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千真万确,信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静汐松开了手,双手放在胸口,脸上的线条一点点柔和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喜万分:他没死,他还活着,墨麟还活着。
心口有一股暖暖的暗流涌动,激烈的快要让她窒息,死灰复燃般的惊喜。
独孤影一拍掌,又是惊喜又是气:“嘿,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既然活着,那就早点回来,不然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
独孤影在心里腹诽,楚墨麟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由此可见,楚墨麟在独孤影心里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绝对的腹黑级别。
但是这一点,独孤影就确实冤枉楚墨麟了。
若自己真的死了,静汐也定然伤心至极,楚墨麟怎么舍得静汐为自己担心难过呢。
当日坠崖,虽然楚墨麟和玉皓辰坠崖的地方距离不远,但楚墨麟挨的那一脚比较重,斜落下来,落在了悬崖拐角的地方。两人都被挂在悬崖半空,但因为悬崖幽深,雾气又重,加上筋疲力尽,声音微弱,两人居然听不见彼此求救的声音,更别提崖底的人能听见了。
楚墨麟抓住了悬崖上稀稀疏疏的树藤,在悬崖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提多憋屈了,嘴里念念叨叨,果然还是得自己救自己啊。
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出腰间带着的短剑,狠狠插在悬崖缝里,顺着树藤的长势,一点一点往下挪,挪到哪个方位,楚墨麟也没法控制,谁让那树藤长的不直呢,曲曲折折的。
因为不小心挨了暗器,暗器上又有毒,在快要挪到崖底的时候,楚墨麟直接滑了下去,好在只是擦伤。
楚墨麟挣扎着站起身,暗器伤及之处火辣辣的疼,忽然想起吕尘给过自己几枚药丸,自己顺手放在了腰间的小袋上。赶紧一摸,居然还在,忙不迭地吃下去,就算不能解毒,也应该能保命吧。
楚墨麟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塞牙,上楼脚滑。
因为夜已经黑了,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和野兽出没的声音,再无半点人烟。
时下已至暮秋,黑夜里,空气阴寒,四周萦绕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野兽的哀鸣声异常刺耳。
楚墨麟头皮发麻,想不到自己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会害怕这些野兽,嘴角抽筋:“我楚墨麟掉崖都没死,可别给野兽当美餐去了。”
好吧,事实证明,野兽对楚墨麟这顿美餐不感兴趣,抹黑一路下来,居然平安无事,心里暗自窃喜。
可事实又证明,他果然倒霉到家了。
因为没有火折子,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楚墨麟只能抹黑走,不知踩到什么地方,脚下一空,整个人没入水中!随即感觉自己被水卷着向前滑,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很快,便感觉使不上力,渐渐失去了意识。
楚墨麟昏迷前还在纠结:这哪里的河?刚刚走路的时候怎么半点水声都没听见?
楚墨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妥当。打量四周的摆设,像是普通农家的屋子。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从低矮的小门走了进来,见楚墨麟清醒,高兴地说道:“你醒了啊。”
放下药碗,冲门外叫道:“孩子他爹,小哥醒了。”
农妇的丈夫慌忙走了进来,赶紧扶楚墨麟坐起身,楚墨麟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火烧一般的痛,说不出话来。
农夫见状,将药递过去:“你的烧刚退,身体还没好,先把药喝了吧。我爹以前是个江湖郎中,我也懂点草药,对你的伤有好处的。”
楚墨麟打量着农夫,皮肤黝黑,憨厚朴实,夫妇两人看起来都不像坏人,倒也觉得放心许多,点点头便喝下药。只听农妇在耳边说:“你昏睡了整整四天了,我们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
楚墨麟喝了药,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轻轻地出声询问,声音沙哑微弱:“是你们救了我?”
农夫笑了笑:“我上山打柴路过一条河的时候,在河滩上发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楚墨麟低头看了看身上自己那身很不合身的衣裳,农夫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衣裳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只好给你穿我的衣裳,我个子矮,衣裳也短,可能有些不合身,我让孩子他娘给你重做了一件。”
农妇赶紧接话,有些不好意思:“还有袖子没弄好,一会儿我去缝,很快就好。”
楚墨麟更不好意思,自己是他们救的,应该自己感恩戴德才是,怎么弄得像他们欠他的一样,尴尬啊。
“谢谢大哥大嫂。”
夫妻两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小哥客气了,还没问小哥叫什么名字呢,怎么会晕倒在河滩上,还受了伤?”
