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瑜道:“他们缀着咱们,自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明天如果当真遇上,你可不能禁止我杀人。”
冷瑶光道:“血刀门好在只有你们兄妹,否则只怕会天下大乱了。”
黄瑜神色一黯道:“家父早年曾遇到一件痛心之事,因而选徒极严。现在除了二师兄蒙骜,就只有一个大师兄崔六三在侍奉他老人家。名震武林的血刀门,眼看人材凋零,江河日下……”
冷瑶光劝慰道:“不要难过,我想你两们师兄都已获得令尊的真传,血刀门不会就此没落的。”
黄瑜道:“但愿如此。”
柳林一夜,倒是十分安静,其晨上道,也未发现追踪之人.他们知道这不是对方放弃了向他们追缀,而是已然到达对方预定攻击的地头。
新店镇,是登临鸡公山的起点,武胜关也遥遥在望。此时艳阳当空,万里一碧,冷、黄二人驰进镇口,正是打尖的晌午时分。
冷瑶光找到一间饭铺,一脚踏入,警兆立生。他与黄瑜互相瞧了一眼,依然若无其事的选了一个临窗的座位,然后向店伙要来酒菜,两人慢慢的饮着。
这间饭铺之内,原本是喧嚣盈耳的。但此时却四座无声。除了心脏的跳动,静得有点出奇。
在一阵岑寂之后,终于响起了一声粗犷的豪笑,一个身材魁梧,背插单刀的大汉,像铁塔般站了起来。
他目光四掠,向在座之人扫了一眼,最后投向冷瑶光道:“阁下是冷少庄主吧?”
“兄弟铁衫帮之南豪,想替冷少庄主介绍几位高人。”
“不必。”
南豪南色一变,道:“在座之人无一不是名满湖海的人物,冷少庄主这般态度,不嫌狂妄了一点。”
冷瑶光道:“尊驾看不顺眼,不妨划下道来。”
南豪哈哈一笑道:“冷少庄主果然是快人快语。好,咱们在镇外等候侠驾。”
这间饭铺的食客,几乎全部都站了起来,约略计算一下,怕不有五十余名之多,论人数已然不能相比,而且其中还有几位是名震当代一流高手。
头可断,志不可屈。这点阵仗,在冷瑶光的性格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与黄瑜随着南豪等来到一片山地之上,神色之间,显得安详无比。
对方人群之中,走出一位瘦长干瘪的老者,他双目炯炯,向冷瑶光颔首一笑道:“日前冷少侠宠临敝堡,老夫竟未能一睹少侠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俗。”
冷瑶光道:“不敢当,前辈怎么称呼?”
瘦长老者道:“少侠是贵人多忘事,牡丹堡的右相申六公就是老夫。”
冷瑶光道:“原来是牡丹堡中的高人,在下实在眼拙得很。”语音一顿,接道:“其实咱们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前辈划下道来就是。”
申六公道:“老夫奉命寻找少侠,只是为了解释点疑问……”
冷瑶光道:“什么疑问?”
申六公道:“第一、少侠前来敝堡祝寿,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第二、少侠传言江湖,声称以天残剑集作为对敝堡主的贺礼,此话是否当真?”
冷瑶光道:“一鹿在野,群雄相逐,在下隐瞒打藏,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江湖传言在下以天残剑集作为贺礼之事,在下本无该项剑集,自然纯属空穴来风了。”
铁衫帮主南豪哈哈一阵大笑道:“好一个空穴来风,可惜阁下于杀人之时,太过粗心大意了。”
冷瑶光道:“南帮主此话怎讲?”
南豪怒哼一声道:“本帮二十余名兄弟,在阁下利剑屠杀之下,没有一人能够生还。经南某检查伤势,有部分本帮弟子是一剑穿喉致命。据南某所知,冷家庄灵山剑法,决无此等歹毒的招式。”
冷瑶光道:“在下承天残门下索姑娘教了一点武式,在以寡敌众人之时,倒也可以派上用场。”
南豪道:“那是说阁下的天残剑法,并非来自天残剑集了?”
