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既然是我这孙女的友人,这方小礼且收下。”
瞧着好似不起眼的小贝壳,两寸大小,色泽暗沉。独孤破城与朱子陵接在手掌之中,却觉得手臂一沉,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独孤破城还好说,修为高一些,只是朝前迈出两步,便很快稳住了身形。朱子陵跌跌撞撞了好几步才算打住,总是没丢丑摔跤。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小礼”,虽然前辈却没说明到底是什么,显然极其不凡。两人忙喜滋滋地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再仔细钻研一番。
他们行过礼便退到一边,一言不发抿着嘴很恭敬地站在不近不远之处。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家族里,与上司长辈见完礼之后,没叫他们走就得呆在旁边,随时等候人家的吩咐。
钟珍见独孤破城与朱子陵拘谨的模样,觉得有趣得紧,她正要打趣二人,不料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钟姑娘,你眼睛好了?”是林芷绮,她见钟珍到来,忙走到跟前惊喜地说道。
“哎,多谢姐姐当初不厌其烦为我疗伤,还从未见过有林姐姐这么有耐心的好人。”钟珍再次由衷感谢,心想这大姑娘真美,更难得的是心地却十分善良,简直让人自惭形愧。
换了是她,恐怕没那么好的耐心。
林芷绮回了一礼,笑着说道:“你不消谢我,大家不用感谢来感谢去了,全赖你与苍穹剑宗的各位道友们相助,我才得以脱困。这回可好了,有海爷爷前来,圣城再也不复存在,我妙音岛的弟子便不用担心被抓来当圣女了。”
感激归感激,喜欢归喜欢,一码事归一码事,钟珍不免心中嘀咕了一声,爷爷是我的,怎么你也称呼他为爷爷。
她这小气念头只转了两圈就释然了,林芷绮喊的是海爷爷,但是她却是以“爷爷”相称,高下亲疏立分。
街坊卖烧饼的是刘爷爷,卖糖葫芦的是陈爷爷,隔壁胖大婶家的那位,也是某爷爷啊!
当了好多年圣女的文修竹原本在远处,此刻快步而来,对着海祖深深鞠躬行礼,“海祖亲自前来搭救,小辈感激不尽,实在是受宠若惊,不胜惶恐。”
钟珍不免又腹诽起来,明明是为了寻我的,根本不是专程来救你的。
文修竹自然不晓得钟珍在心里想些什么小气念头,她磨磨蹭蹭了一下,便又说道:“海祖,我做了些错事,给圣城当了圣女。眼下还不敢同祖师提起,怕她责罚。”
被困了多年的文修竹,后来听从独孤破城的建议,做了圣女保命,不过一直心中难安,总觉得在帮恶人做事。她欲言又止,想要忏悔自身罪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灵韵祖师瞧着和善,脾气却不大好啊,文修竹还想在内陆多历练些日子,不想这么快就回去秒音岛面壁思过。因此希望海祖能说两句话,到时祖师必定会以海祖的意见为准。
这是她第三次见海祖,第一次是幼时炼气三层的时候。
文修竹随着几个师兄弟们偷偷出海,却遇到极大的风暴。船被打翻了,避水珠以灵气支撑,可是他们都是几个炼气弟子,灵气很快就耗光了。
海祖的几个后辈救了他们一群人,并且有幸在海下逗留了几天,得见当时恰好醒来的海祖。
寥寥几句话,仿若天音入耳,随意提点的几句,便让大家受用无穷。
第二次却是因为海祖到妙音岛做客,那时候文修竹已经到了筑基期,所有的弟子都有份得到教导,不管是刚入门的孩子,还是已经到了元婴期的祖师叔们。
连化神期的祖师都好似一个小孩子一样,垂手在旁聆听教诲。
