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伤到对方一人,她就有突围之望,但她竭尽所能,依然难以如愿,六合阵是一个整体,找不出半点破绽。
尤以老和尚的掌力,以及殷松风的鬣鞭,时常带给她无比的威胁,如非云笈七杖极端神妙,她只怕早已丧身在六合阵中了。
此时黄河渡口又来了几个行人,内中有一名面色冷肃的白衣少年,与一名豹头环眼的黑衣大汉,另有一股慑人的气魄,他们远远瞧了一眼,迳向激斗之处走去。
在六合阵外之处,他们立定了身形,白衣少年瞧看了一阵,道:“大师兄,她使的是什么杖法?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黑农大汉道:“好像是传说中的云笈七杖法。”
白衣少年一怔道:“那么,那盲妇必是天残门下了?”
黑衣人道:“有八成可能。”
白衣少年立即震吭高呼道:“被围的可是天残门下?”
他一声大喝,声如雷鸣,荔夫人虽在激斗之中,仍能字字入耳,她知道可能来了天残派的友人,因而回答道:“不错,老身正是天残门下。”
白衣少年再度询问道:“你可认识索媸?”
荔夫人道:“索媸是老身的女儿。”
白衣少年面色一变,凌厉的杀机立即绕体生,黑衣大汉愕然道:“师弟,你要作什么?”
白衣少年道:“那前辈是小弟友人之母,小弟焉能袖手不管。”
黑衣大汉道:“就是你所说的那索媸姑娘?”
白衣少年道:“正是。”
黑衣大汉道:“她,咱们上。”
他们手握刀把,昂然进迫,离阵还有五尺,六合阵的威力,已然大为减弱。
因为这双师兄弟,全身上下都在放射着慑人心魄的煞气,殷松风等在那煞气镇慑下,全都心神狂震,机伶伶的打着寒噤。
当他们逼近阵锋,刀光闪闪,血光横飞,殷松风的部属,已有四名仆倒下去。
刀光再闪。响起扣人心弦的惨豪之声,六合阵解体了,殷松风的部属已然溃不成军。
在无可奈何之下,殷松风率众退了下去,他向这双师兄弟抛过来恶狠狠的一瞥道:“两位是何方高人,请留下万儿。”
白衣少年冷冷的道:“不知道咱们兄弟是谁?阁下就不必在江湖之上跑了。”
殷松风一震道:“你们是血刀门下?”
白衣少年道:“还算你有点儿见识。”
殷松风道:“兄台想必是蒙大侠,那位是令师兄崔大侠吧?”
蒙骜道:“说对了。”
殷松风面色一霁道:“令师妹黄姑娘与在下交称莫逆咱们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不认识一家人了。”
血刀门大弟子崔六三极为关心他那位小师妹,闻言接道:“我师妹呢?”
殷松风道:“在……王府。”
蒙骜冷冷一哼,道:“是么?你就是姓殷的王子了?”
这位白衣刀客说起话来像刀斩斧劈一般,绝不浪费片语支言,不过,他的语气却充分显露出怀疑之意。
殷松风道:“黄姑娘被人暗伤,经小弟救回王府,承黄姑娘不弃,咱们已然…”
蒙骜怒叱一声邈“怎样?”
殷松风微微一笑道:“咱们已然义结金兰,兄妹相称了。”
蒙骜长长一吁道:“此话当真?”
殷松风道:“小弟怎敢欺骗两位师兄。”
蒙骜道:“冷瑶光同意么?”
殷松风一怔道:“这个……”
蒙骜道:“据蒙某所知,我师妹已嫁给冷瑶光了,如果姓冷的不愿高攀,阁下的心机,算是白费了。”
崔六三道:“师弟,多言无益,待见到师妹再说吧!”
殷松风道:“大师兄说的是,请。”
蒙骜冷冷的道:“阁下不必如此称呼,咱们兄弟高攀不起!”