冷瑶光道:“不错。”
南豪面色一寒道:“你认为咱们会相信信?”
冷瑶光道:“实情确是如此,信不信只好由你了。”
南豪道:“为了本帮弟子的血仇,兄弟确难从命……”
申六公面色微变,但又展颜一笑道:“估不到南帮主竟然如此固执,这样吧!咱们在拿下他之后,先让南兄搜搜他的身上,如若真有天残剑集,南兄尽可取去。”
南豪略作思忖,沉声说道:“兄弟却不是如此想法……”
申六公不悦道:“牡丹堡对南兄已经百般迁就了,希望咱们不要伤了和气。”
南豪嘿嘿一笑道:“申兄是在威胁我了!哼,铁衫帮能够纵横江湖,也不是怕事之辈。”
这两人越说越僵,意思上的距离,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武人解决纷争,自然要诉诸武力。因此,申六公纵袖中取出一只链子铜锤,道:“铁衫混元大阵,是一项轰动武林的惊世之学,兄弟要不领教一下,岂不是遗憾终身。”
南豪仰天一阵狂笑道:“说的是,牡丹堡誉满八荒,武学盖世,面对如此高人,兄弟焉能当面错过。”
申六公不再答话,铜锤一摆,迳扑南豪,他身后十余名大汉,也同时闯进铁衫混元大阵之内。
冷瑶光向顾黄瑜,哑然一笑道:“咱们成了骨头……”
黄瑜道:“不错,两只狗争得打起来了。”
冷瑶道:“还有一帮人在虎视眈眈对咱们监视着,此时还是不动的好。”
黄瑜说得不错,另有十几个身着灰衫,上面绣着百叶的大汉,并未卷入狗咬的场面。冷瑶光只要身形一动,可能立即遭到他们的拦截,而那两帮恶狗也会放弃互斗,来联手对付他的。
冷瑶光同意黄瑜的见解,他微微一笑道:“瑜妹妹有没有独力对付那般人的把握?”
黄瑜道:“在场的两帮、一堡,以百叶帮最为软弱,他们领头的只是一个姓张的堂主,要收拾他们,还不致有什么困难。”
冷瑶光道:“那你就先将他们收拾下来,待会咱们才好对付这两帮恶人。”
黄瑜应了一声,缓步迫向百叶帮众之前道:“张堂主,咱们能不能聊聊?”
这位堂主名叫张资,跟黄瑜有过数面之缘。他迎上两步,抱拳一拱道:“黄姑娘有什么吩咐?”
黄瑜道:“堂主太客气了,我只是想知道贵帮跟着他们两伙,究竟是什么用意?”
张资“啊”了一声道:“姑娘问的是这个,俗语说:不吃锅里饭,不到锅边站。咱们自然是……咳,想开开眼界了。”
黄瑜道:“百叶帮也想获得天残武学?”
张资道:“那也不是……”
黄瑜道:“总该有一个原因吧?”
张资道:“当然,咱们帮主认为天残武学过于歹毒,如能取得该项秘集将它封存或毁弃,对武林同道,也算是尽了一分心力。”
黄瑜樱唇一撇道:“好堂皇的理由,可惜你们的心机白费了。”
张资道:“怎么说?”
黄瑜道:“很简单,因为咱们并没有什么天残剑集。”
张资一愕道:“姑娘说咱们?”
黄瑜道:“是啊!”
张资道:“黄姑娘是在说笑话了,血刀门怎会与冷家庄扯上关系?”
黄瑜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冷瑶光是我的丈夫,我自然要称呼咱们了。”
张资愕然道:“此话当真?”
黄瑜道:“你认为我在开玩笑么?一个女孩子如果随便指认一个人是她的丈夫,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语音一顿,忽地面色一寒道:“顾念咱们曾有数面之缘,带着你手下的人走吧!”
张资摇摇头道:“对不起,黄姑娘,在下无法从命。”
黄瑜冷冷道:“好,拔剑吧!”