海祖并无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大家都瞧不见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其中的慈祥之意。
在文修竹的心中,这位海中的前辈当成比祖师还祖师的人物。她还没敢去面见祖师,便跑来与海祖讨主意。
旁边的钟珍听到文道友因为做了圣女而惭愧,她很不以为然,心想你只是做了圣女,人家罗立怡都当仙母了,至于我,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圣母呢。没啥大不了的,保命要紧一切从权,又不是要你去滥杀无辜。
海祖微微一笑,“倘若你心中无愧,又何须忧心你家灵韵祖师的责罚。至于对与错,你需自行思索,旁人却帮不了你。”
文修竹很是苦恼,“我有时觉得自己做错了,有时有觉得没错。修仙者的本心,应当坚定不移才是。”
“我并非人族,在海底水下居住,因此只能送你一句:上善若水。”
朱子陵在听在耳中,他自然懂得海祖的意思,水之一物,无形无体,可存于任何形体之中,可方可圆,以千般姿态存与世间。人也是如此,因此剃光了头披上袈裟做和尚使得,假装邪修骗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谨守本心便能知行合一。
想到顺便讨这位海祖的看重,朱子陵大点起头,很严肃地接了一句,“前辈说的正是,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海祖转头看了他一眼,此人是珍儿的好友之一,不妥啊不妥。
他随即便淡淡说了一声,“原来你也知晓此理。”
闻言朱子陵就算是心思深沉也忍不住脸皮微红。他心有九窍,马上就明白了海祖的言下之意,顿时浑身冷汗冒出。刚才想出个头风,结果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因此正合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用他这个当了几天和尚的话来讲,心急与前辈攀交情,阿弥陀佛,我着相了。
“小辈知错了!”他赶紧行礼以示认错。
两人说的话,独孤破城似乎明白又不怎么明白,觉得朱子陵似乎说得没错啊,为何海祖好像不大欣赏呢?他有些莫名其妙,他用胳膊肘子推了推钟珍,“什么水啊木的,他们在说什么?”
朱老爷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听独孤破城问起,钟珍笑了笑,“没事,有的人爱显摆罢了,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回头再与你说。”
自从被朱子陵不断捉弄,独孤破城总算觉得心情舒畅了一回,虽然不明其意,但是看见他倒霉总归有些舒坦。
海祖用眼角又打量了下独孤破城,鲁钝之极,不妥不妥。他自带幻术,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如果不以元神之力集中精力,连眼睛朝那个方向看都不知道。(。)
第六二七章 心正则身正()
文修竹行过礼后便退开了,她一边默默思索海祖的话,一边朝着妙音岛的灵韵老祖而去。为了营救她,大家竟然如此大动干戈,她心中愧疚不已。还好有海祖前来相助,同门中并无损伤。
海祖,有海祖在,别说圣城,哪个邪派都不惧怕,文修竹心想。
秒音岛并非只是一个海岛,管辖区域颇大,门中人材凋零,元婴弟子极少,并且只有一位化神期的老祖,便是灵韵老祖。
灵韵老祖一直端坐在圣母大殿的顶端,瑶琴搁置在膝上,并未收走,一只手轻轻挑动琴弦,带着一些难以决断的踌躇。
大部分圣徒还有部分邪修们还活着,海祖的感应并非万能,恶气冲天者自然诛杀,不过他并不欲大造杀孽,漏网之鱼多得很。
海祖能亲自前来,一来是她求到跟前,二则是因为那名叫做钟珍的女子的缘故。
灵韵老祖求到海祖跟前,也是不得已。