殷松风面色微变,迅又淡淡的笑道:“蒙兄何必如此见外,来,我替两位引见一位佛门高人。”
他向那位浓眉僧人一指,道:“这是家师,嘉正禅师,是少林当代的掌门师叔。”
引见自己的师父,竟称为佛门高人,殷松风的狂妄无知,由此可以想见,更怪的是这位少林掌门师叔,居然怡然自得,对那佛门高人的颂誉,似有当之无愧的感觉。
这对师徒的性格,与蒙骜师兄弟实在有点格格不入,但为了师妹,他们不得不忍耐一点,因而,崔六三抱拳微拱,道:“久仰。”身形一转,迳向洛阳放步急驰。
殷松风神情一呆,他估不到这两名血刀门下,在听到师妹的下落之后竟然不顾而去,他虽然目射凶光,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崔六三并没有当真直奔洛阳,他不过避开殷松风视线罢了。
他俩刚刚一停,荔夫人已追了上来,她裣衽一礼,道:“谢谢少侠救命之恩,两位可知道小女的下落?”
蒙骜道:“些许小事伯母不必客套,索姑娘是冷公子的夫人,必然在冷家庄上,冷家庄在香山脚下,伯母一问便知。”
荔夫人道:“那么老身失陪了。”
蒙骜道:“伯母请便。”
送走荔夫人,蒙骜转向崔六三道:“师兄,你相信那殷松风的言语么?”
崔六三道:“此人说话之间,目光乱转,必是一个心机极深之人,但既与师妹有关,不管他怎样一个存心,咱们都得查看一个究竟。”
骜蒙道:“师兄之意是暗中跟着他?”
崔六三道:“只有这样,咱们的行动才不致于受到他的控制。”
蒙骜道:“师兄说的是。”
朱曲是尉氏、湄川两县之间的一个大镇,由此向北,经朱仙镇可直达开封。
阴沉的天色,阴沉的炊烟,这朱曲镇的黄昏景色,沉闷得令人难以忍受。
也许,朱曲镇不同寻常,风雨欲来也好,该来的还是要来,而最能引人注意的,是满脸焦急的一身红衣的美丽女郎。
她是冷瑶光的妻子,血刀门的传人黄瑜。
探王府,是她此行的任务,但当她踏上关洛大道,她却改变了主意。
原来她发现了本门的暗号,那暗号又是她大师兄崔六三所留。
就她所知,大师兄崔六三很少涉足江湖,发现了大师兄的暗号,必然发生了非常的事故。
探王府固然重要,对血刀门她更该关心,因此,她不得不跟着大师兄的暗号追寻下去。
在湄川,暗号突然中断了,她沿途查询,一直来到朱曲。
瞧瞧天色,应该是落店的时分了,找到一家客店,她便一脚跨了进去。
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后院一闪而没,这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明,她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已认出那人正是她的仇家金不换。
一片骇人的杀机,在她那美丽的粉颊之上升了起来,一声娇叱,她像风一般向后卷了进去后院是两列平房,房中灯光摇曳,却听不到半点人声,黄瑜俏目四转,冷冷一哼道:“出来吧!姓金的,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到了。”
吱呀一声轻响。金不换走了出来。他身后高高矮矮的跟来七八个人之多。
此人不愧为名震北京的一方霸主,虽在剑拔弩张之际,仍有一副雍容的气度。
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黄姑娘,当真幸会得很。”
黄瑜撇撇嘴道:“少跟姑奶奶来这一套,是单打,是群殴,快划下道来是正经!”
金不换道:“黄姑娘言重了,你是王世子的义妹,金某实在开罪不起。”
黄瑜柳眉一竖道:“那你就过来吧!”
金不换道:“黄姑娘要做什么?”
黄瑜道:“砍掉你的狗头!”
金不换面色微变道:“那是说,无论怎样咱们非拼不可了?”
