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道:“殷公子改变主意了?”
殷松风道:“对云姑娘之事,松风理当竭尽棉薄,不过,此去能否求得解药,松风不敢预作保证的。”
云裳冷冷道:“殷公子是说,咱们去碰碰运气了?”
殷松风道:“是的。”
云裳樱唇一撇道:“咱们何必浪费时日!”
殷松风道:“纵然求不到解药,对令弟也无大碍,咱们试试倒也不妨。”
云裳微作沉思道:“领略一下嵩山的风光,倒是平生一件快事。”
殷松风道:“云姑娘答允了?”
云裳道:“我同意到少林碰碰机会,不过咱们总得先填饱肚子。”
在白沙镇打过尖,他们再联袂往回头走,当日薄西山,凉风掠水之时,他们又回到了郑州。
在郑州落店,殷松风包下了整个后院,此人不但出手豪阔,举止之间,也另有一种唯我独尊的神态,他对云裳,固然曲意逢迎,对冷瑶光则十分怠慢。
此时的云裳也大改常态,她不仅一举一笑都显得风骚入骨,冷瑶光眼旁观,更发觉这位神秘的姑娘,在发着迷人的媚笑之时,眼中竟隐藏着慑人的杀机。
显然,这双丰神如玉,武功奇高的男女,不仅在勾心斗角,心机之深,也更令人不寒而栗。
江湖之中品流复杂,冷瑶光也见过不少性格特殊之入,但像任天宠,及目前的这一双男女,他实在有点穷于应付,因而他对随着他们求医之事大有悔意。
由郑州至嵩山,约有六日旅程,他们翌晨由郑州出发,赶到荣阳,已是夜幕深垂了。
由荣阳启程,已然进入山区,沿途全是崖峭险道,进行的速度,自然颇为缓慢。
蓦地,殷松风一勒马鞭,回头对云裳说道:“歇一会儿吧!云姑娘,前面有好朋友在看着咱们呢!”
云掌道:“此地是牡丹堡的势力范围,来人八成与郑州之事有关。”
殷松风哈哈一笑道:“是讨债的来了,好得很,打发一下寂寞。倒是一件有益之事。”
他们说话之时,幢幢人影,已由山坳林间驰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宫装,仪态万端的丽人。冷瑶光举目一瞥,便已认出她正是当日在牡丹祝寿之时,为云裳、黄瑜排解纠纷的那位牡丹花后。紧跟着的是左右花相、护花八使,再后面是三十劲装大汉,及三十名鬃角插着绢花的少女。
冷瑶光心头暗栗,他知道牡丹堡的护花八使名震武林,每人都具有一代宗匠的不凡身手,花后及花相的功力,较护花八使还要高明。那殷公子及云裳纵然功力再高,双拳难敌四手,只怕也难以讨得好了。
他患忖之间,牡丹花后已来到云裳身前丈外之处,她微微一笑,裣衽一礼道:“好久不见啦,云妹子近况可好?”
云裳还了一礼道:“谢谢花后关怀,小妹贱体粗安。”
牡丹花后向冷瑶光瞥了一眼道:“这位就是冷公子么?咱们好像面熟得很。”
云裳道:“花后好眼力,只是记错了他的姓名,当日帝君寿辰,他不是曾经以明珠一粒为帝君祝寿么?”
牡丹花后道:“不错,那时他叫云杰,但他那一粒明珠,却为本堡带来无穷恩怨,这件公案,不得不请云公子代为了结!”
不待云裳及冷瑶光答言,她目光一转,瞅着殷松风道:“听说殷公子一身功力武林罕见,看不出年纪轻轻的,竟是一位绝代高人。”
殷松风哈哈一笑道:“殷某只会几下花拳绣腿,怎敢当那绝代高人的谬誉,花后过奖了。”
牡丹花后忽地笑一敛道:“咱们帝君,对虚名十分爱惜,其实这也怪他不得,牡丹堡能有今日,所恁藉的那点得来不易的虚名……”
殷松风冷冷道:“你不必转弯抹角了,要怎样划下道来就是。”
牡丹花后面色一沉道:“我只是不忍不教而诛罢了,你认为能逃出咱们的手法?”