海外岛屿颇多,与世隔绝,多为淳朴凡人,因此缺少历练。秒音岛管辖着六十多个岛屿,弟子众多,不过修为却缓慢,进阶到金丹期极其不易,更别提元婴期了。
为求历练心境,见人间百态,金丹期弟子们不得不到内陆寻找机缘。
弟子们大都非常谨慎,并不会在人前显露来历,除非万不得已需要使用音律攻击。
在林芷绮之前,也有女弟子失踪,音讯全无。不过他们却不知道有个远在西域边角上的圣城,会四处劫持通晓音律的女子,还当是历练的时候陨落。
如今灵韵自然明白,往日的女弟子们恐怕也是被抢走。想来是他们不够警醒,储物戒被抢了去,连发传音符向同门呼救都来不及。
只可惜圣女中并未瞧见旧弟子们,只有文修竹一人。
想到这里灵韵老祖心中便不由得生起怒火,那些弟子们恐怕是元神耗尽,力竭而亡都不一定。圣女们须得以元神之力弹奏乐器,并且持续数天,这等无止境的消耗,长年累月下来哪里经受得起。
幸好文修竹金丹后期修为,尚能支持得住,换了曾经被抓过一次的林芷绮,恐怕非得元气大伤,修为倒退。
林芷绮幼年时节,曾得了海祖的后辈,海幽前辈的指点,音律的造诣极高懂得一些海族以音律疗伤的法术。并且她与海祖也有数面之缘,因此为求打动海祖前来相助,灵韵特地将她带上。
灵韵老祖虽然觉得此举有些耍心机的嫌疑,却不得不为。芷绮这娃娃天性善良之极,生得貌美纯净,极少有人不心疼的,即使不能打动海祖,有海幽前辈等相助也好。
林芷绮却没想那么多,将被圣城劫掳之事说了一遍。她心中很是愤慨,说得声泪俱下,当中也提及几位大力相助的苍穹剑宗道友,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钟珍。
她取出当日钟珍所赠送的雕像,给海祖与海幽前辈们观看,林芷绮又是一阵气愤,钟姑娘此刻被圣城视为大敌。圣城简直嚣张到发指,杀害无数苍穹剑宗弟子们的族人,强迫苍穹剑宗将钟珍交出去。
钟珍为自己捏的雕像并没有翅膀,乃是她惯常的模样,虽然长大了不少,然而天生一张小圆脸,因此变得不算多。海祖对钟珍这手雕刻的手艺熟悉得很,他并非是个情绪外显之人,然而却有些控制不住。乾坤镜中的外孙女,竟然到了外界!
灵韵记得海祖当时的气息波动不小,面露惊异之色。旁人修为低瞧不见海祖的模样,不过她身为化神中期的老祖,却是能见真颜,只是见过没多久仍旧会忘记。
为何海祖见了这小小的雕像会如此震惊?虽然雕刻的手法不错,也未必登峰造极。灵韵立即推断,此女与海祖有旧。
灵韵不知事情始末,不过立刻明白这次求海祖的事,八成是准了。
妙音岛的灵韵老祖此刻仍旧端坐在圣母大殿的顶端,注视着下方众多的圣徒,正在沉思该如何打发这些人。
据说圣城有两位化神期的邪修,其中一名是那位佛老,已经授首,可是还有一名“圣母”却不见踪迹。城中诸邪修均说从未见过圣母,向来只有佛老一人。
没死的邪修,多数都是有难言之隐前来投靠的,也有被强行拦截住,不愿意戴上脚镣的修士。这些人良莠不齐,并且不少修为很高,不过倒也没什么,只消让他们自行离去便是了。
圣徒们却麻烦得很,他们都是些神智堪忧的人。
被海祖的歌声唤醒幼年不少记忆,这些圣徒们大部分都显得惊恐,仿若真正的孩童。如果被有心人再次利用,难免将来还是会成为邪修。
灵韵老祖左右为难,如果全部带走的话,倘若他们狂性大发极其有可能死伤大批岛民。
可是置之不理,又不合她一贯的为人处世的风格,做事只做一半,心境必定会有缺陷。
她思索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定。邪修们都打发了,这些圣徒们最好还是带走,寻几个偏远的岛屿,与其他人隔得远一些,然后派遣有德之人悉心教导才是。最好有一两个元婴期的弟子隔些日子去坐镇,以免出现纰漏。
一道白色的身影飞上大殿的顶端,身上穿的还是圣女服饰,没来得及换下来。灵韵微微抬头,见是门中天资极为出色的文修竹前来。
文修竹垂首跪在灵韵的脚边,“弟子有罪,求祖师责罚!”
