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豪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冷瑶光目送南豪扶伤带死,匆匆离开山坡,才回顾申六公道:“咱们怎么办?”
申六公道:“首先,老朽对少侠的超凡成就,表示一点祝贺之意……”
冷瑶光道:“花拳绣腿,不值方家一顾,前辈不必拐弯抹角,还是直接了当的说明尊意吧!”
申六公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不再客套。”
冷瑶光道:“晚辈在洗耳恭听。”
申六公道:“一个成大功,立大业之人,并不是恁恃匹夫之勇。霸王败于乌江,就是前车人鉴……”
冷瑶光道:“前辈说的是。”
申六公道:“以少侠目前的功力,足可与当代一流高手争一日之短长。但要与天下武林为敌,那就有点愚不可及了。”
冷瑶光道:“晚辈并无争胜之心,怎会与天下武林为敌?”
申六公道:“天残剑集是武林绝技,少侠身怀剑集,怎会不惹来武林纷争?”
冷瑶光道:“晚辈确无该项剑集,前辈不可误信人言。”
申六公道:“那么少侠适才所使的剑法,当真是习自索姑娘了?”
冷瑶光道:“不错。”
申六公哈哈一笑道:“就是老朽看来,索姑娘剑术虽是不凡,但尚不足为少侠之师。”
冷瑶光道:“晚辈说的是实事,信不信只好任由前辈了。”
申六公道:“好吧!这些话咱们先不谈,但少侠嫁祸本堡,究是用心何在?”
冷瑶光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几会说过如此话来?”
申六公道:“龙虎双英已被咱们请往牡丹堡,敝堡主也请少侠屈驾到堡中一行,只要少侠当众说明真相,敝堡对少侠决不留难……”
冷瑶光略作思忖道:“好,请前辈回覆贵上,三月之内,晚辈当亲赴贵堡。”
申六公心知无法勉强冷瑶光与他同行,只得抱拳一拱道:“少侠千金一诺,老朽届时定恭候侠。”
冷瑶光也抱拳相送道:“前辈好走。”
申六公的身影刚刚消失,那位眼黑帕的青衣姑娘已一声娇呼,向冷瑶光扑过来道:“大哥,你让我找得好苦。”
听口吻,这位青衣姑娘自然是索媸了,追踪她前来的自衣少的也就是黄瑜的师兄蒙骜了。
当日在逖谷,蒙骜师兄妹受牡丹堡惜花帝君之托搜擒冷瑶光,蒙骜找索媸,他自然不肯放过。他要黄瑜继续寻找,自己却将索媸骗到山神庙,要让冷瑶光去自投罗网。想不到由于索媸的表现使得冷瑶光一怒而去。这虽然造成一场误会,蒙骜却真的爱上了这个纯洁天真的姑娘。
他们一路追逐,现在总算找到了冷瑶光,连他的师妹黄瑜也在这儿。蒙骜的个性十分躁急,还未等冷瑶光回答索媸,他已迫不及待的道:“师妹,你怎么跟他一道的呢?”
黄瑜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对?”
蒙骜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黄瑜道:“我听得到,你说吧!”
这位艳若桃李、冷如冰霜的黄瑜,一向对人都是冷颜相向的,因而江湖朋友也就赠送她一个雅号“冰山美人”。
现在黄瑜的冰山溶解了,她轻频浅笑,像一株解语的娇花,紧紧依偎在冷瑶光的身侧。
蒙骜不仅大为诧异,更升起一股熊熊怒火。他浓哼一声,踏前两步,右手握向刀柄,一股凌人的煞气同时进射丽出,道:“姓冷的,拔剑!”
不待冷瑶光有所表示,黄瑜已娇叱一声道:“咱们师兄妹拼上一场,也可让江湖朋友开开眼界,拔刀!”这位娇花般的丽人,刹那之间,煞光横溢,双目圆睁,喷出两股凌厉的杀光,那股凶煞之状,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蒙骜心头一震,他迅速松掉握着刀把的右手,连连打恭作揖道:“小兄不敢,不过……咳,师妹如此作法,小兄百思莫解……”
黄瑜冷冷道:“没有要你了解的必要,你带着索姑娘走吧!”