黄瑜道:“你说对了。”
金不换的臂一捞,一支点穴镢已撤到手中,他身后的八名大汉,也一齐分散开来,显然,他们要倚多胜少,采取群殴的方式。
黄瑜不再浪费唇舌,手握刀把,一步一步迫了过去,她踏出的足音极为轻微,但在金不换听来,却像一记记铁锤敲打在他心坎之上。
金不换在冒着冷汗,他的八名部属更像待决之囚,黄瑜的宝刀还未出手,这般横行江湖的恶客,已然闻声丧胆,不堪一战了。
一声娇叱,刀光像长虹一般闪了出来,七名敌人刀下横尸,比杀鸡屠狗还要容易。
天地之间,任何事故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血刀门虽是刀不虚发,也同样碰到意外。
对方一共九人,她宝刀挥舞,却只有七个人刀下横尸,以她那一身惊人的功力。仍虽难免有漏网之鱼。
不过,这两名漏网之鱼,并非武功高人一等,也不是见机逃了出去,原来他们矮了半截双膝一屈的跪了下去。
黄瑜轻蔑的哼一声,道:“看样子,你们是不想死了?”
其中一人哀声道:“是的,姑奶奶!我们实在不想死。”
黄瑜道:“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但得告诉我实话。”
那人颤抖着声音道:“你问吧,姑奶奶,小人知无不言。”
黄瑜道:“金不换来此地作什么?”
那人道:“是王世子殷松风叫他来的,为了对付一个姓崔的及一个姓蒙的……”
黄瑜急道:“那姓崔的及姓蒙的呢?”
那人道:“金大爷买通店家,用xx将他们迷倒,然后……”
黄瑜双目喷火,全身上下进出了慑人心魄的杀机,那人心头一震,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黄瑜怒喝一声道:“然后怎样?说!”
那人一阵哆嗦,道:“是……是,姑奶奶,然后……由王世子将他们带走了。”
黄瑜道:“带往何处?”
那人道:“开封,八成……是去王府。”
黄瑜道:“走了多久?”
那人道:“就是刚才,他们前脚走,姑奶奶!你就来了。”
黄瑜道:“饶过你们两条狗命!滚!”
那两人如奉纶音,连爬带滚逃出店去,黄瑜也不敢迟疑,纤足一点,跃上屋面,瞧清官道所在,腾身向尉氏县急驰。
她提足全身功力,快如惊虹电掣,约莫顿饭时间,追到一片木叶萧萧的密林。
忽地,那密林之旁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一名浓眉大眼,年逾六旬的老僧,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她脚下一滞,冷冷的一哼,道:“你要做什么?大师。”
老僧人道:“没有什么,只是老衲想向施主结个善缘罢了。”
黄瑜道:“大师是那个庙里的高僧?那善缘又如何结法?”
老僧道:“老衲嘉正,来自少林……”
黄瑜裣衽一礼道:“原来是师叔,侄女这厢有礼了。”
嘉正大师一怔道:“施主是那位师兄门下?”
黄瑜道:“拙夫冷瑶光是嘉祥禅师的弟子。”
嘉正大师冷冷一哼道:“疯和尚也会收徒,这倒是十分难得。”
浓眉一轩,接道:“嘉祥不守清规,累犯戒律,他不能算做少林弟子,女施主既是心许我佛,倒不如拜在老衲名下。”
黄瑜淡淡道:“禅师佛法高洁,岂是俗世之人所能了解的!晚辈另有要事,失陪了。”
语声甫落,纵身即起,对这位少林高僧,还投给他一瞥不满之色。
嘉正大师哼了一声,猛的翻腕一抖,一股暗劲,排空丽出,黄瑜感到那是一片无形的铜墙,身在空际,实在反击无力,只好真气一沉,退回原来之处。
嘉正在大师冷冷道:“老衲言出法随,女施主怎能不知好歹!”
黄瑜撇撇嘴道:“人之患好为人师,大师佛门高僧何必如此强求!”
嘉正怒叱道:“老衲现当少林长老,难道会辱没你不成!”