“你何罪之有?”
“弟子为求脱困,以音律助圣徒修炼。”
灵韵老祖微微一笑,“之前见你已求教海祖,他如何说?”
文修竹低着头讲道:“海祖说,上善若水。”
“我听闻你师父曾言,你资质极好,胜过门中许多弟子,却是为人过于方正,不懂得变通。海祖之言你好生记下,上善若水。心正则身正,多多考量周遭形势,谋定而后动方为大善。反之,心不正则身不正,行恶之人惯常有诸多借口,却不能因为他们有借口而宽恕他们的罪行。”
面带如释重负的神色,文修竹点头,“弟子知错了,谢老祖教诲。”
她面见灵韵老祖的时候不多,上次到中天州还是指点过林师妹的海幽前辈相送。
听其他弟子们说灵韵老祖性情刚正,但凡弟子犯错绝不轻饶。因此文修竹生怕被罚在海下黑洞中面壁,几十年不见天日。
“你既与这些圣徒们多有接触,来日等他们到了东海岛屿,到时便由你并同其他弟子们管理这些人。”
“祖师要带他们回岛?”文修竹大惊。她还想着在内陆多逗留些日子,四处历练,想不到往后还得与圣徒们打交道,顿时内心稍有排斥。
再说圣徒如此之多,如何带得走,灵韵祖师穿过海域也并非那么容易,况且还有如此多的人。
不过文修竹想到海祖在此,心中顿时笃定,海祖肯定有办法。(。)
第六二八章 横跨人妖魔三界()
灵韵老祖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寻思下去,收了膝盖上的琴,长身而立,足尖微点如一片明丽的云彩一般,瞬间便飞到海祖的身边。
将带走圣徒们的想法禀明,见海祖颌首,灵韵这才放心下来。凭她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带领如此多的人穿越茫茫海域。
修为越高,就越觉得自身之渺小,天道之浩瀚难测。
她深有体会。
钟珍等一干人见这位妙音岛的化神老祖前来,自然是齐齐行礼。
“晚辈见过老祖!”
“免礼!”
灵韵点头以示其友善,将目光放到钟珍的身上,这小姑娘就是海祖的“因果”孙辈。此女眼神清澈,状若甜美,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狡诈之态,竟然无法看透。
以琴入道,元神入微,灵韵老祖却觉得钟珍几近邪道,带着些让人排斥的怪异气息。
她略有些心惊,海祖幻术能分辨大致的善恶,却不能看透人心。虽然此女是海祖抚养长大的,然而只有区区不到十年,不知道她后来又有什么经历。瞧着恐怕绝非简单之辈。
这孩子来自乾坤镜之中,为何是个妖修,灵韵心中困惑之极,抬头想问海祖,见他分明并不在意,一派慈爱。她按捺住了心中的疑问,心想只是个七阶的妖修,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也不可能对海祖造成什么损伤。
正在灵韵暗自揣摩钟珍的与众不同之时,海祖仿佛看透她的充满疑虑的心思,轻轻笑了一声便说道,“灵韵,我这名孙辈将随我先行一步,你无需担忧。圣城诸人由你带领,在进天残地缺海域之前,会有我族后辈前来接引,分批进入。具体事宜,你再与海幽商议。”
显然海祖心中早有决断,并且钟珍这孩子虽然气息诡异,可是的确救了林芷绮,并且为圣城之事奔走,不然她也不会再次踏入此地。灵韵将钟珍的事放下,忙恭敬颌首称谢。
有海幽前辈前来,虽然不及海祖,却也不惧天残地缺海域的威慑,只是时间上会稍微久一些。
将海外诸岛与内陆隔开的天残地缺海域,足足有五万里之遥,倘若没有无法预料的雷击与随时会出现的空间裂缝,这样距离几名金丹修士交换着飞行也能到达。
然而此地不可预知,身为化神期的灵韵每次经过也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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