索媸冷冷道:“不,我为什么要跟他走?”
黄瑜不屑的撇撇嘴道:“为什么你应该知道,难道你要我把你们在山神朝的亲热情形当众宣布出来?”
蒙骜恍然大悟道:“师妹原来是为了这个。其实……咳,小兄与索姑娘并没有怎样越礼,而且打从山神庙起,今天才再度相遇……”
黄瑜轻蔑的哼了一声道:“要怎样才算越礼?嗯,袒裎相见,真是消魂?”
索媸悠悠一叹道:“我只是在蒙大侠的身上靠了一下,以前我时常靠着大哥的。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
黄瑜怒叱一声道:“简直是厚颜无耻,真亏你还有勇气把它说出来。”
索媸被黄瑜这一阵辱骂,弄得手足无措,真不知道怎样才好。她洒着焦急的泪水,颤惊向冷瑜光道:“怎么办呢?大哥,我娘将我交给你了,你可不能不管。”
黄瑜还待喝骂,冷瑶光摆摆手道:“蒙大侠,你可知道这位索姑娘的来历?”
蒙鸶道:“她说她来自天残谷,在下却难以相信。”
冷瑶光道:“她确是来自天残谷,是一个不明世故、天真无邪的姑娘。你蒙大侠对这样一个无知的姑娘施以欺骗手段,你不觉得是一桩可耻的行为?”
蒙骜勃然大怒道:“谁说我欺骗她了?姓冷的,你竟敢含血喷人!”
他说话之间,已然手握力把,满脸煞气飞扬,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黄瑜咳了一声道:“算了吧!师兄,只要你问心无愧,我要他不再追究就是。”
蒙骜哼了声道:“好亲密的称呼,他是谁?”
黄瑜淡淡道:“他是冷瑶光,怎么?这称呼有什么不好?”
蒙骜怒喝一声道:“好,姓冷的,蒙某与你势不两立,除了今天还有明天,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语音甫落,身形急晃,像一道经天长虹,向崇山之中狂驰而去。
冷瑶光叹息一声,回顾目瞪口呆的索媸道:“他走了,你不跟他去么?”
索媸道:“我娘是将我交给你的,我为什么要跟他去?”
冷瑶光道:“他很喜欢你……”
索媸道:“我不知道,但我并不喜欢他。”
索媸道:“如果我要你跟他去呢?”
索媸长长一叹道:“我不会跟他去的,如果大哥当真不要我,我只好走最后的一条路了。”
冷瑶光心头一震,暗责自己不应该对一个纯良的姑娘如此相迫。
她无知,但并不愚蠢,只是生活脱离现实的环境而已。
她纯良,不明了世道人心的险恶,荔夫人将她交给自己,那么保护和教导她的责任就不容旁货。如果当真让她走上绝路,不仅对不起荔夫人,在良心上也将要悔恨终生。
于是他咳了一声道:“媸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你不听我的话,我有点生气罢了。”
索媸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不过……咳,我也说不上来。”
冷瑶光道:“你是怎样跑到山神朝去的?”
索媸道:“那日蒙大侠找来,我问他是不是来找大哥,他说大哥摔伤了,叫我带着衣物,跟他去扶大哥找医生疗伤,正好碰到下雨,咱们就在山神朝暂避一下。后来,你就来了……”
冷瑶光道:“以后呢?”
索媸道:“我跟着追出没有追到你,就一直追赶下去。后来发现了你,但蒙大侠也跟来了,我怕他会对你不利,所以一直未敢跟你见面……”
冷瑶光道:“我对你说过,一个人要看重自己的身体……咳,有些话我不便说,以后有了空暇的时候,请瑜姐姐来教你吧!”
黄瑜撇撇嘴道:“我自己都不懂事,怎么能够教人?对不起,这件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冷瑶光闻言一怔,道:“此事以后再说,咱们趁早赶过武圣关,找个地方好好的歇息一下。”
黄瑜道:“不忙,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先要说个明白。”
冷瑶光道:“什么事要说个明白?”