黄瑜道:“大师身份果然崇高,可惜晚辈却无拜师之意。”
嘉正大师道:“你是看不起老衲了!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比划比划。”
黄瑜道:“大师身为武林前辈,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嘉正大师满面怒容道:“你如果不动手,老衲就不客气了。”
黄瑜叹息一声道:“大师如此相追,晚辈不得不勉力一试,但血刀门下,刀不虚发,晚辈如果收不住手,还望老前辈原谅一二。”
她说话之间,嫩葱一般的纤纤玉手,已缓缓向刀把握去,无论对方是何等人物,只要她手握刀把,就会生出一股谩猛绝伦的凌厉煞气,这是血刀门特色,没有人能够例外。
嘉正大师绝未想到这位美绝人寰的绮少妇,会是血刀门一的传人。
现在他知道了,也瞧到黄瑜手握刀把,煞气横溢的无比威势,可是他适才话已说绝,没有办法找一个退缩的台阶。
他的面色变得十分严肃,全身功力也提到了极限,杀机在弥漫着,四周的空气像是凝结了起来。
气氛沉闷达到了顶点,终于发生了惊人的爆炸。
刀光像电闪,铁拳似奔雷,只是一招,这一招却是武林罕见的,江湖难睹的。
黄瑜刀已回鞘,仍然手握刀把,她的脸色苍白,却还有再战之能。
嘉正大师同样攻出一招,那是少林七十二种绝学之一的百步神拳,可是这一记神拳,并没有使黄瑜受到伤害,他的一条右臂却齐肘断了下来。
他们仍然对峙着,战火有重新燃起的可能。
良久,嘉正大师忽然一声长啸,拖着断臂落荒而去,战斗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得十分突然,也令人大感意外。
瞧着嘉正大师逸去的身影,黄瑜的右手由刀把上缓缓松开,恶斗已成过去,这密林一带仍静得出奇,但一断一续的喘息声,忽由林中飘了过来,黄瑜哼了一声,右手又向刀把握去。
柳眉倒竖,煞气再生,她面对密林,发出_声怒叱道:“滚出来!”
这一声怒叱,具有难以言宣的威严,喘息之声停止了,跟着跌跌撞撞奔出一个双目皆盲之人。
他双手乱摇,嘶嘶叫喊道:“在下是尊夫的朋友,冷夫人请手下留情。”
黄瑜道:“你是谁?”
那盲人道:“在下是断路财神文辉,冷夫人可能也有过耳闻。”
黄瑜哼了一声道:“好的很,我正要请教你一个间题。”
断路财神道:“请问,在下知无不言。”
黄瑜道:“你当年将拙夫骗往牡丹堡,是谁出的主意?”
断路财神道:“这个……”
黄瑜道:“怎么?不敢说?”
断路财神道:“在下不敢。”
他略略一顿,叹息一声,接着道:“当年江湖之中,在下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想不到误入天残谷,竟落得这般惨况……”
黄瑜冷冷的道:“谁问你这些了?”
断路财神叹道:“在下如非失去了双目也不会任人摆布了,那年欺骗尊夫之事,实是迫于无奈……”
黄瑜道:“能够让断路财神府首帖耳,必定是一个大有来历之人了!”
断路财神道:“何止是大有来历,而且名震八荒,誉满海内,在侠义道中堪称首屈一指人物。”
黄瑜道:“他是谁?”
断路财神道:“九嶷山主水韫玉。”
黄瑜道:“真是他,真叫人有点难以相信!”
断路财神道:“冷夫人如果别无他事,在下想就此告辞了。”
黄瑜道:“别忙,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九嶷山主,为什么要欺骗拙夫?”
断路财神道:“水韫玉只派人告诉在下如何欺骗冷少侠,什么原因却未作说明,依在下猜忖,八成是为郎氏兄弟作报复。”
黄瑜知道断路财神的猜忖绝非事实,以九嶷山主的声誉和地位,纵然为属下复仇,也不必借刀杀人,使用为人不齿的下流手段,不过断路财神既然不明真相,再问也是白费,因而哼了一声道:“黄瑜不愿杀人,但对一再欺蒙我夫妇之人也不便放过,我言尽于此,希望咱们后会有期。”
三山村,是洛水北岸的一个镇集,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