的关系不怎样,但至少还没实质性地交恶,顺水推舟倒过去还是很合情合理的。反正两个都是心机派,他又不图光大日月教什么的,当然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个。
“副教主谬赞了。也不知是怎么的,小弟最近身疏体懒,每日都恨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卫阳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愧、其实浑不在意的笑容,“精进之说,何从谈起?”
在座的几个都是人精,何尝听不出他的意思?就算是真精进了也不能说,否则任我行就会更加忌惮他。反正卫阳武功也够高了,如果安分的话,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个年纪大些的长老就在心里点头,想他终于知道锋芒内敛了。至于像东方不败这样知晓内情的,笑容中就不免有些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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