黄瑜道:“自然是索姑娘了,她跟着你,究竟是什么身分?”
冷瑶光道:“这个……”
黄瑜冷冷道:“身分无法确定,咱们就不能带她同行!”
冷瑶光道:“当初她娘救了我,我答允带她出谷的……”
黄瑜道:“就是这样么?”
冷瑶光道:“她娘也曾提及……,我因为未曾禀告我娘,所以没有说定。”
黄瑜道:“后来你禀告你娘了?”
冷瑶光道:“没有。”
黄瑜道:“我知道了,索姑娘,对不起,咱们不能带你一道走,希望咱们后会有期”
索媸一惊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了?”
黄瑜道:“我不要你,他想要你也不成!”
索媸道:“我没有一个亲人,你们叫我到哪里去呢?”
黄瑜道:“天地如此辽阔,何处不可以立身?跟着咱们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冷瑶光道:“你听我说,瑜妹妹,虽然我跟她没有说定,但我并没有拒绝,何况她是我带出天残谷的,让一个无知少女流落江湖,在道义上是说不过去的。”
黄瑜面色一变道:“那你将我放在哪里?”
索媸道:“我娘叫我不要计较名位,瑜姐姐,只要你不撵走我,叫我做什么事都成。”
经过冷瑶光一再婉言相劝,她竟然安之若素。
问题解决了,他们还是继续前往武汉,准备凭吊黄鹤仙人的遗迹。刚刚驰过武圣关,已是暮色苍苍的时分了。
在山下小镇的客栈中,他们要了两间上房,当就寝之时,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冷瑶光原想黄、索二女同住一房,另一间由他独居。哪知黄瑜不愿与索媸同房,客栈旅客暴满,又别无房间可租,那么,惟一解决的办法,是黄瑜与冷瑶光同房共宿。
索媸没有怨言,冷瑶光也没有反对,但历史重演,冷瑶光辗转反侧,说什么也难以入梦,再听一板之隔的索媸,同样在唉声叹气,一副痛苦难忍的神情。
如此一来,黄瑜可大光其火了,她“呼”的一声跳了起来,一面穿着衣衫一面冷冷道:“原来你们之间,已然是情深如海,我实在太过不知自爱了。”
不容冷瑶光分辩,她已破窗而出,带着满腔的石火,跑向那苍茫凄迷的夜色之中。冷瑶光呆了一呆,已是芳踪难觅了。冷月当空,景物迷离,人生像当前的夜色,不仅难以窥测,且宁感竟如此之多,冷瑶光投目长空,不由发出一声浩叹。
“唉!大哥,是我不好……”
冷瑶光缓缓拧转身形,就迷朦的月色,捧着索媸的粉颊瞧了一阵道:“这不能怪你,媸儿,你像似瘦了许多……”
索媸秀目中仍挂着泪水,娇靥上却已堆起甜甜的笑意,道:“你也是……”
冷瑶光道:“夜寒露重,咱们进去吧!”
索媸道:“瑜姐姐怎么办?咱们再分头找找她好么?”
冷瑶光道:“不必了,她能了解咱们,不找也会回来,否则找也没有用的。”
回到客房中,索媸使已纵身投入他的怀抱,经过一段时间的小别,他们的情爱,似乎更深了几分,两人如胶似漆的缠绵着,真有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感觉。
武汉是鄂省的首善之区,黄鹤楼前挂着一块长匾,上面横书四个漆金的大字“惟楚有方”。
这天是四月八日,善男信女,都在为浴佛节而忙碌着。
佛寺禅院,固然是人潮汹涌,一般名胜古迹,也挤满了欣赏、恁吊的人群。
让索媸开开眼界,冷瑶光自然要带着她到各处游历一番,走累了,他俩就到黄鹤楼去歇息。
底层卖茶,楼上卖酒,这座驰名字内的古楼,此时也是热闹非凡。
冷瑶光找到了座位,却没有人前来招呼,客人太多,伙计实在忙不过来,就在此时,索媸却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大哥!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古怪?”