她说话之际,右手已握着刀把,美丽的粉颊,在刹那之间,便已凝成一座冰山。双目之中,更是煞光凌厉,像一个掌握人们生死的凶神,令人一目之下,就有不寒而栗之感。
张资心头暗栗,单凭黄瑜那付先声夺人的气势。他自知决非这位血刀门下之敌。
不过她既是冷瑶光的妻子,擒获黄瑜,就如同获得一半天残剑集,她既然送上门来。自己怎能就此放弃。
于是,这位百叶帮的堂主,也就用了一点心机。他知道血刀门下,刀刀见血,快如闪电,但决不抢先出手对付尚未撤出兵刃之人。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姑娘艺业通玄,在下自认不敌……”
黄瑜冷冷道:“那么我再给你一次逃命机会。”
张资道:“帮规严厉,在下不敢!”
黄瑜怒叱一声道:“你要怎样?”
张资道:“与姑娘单打独斗是不公平的,姑娘不介意……”
黄瑜哼一声道:“废话少说,你们一齐上吧!”
张资道:“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上!擅自后退者按帮规处置。”
在十余名彪形大汉挺身扑攻之时,张资反而退了下来,他遥立三丈之外,对百叶帮众的攻势予以指点,让他们觅虚寻隙,节节进逼,对付武功高强之人,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有效的战法。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血刀门下,刀如闪电,人似游龙,任何战法,也抵不住她快刀一击。
鲜血四洒,肢体横飞,只不过片刻之间,百叶帮众连同堂主张资,全部伏尸荒野,无一幸存。
黄瑜插回长刀,缓缓走回冷瑶光的身前道:“绊脚石没有了,咱们还等什么?”
冷瑶光道:“牡丹堡及铁衫帮可没有真的拼命,看情形,咱们还等什么?”
黄瑜向牡丹堡与铁衫帮搏斗之处一瞥道:“他们哪里是拼命,简直是在作阵法练习。”
黄瑜语音绕落,铁衫混元大阵忽然停了下来。申六公及南豪双双步出阵外,四目流转,扫向黄瑜,神色之间,显得凝重无比。
黄瑜哼了一声道:“瞧什么?哼!姑奶奶最瞧不起的是故弄玄虚。口是心非之人。”
南豪道:“咱么怎样故弄玄虚,口是心非了?冷夫人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黄瑜道:“你们分明是要练习阵法配合,来对付咱们夫妇,偏偏要以意见不合而动手相拼的姿态来愚弄咱们。估不到阁下身为一帮帮主,也会做出为人不齿之事!”
南豪哼了一声道:“这只能怨你太过心狠手辣,你将百叶帮的朋友赶尽杀绝,咱们如果真斗两败俱伤,只怕就要步上百叶帮的后尘了。”
黄瑜道:“于是你们就由分而合,再度联手对付咱们夫妇?”
南豪道:“形势如此,还得请冷夫人原谅。”
黄瑜一叹道:“咱们要是拿不出天残剑集呢?难道你们当真要不顾江湖道义,做出杀鸡取卵之事么?何况根本无卵可取,帮主何不加以三思!”
申六公道:“冷夫人之言,似有几分可信,不过贤孟梁如要真个洗脱关系,只怕还得前往敝堡一行。”
南豪哼了一声道:“对不起,兄弟不能同意。”
申六公道:“这样吧!咱们问问冷少侠夫妇愿不愿跟咱们合作,以后的事,咱们再慢慢研究。”
南豪道:“看来只有这样,冷少侠怎么说?”
冷瑶光道:“咱们很愿意跟各位合作,但不知这‘合作’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南豪转首瞅着申六公说道:“申兄。还是你解释吧……”
申六公道:“螳臂不能当车,是十分自然之事。冷少侠是聪明人,何必要老夫多费唇舌?”
冷瑶光剑眉一掀,仰天一阵狂笑道:“螳臂当车,未必决无可能,阁下太过自信了。”
申六公面色一变道:“冷少侠如此固执,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
黄瑜手握刀把,娇叱一声道:“哪有这么多的废话,你就罚罚试试!”
申六公向南豪使了一下眼色,男豪哼了一声道:“能够领教血刀门的武功,也算得不虚此行,摆阵!”