楚墨麟轻咳了一声,估摸着身上的铠甲和其他随身之物应该都被水冲走了,他们也没提起,当下淡淡地道:“我叫莫麟,是个商人,中途被匪徒打劫,被他们追杀,不想掉进河里,冲到了这里。”
说谎脸不红心不跳,无比真诚,果真是训练有素啊。
第319章 一点点罪恶感
从谈话中楚墨麟得知,农夫名叫郭四,上头本来还有三个哥哥,半年前,两个哥哥死在了战场,另外一个哥哥去安邑的时候染上瘟疫死了。郭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夫妻两人带着一双儿女来到深山独居避世。
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只求日子安稳,现在天启那么乱,到处都不太平,反倒是这深山老林,没有尘世的喧嚣烦扰,令人心平气静,生活安适。
郭家四口已经在此住了小半年,开垦出一片田地,种些五谷杂粮,养些家禽,纺织些布匹,隔一段时日就进城变卖,然后添置些需要的东西。不过,自从燕夏大军压境,城外的村民都跑进京城避难,只有几户住在山里,鲜少出山的人家还守在家中,郭家就是其中之一。京城封城之后,他们也再没进过京城。
两夫妻一直摇头叹息,诉说着天启战乱的惨状。一开始的时候,楚墨麟并没有觉得什么,可天天听人家在你耳边念叨,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就生出一阵罪恶感,难道自己挥兵天启真的错了吗?
郭家的两个孩子,大的是哥哥,叫郭福,今年九岁,小的是妹妹,叫郭云,今年七岁,两个孩子对楚墨麟这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客人特别的好奇。楚墨麟身体虚弱,也下不了床榻,也就和两个小孩子吹牛解闷,给他们讲故事,有时把两个小孩子逗得哈哈大笑,有时把人家逗得眼泪汪汪。
这天,楚墨麟无比动情地给他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添油加醋将嫦娥和后羿的爱情故事演绎了一番,惹得两个孩子泪水吧嗒吧嗒直掉。
郭云擦擦眼泪,望着楚墨麟:“大哥哥,后羿有嫦娥,那你呢,你有妻子了吗?”
“当然有啦!”楚墨麟回答得及时而迅速,毫不迟疑,目光里泛着柔情,“大哥哥的妻子可比嫦娥美多了,嫦娥比她啊,差远了。”
“真的吗?”两个小孩子眼睛亮汪汪。
“肯定是真的,大哥哥怎么会骗你们呢。”楚墨麟伸手摸了摸两个小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燕夏这个国家,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啊。”郭云扁起了小嘴,“他们的皇帝前不久还带兵来打我们呢。”
楚墨麟眉头一紧:“怎么,看你这小模样好像很不高兴啊。”
郭福拉下脸:“当然不高兴啦,要不是他们来打我们,我和妹妹就可以跟着爹去京城玩了。我和妹妹最后一次去京城的时候,看见好多死去了爹娘的小孩子,好可怜,都是他们害的。我就不懂了,他们为什么要打仗,打仗要死好多好多人,是不是死人,他们就开心了。”
郭云也开始抱怨:“就是啊,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朋友,可是因为打仗,他们家都跑去京城避难了,害得我们都不能在一起玩了。”
孩子的话是最真诚的,虽然只是零星片语,但楚墨麟已经从他们委屈的表情里看出了这场战争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心里隐隐约约的负罪感不断加深,连笑容也变得晦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这一夜,楚墨麟彻夜无眠,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晋王一个人的错,他却让整个天启来承担,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晋王只是和自己一样,爱上了静汐,如果自己是晋王,应该也会不择手段将静汐抢到手。说到底,他们两个都是一路人。而且,听天启国的人说,晋王待静汐倒也不错……
嘿,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居然帮对手开脱,他是不是中邪了?
醒了一夜,想了一夜,挣扎了一夜,也许自己真的不该将整个天启都拖进来,回去后,这件事恐怕要从长计议才是。
此时,楚墨麟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罪恶,准备从长计议,但很快,这个念头就消失殆尽,越演越烈,事情就要从郭四说起。
话说某一天,郭四打柴回来,一脸苦相,摇着头道:“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了!”
楚墨麟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坐到椅子上,挑眉问:“什么事让郭大哥愁眉苦脸的?”
郭四重重地叹息:“刚刚我上山打柴,遇到了住另一个山头的张老爹,听他说,他前天去对面山上打猎,撞见燕夏士兵。”
身为燕夏皇帝,责任感还是有的,听见燕夏士兵,更是敏感:“怎么,燕夏士兵为难他了?”
他楚墨麟带的兵应该没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吧,他可是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扰民,否则军法论处的,是不是自己不在,这些人就嚣张起来,不当一回事了?要是让他发现确有此事,回去一定狠狠教训这些家伙。
“这个倒没有,他们只是问了老爹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年轻男子,听他们嘀咕,应该是他们的皇帝。”郭四故作高深地说,“听说他们的皇帝和晋王爷打架的时候掉下悬崖……”
“打架?”楚墨麟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那不是打架,是决斗,决斗好不好,听着打架怎么觉得像两个白痴打来打去一样,太损了,掩饰地端起茶杯猛地喝茶,压压心里头的小火苗。
“是啊,是打架,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燕夏皇帝来打天启也是为了一个女人。”郭四煞有介事,还将“打架”两个字咬得很重,随即眉开眼笑,“不过,听说晋王爷没事,已经回来了,至于那个燕夏皇帝,死就死了吧,谁让他来打天启。”
“噗——”楚墨麟嘴里的茶水猛地喷出来,一阵猛咳,扯得伤口火辣辣的疼,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咒自己死了好,换谁都淡定不了吧。
楚墨麟在心里大呼:郭大哥啊,你救了我,然后又咒我死,你什么意思!