殷松风冷哼了一声,道:“你要不要赌点什么东道?”
牡丹花后道:“可以,你要怎样赌法?”
殷松风道:“护花八使,名震武林,我如果击败他们八人,是否算作获胜?”
牡丹花后道:“护花八使何等人物,阁下如此说法,不嫌太过狂妄了一点?”
殷松风道:“我是问击败了他们算不算获胜,你大可不必节外生枝!”
牡丹花后道:“好,能与他们打成平手,就算你获得胜利,你要赌什么?说吧!”
殷松风冷冷道:“我云妹子还少一个使唤的人,如果我胜得护花八使,你就做云姑娘使唤的丫环吧!”
殷松风语音未落,护花八使已一片暴叱,纵身扑了过来。
牡丹花后娇叱一声道:“回去!”
这八名牡丹堡中的一流高手,在牡丹花后的娇叱声中退了回去。他们虽然恨不得剥了殷松风的皮,却不敢违拗花后的命令。
牡丹花后依然忍怒火,冷冷道:“要是你败了呢?”
殷松风道:“杀刮听便。”
牡丹花后哼了一声,正待挥手令护花八使展开攻击,云裳连忙摇手道:“慢一点,姐姐,以八搏一,似乎不太公平吧?”
牡丹花后道:“这是他自愿如此,怎能说不太公平?”
云裳道:“那就算我一份吧!以二敌八,你们已占尽了便宜。”
殷松风道:“不,云姑娘,咱们已经下了赌注,你千万不要插手,否则,殷松风就变为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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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七根。记住,它只能发射七次,距离不能超过一丈五尺,除了生死关头,最好不要使用。”
牡丹花后粉颊失色道:“云妹子,你是存心与姐过不去了?”
云裳冷冷道:“谁说的?一个人在豺狼当道之时,总不能连一根打狗棒也没有!”
牡丹花后道:“神仙愁是武林禁用的绝毒暗器,妹子将它交给冷公子,不怕引起武林公愤!”
云裳撇撇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牡丹堡几时讲过江湖过节、武林道义了?”
牡丹花后面色一寒道:“愚姐久仰绝情宫武学盖代,妹子,咱们姐妹过几招玩玩。”
云裳道:“姐姐肯赐招,小妹理当奉陪。”
牡丹花后向身后六十名牡丹门下招招手道:“这位冷公子就交给你们了,达不到目的,你们也别想活着回去!”
这位牡丹花后真阴险已极,语音未落,一片晶虹已向云裳卷了过去。彩带带着劲风,出手便是绝着。
云裳哼了一声,反臂一划,剑如雷鸣,“轰”的一声,她身形微微一晃,牡丹花后却已倒退了半步。
一招硬接,牡丹花后竟落了一个下风,这位仅次于惜帝君的一代艳后,不由大为错愕,她一声娇叱,粉臂微挫,彩带像怒龙般向云裳的柳腰卷去。
她们这一交上了手,竟打得难解难分,云裳虽然功力较高一筹,在三五百招之内,也难以分出胜负。
此时斗场之上,除了云裳与牡丹花一对一,冷瑶光及殷松风全处于以少敌众绝对劣势,尤以冷瑶光功力只能提到三成,玄云神剑又失落于牡丹堡中,在三处搏斗中,以他的处境最为险恶。
在无可奈何之时,他展开了灵胎九影身法,身化九影,捷逾轻烟,敌方人数虽多,知同捕风捉影,丝毫也奈何他不得。
忽地,他耳际传来一股蚁语:“快走!兄弟,你留此无益,脱围之后可直越嵩山,姐姐会到少林找你的。”
这是云裳以蚁语传音叫他先行脱离战场,实际情形,他留下确实无益,因此,身形一晃,迳向山林之间扑去。
六十名牡丹堡的门下,竟无法拦阻一个武力只能提到三成之人,不止是丢人现眼,追究责任起来,他们也难作交代,因此一片追拿之声,纷纷向冷瑶光身后疾追。
当真是忙忙如丧家之犬,冷瑶光慌不择路,只是向崇山峻岭之中急急的奔逃,当夕阳西下,雾镇山坠之时,他终于甩掉追缉者而获得安全。
夜色逐渐深沉了,云深不知处,他已迷失了方位,而且山风如剪,寒气侵肌,当雾之急,是找一个聊可藏身之处,如果露宿中宵,他将难以忍受那澈骨的奇寒。
终于,在一片绝壁之下,他找到了一个山洞,拨开掩洞的藤蔓,迳自一头折了进去。
“哼……”
这一声冷哼,像由地下赞出,他头皮一炸,几乎就想逃出洞外,这才叫时衰鬼弄人,荒山野洞之中,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怪声?