铁衫帮这三十名弟子,是该帮千中选一的高手,也是全帮精华所聚。他们不仅各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并以铁衫混元大阵而驰誉武林。
他们身如螺旋,捷逾飙风,以黄、冷为中心,摆下铁衫帮的镇山阵法。
第十章 牡丹堡争强
但刀光连闪,虹影经天,铁衫混元大阵还未发动攻势,已有五名帮从倒了下去。
黄瑜的粉颊布满煞光,那分威慑群伦的冷冽之色,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她那慑人心魄的宝刀,依然静悄悄的插在刀鞘之内,没有人看清她是怎样出手,如何收刀。不明究里的人,决难相信那五名横尸暴毙的铁衫弟子,会是这位冰山似的美人所杀。
铁衫帮主南豪红了眼,这是他闯荡江湖以来,所遭受的奇耻大辱。如果不能将冷瑶光夫妇收拾下来,铁衫帮将要一蹶不振,除名江湖了。
一声在怒吼,铁衫混元大阵发动了惊人的攻势,黑雾弥漫,劲风像怒潮般疾袭而来。它的攻势是连绵不断,无休无止的,威势之强,较适才对付牡丹堡几乎超越百倍以上。
黄瑜的宝刀虽利,但无法伤到对方的一丝衣角,铁衫帮众成了一个整体,也变作了一片黑烟。
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转之后,一片刀光猛向冷、黄二人袭来。
那是一座刀山,挟着难以抗拒的压力卷地而来。
它拥聚了数十人的功力猝然疾袭,除了逃避,任是何等功力之人,也无法承当它一记猛击。
一阵令人心悸的金战交鸣,冷、黄二人硬接了铁衫混元大阵的一招强攻。他们只感到胸腹之间血气翻腾,被那强劲的刀风撞得连退数步。
他们受了内伤,所幸兵刃尚未脱手。但这一招硬接,他们的危机更是逼近了一步,只要再拼两招,他们就可能丧失再战之能。
于是,冷、黄二人不敢再拼,他们尽可能寻找空隙,想闯出这个威力惊人的怪阵。
但黑雾弥空,铁衫盖地,除了放弃抵抗,任凭宰割,想出阵,绝无可能。
他们成了网中鱼,笼中兽。虽然他们还在拼的挣扎,落败遭擒。已成了铁定的事实。
在这般千钧一发之际,两条娇若游龙的人影,一先一后由山坡下急驰而来。前面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青衣少女,掌中持着一柄宝光夺目的长剑,她在铁衫混元大阵之前停下脚步,取出一条黑帕蒙着她的双眼,然后一声娇叱,迳向铁补助混元大阵闯去。这位女郎孤身闯阵,可说大胆至极,她还用黑帕蒙着双眼,岂不是自寻死路。
然而她剑锋所至,惨嚎随起,她虽然蒙着双眼,却是剑无虚发。
她身后追踪而来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他挥舞着一柄长刀,协助青衣女郎,对铁衫帮众展开无情的屠杀。
这么一来,铁衫混元大阵阵法大乱,整体瓦解了,变成了一个各自为战的局面。
铁衫帮门下虽然功力不弱,但对付这两少年男女却相形见绌了。在刀刀见血,剑无虚发的情形下,他们不仅伤亡惨重,连斗志也受到可打击,只要冷瑶光愿意杀下去,他们只怕无人能够幸免。
但……
“住手!”在冷瑶光一声叱喝,双方应声停下手来,他冷冷一哼,面向南豪道:“对不起,南帮主,咱们一时收手不住,还要请阁下担待点儿。”
南豪怒哼一声道:“南某认输,但铁衫帮只要一息尚存,誓必报复今日之仇。”
冷瑶光道:“只要南帮主有兴趣,在下随时奉陪。不过在下有一句忠告,不知南帮主听是不听?”
南豪道:“你是要教训我么?”
冷瑶光道:“不,我只是说在下决无天残剑集,江湖传言,不可轻信。”
南豪一哼道:“此话当真?”
冷瑶光道:“在如此情形之下,冷某何必骗你。”
南豪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冷瑶光目送南豪扶伤带死,匆匆离