冷瑶光目光四掠,并未发觉有什么岔眼之处,遂扭头询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索媸道:“树叶不是到处都有么?这般人眼巴巴的挤到这儿来喝树叶,岂不是有点古怪?”
“喝树叶”这实在是千古妙论,但茶叶原本就是树叶,人们为什么从来不提它就是树叶呢?
这是习惯,香片、乌龙等名词,代替了树叶的称谓,索媸此时说出喝树叶,听来反而有一种新鲜的感觉。尤以她的嗓门是那么娇甜,姿色又是那么美艳,因而这喝树叶三子出口,立即全楼瞩目,还暴出一片嘻笑之声。
索媸神色一呆道:“怎么啦!大哥,他们本来是在喝树叶嘛,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冷瑶光尴尬的一笑道:“没有不对,不过我饿了,咱们到楼上买点吃的吧!”
此时此地,冷瑶光实在不便解释,撇开这个尴尬的处境,倒不失为聪明的办法。
楼上更是高朋满座,已无虚席。冷瑶光环视一周,只好失望的退下楼去。
但……
“兄台留步……”
冷瑶光循声一瞥,见是一个身着儒衫,手摇折扇的少年,此人丰姿秀美,俊朗逸俗,他这一立起身来,当真有如鹤立鸡群之概。
索媸首先“嗯”了一声道:“大哥!他不是那姓任的么?”
冷瑶光悄声道:“不错,他正是百叶帮主共三化的首徒任天宠。”
索媸道:“咱们与百叶帮已经结过梁子,最好不要理他。”
任天宠见冷、索二人迟疑不前,又哈哈一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两位何必见外!”
冷瑶光暗忖:“牡丹堡以十余辆马车引诱自己,那是不打自招,承认他与孟双虹失踪之秘有关?这位百叶帮主的首徒,当日在牡丹堡代替主人招待宾客,显出他与该堡具有极深的渊源,自己不能放过牡丹堡,未尝不可在这位任天宠的口中获知一点蛛丝马迹。”
打定了主意,这才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带着索媸,坦然向任天宠立身之处走去,但对这位丰神俊美的百叶首徒,他却暗中深藏戒心。
任天宠肃客就座。招呼伙计添上杯筷,亲势酒壶,为他俩斟上一杯,然后举杯一笑道:“人生虽如萍踪暂聚,也要靠一个缘字,来,为咱们的订交,兄弟敬两位一杯。”
冷瑶光示意索媸一同举杯道:“不敢当,兄弟只怕高攀不上。”
任天宠哈哈一笑道:“小弟阅人千万,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兄台如此英武气概之人,也许咱们交浅言深吧,兄台能以姓名见示么?”
冷瑶光淡淡道:“兄弟初入江湖,可以说是武林上的末学后进,纵然说出姓名,与不说没有什么两样。”
任天宠道:“兄台太谦了,来,咱们干杯。”
冷瑶光不愿吐露姓名,就是表示没有跟任天宠订交之意,但此人不仅毫无不豫之色,劝酒敬菜,仍然谈笑风声。
冷瑶光此时大为后悔,因为他既不愿说出姓名,自然无法与任天宠作进一步的攀谈,对探询牡丹堡之事,只好作为罢论了。
那么他与任天宠的相聚,不但毫无意义,还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因而他想略为周旋,就托词告退。
哪知索媸忽地咳了一声道:“任大侠,我想问你一句话!”
冷瑶光闻言一呆,他对任天宠原是故作不识的,索媸这一声任大侠,岂不是暴露了底细?任天宠也是闻言一呆,但迅既哈哈大笑起来。
索媸愕然道:“我说错了吗?任大侠。”
任天宠面色一整道:“姑娘没有说错,兄弟只是认为朋友相交,应该坦诚相处……”
冷瑶光道:“对不起,任大侠,在下隐姓埋名,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任天宠淡淡一笑道:“冷少侠蒙面祝寿于先,栽脏嫁祸于后,纵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