是山魈木怪,还是孤魂野鬼?不管是什么,碰上了总不是一件幸运之事。不过,怕,并不能解决问题,除死无大难,他倒想弄个明白,因而,他剑眉一扬,也报以一声冷哼。
“噫……”
任是何等豪勇之人,在这般荒凉的暗夜之中,那突然而来的一声冷哼,怕不吓得三魂出窍,连爬带滚的逃出洞去,他居然敢以牙还牙,那能不大出乎冷哼者的意外。于是,又响了一声冷冰冰的惊噫。
冷瑶光似乎豁出去了,他向着惊噫之处道:“噫什么?你是什么变的,出来让小爷瞧瞧。”
这一下,他惹了大祸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暗劲。像铁锤一般的迎胸击来,他连转念的机会也没有,“轰”的一声,已撞向一侧的洞壁之上。
这还算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一下灵胎九影身法,虽然一步还没有施完,总算避过了正面,就这样他仍然闷哼一声便已晕了过去。
良久,他醒来了,前胸、后背还在隐隐作痛,那一撞之力,几乎要去他一条小命。
他吃力的坐了起来,目光四转,想瞧瞧伤他的究竟是什么怪物,但,山洞漆黑,任什么也瞧看不见。
不过他明白这座山洞之中,必然隐有一位武林高人,那冷哼、惊噫之声,总非山魈木怪之类所发,因而胆气一壮,道:“看阁下的身手,必然是一位武林前辈吧!对后生末学出手偷袭,阁下不怕失了你那前辈的身分?”
“小子,你倒是横得很!”
冷瑶光猜得不错,那人果然不是什么精灵鬼怪,只是说话的声音十分生硬,听来令人难受已极。
一个人要住到像这等鬼不生蛋的地方,他的遭遇可能是很悲惨的,以冷瑶光本身为例,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因此,他不再出言顶撞,微咳一声道:“对不起,晚辈的怕遇到了精灵鬼怪,才不得不壮壮胆量……”
“什么?你骂老夫是精灵鬼怪?”
“前辈不要误会,我只是……”
“你只是随便骂骂罢了,是么?哼!老夫适才一掌打你不死。你必然有点自命不凡,老夫偏要再赏你两掌试试。”话音甫落,狂飙陡生,一股如山暗劲,再向他迎胸撞来。
这次因为那人事先打了一招呼,冷瑶光自然做好了防备,他迅速立起身形,以灵胎九影身法,将那股惊人的掌力轻轻避了过去。
“嗯,果然有点门道,还有一掌。”
罡风震耳,势如雷鸣,冷瑶光连换三次身法,才将这一招掌风闪避过去,他额头之上,已然透出了汗珠。
这一不可惹起了他的怒火,剑眉一挑,扬声大叫道:“还有什么?要不要再来两掌?”
哪知他语音未落,突感腕脉一紧,竟在悄无声息之间被人一把扣了起来,耳旁同时响起一股险沉沉的声音道:“你是谁?如有半句不实,小心老夫将你立毙掌下!”