第320章 再次攻打天启
郭四见楚墨麟那么激动,憨厚地笑道:“你慢点喝,家里其他没有,茶水有的是。”
楚墨麟连连点头,抬头问:“你说晋王没死?”
他玉皓辰的命也真够大的。
郭四的神色间带了点骄傲的意思:“晋王可是天启国的守护神,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张老爹听那几个燕夏的兵抱怨,说什么晋王妃其实是他们的皇后,我以前去京城的时候听说晋王爷对晋王妃很是宠爱,怎么无缘无故晋王妃又成了他们的皇后,真想不明白。晋王回去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把晋王妃给关了起来,把晋王妃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啊!”
谣言就是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后,原本晋王软禁晋王妃就变成了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玉皓辰,你冤枉啊。
“晋王妃被打得遍体鳞伤?此事当真?”楚墨麟一听见这话,立刻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刺,眼眸如炬。
郭四认真地点点头:“应该是真的,张老爹是个老实人,从来不说谎骗人的。”
先前衍生出来的那么一点罪恶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报仇信念。
楚墨麟死死地握住拳头:遍体鳞伤,遍体鳞伤……玉皓辰,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如果真的真心待她,就不该如此对她!
静汐掉一根头发丝,他都会心疼,怎么能容许别人如此伤害她!
小茅屋里的空气骤然冷却,郭四被楚墨麟这个样子搞得有些背脊发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试着叫了声:“小哥?”
楚墨麟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怒气,压着气:“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去看看孩子他娘做好饭了没有。”郭四讪讪地起身,边走边道,“真希望战事赶紧结束,不然家里就没有油盐了……”
怀着满腔的怒火,楚墨麟带着伤匆匆别过郭家,硬撑着身子准备回军营,不管郭家夫妇怎么劝,两个孩子怎么留都改变不了他立刻离开的想法。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燕夏军营,然后在看到吕尘的那一瞬间缓缓倒地,虚弱至昏厥。
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领兵攻打天启,完全不顾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和未清除干净的余毒。
而燕夏大军,因为楚墨麟重归,士气高涨,斗志昂扬,整个燕夏大军都沸腾了,跟着楚墨麟冲锋陷阵,疯狂斩杀,力挫天启,将傅云生都打成重伤,天启国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吕尘他们都觉得楚墨麟疯了,疯得像吃人的恶魔!
无意间让楚墨麟看见了静汐写给吕尘的那封信,他们只知道当时楚墨麟整个人都好冷好冷,冷到让人一碰就会浑身僵硬。看完信,楚墨麟阴沉着脸,手一紧,将信化成粉末。
吕尘等人劝他休战,切不可再陷万民于水火,生灵涂炭,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楚墨麟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一刻都不想让静汐再在玉皓辰身边呆着。
无奈,吕尘等人只好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希望皇后娘娘知道消息后能尽快想办法。消息传到京城,静汐便立刻启程前往,玉皓辰也不得不集结大军御敌。
天气渐寒,转眼便要入冬,连路都是落难的百姓,衣衫褴褛,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娘,娘——”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穿破了细碎的哀吟声,清晰地传入耳畔。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摇着地上早已没有气息的女人,坐在地上大哭,那模样,令人不忍。静汐头一次正视这些事,下了马慢慢地在人群中走着,此情此景,比当年燕夏战乱要不堪百倍。
繁华的京城不复当初,到处萧条凄凉,就连纸醉金迷,莺歌燕语的逐月楼也冷清了很多,湖上没有了来来往往的船只,逐月楼孤寂地立在湖中央。
这里何时变得这么冷清了?静汐一片怅然。
凌雪衣、独孤影和一干影卫默默地跟在静汐身后,不说话,不打扰她,他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水光潋滟,映在静汐淡漠的容颜上,时明时暗,斑驳碎离,白衣上晕着一圈圈光环,梦幻般不真实。良久,静汐才回过神,跨马,扬鞭,再不迟疑半分。
等静汐和玉皓辰率军赶到的时候,楚墨麟正好带兵攻城,燕夏大军的喊杀声直冲云霄,战场上血沫横飞,将士们抱着滚圆的木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城门,城门上的砖泥纷纷掉落,大有倒塌的趋势。
天启将士一见玉皓辰到来,立马上前禀报战情,神色慌乱,天启明显落于下方。
静汐快速登上城楼,一眼便看见稳稳跨坐马上,挥剑浴血的男子。傲骨英挺,每一次出剑,行云流水,漂亮得不像话。这样子,令玉皓辰也生出几许嫉妒。
兵狂马啸,烟尘弥漫,刀山剑影,喊杀声、哀吟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伴着一下又一下冲撞城门的闷响,交杂刺耳。
这么强悍近乎疯狂的燕夏士兵,让玉皓辰心里也不禁骇然。
战况之惨烈,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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