洞中光线太过黑暗,冷瑶光无法辨识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但他明白处境确属险恶,一语不当,将立即招致杀身之祸。纵然如此,他依然不愿摇尾乞怜,双目向那黑影投下轻蔑的一瞥,跟着冷冷一哼,道:“我嘛,冷瑶光,一个失去武功,穷途末路的小人物,阁下如是杀人的瘾头,冷某并无反对之意。”
“什么?你已失去武功?”
“信不信由你,同时冷某还有一点声明。”
“哦,说说看。”
“在下虽然是丧失武功,绝不会向阁下摇尾乞怜。”
“小子,你在找死!”
一股无与伦比的内力,随着那人的怒叱撞向他的胸膛,就他的感受,是铁人也会肢离破碎,何况他是一个血肉之躯!但劲风刚刚及体,忽又收了回去,那阴沉沉的声浪又响了起来道:“小子,你当真失去了武功么?”
冷瑶光冷冷道:“我并没有强迫你相信,也无力阻止你杀人,要怎样,悉听尊便,还要唠叨什么!”
宁折不弯,是冷瑶光的个性,要命可以,要他低头,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世间之事就这么离奇,不怕死的人,反而时常会碰到难以想象的奇迹。冷瑶光这一顿顶撞,那人竟一声轻吁,放开了他的腕脉。
“喂!冷瑶光,咱们坐下来聊聊……”
“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聊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小子也太俗气了。”
“嗯,有意思,先说你吧!”
“说我?说我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叫冷瑶光了,我却对你全然不解。”
“这个……咳,老夫必须对你完全了解,才能说出老夫的一切。”
“对不起,在下碍难从命。”
“为什么?你信不过老夫?”
“在下被人一再暗害,只落得丧失武功,命如巢卵,但一般江湖败类还不放过在下……”
“有这等事?”
“我何必骗你。”
“好吧,老夫先告诉你总该可以吧!”
一声长长叹息,这位古洞怪人接道:“三十年前,某一佛门弟子,奉师命到汪湖之上修积善功,他仗着一身精湛修为,行脚所至,群邪授首,为卫道平魔积下了,不少功德……”
冷瑶光忍不住截口道:“那位佛门弟子,必是一位大有名气之人,他是谁?”
“魔僧嘉广。”
“魔僧嘉广?在下听说他两手血腥,杀人无数,而且……”
“住口!”
这位古洞怪人在一声怒叱之后,又深深地一叹,道:“你说得不错,他不仅是两手血腥,还误犯佛戒。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竟成了佛门的罪人……”
冷瑶光十分同情的道:“江湖险恶无比,我想那位嘉广大师必是被魔道之人陷害。”
那位古洞怪人忽地纵声一阵狂笑道:“好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夫就不会下地狱了。”
冷瑶光笑,道:“前辈就是那嘉广大师吧?”
古洞怪人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老夫是不是那魔僧嘉广,自己也难分辨了,咳,你呢,为什么会落得这般惨状?”
冷瑶光遂将自己的际遇,向古洞怪人作摘要叙述,那些儿女私情,全部略而不宣,就这样也几乎说了一个时辰。
古洞怪人听完说道:“咱们相逢也是有缘,你按照本门心法运功,待老夫试试,能不能治好你的毒伤。”
闲着也是无聊,冷瑶光遂盘膝趺坐,按本门心法运起功来,那怪人以手抚着他的灵台大穴,一股暖洋洋的劲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那股力道首先与他仅有三成真力集合,然后逐渐加强,如同一匹脱缰之马,在他经脉中不断的游走。又像一支无坚不摧的铁军,过关斩将,所向无敌,也许也于冲力太过强大了,他浑身颤抖,冷汗浃背,最后“轰”的一声,他竟晕了过去。
约莫半盏热茶之后,他便醒过来了,及运功一试,不仅毒伤尽除,而且,内力泉涌,周身舒泰已极。
他一跳而起,向那怪老人深深一礼道:“大恩不敢言谢,前辈如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怪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投下了本钱,自然要收点利息的了。不过,你虽然任、督二脉被老夫替你打通,只怕还难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林……”
冷瑶光道:“一客不烦二主,前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